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月许也不见得会有几人路过的千峰岭,最近几日可谓是热闹非凡,先是厉岩安排在碧溪村和折剑山庄的线人先后送来不利情报,后来在千峰岭各处望风的弟兄悉数受袭,虽然没有损失人手但也只来得及将哪几个弟兄的人抢回来,命是勉强吊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
弟兄们的命比啥都重要,冯云和孙山凑头商量一番之后关了寨门,任凭山寨外那些服饰统一的江湖世家人士如何挑衅都坚定立场,说什么也不肯开山门。
“师父,根据咱们这些天的调查,姜承就藏在这个山贼巢穴里,而且听碧溪村的村民说这个窝里的山贼都长的怪模怪样,八成跟姜承一样也是什么妖魔鬼怪!”
被人叫师父的,赫然是皇甫卓的父亲皇甫一鸣,他一双眼紧盯着紧闭的山寨大门,目光狠厉:“好,把整个山寨都给我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走了,特别是姜承!”
“是,师父!”
一大批皇甫家弟子齐齐应声,按着大师兄许呈给分配的任务三两结对儿执行去了。许呈带的两人都是刚入门没几个月的皇甫弟子,穿的衣服没自然是没他那么干净,白衣服有点发灰,虽然料子不错但边角处已经起了毛边,显然是穿过些年头的旧衣物。
其中一个师弟问道:“大师兄,这地方荒成这样,是个人都呆不下去,你说姜承真的会躲在这里吗?”
许呈心机算不上深沉,当初对姜承态度恶劣但对自己的师弟却是很好的,也不瞒着他们,张口就说了:“这地方的确是人就呆不下去,可那姜承又不是人——”
另一个师弟心思更灵活些,他扯了扯跟他同期入门的天然呆小师兄,应道:“许师兄说的是。”
许呈面有喜色,却也还免不了忿恨:“上回在家门口让姜承给跑了,咱们皇甫家大大的丢了一回脸。这次一定要抓住姜承,最好连那个夏侯瑾轩也一起逮咯,让欧阳家、夏侯家的那些人也尝尝难堪的滋味!”
“可问题是咱们进不去啊,这破寨子建的贼结实,还这么高……”
小师弟对于攻寨的可行性表示质疑,却听到了背后传来他们师父皇甫一鸣的声音——
“给我放火烧,若是死撑着不肯出来,全都烧死在里面倒是能省了我们不少事!”
千峰岭多得是悬崖峭壁,荒郊野岭的别说是树了,连根草(山苦菜)都带不长的,真真是个不毛之地。然而皇甫一鸣这一声令下,几乎是立刻人手一支干柴戳着火油,显然是来之前就早有准备的。
于是当夏侯瑾轩一行四人乘着云来石千里迢迢赶到千峰岭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黑夜中宛如烟火般盛大的火焰与浓烟。
负责操控云来石的夏侯瑾轩看着远处异常醒目的指向标,指着那边扭头问厉岩和姜承:“那个方向……是你们寨子?”
“嗯。”姜承轻轻应了一声,但他的神情显然没有语气那么轻松。
“混蛋,这是怎么回事?”厉岩的心情表现得更加直接,要不是云来石在空中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的话他说不定就跳下去了,但看他的样子真是恨不得长个翅膀飞过去,幸好旁边还有个结萝在拦着,不过眼看着也快要拦不住了,“你能不能快点!”
夏侯瑾轩却很无奈,他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所以才会拖着不舒服的身体去而复返要求去千峰岭接人的,一路上自然也是将云来石的速度提到了最高,怎么可能再提速啊:“这已经是最快了……好吧,我尽力。”
好在云来石速度很快,厉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已经到了山寨上空。
“冯云!孙山!仲天飞!刘金!”厉岩伏在云来石边沿就是一通喊,最后干脆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一片火海,而结萝向来是以他家大哥为标杆,召出一只大蜘蛛坐在上面指挥着也跳了下去。
姜承上前揽住夏侯瑾轩的腰也跳了下去,还没落到地面就听到了孙山的大嗓门:“老大!姜兄弟!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关了寨门,皇甫老儿进不来就放火烧寨……咳咳,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杀出去还是怎么着全凭老大你一句话!”
厉岩攥紧了魔化的双手,纵使心中怨愤不已也知道现在兄弟们各有损伤又在火海中撑了不知多久,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跟我走!上云来石,都走!”
夏侯瑾轩则是在姜承的保护下给那些被偷袭重伤的山贼们不停地使用阳系法术刷治疗,一连串的气疗术神氛阵砸下去他不仅是脸色发白,连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了。拒绝了姜承的搀扶,夏侯瑾轩去招呼厉岩以及其他的山贼们:“快上云来石!再慢就来不及了!”
对于夏侯瑾轩的怀疑,厉岩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但是现在留下也只能是个死,还不如搏一把……至少姜承和结萝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没动弹结果码起字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章写的比较渣大家见谅顺带一提今天起恢复更新
☆、木塌小炉花初绽④
【次日,青木居】
夏侯瑾轩乖乖的平躺在蛊婆屋子里的床上,上一次瑕姑娘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只顾得担心着急,如今换他上阵被人上下其手才觉得各种不舒坦:“呃……”本来他还想说社么,被蛊婆眼一横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嗯……这是……?你先起来吧。”蛊婆转过身去在柜子上摆弄了许久才又开口,“你这女娃真是奇怪……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一靠近了,我身上的傀儡虫都开始骚动了。”
夏侯瑾轩听到如此耳熟的对话,心中不禁一恸,难道前世在瑕身上发生的事情又要在他身上重演吗?还是说夏侯宝这个人本就该在六岁的时候死去,是他的不请自到强行让这具早就应该失去生机的身体硬撑到现在的吗?
姜承听不懂蛊婆说的那些专业名词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心中也是焦躁不安,仿佛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要生生将他的理智全部撕裂一样:“傀儡虫?”
结萝也是吃了一惊,见师父没有解释的意思才说:“傀儡虫就是只对死物才有反应的一种蛊虫啦,一般都用来控制尸体的……这样的话不就是说?!可他还怀着孕呢师父,死人怎么可能怀孕啊。”
“什么?!”小木屋中挤得满满的人均是大惊,在场的人中有过半是昨天晚上靠着夏侯瑾轩的阳系法术才能活到现在的,看着显然是还活蹦乱跳的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信的。
谢沧行和暮菖兰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人亲眼见过夏侯瑾轩失去生机时的样子。
蛊婆本来就喜清静讨厌人多,现在这样闹哄哄的场面更是让他打心底里厌恶:“你们乱什么,我又没说他要死了。女扮男装的女娃儿,除了这次中眠蛊后跟死了没两样,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夏侯瑾轩仔细回想了一下,把最近一两年生的病不舒服的时候都理了一遍才回答,“不寻常的地方一时倒也想不出,不过从明州去参加品剑大会的路上开始到现在,最早是在凝翠甸的时候,曾经头晕过几次,还曾经被一个恶鬼附过身……”
“……”姜承突然想起他注意到夏侯瑾轩身体不适最早的一次是在千峰岭他与厉岩对战过后,这样算起来凝翠甸、千峰岭、折剑山庄、司云崖、瀚海迷沙,一路上满打满算三个多月的时间,他这个做丈夫的竟然甚少知道妻子的不适……确实是他的失职。
蛊婆看起来倒是对这病症兴致颇高:“被恶鬼附身……怪不得你身上非人的气息那么重,嗯,听起来有那么点意思。女娃,你是怎么落下病的?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
夏侯瑾轩苦笑,只得将从二叔那里听到的儿时那个老道士说的投错胎、命格不对生有大劫的事给说了出来:“……大概是因为男魂投了女胎,才会让灵魂跟身体不够契合的吧。现在想想,恐怕那位高人所说的成人那年躲不开的劫数指的就是指的现在这个并也说不定呢?”
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众人都傻了眼。
“事情就是这样了,再多我也编不出来。”夏侯瑾轩笑得风轻云淡,很轻但是很坚定得握着姜承的手,“阿承,我没事的,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不是么?”
姜承心中焦虑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前辈,瑾轩的病有办法医治吗?!”
“这女娃明明能说能动,脉我探过也确实是怀孕了没错,但这傀儡虫的反应……”蛊婆为难的摇摇头,“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但他身上又没有被人施蛊的迹象。这样的非死非活,我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前辈也没有办法?”夏侯瑾轩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姜承给捏断了,但他也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所以才一直努力的忍着疼一声不吭。
蛊婆迟疑一番,说道:“……几十年前,曾有一位中原女子受了重伤,天灵受损回天乏术,后来白苗的圣姑利用一种蛊术令他复活。”从结萝对于白苗的厌恶就可以看出蛊婆对于白苗肯定也是没有好感的,夏侯瑾轩知道如今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再问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姜承的心思没有夏侯瑾轩深沉,急急地去问白苗圣姑的情况。
别说蛊婆不知道白苗圣姑人在哪里,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乐意说。自从黑白苗分裂之后两族便是不共戴天,只有相看两厌的份,聚在一起假装对方不存在、不吵架就已经是最好的发展,指望一方放下脸面去求另一方?他们宁可要脸不要命!
不出所料,蛊婆一口拒绝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哪儿清楚?那时我们黑苗还跟着教主呢……再说,这个女娃跟那个中原女子的状况也不一样。”
夏侯瑾轩最是坦然,仿佛得病的人不是他一样。或者说正因为得病的是他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松自在,换做是姜承得这个病的话,估计他的表现比现在姜承的样子好不到哪里去:“没关系,谢谢您给我看病了。昨天忙着救人有些用力过猛了,前辈,我的孩子还好吧?”
“你这女娃生的病奇怪,人也奇怪,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没得救总会哭闹一番,你倒是看得很开。”蛊婆说着又给夏侯瑾轩搭了辨脉,“你身体虚弱成这样居然还能怀孕,怀了孕居然还能将孩子养得这么健康,真是……啧啧,稀奇。”
夏侯瑾轩摸摸小腹,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孕妇离显怀还早,那里还是很平坦的一片,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地方正孕育着他和姜承两人的血脉,他便连心态还是男子却要怀孕生子的最后一点别扭也给抛之脑后了:“呵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是了。而且我可没那么容易撒手人寰,不然阿承和我们的孩子、爹和二叔都会很伤心的。”
蛊婆上下打量着夏侯瑾轩,这人虽然作男装打扮,气质也比普通女子英气很多,但那自然而然流露的母性光辉昭示着他说的这些话确实没有丝毫勉强:“有点意思,好吧,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听说那个中原女子好像跟蜀山派有些关系,你们感兴趣可以去问问看。”
“蜀山派?”一直在当背景板之一的谢沧行一惊,他之前没往那边想,但蛊婆这么一说之后他自动就开始往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对号入座,“该不会是他……吧?”
姜承顿时又生出新的希望,今天他有了希望又失望,失望了又有新的希望,之后又再次失望……亏得他现在还能心态良好的再次兴冲冲的打听消息:“请问我们要找蜀山派的哪位道长?”
“几十年前的事了,谁知道他和哪个牛鼻子有关。”蛊婆的语气那叫一个没好气,“好了,我也累了,你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懒得写内容提要了_(:з」∠)_
下一章就该去蜀山了?人家还没来得及写花前月下呢QAQ
☆、木塌小炉花初绽⑤
“阿幽,随我出来一下。”
“嗯?哦,好的。”本来被一群山贼挤在门口各种郁闷的龙幽立刻就点头应了,本来嘛,他哥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夏侯瑾轩关系好,现在叫他出去说不定是有什么办法了呢?
龙溟拉着龙幽去了青木居顶层天台,确定周围就算有人也保持着足够远到听不到他们交谈之后,难得不拐着弯子说话:“那个夏侯瑾轩的情况有些古怪,大约跟大长老的计划牵扯颇深,阿幽还是不要插手添乱为好。”
龙幽听了龙溟的话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就变得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老哥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嫉妒啊?大长老对夏侯瑾轩那叫一个二十四孝老妈子,你是没亲眼看到,我当时发现夏侯瑾轩他二叔是大长老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个暮菖兰、谢沧行和瑕都是那家伙不放心侄女花大价钱雇的保镖,他什么时候对咱们兄弟俩这么上心过?”
“……慎言啊阿幽。”龙溟半天才憋出这么两句来,“这大概也是大长老布局的一部分……吧?”
龙溟万分不敢确定的语气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而且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龙幽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魔翳从没薄待过他们兄弟俩。但是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于是龙幽毫无疑问的就是对比之后被扔掉的那货:“啧,还布局呢,你要告诉我瑾轩是那家伙的亲生女儿的话我反倒比较相信!”
“……”龙溟先是被龙幽的大胆猜测给震撼了一下,随后不知怎么的思路也开始跟着龙幽跑了,“说不定……还真是?”
龙幽囧囧有神的看着正一本正经分析夏侯瑾轩与魔翳亲缘关系可能性的自家老哥,一时之间不好说出他只是顺口那么一说来着:“那啥,哥你真觉得瑾轩是魔翳他女儿啊?说起来你是怎么会觉得瑾轩跟那什么布局能扯上关系的啊?”
“阿幽感觉不出来吗?夏侯瑾轩身上的根本不是鬼气阴气,而是最纯正的魔气啊。”
“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瑾轩天天跟姜木头在一起,现在还怀了姜木头的孩子,身上有魔气也不奇怪吧?”
“若这魔气来源于姜承的确不奇怪,但那分明是大长老的气息。”龙溟觉得这事儿很是蹊跷,但同时又对龙幽的迟钝感到不满,“分辨气息是最基本的功课,阿幽你最近是不是有些松懈过头了。”
别看龙溟样子很平静语气很平淡,但其实已经开启神烦哥哥的教导模式了。
龙幽最讨厌的就是说教,但谁让对方是他老哥呢?他现在的目标可是把兄友弟恭变成兄受妹攻啊,龙溟要一直还把他只是摆在妹妹的位置上的话,那可不行:“关心则乱嘛,我要不是太担心瑾轩怎么会连大长老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龙溟幽幽的来了句:“你对他倒是上心。”
“那是,瑾轩对我来说……”说到一半卡住,觉得自家老哥似乎是在吃飞醋的龙幽突然就身心愉悦了,他俩本来就站的近龙幽还又扑过去抱胳膊,“当然没有哥哥你重要啦~”
龙溟觉得特揪心特堵得慌,龙幽从小就调皮捣蛋狗都嫌,可真戏耍他这还真是头一遭:“你不是跟夏侯瑾轩关系好么,去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蜀山。”
“问这干嘛,咱们又不……等等!哥你要去蜀山?你去蜀山要干嘛?!”
龙溟似笑非笑的看着大惊失色的龙幽:“阿幽为何如此吃惊?”
龙幽这才稍微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便明白大约是为了神农鼎的:“哥,难道你是打算跟着瑾轩他们一道上蜀山?”
“不是一道,是单独。”龙溟微微迷起眼,捡起从他眼前晃悠着晃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