此时明镜迎出来了,拉住明月的手道:“明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程小姐,从海外留学回来的,现在在医院工作。”
“程小姐,这是我家表侄女明月,刚从老家来的,你还没有见过。”
程锦云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添了许多温柔的笑意:“你好。”
明月朝她尬笑一下。说实话,她觉得程锦云不是面瘫脸就是保持着标准而虚假的笑意,看着特别的。。。特别。
“明月,上楼换身衣服下来坐坐,晓得啦?”明镜看起来很高兴,拍着她的手,“我叫阿香给你收拾下衣柜的,明台这孩子啊就这时靠谱些,我还怕你拘束着。见你们提了大包小包下来我才安心啦。”
说到明台,明镜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不见那亦爱亦恨的身影。她环顾了一圈,慌张道:“哎呀,明台呢?你们不会是把他丢了吧!”
明月挑了半天,才挑出一件看着比较低调的衣服。她穿上后还照了半天镜子,自我感觉甚好。她仰视着满衣柜的漂亮衣服,还有地下摆着的一排高跟鞋,内心激荡。(。。。。。。)
天哪,这是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她也是偶尔才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景象。而现在。。。?绫罗锦缎真实而滑腻的触感告诉她这不是梦。
任哪几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啊。明月双手握拳搁在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
老天爷啊,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也很清楚的知道,此时她的身份可是明家的亲戚。明家,在这上海是什么地位?她自是不能表现的太普通,也得给明家撑起门面才是。
明台冲进大门的时候,看见的是大姐眼中的杀气,程锦云脸上挂着的温柔微笑,明月赌气的面庞。
明镜是等急了,程锦云是一直这样笑,脸也僵了。
而明月,是心里十分不爽。
“大姐,我错了!我把表落在店里了,那可是大哥送我的表,我可不敢丢啊?”明台趁明镜还没放话之前先举手投降。
“表落在人家店里打个电话去让人家留着,下次取衣服时去拿回来不就成了?难道那表还能自己长腿飞走了不成?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从街上走回来的,今天天气这么热,你这满头汗的来见客人,是不是要惹我生气?”明镜本来酝酿了一长串责备的话,一出口就带了嗔怪的语调。
明台知道万事大吉,嘿嘿一笑就窜上楼去换衣服。
明台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明月看见程锦云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她端坐在沙发上,脸上不笑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似在出神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今天份的,(*'へ'*)
第6章 第六章
天色擦黑,明楼和明诚才回来。他们好像心情不错,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终于将程小姐送走了,明月对她没来由的不喜欢。而会客时明镜一直劝她“哎呀你们坐的近一点。。。”也被她当了耳旁风。
疲惫。
按着明镜的话说,她养一群不听话的弟弟已经够累了,如今把明月当妹妹看,第一次照顾女孩子,可得好好娇宠一番。于是明月连着换了几套衣服下来给明镜看,同时明镜还要问旁边的人“这个好不好。”“这个呢。”
。。。。。。
最后不光撑着下巴点评一番,还要赞明台“眼光好”。
我说大姐啊,您这是玩儿养成系呢!
明月心里苦不堪言,但还是遵从明镜的意愿一次一次下楼。
明镜终于看出她累的不行,讪笑说自己是太激动了,只告诉她“再去给大哥看一眼,然后就去睡觉吧”。
明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在那边看报纸的明楼,内心是崩溃的。。。。。。
她觉得这个人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明镜看出明月磨磨蹭蹭不愿意走的样子,拉住她道:“怕什么?你别怕他,他看着凶巴巴的,还能说你半点不好么?”
“他敢说你我就抽他。”
明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好人,也知道明镜是说着玩的。她早知道明镜是最宠家里的孩子了,便连她也享受到了一份殊荣。所以明镜说完要抽明楼的话后连自己也笑了。
明楼却是听见了,有些郁闷。他放下报纸,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道:“我可听见了,我可什么都没做,怎么又要来抽我。”
明镜想起了以前罚明楼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明月过去道:“浑说什么打不打的,想来是你听错了。”
“来,瞧瞧明月这身好看么?”明镜笑盈盈的。
明楼上下瞧了一眼,看着样子很不走心,目光又迅速凝露到报纸上。
“嗯,明月这样穿还看的过眼了。”
明楼沉默了一会,大约是想着一句话不足以敷衍大姐的,又斟酌道:“这样的衣服挺适合你。”
明月头皮发炸,什么叫这样的衣服?或许是她太敏感,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明台陪她做衣服时的话。
大男孩的眼睛快速的眨着,在她拿起旗袍时毫不留情面的告诉她:“你这小身板还是不要穿这个了,我看那种欧式的礼服裙子还不错。”
明月一直很喜欢民国风,特别想试试旗袍,一听此话心中极不服气。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我穿着不好看。”
当她试了衣服出来,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在镜子前扭捏一会,她不得不承认,明台说的有点道理。
“因为我见过一个穿旗袍特别好看的女孩子。”明台微微一笑。
所以,明月炸了。她委委屈屈撂下一句“什么意思呀我身材有那么不好吗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就跑上了楼,留下明镜和明楼两人干瞪眼。
好了,在这的第二个晚上,明月成功给明镜和明楼两个人同时撂了脸子,可惜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全上海都没有几人敢做的事情。
第7章 第七章
明月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代明镜去传递消息。根据她的形象,此次的联络站便在书店中,这也是组织考量后作出的决定,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涉世未深,去书店总能减少别人的怀疑。
第一次联络是一周后。当务之急是明月得熟背密码本,另外的问题是,有些繁体字她并不认识。
于是明月得了密码本后,日日夜夜翻来覆去的看,还问阿香要了些纸笔练习一些对她而言十分生僻的字。几日下来,卓有成效。
“唔。。。大姐,该给明月找家学堂读书吧?”明楼瞧着明月练过的字,“女孩子也该去读书的。找间女子学堂,怎样?”
明镜愣了一下道:“如今世道不太平,谁知道学堂能办多久呢?堂哥送她来,也是叫她见见世面的。依我看。。。”明镜想了一会道:“给明月找个家庭教师来,进度比学堂里快些,老师又紧着她一个人,我总觉得比女子学堂好些。”
明镜笑着一拉明月的手问:“明月,你觉得怎么样?”
明月知道,念女子学堂的话,时间就难以调控,而她在这不是为了读书来的。再者,现在的名媛小姐,在家里请教师还是很时髦的行为,明镜此举也引不起人怀疑。于是她低头装乖巧道:“明月都听大哥大姐的。”
“好呀!我恰好认识一先生,很是博学多才。”明镜一拍手道,“我就请他来,我更放心。”话音刚落,明镜便去打电话去了。
明楼不置可否一笑,又瞧了几眼明月的字道:“明月,你来。这里有几字写的不太规整。”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明月,你在老家读过些什么书?”明楼坐下来,用钢笔规规整整写了几字,又问道:“我看你说话带些川渝口音,老家可在那里?”
明月看他写字看的正认真,便心不在焉道:“是呀,我老家是在——”
不对。明月的声音停了。明楼这是在套自己的话么?可他说的那么自然,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吧。。。
明楼的手依然稳健,雪白的纸上留下遒劲的墨字。他好似并没注意到明月的犹豫。
不过几秒的时间,明月却觉得自己的心思来来回回转了几遭。她深吸一口气。
“湖南。”
“啊?湖南么?我还以为你是四川来的。”灯光迷离下,明楼独有的气声好像含着笑意。
明月忽然脸红了,只觉得一腔热血往上涌。她支支吾吾的回答,暗恨自己平时流利的一张嘴现在怎么一开口话就打结。
“哦,我在老家时——有一好友,她是四川来的。。。还教了我好些四川话呢。”
明楼写了几字,又摇头道:“你这还得多练练,不仅要练钢笔字,毛笔字也得跟上。”
他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研墨时眉头微蹙,一丝不苟。明月凝神看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觉得目光就移不开。
“来,你过来。”明楼一抬头,恰好撞上明月的目光。靠近、再靠近,手握着笔,指节僵硬生疼。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扣住,随着他的气力走势。他似有意与她保持疏离感,呼吸却若有若无轻抚起她的发丝,吹的后颈发痒。她不知道是客观还是主观的原因,总觉得他的脸就贴在自己的脖颈上——不切实际的想法,明月胡思乱想着。微微偏头,眼角瞥见他原来那么远——可是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想呢?她细细呼出一口气,不晓得自己是渴望还是失望。
不对,这不对。
直到手腕的力度停了,直到好像听见他缥缈的声音——“多思,多想。。。”
不是的,他的声音好像不是这样子的。明月心中的小鹿开始乱跑了,她好像轻飘飘浮在云端,听着他的声音轻松愉快,好似心情很好。
这是影视剧的人物。一个她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是不真实的。
假的,不真实的。
不真实吗?
明楼放开手,站在她身后。
不真实吗?
手腕上仍残留的热度,这是一个真正的人啊。
不真实吗?
面前白纸黑字,尤其是那一句,映入眼帘,刻在心里。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里人放假可能要出去玩喔
有空就写写
第8章 第八章
“明月不去上学?那她怎么认识朋友啊?”明台嘴巴张成一个圆,“整天待在家里多没意思啊。”
“谁叫她整日在家里啦?上海有那么多舞会,你呀是哥哥,要多带明月去走走,你晓得啦?”明镜浅笑道:“你有空就带她去玩,总之我们是约老师来教的,也不用住在学校。住在家里多好呀?姐姐还想你在家里陪我呢。你大哥总是工作,平时也见不到他,有明月这个知冷知热的女孩子陪陪我也好的呀。”
“去舞会?”明台眼睛眨了眨,质疑道:“大姐,以前我去舞会你总要说我,现在怎么变性子了?”
明镜噎了会儿,总算给自己圆回来:“孩子都长大了,总要到我这个姐姐管不到的时候,现在去见见世面也好。”
明台心满意足:“大姐,如果以前你这样想,我该过得多逍遥自在呀!”
明月随着明台去了几场宴会,一开始是有些羞怯,而后面玩熟了也就放开了些。明月年纪虽小,眉宇间还含着稚气,却有了些许成熟模样,招人喜爱。在这段时间里,她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为大姐翻译密码。
她又认识了一圈儿朋友。为营造她在上海滩的一个富家小姐的形象,她自己琢磨了一下,最好的是扮成明台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任性些,或许就减少在明府周围的眼睛对她的怀疑了。
就凭着她的样貌和性格,也在名流社会招惹了一票跟在她身后的小公子。
来啊,越多越好。明月洗漱后披了湿发坐在沙发上,心里美滋滋。
这样我是不是越不容易暴露了哈哈哈?
毕竟这里是汪伪政府,日本人唱主角。明月是认识了一个日本女孩子,叫青木樱的,很小就随父母来中国了,中文说的很好。明月觉得这青木樱虽是个日本人,可心地不坏,也许她对本国的行径所知甚少,在某些问题上与明月一拍即合。明月暂且还没想到利用那一方面,只是在宴会上和她交谈觉得此人是一知己,可告知姓名后才知她父亲是一日本军官。
当时她的笑僵在脸上,不知如何接下文。青木樱目光游移,支支吾吾问她,她的犹豫是不是碍于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明月看着她那张圆圆的小脸凝了忧愁和悲伤,一时不忍心,只安慰她道没有。于是青木樱欢欢喜喜拉了她的手,还叫她一定常去她家玩。
明月一直在思考,战争和无辜者之间的关系。老实说,她不愿意相信看着十分单纯的青木樱也参与了这场战争,可是她终究是自己的敌对一方。国家与民族的关系,掺在一起,是搅也搅不开。
明楼绷着脸走过去,明月下意识的就叫,大哥。
“怎么了?”明楼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凝望她。
“。。。。。。没事。”明月躲开他的目光。
“早些休息。”明楼丢下这句话后,急急奔向书房。
明月随手拿了个苹果来吃,咬了几口又觉得心烦,便又搁在茶几上了。回房后,她只来来回回的踱步,只想到,瞧他眉间紧缩,知是遇见什么事了。
心中又没来由的暗恨,想到自己此时手无缚鸡之力,想来也帮不了他许多。
为什么要帮他?
心中有人说,因为他是好人。
仅仅是如此吗?
明月来来回回的想着,自己如此迫切的渴望力量,渴望成长,渴望能够帮助他,真的仅仅因为自己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吗?
也许还有更多的原因。
是他的声音好听,还是他好看的棱角?
是他闲来扫过的目光,还是他说,早些休息?
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
想不出来。
明月一下子扑进床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我不会是喜欢明楼吧?
明月想了想,又自己摇头否定。不可能的,他已三十出头,而我只有十六。
可这似乎也并不是问题,想自己原来喜欢了的爱豆也是那个年纪了。
可是爱豆是爱豆,看不见摸不着的,可这个人,是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呀。
明月一次次否定,再肯定,再否定。如此几次,只觉得头脑发昏,什么都想不通了。她无法判断自己这样朦胧而暧昧的感情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哇,坚持写完才睡觉,困死啦
第9章 第九章
“把这杯酒干了,我就和你跳支舞。”明月手中猩红的液体摇曳,“怎么样?”
顾存风局促的搓搓手道:“不成,我家人不许我饮酒。”
“你呀你,我怎么说你好呢?”明月身子往后一靠,好像心里极为不屑。
实际上,她觉得这个顾存风傻的有点可爱,她颇有好感。后来去书店交换情报时,组织决定要换地点,又叫她演戏,只防着周围有人监视她。于是她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女,和书店老板大吵一架后推翻了一排书架,书哗啦啦全掉到地上后,那人就蹲在地上一本本小心的将它们捡起来。
明月回家途中,那人又跟着她,说她落了自己的手包一定要还给她。一身冷汗,在翻腾的黄包车上,明月咬牙反复确认了几遍那手包里除了些钱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后,想着做戏定要做足全套,便装出一副无所谓甚至有点鄙视的样子。
你的包!你的包给你!那人哼哧哼哧穷追不舍。
不要了。
这是新的!
明月瞧也不瞧。包坏了条勾丝,我早不想要了。送你,怎样?
拜托,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明月坐在车上,又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人终于跑不动了,站在路中间命令她,不行!一针一线来之不易,你得拿回去!
明月忍不住了,探出半个头朝后面喊,我明天要去徐家的舞会,那时你还我。这样成吧?
风声太大,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太远了,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明月本来是想着,街上那么多人都瞧见她明家小姐一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够了,那包只是个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