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应该……只是喜欢崇光吧。
应该吧……
*
大年三十的必备道具——爆竹、饺子、春晚、年夜饭。
把刚刚买好的洗漱品、被子、衣服等等物品全部收拾完毕归位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冷空气时不时地从特意开着为了通风的窗子里吹进来,吹得我直打颤。大概是病刚好的缘故,没干多久我就累得手脚发软,真想摊在沙发上休息上三天三夜。大部分的活都是何杨完成的。
何杨确实是个居家好男人,收拾起家里比我还要在行,任何我处理不了的东西,他三下五除二就可以解决,这一点,和崇光实在是差太多了。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在于不会做饭吧。
我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包饺子。
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点点的停顿,但很明显我只是在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因为我知道我的思绪却到处乱飞。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不知道上海这个冰冷的城市里还有多少生活在高层的宠儿们会好好地吃一顿年夜饭。我说的那群人,包括崇光。
没有我在他的身边,今天的晚上他会怎样度过呢?和平常一样打游戏还是趁着有灵感之际多写写稿子?他会不会在烟花突然绽放的一瞬间想到他的家人,和我?他在一个人的深夜里,会不会觉得寂寞?
真是的……手里软趴趴的饺子皮被我一用力,原本包在里面的肉不小心全部漏了出来,回过神来的我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收拾完,我又颓废地垂着手看着眼前可恨的饺子皮。
每次一闲下来就会想崇光,不管好的记忆还是坏的记忆,就只是疯狂地想他。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每一条声线每一个语调,我都一遍一遍地在脑里描述着。那些都是我无法控制的,只要我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自动地浮现出那些我不想看见的画面。
其实,他维护宫洺什么的,我能理解的啊,毕竟宫洺是他最最亲近的人。可是他做得最错的事就是瞒着我所有的事,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也许我们也不会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无法忍受的事情,第一件是背叛,第二件是欺骗。
嘛,不过仔细想想我还是挺想嘲笑自己的。其实我最最无法释怀的是说到底崇光还是不如我在乎他那样在乎我吧。真是的,林朝夕,我真是看不起你,明明这样简简单单的理由你偏偏要找另外的借口。
“我来吧。”何杨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然后他就把我手里的饺子皮不动声色地拿了过去,把皮摊在手心里从碗里扒拉了一点肉,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包啊!
刚刚酝酿起来的忧伤情绪被何杨突如其来的搞笑动作弄得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后脑勺垂下三条黑线,看着他盯着饺子皮一脸淡定却不肯放弃的模样,我决定手把手地教他。
“呐,你跟着我做好了,”我拿起饺子皮为他示范,从饺子皮的最边缘开始捏口子,一层一层往里折叠,“看,像这样——等等,不是这样子的。”我看着他手里笨拙的动作,急忙喊停,牵过他的手像是老师教学生一样一步一步慢慢地把皮折叠起来。
“——这样不就好了吗?很简单吧。”看着他手里躺着的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好歹成了形的饺子,我冲他笑了笑。
他二话没说把手里的饺子往台上一放,淡定得没有波澜的眸子紧紧地锁住了我。而我被他自动开启的莫名的气场吓得噤了声。低下头正想走出去,谁知他竟然先一步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我挣脱不开:“你还在想他。”
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所有的动作和所有想说的话都因为他那样的一句话被堵住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何杨的洞察力有多可怕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极力隐藏的事情他竟然一眼就可以看穿。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可以微笑着教你怎么包饺子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不提他吗……我好不容易可以不那么想他,何杨你就不能再忍一忍不说吗?
你难道不知道从早上开始我一直在脸上挂着那张微笑面具有多累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明我很快乐吗?
为什么要一再提醒我有关崇光的事情……
“是啊,我还在想他,”我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用林朝夕惯用的冷漠表情对着何杨,慢慢地昂起骄傲倔强的头颅,“但是我一定会忘记他。”
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不过是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而已,我林朝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忘记不了那个叫周崇光的家伙。
他没有说话,放开我身上的禁锢,而后伸手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抱住了我。
窗外呼呼的冷风凶狠地在玻璃窗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伤痕,噼里啪啦的雨砸在上面,好像是无情的冰雹,刺耳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刺着我的耳膜。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默契地不再提起刚刚不愉快的几分钟,快乐地包着饺子,打开客厅的电视,听着从电视里传来的春晚的声音。边听,我边嘲笑着何杨包出来的饺子太没形象,而他则是偶尔用春晚里的毒舌台词把我噎得半死。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为这冰冷的房间添了不少的人气。我不客气地和何杨抢着吃饺子,因为我知道有人和你一起抢吃的的时候,那样东西才是最好吃的。
即使下了雨,也浇不灭人们放爆竹的热情,午夜上下,窗外的烟花就一朵接着一朵地空中大放光彩,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在我的视网膜上投射出漂亮的斑点。
何杨拿了一瓶红酒出来,我笑呵呵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苦涩冰冷的酒滑入喉咙,我却看着窗外自零点开始就没有停过的烟花,笑得愈发开心。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模糊起来,身上的温度也模糊起来。
我想那么多人喜欢“醉生梦死”这个词是有道理的。只有喝醉的时候,我才能在梦里肆无忌惮地拥抱那个我想拥抱的人。
*
明亮干净得不像是周崇光该有的房间里,一个身着西装的冰山般的男人正冷冷地站在沙发边上,而沙发上是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眼前游戏的他的弟弟、这个房间的主人——周崇光。
“这就是你费尽心思要保护的人?”宫洺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叠照片轻轻地、却很有力道地扔到了茶几上,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和悲哀。
崇光并没有特意去看他的那一叠照片,只是听见他的话之后下意识往那个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一叠照片的第一张上,一男一女正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购物。那个男的推着手推车,视线落在正在认真挑选商品的女生身上,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柔情。
——那是朝夕,所以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上次接起了朝夕电话的那个何杨了吧。
这么多天,他也终于弄清楚了何杨的来历——朝夕的初中、高中、大学同学,二人一同学习金融学,在朝夕的公司面临被收购的困境之下接手了朝夕的公司,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地稳住了那所公司的地位。
即便是不了解经济方面的崇光,也可以想象到想要从宫洺手中夺回公司,其过程一定是无比艰难的。但何杨,他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办到了。听宫洺描述,何杨在商场上老辣的手段根本不像一个还没有完全毕业的大学生。
相对于朝夕,何杨是宫洺面临着的收购林家的盛世集团公司最大的绊脚石。
他也记起来那一次在医院里碰见何杨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他那么眼熟,那是因为崇光曾经在朝夕的相册里见过他——何杨的照片满满地装了一整本相册。
所以,他输给何杨,是因为何杨代替他陪着朝夕度过了一段没有崇光参与的年华。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何杨或者朝夕。
要怪的话,就怪他没有在朝夕最美好的年华陪着她吧。
崇光握着游戏手柄的手颤抖了一下,立刻恢复了原状,像原来一样把视线放在游戏上。他说不清是因为照片上的那一对男女刺痛了他,还是宫洺那一句“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人”刺痛了他……又或者,两者兼有。
宫洺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弟弟,那张英俊的脸孔曾经、现在、以后,会这样一直迷倒无数的少女。他应该是阳光的,应该是灿烂的,应该是时时刻刻带着笑意的,应该是在被采访时笑眯眯地谈着写作心得的。可是,自从林朝夕离开之后,崇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颓然地打着游戏,好像只有在游戏世界里才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寄托。即使外表看不出来,但宫洺完完全全可以感觉到。
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竟然被林朝夕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宫洺心里的情绪让他冰冷僵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松动——他轻轻地坐在崇光的身边,声音像是怕吓到崇光一样轻柔:“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屏幕的光、头顶的灯光、窗外的火光,揉碎成了一把粉末洒进崇光湿漉漉的眼眶里,他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极慢地,熄灭了下去。
“我很想回到小时候,我、你、朝夕,三个人一起玩的日子。那个时候,你不会去想怎样才能弄到她的公司,不会去想怎样让我更加出名。”
崇光平稳的嗓音响起。他转过头来面对着宫洺,一颗滚烫的泪珠在他精致的脸颊上流下来,滴在宫洺放在膝盖上的手的手背上,烫痛了宫洺的心。
死亡一样的寂静包裹了这两个面对面的男人。
——TBC——
作者有话要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总是很奇怪……【挠头】好奇怪,虐戏也写不顺手啊OTL果然是刷物理数学题刷得所有的脑细胞都死光了啊。
这篇文目前打算20W完结,完结之后会尝试写《爵迹》、《龙族》这两本的同人,如果有兴趣的亲可以追踪一下新文。
另外,《进击的巨人》的同人文正在存稿中,大概暑假(?)会发出来吧,如果字数多的话。
嘛,虽然文笔剧情什么的都很渣但还是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啦~
可以打滚求收藏求评么QUQ
☆、41
41
宫洺没有过多的停留,在和崇光将近对视了二十分钟之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了出去,那个挺拔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崇光放下游戏手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腕不颤抖才敢拿起桌子上那一叠照片。除去他刚刚略略瞥过的第一张,接下来几张里面,虽然二人没有过多亲昵的动作,但也就是那一份仿佛天生具有的默契感让崇光觉得心里发堵——尤其是他在看见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
朝夕乖顺地窝在何杨的怀里,长长的黑发挡住了朝夕的所有表情。她的手覆在何杨的背上,而何杨也以守护却霸道的姿态紧紧地圈住了她。那样的一对璧人,任凭谁看了都会衷心祝福他们的。
崇光他嘴角勾起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身体放松摊在沙发上,不再把身体蜷缩。现在的他看起来疲惫无比,而不是原来那一只总爱蜷缩着身子为自己疗伤的小兽了。他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有些发怔,各式各样的场景在他眼前闪过,使得他眼睛酸涩得要命。
直到这一天,崇光也还能回忆起朝夕离开那一天所看见的事情。
在朝夕毫不留情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后,他摔了茶几上的所有茶杯,摔了自己最最钟爱的游戏手柄。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杂乱冰冷的地板上,小朝夕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踩着小脚爬到他的身上,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声的呜咽,仿佛是在为他哭泣。
“朝夕。”他摸了摸小朝夕的脑袋,喃喃开口,不知道是在唤小朝夕还是刚刚离开了他世界的女孩。
也不知道这样究竟坐了多久,豆大的雨点开始打在窗上。原本只是细小的雨丝,可到后来竟然大了起来。崇光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得杂乱无章,机械地转头望着透明的玻璃。三秒之后,他恍然大悟地突然站起身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冲了出去。
朝夕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伞!她如果现在在街上会感冒的!
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好像冰雹落在身上那样刺痛,崇光满不在乎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把他脸上的水珠全部抹掉。而雨不停,他脸上的水珠也是越来越多。不多久,那一场雨就把他整个人都淋湿了。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一场雨弄得狼狈无比,谁也没有心思去仔细看抱着外套不让外套淋湿的怪人崇光。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可他站在街角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一路找过去。
他不敢开口叫朝夕的名字。
那样骄傲的朝夕,那样冷漠却又温柔的朝夕,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见他的声音后自己走出来的,相反,她一定会躲得更远。
咬了咬唇,崇光心中掠过一丝后悔,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像是发酵的面团一点一点膨胀扩大,塞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朝夕,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狠狠地把手心里冰冷的雨水甩到地上。眼皮一抬,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崇光眼前一亮,加快速度跑到那人的眼前。而在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他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何杨和崇光一样浑身湿透,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可身上那种好像王者一样与生俱来的霸气让崇光根本无法直视。视线下移,他的怀里抱着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的朝夕,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衣服,极度没有安全感。
何杨在崇光的面前停下,斜睨着他,没有开口。崇光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他面对着宫洺一样,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倔强的眸子死死地锁着没有任何表示的何杨。
二人对视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一切:行人、街道、落下的雨,似乎在他们眼里都成了模糊的景物,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最终还是崇光先开了口:“把朝夕还给我。”语调执拗地像是个小孩子。
“还给你?”何杨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冰冷的眸子里带了些讽刺的意味,“周崇光,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崇光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原地。何杨说的没错,他是谁,他又凭什么去关系朝夕、说“还给我”这样任性的话?他只是个伤害了朝夕的混蛋!
他记得——
“周崇光,给我少吃点冰淇淋会死啊!”朝夕双手叉腰,一双美目怒瞪着他,却不知道她所有的形象都在这样的行为里消失殆尽;
“你怎么能写出那么戳人家泪点的小说呢……”她靠在崇光的肩头,电脑屏幕上的《朵朵》文稿下标着“END”的字样,眼睛通红的她褪去一身霸气,惹人怜爱;
“喜欢,好喜欢……”她躲在他的怀里喃喃地却又开心无比地对他说着。
……
他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他或许不能给朝夕所有她想要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可以陪伴在朝夕的身边。
但是——他对朝夕那种无法割舍的感情都是真的,从来不曾作假!
所以崇光面对何杨丝毫不退却,反而仰起了头:“她是我的家人。”一直,一直,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之一,一直都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之一。
何杨冷冷地回复:“她的家人早就被你哥哥宫洺害死了,她不可能和你们做家人。”
他的话像是一把匕首在崇光的心口狠狠划了一刀,但崇光还是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忽略掉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咬着牙说道:“我是她的家人,所以一定会会好好保护她。”
“如果你真的做得到,”何杨勾起一个弧度,看了一眼怀里安安静静的朝夕,“她此刻也不会因为淋雨晕倒而躺在我的怀里。”
崇光的声音好像是喉咙被掐住了一样,连出声都如此困难:“以后不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