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总算没事就好!”
“玉天宝?!”叶觉非也有些惊讶,几步走到赌桌旁边,一手握着剑按在桌面上,然后随意的拖过来一把椅子,自己就顺势坐在了旁边,有些惊讶的说道。
“小凤,觉非,好久不见。”玉天宝也轻轻笑了起来,本就俊美如画的面庞,瞬间变得更加生动柔和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最为清澈的湖水,柔软生波。
也陆小凤叶觉非打过招呼之后,玉天宝才转向走在最后的姬冰雁,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这位是?”
“——在下姬冰雁。”姬冰雁淡淡的说道,对着玉天宝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小凤见到玉天宝之后,也不急着从银钩赌坊出去,离这里远远的了。
同一时间,叶觉非却是几乎和陆小凤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同时被叶觉非和陆小凤追问,玉天宝先是微微怔了一下,又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个同时问,要我怎么回答?我可不敢厚此薄彼……”
听玉天宝这么回答,陆小凤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几日不见,你——”说话怎么也变得这么刁钻还滑不溜丢的了。
陆小凤未说完的后面半句,竟然被玉天宝轻描淡写而又理所当然的截断了,直接紧跟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关心我,放在花公子处让他转交的留书,想来,陆小凤你也早就已经看过了吧?”
陆小凤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明明是给叶觉非和自己的书信,为什么由玉天宝此时说出来,却好似只是单纯的让花满楼转交给自己一样。
甚至于,按照叶觉非之前所说,那封书信,玉天宝之前根本就没有和花满楼解释,还是在花满楼意识他已经离开之后,才发现的。
玉天宝话中的不尽之处,姬冰雁只是他们三人叙旧,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些细微的部分,而亲身经历这些事情,后来几经变故,又开始为玉天宝担心的叶觉非和陆小凤两人,却是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笑意盈盈的眼睛里,都看到了隐隐的一丝不解。
“见到你没事就好,”叶觉非坐在赌桌旁边,同样显得一派从容,单手托腮,莞尔一笑轻描淡写道:“之前那些事情,就不说啦!”
玉天宝含笑点了点头。
陆小凤也跟着又重重的拍了拍玉天宝的肩膀,嘴里念叨着:“一大早就遇到了一堆晦气的事情,还好总算找到了你的下落,他乡遇故知,人生喜事,该饮三大杯!走吧,我们去酒馆!”
“一大早就喝酒吗?”玉天宝惊异失笑道。
陆小凤摸了摸嘴上那两撇修剪得整齐漂亮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须,大笑道,“有何不可?”
“自无不可!”玉天宝相当好说话的笑道。
因为和玉天宝不熟,又不好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开,在他们叙旧之时,姬冰雁便只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听着。
姬冰雁不说不笑的时候,一贯喜欢冷着张脸,若是不熟悉的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冷淡漠然的样子。只不过叶觉非和陆小凤都知道他的性子,并不以为意罢了。
而姬冰雁虽然不说话,却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天虽然从未露面,可是,却堪称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的核心人物的玉天宝。
玉天宝其人,和陆小凤叶觉非说话的时候,微微含笑,隽秀俊美,看起来整个人都极其柔和,可是,在银钩赌坊这般奢靡华贵的灿然灯火下,玉天宝的侧脸,在姬冰雁看来,却颇有几分清冷,仿佛他脸上温和的笑意,也都不达眼底一般。
而且,隐隐约约之间,姬冰雁一时之间也说不好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叶觉非和陆小凤两人均对玉天宝十分挂怀,可是,玉天宝刚刚说话的时候,虽然同样是言笑晏晏,却颇有故意冷待叶觉非的意思,相比之下,反而是和陆小凤显得过从亲密了……
说话间,四个人纷纷起身,再不在银钩赌坊逗留,虽然是一大早,却如刚刚见面时所言,相携前往城中繁华街市的一座酒楼处。
因为姬冰雁对这城中的布置最为熟悉,说来说去,最后反而是由姬冰雁带路,把几个人一起领到了酒楼里。
等到喝起酒来,陆小凤和叶觉非以及玉天宝三人看起来似乎还兴致颇高。姬冰雁也是第一次见叶觉非饮酒,赫然发现,她的酒量居然还很不错……
只不过,酒过三巡,正是热闹的时候,那种玉天宝对陆小凤和叶觉非时,态度中透露的诡异的疏离感,却让姬冰雁感觉越来越明显。
而在此前,从叶觉非和陆小凤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玉天宝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更何况,女人本就比男人更为心思敏感,玉天宝那种有些微妙的态度,别说是姬冰雁这个旁观者就已经察觉到了,叶觉非身涉其中,应该感触更深才是,按照她的性格,姬冰雁觉得,无论如何,叶觉非也不是会忍着不出声的人,可是今天,她偏偏就这么老老实实的闷着了?
趁着陆小凤兴高采烈,继续要酒的档口,姬冰雁不动声色的和叶觉非使了个眼色。
叶觉非的反应也极其出人意料,竟然是从容起身,笑容温雅,却极其爽快的自己主动喝了三杯以示歉意,然后便一手捂着因为酒醉而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借口不胜酒力,直接伸手拽着姬冰雁的袖子,从酒桌上离开了……
“……”被叶觉非抓着衣袖,姬冰雁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整个人都木然了。
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吧……姬冰雁心里有些木然的想着,亏他刚刚还以为,叶觉非酒量不错……
虽不至于自诩正人君子,不过,面对叶觉非这种武力值比自己还高、长得又很漂亮的年轻未嫁女子,姬冰雁从来都是十分细致的注意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会疏远,却也不会超出一般朋友的限度,过从亲密,甚至显出几分暧昧之意来。
江湖中人,行事洒脱肆意,自然不像寻常人家闺阁女子那般循规蹈矩,可是,男女之间,该有的礼数,总还是有的。
堪称是被人“调戏”了的姬冰雁,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是,走出去两步之后,看叶觉非一手捂着有些泛红的脸庞,微微低着头,连身子似乎也有些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之时,无奈之下,姬冰雁也只能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无碍。”叶觉非轻轻的摇了摇头。稍稍侧过脸的时候,正好和姬冰雁的眼神对上。
看到她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眸里,竟然没有丝毫的醉意,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姬冰雁也不会错看,叶觉非眼中极其犀利的一道寒芒。
姬冰雁不由得微微一怔,只不过,由于叶觉非正靠着他站着,他这一停顿,就显得极其正常而又理所当然了。
“先回去休息吧!”姬冰雁垂下眼睛,掩去眼睛里的惊骇之色,扶着叶觉非的胳膊,轻声说道。
“嗯。”叶觉非头也没抬,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一直回到了租住的地方,由目瞪口呆的小潘带着回了房间之后,叶觉非才陡然间站直身子,顷刻间,身上再无半点醉意。
周围再无旁人之后,叶觉非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虽然脚步轻巧,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急促的在屋子里绕了两圈。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姬冰雁微微皱了皱眉,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先坐下来。
那杯茶,叶觉非根本连接都没接,又在屋子里走了半圈之后,叶觉非猛地停下脚步,直接背靠在屋子里的书架上,眉梢微蹙,脸色愈发深沉起来。
“今天的事情很不对劲……”叶觉非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走过来,坐在桌边,对姬冰雁轻声解释道:“你之前和玉天宝没见过面,也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不过,我和陆小凤与他早就认识,自然知道,他今天从一开始,说话的语气就和往日相差甚远。”
姬冰雁手里端着一杯茶,琢磨了一会儿,只是淡淡道:“我觉得,他今天对你的态度,似乎颇为疏离冷落?”
叶觉非点点头,然后诚恳道:“这不重要……不过,他在字里行间的意思,初时还不明显,只是,他说的很多事情,都和我们往日碰到的有些小小的不符,却又不是特别明显,时间长了,我才回过味来,玉天宝他,分明是在暗示我们两个离开……”
叶觉非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似乎在借由这种小动作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拿起了姬冰雁刚刚倒给她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道:“先不说,他是怎么知道我和陆小凤去了银钩赌坊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去银钩赌坊见过之后,又千方百计的暗示我们两个离开。”
姬冰雁依旧不解,甚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道:“他对你和陆小凤,一冷一热,故意显得亲近和疏离,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人纷纷离开?”姬冰雁简直有些难以理解。
“我也猜不透,玉天宝接下来是想要做什么,只能先按照他的意思,从明面上脱身才好。”叶觉非淡淡道:“看他的样子,我几乎要以为,他被人监视了,可是,我又的确未曾发现,周围有旁人盯梢的痕迹。”
姬冰雁没有问,会不会是因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武功比叶觉非和陆小凤等人皆高出许多,是以他们都不曾发觉,毕竟,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着实有些骇人了。
毕竟,叶觉非和陆小凤,都称得上是当世高手,能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也可能是有其他令玉天宝颇为忌惮的原因。”叶觉非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在想,等陆小凤也顺势离开之后……我是该等陆小凤回来,还是换身衣服打扮,主动过去看看究竟……青楼,什么鬼地方……”
姬冰雁闻言,稍稍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霍然间睁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喝完酒之后,他们就该去——就该去青楼逛上两圈,然后——然后顺势分开?”
猜测到叶觉非的言下之意之后,姬冰雁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觉非看着姬冰雁那张冷淡的脸上僵硬的表情,颇为无辜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和玉天宝,肯定有这些默契的啊……”叶觉非随意的说道。
“……”对于这种默契,姬冰雁简直无言以对。同时,对于叶觉非竟然能够领会到他们两个的意思,姬冰雁就更是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示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终于,叶觉非锤了桌子一下,坐直身子,微微拧着眉梢认真道:“我还是得过去看看!你这里有没有易容面具?”
姬冰雁默默点头,刚要起身过去翻找,又突然停下身来,对叶觉非使了个眼色,指着她的重剑泰阿说道:“衣服好说,想要易容这里也有现成的易容面具,可是,你身上的这两把剑,实在是太惹眼了些。”
叶觉非道:“其实轻剑也好说……换一把就是了。”
虽然嘴上说的换一把剑,不过,叶觉非还是没有放下那柄千叶长生,而是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把剑带在身上,同时让剑不那么显眼……
至于重剑,却是只能暂且留下,交给姬冰雁忙帮保管了。
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又把头发上的金簪首饰全部换下来,随便捡了两根不值钱的木簪把头发绾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易容之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叶觉非却是十分满意。
“我去了!”叶觉非收拾妥当之后,从屋子里出来,然后顺手拿走姬冰雁准备好的一个柳条编制的篮子,最后对姬冰雁笑道。
姬冰雁仔细而打量了易容成一个寻常的年轻妇人模样的叶觉非半响——冬日里的衣物本就厚实,脖颈处的肌肤再怎么细腻白皙,也被藏在了粗布衣衫下面,不会露出丝毫,那双纤细漂亮却柔韧有力、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的手,也特意涂抹了些易容的药物,显得粗糙黯淡甚至有些干裂起来。
“等一下——”叶觉非提着篮子正要开门的时候,姬冰雁突然开口道。
叶觉非回过头来,微微挑了挑眉。
“走路的姿势不对!”姬冰雁干脆利落的说道。不管是性格羞赧荏弱,还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寻常妇人,走路的时候,步伐较之男人,肯定会轻一些,但是,却绝对不会像叶觉非这种武林高手一样,极端轻巧,轻功卓绝。
叶觉非微微一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尽量想着自己当初受重伤时候的感觉。
姬冰雁看着叶觉非,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道:“现在还来得及?”
叶觉非莞尔一笑,可是,那张覆盖着易容面具的脸上,却显得并不怎么动人,坦然道:“等陆小凤,或者等另一个人。”
姬冰雁好奇道:“另一个人,是谁?莫非还有别的安排?”
“大概是陆小凤的朋友吧!”叶觉非也不确定,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反手把门关上,将姬冰雁留下,自己却避开众人的视线,重新绕回了刚刚分开时的那座酒楼。
陆小凤和玉天宝已经不在了。
叶觉非也没多做停留,借着和街上小潘攀谈的功夫,不懂声色的张望了下,然后顺着街道的方向,寻找青楼的踪影。
正值晌午,冬日里的阳光也变得热烈起来,只可惜,北地寒冷,纵使是阳光明媚温暖,夹杂着凛冽的寒风,也仿佛能把棉衣吹透。叶觉非内力深厚自然不觉,而那些在外面或是摆摊或是走街串巷的小贩们,却是各个缩着身子,手脚依旧被冻得发僵。
按理说,几乎没有哪家青楼是大中午开门的,奈何有陆小凤和玉天宝这么两个风流公子主动找上门去,本就是人才俊杰,再有些不菲的银两打底,混在那风流之所,倒是并不费力。
而叶觉非这幅模样,想要混进去就有些困难了。
从门前平平静静的路过一次之后,叶觉非微微低着头,却小心的打量着附近飞屋舍院落的布局。
也多亏了这城中并不繁华,赌坊或许有不少,却只有银钩赌坊一家最为富贵奢华,花街柳巷不止一处,却也只有一个挂着灯笼牌子,张扬惹眼得很。
叶觉非绕到了后门之后,一边暗暗在心里腹诽着陆小凤和玉天宝两人,一边缩在了墙角,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盯着看有没有出门采买的人,好借机混进去……
——毕竟,以她的身手,翻墙容易,想要不惊动人的进入一家青楼也容易,可是,强敌在侧,玉天宝也只能含糊其辞的暗示,叶觉非自然也就担心会暴露行迹,白费了玉天宝早时的暗示……
叶觉非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个上了年岁、看打扮像是厨娘模样的半老妇人,略微佝偻着身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因为冷,关上门好,那个老妇人还低下头对着手哈了哈气。
叶觉非盯着那个老妇人,已经在考虑,是把人打晕藏在别人家院子里,还是直接胁迫人跟进去,自己混进去之后,就直接在厨房里等一会儿,在等着煮饭做菜的功夫招人……
正在这时,叶觉非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森寒的剑气。
猛地遏制住自己近乎本能的霍然回头拔剑的反应,叶觉非把头低得更低了,年纪轻轻的,仿佛也和刚刚那个半老妇人一样,变得身躯佝偻起来。
叶觉非知道,那个人正在往这边走,即使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
阳光温暖明媚的正午时分,那道森寒的剑气,却瞬间让太阳也失去了温度一般,周围瞬间凌冽起来。
不需要回头去看,叶觉非却能感受得到,那个人身上的寒意,几乎比剑更冷。
这种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