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只有死去才知道,原来一切名利地位,都不及生命和亲人重要,当然,对于龙葵来说,哥哥,比生命更重要。
龙葵点点头,心中暗暗记下,等此案真相大白,便同哥哥送柳余恨的骨灰回玉门关外,同时抚恤他的妻女。
“好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家去再看一眼小翠和我女儿,然后去酆都城投胎,龙葵姑娘不如也早轮回去吧。”柳余恨大概是哭够了,总算飘起身子,准备离开,
“我……还有心愿未了。”龙葵看一眼花满楼的方向,喃喃自语,
而柳余恨则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抽抽鼻子,
“你是想你那个花公子是吧,唉,你活着的时候,你们倒还真是挺般配的。”
而龙葵想了想,总觉的似乎她死了以后,才跟哥哥更般配。
“不过人鬼终究殊途末路,龙葵姑娘,我劝你还是早去酆都,唉,不说了,我又何尝舍得小翠呢……小翠……呜呜呜。”说着说着,又是一阵掩面嚎啕,
龙葵霎那间觉得自己错了,真的错了,真不该提什么心愿,假如现在问她有什么心愿,龙葵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给我把这个爱哭鬼送去投胎!
然而,当柳余恨真的飘飘然飞去投胎的时候,龙葵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回来,柳大侠,您先别急着投胎去啊,您还没告诉人家龙葵你的尸体在哪里!怎么把骨灰运回玉门关外?
作者有话要说:九津一般晚上更!一会见~
☆、抽丝解真相
“啊!”庙宇正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同时还有雪儿的惊呼声,龙葵忙回身赶到;却见那破败的神像倒落在地;刚刚投胎去的柳余恨的尸体;以一个极度扭曲怪异的角度悬挂在房梁上,死不瞑目。
他身上还贴着一张字条,草草书着几个大字,
“不要多管闲事。”
丹凤公主已然吓得躲进陆小凤怀中;虽然前一刻她还狠狠瞪过人家。好在陆小凤并不计较;手指摩挲着丹凤公主的头发予以安慰,对于美人投怀送抱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而花满楼则伸出手掌,轻敷在龙葵眼前,虽然他知道龙葵是鬼,她不会害怕尸体,却还是轻声道:
“虽然我不知道死的是谁,但雪儿那样惊叫,尸体一定很可怕。小葵,我想让你知道,有我在,就会帮你阻挡可怕与危险,你不需要坚强,因为以后哥哥可以保护你。”
保护,这两个字,在龙葵听来,几欲泪下。
十七岁姑娘的生活,都是怎样的?花满楼没有妹妹所以并不清楚,凭想象中,她们或许会绣绣花,逗逗鸟雀,过着簪花摇铜镜,闲弄管弦鸣的生活,抑或写几首伤春悲秋的小令。而龙葵,却过了千年与鬼魂妖怪为伴的日子,她跳下铸剑炉祭剑,为了她的哥哥整日担惊受怕,直到来到自己身边。花满楼不知道自己能否给龙葵多少她所需要的东西,但唯有一点可以保证,他会一直保护她,永远保护她。
“哥哥,我害怕。”龙葵闭上双眼,靠在花满楼怀中,从前她极少会对哥哥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在锁妖塔,她见过太多比面前这具尸体更恐怖的景象,明明心都在发抖,却必须告诉自己不能怕。但花满楼刚才的话却突然让她明白,面前这个男子是她所有的信任与依靠,在他面前,龙葵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自己害怕,因为,他会保护自己。
“死的是谁?”花满楼转向陆小凤,
“是柳余恨。”陆小凤摇摇脑袋,听不出喜怒,
上官飞燕露出小脑袋,声音越发惹人怜惜,
“是我派了柳余恨来接应上官飞燕,没想到,中了青衣楼的暗算。”
陆小凤看看那张字条,略略点点头,
“花满楼,看情形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和你喽,这是青衣楼给我们的警告,要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看来上官飞燕已经落在青衣楼手里了。”
“那该怎么办?”花满楼一脸清明,同陆小凤的放荡不羁很不同,细看,却会发现,他们的表情那样相像,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无畏吧。
陆小凤注意到龙葵的沉默不同以往,似是欲言又止,且眼眸堪堪回避不肯正视丹凤公主,直觉有什么异常,却没有细问,只是道:“还能怎么办?我天生有个怪脾气,越是不让我管,我偏要管。明天去找霍休。”
然而事实上,陆小凤当夜便离开客栈,不过他可不是去找霍休,亦不是去寻独孤独鹤,而是去跟西门吹雪汇合,商议对策。
毕竟,大金鹏国其实跟青衣楼串通勾结的消息,必须让西门吹雪清楚。否则,一旦他杀了霍休或是独孤一鹤,都难免中他人圈套。
不过,陆小凤真的很奇怪,这样绝密的消息龙葵是怎么知道的。难为花满楼能笑着说是龙葵算出来的,的确,龙葵连西门都给算过命,关键还算对了,可他陆小凤是真不信这算命之说,或者说,陆小凤根本不信命。
这个夜晚真不平静,丹凤公主,当然也可以说是上官飞燕,她卸了头上的玉钗,事情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对着灯花隐隐微笑,火光闪烁,让她突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她也是金鹏国皇族,国家拥有大批的财宝用来复国,可爷爷和王子却无心于此,便同那三位家臣,平分了财宝。
从此,上官飞燕便跟着爷爷上官瑾,侍奉那个名存实亡的大金鹏王和他的女儿丹凤公主。从小,她就告诉自己,那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公主,除了一个生来就有的地位,其余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可惜,越长大,丹凤公主越美丽,美丽的让她嫉妒,连同那公主拥有的地位和财富,更让她眩晕、嫉妒,终于有一天,她在自己爷爷眼中,也看到了那种同样的火焰。
于是爷爷勒死了金鹏王,她毒死了丹凤公主,一个用傀儡替代,一个一身饰二角。为了财富和地位,她可以勾引霍天青,杀了霍休,让爷爷上官瑾假扮当上轻易楼主,她可以设下圈套,利用陆小凤和花满楼要回当年四人平分的财宝,这世上还有几个女子,能如此轻易的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上官飞燕又是一笑,带着毒和蛊惑,
现在,他们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飞燕,我本来以为你生气的时候美,你笑的时候,更美。”这是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男声,
“你来做什么?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就是前功尽弃了。”上官飞燕似乎并不领情,微微别了脑袋,不得不说,她蹙眉的样子,的确很可爱,但心肠,却毒辣的让人不敢恭维。
“可是我想你。”男子扳过女孩的脸,
“阎铁珊已经死了,他的头七,独孤一鹤一定会来,到时候派人拖出陆小凤和花满楼,只要让西门吹雪单独遇上独孤一鹤,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男子说的云淡风轻,全然罔顾了一个是对他有恩的老板,一个是他好友苏少英的师父,没错,这男子正是霍天青。
“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一死,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而且我爷爷一定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上官飞燕顺势将额头轻轻靠在那个男子肩膀上,低垂下的眼睛却凌厉而刻毒。男人,在她心里,皆不过是工具而已,霍天青又怎例外?
然霍天青瞳孔深沉,让人看不穿喜怒,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爷爷帮我重振天禽派。”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上官飞燕妖娆一笑,
霍天青淡淡一笑,用一种极轻佻的声音在那女子耳边轻呵,“要你,我不是早要过了么?”
青罗纱帐,烛火霎那熄灭。
然而窗外,望着这对苟合的野鸳鸯,一位路人实在忍不住,连越几个墙头,狂吐不止,满腹牢骚,
“运气真背,运气真背!千里迢迢赶来山西,本来想偷点好东西玩玩,却碰上这么一对倒胃口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昨天晚上贴的,网络断了,不好意思大大们,现在补上!
☆、所谓野鸳鸯
雨如丝;没有星月陪伴的长街有些寂寞,没有预兆;突然落了些白茫茫的雾;深蓝夜空中飘起的蒙蒙细雨;缠绕着晚开残凋的桃花瓣,纠结出一段段随水逐红的哀怨。
龙葵喜欢听雨,兼更漏滴答,似带着魔力;声声摄人心魄。
而花满楼亦喜欢听雨;眼睛的失明,却赋予他比常人更敏锐的味觉和听觉;他知道龙葵正倚在窗边,伸手接那冰冰凉凉的水滴,他突然想看那个女孩的脸,是不是也带着丝丝扣扣的缠怨。
打开随身的锦匣,这是一张七弦短琴,假如不是有人时常抚摸,那漆黑的乌木一定不会散出这样淡而柔和的光华,冰蚕丝弦清泠,静不生尘,动而绵绵。
此刻合着雨声轻拨弦,未成曲调时,先有情愫生。
花满楼弹得是一首南地古谣潇湘水云,一曲叮咚,流畅清扬。让人在这背负着金戈杀伐而厚重的北地,却体味出几分杏花江南的轻灵,在这丝雨白雾中几欲沉沦。
“拦瑶木之橝枝兮,望阆风只板桐。弱水汨其为难兮,路中断而不通。势不能凌波以径度兮,又无羽翼而高翔。然隐悯而不达兮,独徙倚而彷徉。”随着古琴的颤音轻和一曲,龙葵莫名生出几分彷徨纠结,连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缘由,只是心内反复忆起柳余恨临投胎前说的“人鬼殊途”四字。
“小葵,我们永远不会到那个地步,因为若彼岸路不通,我便陪你留在原地。”花满楼手下微微停顿,突然微笑。
龙葵闭上眼睛,轻在心中唤一声哥哥,他是那样懂她,旁人总是不及半分,哥哥这样勇敢,她又怎能退缩?
“哥哥,刚才小葵唱的不好,我要再给哥哥唱一支歌。”龙葵回身双手合握花满楼拨弦的手。什么独倚明月心彷徨的酸曲才不是她想要的,她要让哥哥知道,自己等待千年的思念,她要让眼前这个男子,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
“冰封的泪,如流星陨落,跌碎了谁的思念。轮回之间,前尘已湮灭,梦中模糊容颜。”
是,她用一千年轮回的精彩,换一段亘古的思念,前尘灭,泪迷眼。
“古老的剑,斩断了宿怨,唤醒了谁的誓言,
转瞬之间,隔世的爱恋,追忆往日缱绻,
昆仑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
笑红尘,画朱颜,浮云翩跹,情难却情相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生恋,来生恋,莫让缠绵成离别。”
龙葵的声音总是带着淡淡的沧桑离愁,唱这一曲,道尽对花满楼的依恋,尤是最后一句,莫成离别,不知听碎谁的心。一曲终了,相对静默,或许此情深重,已经虚妄了语言。
那厢花满楼和龙葵两情默默,相对听雨檐下。
这壁司空摘星就有点可怜了,甚至可以用凄惨形容,他理理被打湿的袖子,蹲在墙头上,扶着下巴发愣。
想起刚才那一出活春宫便不停的干呕,心中恨不得将陆小凤活剐了。
原来,陆小凤在去大金鹏国前,曾飞鸽传书给司空摘星,信曰:
此行山西见多珍玩,皆列珠光宝气阁中,知此向为君之爱物,故特相告,然阁主素不雅达,即君至,恐难免失落而归。
这信写的是太气人了,司空摘星心道,这“四条胡子”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脾气,向来知道自己从不在诗书上用心,却写了这么一封信咬文嚼字的信,居然还暗暗讽刺自己不是霍休的对手,真乃欺人太甚。
所以,司空摘星日夜兼程赶到山西,本打算去珠光宝气阁中偷出点什么东西煞煞陆小凤的威风,却不料,珍宝古玩没找到,倒碰上两只不值钱的偷情破落户。
真是,怎一个背字了得。
其实若只是看春宫倒也无所谓,论恶心,吐吐就好了。关键是那两人的话让司空摘星颇为顾忌。其中竟牵扯到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独孤一鹤、阎铁珊等五位在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见自己此番又上了陆小凤的当,他传信引自己来山西,可不是看什么宝贝,只怕查案才是正经。
虽说春雨温润,但黏湿衣服的感觉是真不好受,司空摘星抬头看看茫茫的雾,一面咒骂陆小凤,一面继续爬墙头,这好歹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啊。
然事情就是这么巧,山西这么大,客栈这么多,他刚刚离开上官飞燕和霍天青的房间,好死不死的又爬上龙葵和花满楼的那一间……
偏偏龙葵和花满楼两人正到情稠处,满室风光旖旎。
花满楼身边从来不乏倾慕的女子,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深情,是用她的生命在爱,用生命中的每一滴血,每一寸灵魂在等待,难得的是,自己对她亦是情动。
此刻,她就握着自己的手站在面前,呼吸近在咫尺,让人只想吻她嫣红的唇。
靠近,再靠近,花满楼不知道自己此举应该不应该,失礼不失礼,但人生苦短,忘情一次又如何?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触上那抹芬芳,便只能无奈的摇头,将龙葵揽入怀中闪避,同时展开折扇替龙葵拨挡头顶上掉落的瓦片泥灰。
事出突然,龙葵实在反应不过来,头顶上何时多出了这样一个大窟窿?
“哎,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完全当我不存在就可以,我什么都没看见,”司空摘星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背过身子,一面企图悄悄溜走,
“你是司空哥哥?你这是从来来?又……要去那里?可你怎么会来山西?你又为什么会在房顶上?”
龙葵脱口而出,她最近问题真的比较多,但这似乎,不能全怪她,
“呃……我……我说小葵妹妹,你这么多问题,这让我从何说起啊,我还是先走了。”司空摘星耷拉了脑袋,眼前这两位,一个是义妹,一个算是迟早的义妹夫,却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然而花满楼却似乎并不觉得尴尬,他拾起桌上的扇子,轻轻摇了摇,
“司空兄留步,你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就好,为什么会在房顶上?”
花满楼问话从来温和有礼,但却似乎其中总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回答的人不敢说谎,或是,让说谎的人紧张异常。
当然,司空摘星是没什么必要说谎,只是,有点郁闷而已,小声嘀咕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老碰上野鸳鸯……”
一个“老”字,着实令人瞎想无比。
一语未了,眼见花满楼和龙葵脸色皆不对,且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
司空摘星慌忙改口,连连摆手道,
“不不不,你们是鸳鸯,他们顶多是对野鹌鹑,这,这都怪客栈房顶不结实,我才掏了一片瓦怎么就塌了……”说实在的,他还真是只掀了一片瓦,单纯就是想就地偷套干净的衣服换,谁知这屋顶那么不结实,更没想到,这屋檐低下竟然是龙葵和花满楼。
“我要是知道是你们,就不偷看了。”
是啊,要早知道他小葵妹在这里,他直接就正大光明的进来躲雨了……
司空摘星依旧振振有词,全然不见龙葵和花满楼的满脸黑线。
他更没想到,龙葵会低了头,幽幽道一句,
“司空哥,你很喜欢到处偷看野鸳鸯么……”
于是,花满楼笑了,司空摘星颓了。
他要几张嘴才能说清楚事情的真相,简直一世英明竟毁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满盘皆输矣
野鸳鸯之事暂且不提;却说司空摘星忙将那对野鹌鹑的对话向花满楼和龙葵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如此一来,却更让人疑惑。
“若霍天青果真要杀独孤一鹤;那青衣楼主大抵便是霍休了;只是;我们看到的丹凤公主怎么会是江南的飞燕姑娘,而若她真是飞燕姑娘,那她的爷爷上官瑾,岂非早就去世?如何又能帮霍天青重振天禽派?”龙葵摇摇头;事情越接近真相;总是越扑朔迷离的。
而花满楼似乎想到了什么,阖上折扇;
“我想这些疑问,有一个人一定可以解答。”没错,那就是上官雪儿。
“司空兄,我想请你帮我,也是帮陆小凤一个忙。”花满楼朝司空摘星一礼,
“什么忙,花满楼你说吧,我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