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不敢向花满楼说出这一切,只央求花夫人和花老爷一定瞒住花满楼自己的眼睛,哥哥回来这样高兴,她不想让哥哥扫兴。只是花夫人没有回答,花老爷只是叹了口气。
瞒,怎么瞒得住呢?花满楼这般聪颖,目盲之时都能看穿陆小凤假扮的铁鞋大盗,怎么可能看不出。
这是一只精致的珊瑚簪,碧绿的珊瑚轻灵稀有,虽然不及大红贵重,却别有一种风雅之姿。
花满楼手中正静静躺着这样一只珊瑚簪,他微笑着几步来到龙葵跟前,摊开手掌
“小葵,喜欢么。”
尽管龙葵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依然强作欢喜,
“喜欢,”小手覆在花满楼的掌中,触手温凉,因而将头靠在哥哥怀中,道一句,
“好漂亮的……簪子。”
她根本不晓得手中握的是玉石还是珠翠,只能从形状断定是根簪子。
某一瞬间,其实花满楼也不晓得是从哪里觉察出不对劲,只盯着龙葵那双眼睛,突然微笑,
“天牢中寂寞无事,便拖金捕头带进一块玉胚,这簪子特意为你而琢,羊脂白玉……细腻凝脂。”
他很平静,平静的吓人。
陆小凤刚巧逛到此处,盯了那簪子一眼,却是脸色一变,只因龙葵那忙不迭的赞叹。
“果然是……细腻如脂。哥哥送给小葵的东西,哪怕是木头的草石,小葵都觉得珍贵异常。”
花满楼依旧笑,他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却迅速恢复,轻轻拔掉龙葵发上那枚雕着杏花的簪子,将手中的绿珊瑚别上。
“这杏花簪还是上回给爹拜寿时,我为你挽发用的,你看都已经旧了……小葵。”那声音温柔的让人迷醉,小葵不明所以,忙微笑,
“没关系,旧了我也喜欢。杏花春雨江南,哥哥,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可以一起小楼听雨,明朝深巷若有杏花可卖,你可要给小葵去寻一枝来。”
“好。”花满楼只是看着小葵,那表情小葵看不见,陆小凤却不是瞎子,就是这一刻陆小凤才发现,原来自己眼中那个什么都能放的下,洒脱不羁的花满楼,也是会有恨的。
是,若非朱棣渐次苦苦相逼,花家、小葵怎会搞成如今这般模样。花满楼忍让,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在乎。
“那,哥哥,我还要你天天为我挽发,不许厌烦。”
龙葵继续逗花满楼开心,却听花满楼还是简单重复刚才的回答,继而将龙葵拥到怀里,那力道比平日重了些,却别样温柔,
“好。”
或许爱到极致的时候,便没有了所谓的真相,就在他答应一辈子为小葵挽发的那一刻,便决定不会拆穿小葵,只要她开心,他便陪她演戏,哪怕演一辈子。
就好像那只被当成羊脂白玉的碧绿珊瑚,不会因为称呼改变而离开她的发丝,总是相守一辈子,天长地久的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一:嗯,初步决定正文就到这里吧。
九津接下来开始写欢欢喜喜的番外,把正文木交代的都交代交代。
计划二:嗯,继续写正文,把木交代的交代交代。
少写几个番外。
☆、花嫁千年情2
花七公子无罪释放和要成亲的消息在一日之内传遍江湖。菊桂飘香的那几日;北至玉门关外白云城,南至海滨盐帮总舵;无论荒郊雪原;还是皇城大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漫天扑棱翅膀的信鸽。
从来没有什么消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通达江湖无人不晓,当真如神话一般。
以至于众人纷纷猜测;花家这是出了多大血本雇白鸽帮来宣传花满楼的婚事;虽然,实际情况是因为白鸽帮主的天生八卦;再兼寿宴之上惊鸿一瞥,对龙葵青眼有加,因此特意“免费”将两人大婚之事通达四海。
花家乃天下首富,又在江湖上人缘不错,且无论家世品行,从那个角度来说花满楼都是江湖中少有的君子;而不管那场紫禁之战是“诳世”还是“旷世”,龙葵终归还有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如今两人大婚,也可算小震江湖大事,如此郎才女貌珠联璧,再加上白鸽帮主的好心“帮忙”,谁好意思装作不知道?
因此,诸如什么亲戚好友、世交故人、往来客商、花满楼的追随者、小葵的仰慕者、路人甲乙丙纷纷前来贺喜,真有要把花府门槛磨烂的态势。
当然,一曲和谐中,总有那么一两弹错的弦音扰人,即便是天作之合,也未必会受到所有人祝福。
譬如现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某个一袭明黄袍子的男子,一仰头看见云彩里飘过的曲线优美的信鸽,便觉一腔无以言状的怨气直贯灵台无处发泄,以至于在冲动之下,下令御林军将经过皇城的白羽鸽全部射落。
后来的后来,有人对此行为总结为“恼羞成怒”四个字。
当然,潇洒惯了的白鸽帮主可不像利益盘根错节的花家有那么多顾虑,那一位可不知道委曲求全是怎么写,对造谣生事却在行的很。
于是,在莫名其妙损失八十六只信鸽的第二天,坊间除了花家七公子和龙葵姑娘成婚的消息,又多了一个传言,如今天下一片太平,可圣上朱棣两月间出入后宫次数屈指可数,又子息甚少,真不知是不举还是不行……
所谓空穴来风,当传言人尽皆知,人人传诵的时候,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朱棣到死也不知道,后世那些编排他男性尊严的野史,祸起源于一群倒霉鸽子。
却说龙葵待嫁江南,一方面欢喜,一方面又担心此番朱棣计划落空,是否会找花家的麻烦,她甚至不敢想像未来,唯恐有一天又会同哥哥分开。
此刻她还不知道花满楼已经用了他原本不想用的手段,让朱棣不得不重新考虑皇位稳固与花家的关系。
只是这一次,花满楼用的不是退让,而是胁迫。
人都道花满楼善良,谦谦君子,如虹如玉。二十年来,甚至连花府的下人都没见过这温润公子有过疾言厉色,即使对刺瞎他双目的铁鞋,花满楼都能大度包容,很难让人相信,或许也很难让人接受,这样的男子会同胁迫两个字产生任何联系。
但唯有陆小凤能懂,因为他亲眼见到花满楼入狱后,花老爷花夫人在人前强作坚强的孤苦;亲眼目睹小葵双目失明后,花满楼那种不得不面对的痛苦;亲眼见证朱棣对花家的步步紧逼。
花满楼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小葵,还为了整个家族不至于灭门。
就在花满楼出狱的第二天,花家一改往日生意上的逐步收敛,隐藏锋芒,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巨资收购了江北近六成以上的银庄,花家不屑于库房中有多少存银,更不屑于天下首富的名头,花家只需要孤注一掷,成为整个市面上流通信誉最高的银票兑换钱庄。
花家本来只是在江南根基深厚,如今造出这样的声势,成为整个大明百姓中人尽皆知的钱庄掌柜,实在是朱棣所漏算的。
因为如此一来,朝廷若是强行动了花家,势必会引起民众恐慌,那种万万人疯狂抢兑银子的场景,相信没有人会比朱棣更不愿意看到。
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多百姓要的不过是安居乐业,有时候终其一生才攒下不过百两纹银,皆存进花家的钱庄,试问又有谁能做到面对钱庄一朝更主甚至查封而无动于衷呢?
就算到时候有帝王出面保证,朝廷绝不会昧下百姓的钱财,只怕也未必会让所有人信服。
再说世上从来不乏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若是有人趁乱恶意煽风点火,让百姓误以为自己半生心血皆付诸东流,只怕到时候除了疯抢兑换银票,连浑水摸鱼、明抢钱庄、甚至起义这种荒唐事都会出现,朱棣刚登基不过四年,怎经得起这种变动?
而花家在江北收购的那些钱庄,都经过精挑细选,全是朝中掌权大臣存放家当的地方。他们比普通百姓更不愿意看见花家倾塌的场景,因为没有几个官员能真正做到两袖清风,若花家一倒,整个银庄必然充入国库。
相信他们谁也不愿意让皇帝见到自己账面究竟有多少银两……更不会甘心从此同自己“搜刮”来的那些金银宝贝们“天人永隔”。
在民心已失的境地下,若是闹得连官员都无心上朝,只为扳倒一个花家,朱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最可怕是朝堂政治经济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忧而易出外患,北方鞑子历来虎视眈眈,若是趁乱兴兵,朱棣这皇帝可真就做到头了。
因此,朱棣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同花满楼的关系以及大明同花家的关系。当真是稳操胜券么?今日看来倒不见得,还是用势均力敌来形容比较妥当。
那么花家如此可算卑鄙么?当世恐难说清,大概需后世评判吧。
其实从花满楼本心中,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愿用这样的手段去处理同那个帝王的关系。名利财富,从来不是花满楼愿意付出心血去追求的。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晓得,自己的父兄何尝不想过的轻松一些,可真正放下这一切的时候,前路除了自由二字,还有死亡二字。
花满楼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同小葵的未来,他是花家的子孙,即使违背本心,也必须在家族面临倾塌之时,做出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阴谋与心计,大概是花满楼生平最恨的东西,此刻却不得不亲自去践行,胁迫那个帝王,不得不放过花家。
好在从此以后,为了皇位的稳固,朱棣大概是不会轻易再动花家。他也可以安心将家事甩给几位哥哥,同小葵从此相守相伴,春幕品茶,夏日听雨,秋来登高,冬雪寻梅。
只是有一点,他永远也不会让这女子知道花家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宁可小葵只晓得龙椅上那一人的丑恶。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诗经中的绝妙好句,却总隐隐含了些无奈凄凉。好在江南钟灵毓秀之地,少有风雪摧残,终得佳人携手同归之日,也是良辰美景,天遂人愿。
正红颜色凝厚端庄,累坠珠玉,表面一层薄纱柔亮触手温凉,绣凤描龙,华贵精雅。虽然小葵看不清,却也知道这嫁衣一定很美,铜镜中的容颜更美。
小葵很少描画妆容,可今日是做新嫁娘的人,怎能不好好妆扮,花夫人特意请来乌嬷嬷做喜娘,外并七八个小姑娘帮小葵梳妆,本来就是如星辰般耀眼的姑娘,如此更是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个梳着双髻年龄尚小的姑娘握着琉璃玛瑙梳,无不欣羡的开口,
“少夫人好美,是不是每个新嫁娘都这样迷人,只是,少夫人,这根碧珊瑚的簪子总是同嫁衣不太配,奴婢为您换成大红珊瑚如何?”
只一句,瞬间那铜镜前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凝眸盈泪。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至此完结。
下面是欢欢喜喜的番外。
☆、番外之 月上中天
离开江南的那一日;正是得知花家小子被放出天牢的那一日。
“爱情是不见会思念,从心底里想同他一直在一起;一想到他;便会情不自禁的微笑……喜欢就要去对他笑;不可以勉强自己……”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小葵说过的话,虽然最后一句是我曾经告诉她的,如今,却被她原封不动的还给我。果然这只没用鬼长大了;她已经找到了可以一辈子保护她的人;倒是我却陷入她已经挣脱出来的那种轮回。
最终,我决定听那只没用鬼的建议;衬岁月还算静好安稳的光景,自己出去转转,散散心。
第一站选择去京城只有一个原因,便是所谓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我答应过要保护小葵的安全,想着自然该去会会那个将小葵害到今日境地的罪魁祸首,我想自己应该适当去紫禁城“提醒”一下那个皇帝,让他少去招惹花家的。
虽然,那个被称为金口玉言的皇帝曾扬言凡是姓龙的女人今后都不许再踏入紫禁城一步。
反正我不是姓龙的女人,我只是女鬼而已。
记得那夜月朗风清,我轻车熟路的飘进紫禁城,带了个鬼脸,想去吓吓那只骄傲到忘恩负义的花孔雀,却不想他并不在承乾宫,兜转了许久,我才在一座宫殿外嗅到他的生魂气味,仰头看看那牌匾,麟趾宫三字描刻的端端正正,我记起来了,这好像是那个什么兰贵妃的住处,我只知道,她曾对小葵处处刁难,真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在那雕工精致的画梁上找个了舒服的地方躺下,殿中酒气浓重氤氲,轻纱帷幔下,只见朱棣正捧着那张不知道覆了多少层铅粉的脸吻得死去活来,请原谅,我只能用死去活来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吻,一点美感都没有,还是小葵和花家那小子看起来比较赏心悦目。
当然,无论对谁,我可都不是故意去偷看的,本姑娘可是绝对没有偷窥别人恩爱这种嗜好。
于是,眼看那两人身上衣衫越来越少,且缠缠绵绵就要翻滚到榻上时,我用跟黑无常借来的那双狐狸爪子摸摸脸上的恶鬼面具,无不可惜的决定改日再来教训这混蛋。
只是,当我发现朱棣一面抚着兰贵妃的玉背一面叫着龙葵的名字时,我彻底怒了,只觉一团小火苗蹭蹭上涌,烧的人心里难受。可叹这男子空有一副俊逸皮囊,却不想内里竟是这样阴暗,跃下房梁,我准备准备好好拯救一下此人的爱情观。
却不料,他竟醉的只肯抱着兰贵妃,无论我用那双毛茸茸的爪子怎么挠他的背,他都懒得回头看一眼。
所以我只能釜底抽薪,附上他怀中的兰贵妃,
可我来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的吻突然就停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过后,麟趾宫内却一片鬼哭狼嚎。
问题是,天地良心,那天我除了带了一张面具,其他什么都还没做啊!
后来,听说朱棣月余未曾踏入后宫一步,还请了许多道士来画符驱鬼,因此坊间又流传出许多宫廷秘闻。当然,这可真不关我的事,据说都是那个什么白鸽帮主干的好事,倒是替我们小葵出了一口恶气。
步出麟趾宫,我仰头看天,越发觉得那月上中天的景致迷人,更没想到在这御花园内会意外的碰到那个人。
彼时他正在一座小桥上,凭栏负手而立,那雕着兰花的汉白玉栏杆极为细腻,就像他那双手,中天月满,轻轻为地上的人镀上一层釉色。
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这时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干净清爽的颜色并不比月白差。
我飘在空中,一时出神竟忘了隐去形体,也忘了摘面具。
我以为自己这般青面獠牙的模样,会吓得他如同朱棣一般,却不料他上下打量,竟点头笑的粲然,
“好精巧的罗刹面具,轻功真是不错,难怪能伤我那样狠。”
我这才记起当年白云城,我是伤过他的,可叹当时敌我相对,如今他却肯救花家那小子,也算扯平。
“花满楼说的不错,你和她果然不是相同的……呵,听说西域魔宫有座观星台刚刚建成,赏月极好,可惜地势险要守卫森严,只有西域魔主有资格,或者说有能力登上。我却不信,姑娘可愿同行共赏月满中天……顺便挫挫西域魔主那老头的气焰。”
我不知道花满楼对他说过什么,不过后来花家那小子的作为的确没有让我失望,我早就知道,这小子外表像个呆子,也就哄骗小葵这样的傻子。好在小葵从此跟着他,大概不会吃亏的。一个连皇帝都敢算计,且算计成功的人,应该比我这样一只鬼更适合保护小葵的。
“爱情是不见会思念,从心底里想同他一直在一起,一想到他,便会情不自禁的微笑……我已经感觉到了,你心里有这样一个人的,他穿着月白的袍子,有对于你来说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有这样微笑的人一定不是朱棣。喜欢就要去对他笑,不可以勉强自己,这是你告诉我的啊。”
我又想起小葵的话,问问自己的心,虽然对爱一个人的理解尚不透彻,然此番总归是出来散心的,我只觉得,下一站去玉门关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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