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这姑娘口中的广袖流仙裙,又见龙葵如此坚定,大有不给我此裙就真的不穿衣服的架势,花满楼难得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毕竟他还是不太像陆小凤有那般旁若无人的洒脱,更做不到抛下麻烦一走了之。
终于,花满楼想了想,温声道,“龙葵姑娘,天色已晚,还有些寒凉,我先带你换件衣服,去客栈休息一晚,至于流云飞袖裙,可以描述形貌,我明日找人帮你裁做便是,可好?”
“龙葵听哥哥的话,有哥哥疼爱,我就不觉得的冷,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住客栈,为什么不能回姜国皇宫?”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全,便又紧紧抱住花满楼,像是生怕她的哥哥会无缘无故的飞了一样。
“这,姜国皇宫……”花满楼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自以为已经想的很周到了,没想到这位姑娘的思维完全不按常理。
他不是不奇怪龙葵的来历,他感觉的出,这位龙葵姑娘并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狡诈之人,但这口口声声的公主、王兄、姜国、皇宫,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即便再疑惑,花满楼暂时也不想去弄清楚,毕竟今晚的要紧,在极乐楼。
“小姑娘,没有姜国,这里是大明的疆土。”花满楼感觉那龙葵震了一下,仿佛埋没在一场雪崩里安静的人,压抑而窒息,那种情感竟真的像是历经千年沧桑,绝非一朝一夕形成,所谓真情是伪装不出来的,
其实龙葵也早已有感觉,在魔剑中封存千年,世道变更,连人风俗都已变,姜国可能早已经不在,她只不过是存在一丝丝侥幸,尚有一燃希望,如今亲耳听到没有姜国四个字,那颗终日惶惶的心,竟莫名平静下来。
或许世事皆有定数吧,修行寄居的魔剑原本一直在锁妖塔中,直到被重楼带走,却不想天机玄变,转瞬间竟莫名的又来到一间破旧的庙宇,还被一个老者当成废铁兵器转卖,龙葵感觉的到这世间变化,却没想到竟然会遇上哥哥,姜国灭了,现在,她只想永远跟哥哥在一起,那么所有吃的苦,都可以变成甜。
“没关系,哥哥在那里,我就去那里,只是哥哥可不可以答应龙葵,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去战场也好,赴死也好,我再也不想跟哥哥分开。”
花满楼笑了笑,旋身微微转过侧脸,鼻翼和唇瓣形成好看角度,那微笑迷人极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于龙葵来说,简单的一个微笑,在过去的一千年,都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美好,只是莫名的有些心疼,心疼究竟是怎样酸楚的过去,让这个感觉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样惧怕孤独,她一个人,一定受过很多欺负和委屈,才这样渴望自己的哥哥,宁可死,都不想跟她的哥哥分开。
这一刻,花满楼突然觉得,假如他果然是她的哥哥,也很好。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花满楼,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或许就是从这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开始,就注定将来哪怕承受再多难以释怀的痛楚,也不觉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除夕~嘿嘿,九津偷个懒,明天就不更文了,每存稿啊··每天都是现写,哈哈,初一不拜年了,在家更文,祝大家新年快乐!!!
☆、流云飞袖裙2
步上小街,玲珑楼阁添锦簇簇花灯精致,让夜不至于那么黑暗,花满楼依旧引人注目,但已经鲜有姑娘敢大胆的靠近了,毕竟谁都不傻,旁边紧紧跟着一个会喘气的人间少有美貌的姑娘,再有想法,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街边各色小摊,有卖馄饨的,有卖千层饼的,还有卖古玩玉器和花灯的,小贩嘴甜的叫着公子小姐,怀揣着希望,好能将货品卖出,
“公子,公子,给这位小姐买盏花灯提着玩吧!你看,这灯多漂亮啊,小姐你拿这盏花灯,可不就像那九天仙女一样!公子买一盏吧!只要三十个小铜钱!你看这花灯多美啊!”
“哥哥,你看这花灯多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明亮。”
龙葵只望着那盏木雕盖仿丝绸纱织双鲤相戏图案的灯看的欢喜,她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美丽的灯会,像一颗颗璀璨的星在头顶划过,古姜国民风古朴而封闭,鲜少有女子可以上街与男子并肩行走,更从未有人这样直白的夸赞女子的美貌,除了她的哥哥。
花满楼伸手正接过那盏双鲤灯,“可是喜欢这盏?”说罢便掏出银子,将那花灯交付龙葵手中,
直到迎上那双光华暗淡的眸子,龙葵这才惊觉,她的哥哥,眼睛已然是盲的,看不见任何光明,那一句句美丽、明亮、好看,于花满楼来说,不会是种煎熬吗?
“对不起,哥哥……”提着略有些膈手的木柄,龙葵低下头,她本来身材便娇小,又披着花满楼的白衣,罩在身上竟不显怪异,反平添了些飘逸,难怪那小贩将她比作九天仙女,更难怪花满楼喜欢叫她小姑娘。
花满楼知道龙葵心事,遂摇摇头,折扇一下一下摇着,开合有度,显出一贯的平静淡然,
“小姑娘有心事?花满楼却没有,眼盲不可怜,依旧可以活的光明里,你看,这灯上的双鲤是不是真像游在水里?”
龙葵闻言,终于抬起头,“哥哥,龙葵说过,我就是你的眼睛。”不等花满楼反映,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惊讶道,“可是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是两条漂亮的鲤鱼呢?”
花满楼笑了,“我还知道小姑娘长得更美,一路走来,引多少人赞叹。”
龙葵脸一红,情不自禁的又伸出手指在花满楼眼前晃了晃,花满楼笑着摇摇头,不经意的曲手用扇骨轻轻敲了下龙葵的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龙葵似乎觉得一切都没变,哥哥依旧是哥哥,只要提着那盏双鲤灯一直向前走,天地就没有尽头,和哥哥便再也不会分开。
“哥哥。”
花满楼感觉到那双手掌心冰冷如玉,扣住他拿折扇的手,自女子浓密的发丝间缓缓滑下,像是拂过一匹柔软的绸缎,花满楼心猛然一动,他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仅仅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姑娘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但那柔润的发丝和冰冷的让人心疼的双手,像是织了一张带着魔力的网,温和如他,怎么去拒绝呢?
“哥哥从前最喜欢抚摸龙葵的头发,有一次为我束发时被父王看到,还挨了一统数落,可是哥哥还是不在乎,哥哥还记得最后一次摸龙葵的头发是怎样的情形下吗?城门破了,宫娥内监逃的逃,散的散,哥哥要我好好活下去,自己却要做最后一战,哥哥可知,龙葵宁可葬身铸剑炉,遭烈焰焚身之痛,忍千年等待之苦,也再不愿同哥哥分开,假如这条路可以一直向前,让龙葵可以永远陪哥哥同行该多好。”
花满楼听的莫名其妙,却没有深问,更没有否认,只是收回折扇,没来由的点点头,他选择相信。
人人皆道江南花七公子儒雅而睿智,不会感情用事。他却毫无理由的信了,尽管他知道这种没有缘由的信任绝不适合于江湖。
“呵呵,小姑娘,想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用葬身烈焰,只要换身衣服就好。”
这是一家绸缎庄,花满楼对于在此发生的一切,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
因为龙葵的衣着实在尴尬,虽然天黑不显,但总不能让她一直披着个男人的衣服在大街上逛吧。于是花满楼便先寻了个绸缎庄,想着让这姑娘好歹先换身衣服,却不想惹出这样一出戏。
因为灯会缘故,街角的店铺显得有些冷清,只剩老板守着布匹,好不容易眼见有客来买衣服,看样子还像是贵客,老板来了精神,开始殷勤介绍着那些贵重的丝绸布匹和成衣。
花满楼见龙葵沉默不语只是环视四周,想到她曾提到的广袖流仙裙,遂向老板询问道,
“店家可否听说过广袖流仙裙?或是帮我这小妹子选一套合心的衣服。”
那微胖的店家闻言先是撇撇小胡子,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献宝似得说,
“公子,这广袖流仙裙,说实话小店实在没听说过,不过,只要这姑娘说得出模样,我们家老板娘就能做的出来,不如让姑娘先挑件衣服穿着,再选块好料子?我们新进了三匹冰蚕霞影绸,一匹一个颜色,那叫一个漂亮,真跟天上的云霞似的,我看除了贵人,再没人配得起了!”
那店家极有眼色,又很会说话,看出龙葵身上的衣服是不合体统,却不点破,还将店中积下的冰蚕绸推销了出去,尽管这绸缎价值昂贵,他却提也不提价格,因为他坚信,假如面前这样的公子和姑娘都买不起,那只怕整个江南都没人买的起了。
龙葵心念一动,却看向花满楼,正对上那一抹微笑。
冰蚕少见,能吐丝的冰蚕便更为珍惜,花满楼的琴弦正是用的这种丝线,江湖人都称此为雪丝缠,若是再辅以特殊药水浸泡织成铠甲,看似柔软,却比一般的钢盔铁甲还耐力,称为刀枪不入都不过分。当然,龙葵却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这些霞影绸真的像云霞一般,可不正是她那广袖流仙裙的模样。
店家看龙葵独爱那匹蓝色,嘴上更是像抹了蜜一样,毕竟,这三匹绸已经在店里横尸了小半年了,绸缎是人人见,人人爱,可惜那价钱更可爱,不知道吓跑几个人了。
“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这蓝色正衬姑娘,公子你看这要做了衣服多漂亮,我说,公子,不是我吹啊,我家老板娘那手艺,配上这绸,大小姐这样的人材,要是穿上这衣服,别说广袖流仙了,就是拿下那流云飞袖都不在话下,知道流云飞袖吧?江南花家七公子的绝技啊!我保证,要是咱小姐穿了这冰蚕丝的衣服,说不定就是花家的少主母啦……”
胖店家算是豁出去了,好不容易碰上个金主,有的没的开始吹。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红葵会出来的!
☆、风雅极乐楼
花满楼听着店主越来越不靠谱唠叨依旧好脾气的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心想只等这小姑娘选完衣服便送她去客栈,而后还要赶到极乐楼查假银票的案子,却不想,那正说的开心叫的像蛐蛐的店主猛然安静了,一种极不正常的安静。
然而短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鬼啊,鬼啊!”
接着,那店主像真的有恶鬼在追赶一般逃出店外,看样子是连满庄的绸缎都不要了。
然而,花满楼却实在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妥。
当然,我们的龙葵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妥。
她更不懂为什么店家那样的害怕,明明自己做的是好事啊,她可是帮那胖店家口中的老板娘省下了做衣服的功夫呢!
但,那店老板恐怕是这辈子也理解不了龙葵的好意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小姑娘伸手一点,那匹蓝色的冰蚕稠就自己裁剪成一件衣服,那小姑娘再一转身,那衣服就穿在了身上……除了鬼,店老板再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哥哥,是龙葵做错了什么吗?好心的店老板为什么跑了?”
龙葵的眼睛无辜极了,此刻她只能这样望着花满楼,可惜花满楼比她还糊涂,只好摇摇头,掏出一锭金子留在店中。
现在,衣服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花满楼也算松了口气,只要将这小姑娘送到客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惜,世间的事情总是很难按照人想像的进程来进行,花满楼现在感觉,这小姑娘不是极乐楼派来的探子,倒像是他爹派来的探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戳中他的死穴,还让他无力发作。
譬如……现在。
“小姑娘……好吧,龙葵,你回客栈先休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不能跟着。”
然而转过一条巷子,那个身影还是悄悄跟在背后,有些害怕,又像是担忧,还有生怕花满楼生气而不敢跟的太近的委屈。
在这样黑而深的巷子,花满楼真的做不到丢下龙葵,施展轻功一走了之,只好停下来,想继续讲道理,毕竟已近子夜,要去极乐楼可要抓紧了。
“龙葵,听话,先回客栈去休息,我保证天亮前就回来,你知道我要去那里么?你又可知前路是否有危险?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我啊。”
花满楼停下脚步,只听龙葵还是摇头,只得叹了口气,好倔强的小姑娘,他本想不再理会这个可以说是怪异的女孩,却还是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
龙葵望着巷口花满楼已经敛去微笑的侧脸,亦停下脚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弯弓列阵的征场,
“你知道我要去那里吗?你知道前方是什么?我不许你跟着,我宁可打断你的腿也不许你跟着!”
那个遍地尸体烽火狼烟的夜晚,
“等我,等天亮了,我就回来。”
可天亮了,又亮了,哥哥,却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哥哥又说了同样的话,她不是不相信,只是太害怕,等,已经等了一千年,终于找到哥哥,如今,不管前方是凶煞敌军也好,刀山火海也罢,龙葵宁可行走在哥哥前面,也不想再承受遥遥无期的等待。
在地上寻了一块修造石桥剩下的石料,她重重的向自己腿上砸去,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砸在骨节上,好像那双腿根本不知道痛楚。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花满楼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即便是别人的腿,她都未必下得了这么重的手,花满楼上前夺过那块石料,脸色越发严肃,他知道龙葵是想留住自己,可这又是何苦呢。
“哥哥刚刚才答应,不会丢下龙葵一个人,以前哥哥也是这样,为了不让龙葵跟着哥哥,不惜打断我的腿,现在不用哥哥动手,我自己打断自己的腿。”
龙葵伸手去夺那块石头,却被花满楼紧紧扣住手腕,花满楼的脸色已经不只是严肃,而是变得铁青,他的神色极少有这样严厉,那石块一下下打在龙葵腿上,花满楼虽每到感同身受的地步,却也不好受。
“龙葵,”
花满楼是真想教训教训这实在不懂事的傻丫头,然话还未说出,龙葵便紧紧抱住花满楼,她那么小,指尖冰凉,仿佛怎么也暖不过来,仿佛生命的维持,只靠在花满楼的怀中攫取那么点温暖。
“哥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这时候,花满楼才发现那些责怪与拒绝,有多难说出。
这是个对于一个人来说还算宽敞的棺材。
然而装两个人,倒是也不算挤。
至于装两个活人……且不说空气憋不憋闷,反正伸展自如是不太可能。
“哥哥,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躺进棺材?这难道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大明朝的风俗吗?”龙葵好奇的敲敲那厚重的棺材板,心满意足的躺在花满楼身边。
虽然在花满楼的极力要求下,她不敢再随便抱哥哥了,可心里却一点也不怕。
“因为我们要去极乐楼,这是去极乐楼的唯一方法。龙葵,到了那里,你要乖乖的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跑,不然会很危险。”
花满楼叮嘱道,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同意带龙葵一起来极乐楼,他是温和从容,却不是软弱无能,更从未失了原则,屈服于女子的眼泪。
当然,在踏进棺材的那一瞬,花满楼这样说服自己,毕竟对龙葵的身份一无所知,不知道她是否同极乐楼有没有关系,带龙葵来极乐楼,也算是一种试探。
试探,却仍然不自觉的去关心这女孩的安全。
“欢迎来到极乐楼,祝客官升官发财。”
感觉终于有束光照进棺材,龙葵随花满楼钻出棺材,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几个带着面具的仆从齐声说着吉祥话,厅内传出丝竹悦耳,人声鼎沸,装饰虽然没有姜国王宫那样贵气,也极为华丽,说是金碧辉煌也不过分。原来这就是哥哥口中说的那座会飞的极乐楼啊。
“公子一表人才,这姑娘更是倾国美貌啊!请二位选个面具吧。”
看似像是主管的笑面人挥手让人献上面具,花满楼随便捻了一个梅花图案半面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