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小子,自诩聪明,却看不清形势。
芙儿如今有了小龙女和傻姑为玩伴,又有个耶律齐和耶律燕在旁边,就连大武和小武也跟着回来了。
她就不信,杨过面对这么多人,还能叫芙儿一心一意只记得他?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才因为杨过调戏陆无双、完颜萍等人而生起的不快,都消散许多。
论起“风流”“花心”,谁比得上她家芙儿?
她家芙儿,那才叫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杨过这小子,等着吃苦头罢。
这些年她看下来,杨过虽然聪明,但在芙儿手底下却是从没讨到好。
这也是叫黄蓉百思不得其解的,怎么芙儿看起来傻乎乎的,却总也不吃亏呢?
“对了,全真教那边,我先跟你郭伯伯通个气。等明日叫你郭伯伯带着,与几位道长陪个礼,这事就揭过了。”走出一段,见杨过十分殷勤,竟然不听她的话,非要送她回去,黄蓉就多说了一句。
杨过点点头:“我都听郭伯母的。”
“全真教是武林正宗门派,你郭伯伯受过全真教的恩情,十分敬重几位道长。你若是与他们不和睦……”
黄蓉正要与他讲道理,却见他非常上道,痛快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叫郭伯伯难做的。”
“你知道就好。”黄蓉忍不住感慨,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很多话,她不必说尽,他便都能明白。
这样聪明的孩子,如果成了自家人,可真是一条好臂膀。
回去后,黄蓉就跟郭靖说了。
在杨过说的时候,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只说他心中不忿,又怨恨赵志敬不教他武功,使唤弟子欺凌他,才背叛出门。
但黄蓉说起来,却是着重说了这些年杨过的孤苦伶仃,又说了因为杨康的缘故,遭到的欺凌与羞辱。
郭靖本来就愧对杨康,对杨过是当成自己儿子来疼的,当年杨过离开时,并没有对他说真正的原因。因此他听后,感慨万分,只道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好杨过,才叫杨过做下错事。全真教的事,他一力承担。
黄蓉心中又敬佩又爱慕,这就是她的靖哥哥,宽厚温和,只要被他划在自己人范围中的,他全都尽心尽力的保护着。
“过儿在哪?我去看看他。”郭靖这些年不见杨过,很是激动,“他是个好孩子,我问问他的心思,如果他心里没有人,我就将芙儿许配给他。”
黄蓉心说,谁才是你亲生的?
虽然她也有这个意思,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芙儿心系杨过。看郭靖的意思,竟是不顾芙儿的意愿,只要杨过愿意,就将芙儿许给他。
才对杨过升起的一点好感,就因为郭靖的一句话,又给打消了。
她好容易按下郭靖,打算出来走走,暗中多看看这一对小儿女,再做打算。
这一看,不禁乐了。
“郭芙,你信不信我收拾你?”不远处,杨过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一只手都按在了郭芙的肩膀上,像要捏死她似的。
黄蓉皱了皱眉,看到闺女被欺负,有点不高兴。
但她见闺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便知道杨过只是看起来凶,实际上根本不敢用力。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
“过儿,芙儿,在闹什么呢?”她打住思绪,上前叫住这一对小儿女。
就见杨过立刻放开她家傻闺女,脸上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低头恭恭敬敬地叫道:“郭伯母。”
“嗯。”黄蓉对他点点头,然后笑着看自家的傻闺女,“芙儿,你又欺负过儿?”
她家傻闺女摇摇头:“没有啊,我可是他的姑姑,我怎么会欺负他?”
“姑姑?”黄蓉愣了一下,“芙儿,你怎么成了过儿的姑姑?”
一边说着,她一边看杨过。就见杨过咬着牙,一张俊美的脸,都拧成了团。
她心中讶异,却也好奇起来。
“杨过的爹,拜了梅超风师伯为师,所以他爹和我是一个辈分的,杨过就是我的小辈了,他叫我一声姑姑,不是应该的吗?”芙儿一本正经地道。
黄蓉一怔,上前握住她的肩,正色道:“芙儿,谁告诉你,他爹拜了你梅师伯为师父?”
“我梦到的。”傻芙儿眨着眼睛说道。
黄蓉心中又惊又疑:“你怎么会梦到这个?”
“我也不知道。”芙儿挠了挠脸蛋,“刚才做了好长一个梦,梦到了年轻的爹,年轻的娘,年轻的外公,年轻的曲师姐,还有好多好多人。”
“什么?!”黄蓉不禁变了色,“你都梦到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芙儿摇了摇头,实诚地道:“大部分都忘了,就记得杨过应该叫我姑姑。”
黄蓉被她惊得心神一晃,好久都缓不过来。
她一点也不想叫芙儿知道从前的事情。四年前杨过离开时,她就嘱咐过杨过,他想报仇可以,但不许对芙儿提起只字片语。她的女儿,要快快乐乐的活着。
谁曾想,芙儿做了个梦,竟然梦到了那些陈年往事?
黄蓉不信,她以为是别人对芙儿提起来,而芙儿混淆了现实与梦境,才以为自己是做梦而梦到的。
可是杨康曾经拜梅超风为师,没有几个人知道。尤其他们这些小辈,是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的。
至于长辈们,也没有人在他们跟前碎嘴。那么,芙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做梦?
但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都说了,我们是世交兄妹,你那个算法是不作数的!”怔神间,就见杨过咬着牙,又急又气地说道。
黄蓉勉强回过神来,对女儿说道:“芙儿别乱说,你爹和过儿的爹是结义兄弟,你们是世交兄妹,可不是什么姑姑侄儿的,明白了么?”
“哦。”芙儿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黄蓉摸了摸女儿细白滑嫩的脸庞,心里乱糟糟的,连来意都忘了:“芙儿,近来头还疼么?”
“不疼了呀。”芙儿摇摇头,“自从那回病好了,就再也不疼了。”
“那就好。”黄蓉点点头。
她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猜测,又觉得太不实际了,便当是穆姐姐给女儿托了梦,叫女儿跟杨过好好处,才会梦到那些事情。
这样一想,她心里安稳许多,勉强笑了出来:“别欺负过儿,知不知道?”
“哦。”芙儿点点头,然后拽了她的衣裳,“娘,你给杨过做身衣裳吧?他穿这身,好寒碜。”
黄蓉瞥了杨过一眼,就见他脸色发青,但却紧握住拳头,一瞬间就把情绪散去了,不禁暗暗好笑。看来是芙儿天天气他,他竟养成习惯了。
“过儿生得俊美风流,穿这身衣裳,的确埋没他了。”黄蓉笑着说道,“不过,娘这几日忙着丐帮帮主之位的传承,以及英雄大会的事,竟是脱不开身。不若你带着过儿,到镇上买两身罢?你看着什么样的好,就给过儿买几身,如何?”
芙儿点点头:“好。”
她倒是很好哄,又乖巧听话,除了傻了点,竟是叫黄蓉再也挑不出一丝不爱她的理由。
“郭伯母怀着身子,还是不要操心这些微末小事了。”杨过倒是很懂事,一脸恭敬的表情,“如果用得到,还请郭伯母指示,过儿愿给郭伯母跑腿。”
黄蓉不由得笑了笑:“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她看着聪明伶俐的杨过,又想起天资一般的鲁有脚,不由得叹了口气。
“对了,郭伯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杨过那日从郭芙的房里跑走后,因着心里难过,跑了也不知道多远,竟是跟洪七公有了一面之缘。
他不仅得了洪七公的部分传承,就连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也有所涉猎。
这些事情,因着洪七公的死,他有所犹豫,还没有告诉黄蓉。此时想来,还是早点告诉黄蓉比较好。
“什么?!”黄蓉脸色一白,身子都颤了颤,“七公他老人家……去了?”
杨过点点头:“他老人家与西毒欧阳锋大笑着双双去世了。”
黄蓉怔怔的,身子都有些不稳了。
杨过连忙扶着她坐下,劝慰道:“他老人家走时是笑着的,十分开怀,郭伯母不要太难过了。”
黄蓉点点头:“我知道。只是,心中实在克制不住。”
洪七公对她和郭靖有大恩。当年如果不是洪七公,郭靖学不了降龙十八掌。如果不是洪七公提亲,说不定她就嫁给欧阳克了。
良久,黄蓉才缓过神来,问杨过:“七公教你了几招?你划来给我瞧瞧。”
“是。”杨过便走到一旁,将洪七公教给他的几招,使了出来。
黄蓉看罢,更加感慨:“过儿的天资,实在非凡。”
如果将打狗棒法教给过儿,只怕用不了几日,他全都能学会。
只可惜,他天性散漫,又有些骄纵狂傲,当丐帮帮主却是不合适。
“既然七公教了你招式,那我便将心法也传授给你。”黄蓉正色道,将打狗棒法的心法,十之八、九都传给了杨过。
她没有将全部心法与招式传给杨过,便不算坏了规矩。
何况,黄蓉心中又有一层考量。听芙儿说,有一行蒙古高人现身附近,想必英雄大会不会安稳。而她怀了身子,是万万不能与人交手的,杨过算是半个自己人,传授给了杨过,到那时便多一分胜算。
“多谢郭伯母。”杨过抱拳跪下。
黄蓉点点头:“我并没有将全部的打狗棒法都传给你,你知道原因罢?”
“过儿明白。”杨过点点头,依然满面感激,“我非丐帮中人,郭伯母却教我这些武功,过儿感激郭伯母的厚爱。”
见他知道感恩,黄蓉便放心了,又将蒙古高人就在附近的事,与他说了:“这些日子你便跟在芙儿身边,万一有个什么,你护好芙儿。”
“是。”杨过低头应道。
黄蓉见他如此贴心,不由得十分欣慰。
第155章
杨过不肯叫我姑姑。
我娘也说; 我不该那样算; 叫我仍旧喊杨过哥哥。
我深觉可惜。
但既然我娘都说了; 那就算了吧。
我娘走后,杨过乐不可支; 在我跟前不厌其烦地显摆他的得意。
“杨过; 你已经这样两回了。”我一脸正色地看着他道; “我叫你学小狗叫; 你不肯。我叫你喊我姑姑,你仍不肯。再这样,你可不要说自己老实又听话啦。”
因为他一点也不老实,更不听话。
杨过顿时不笑了,他神情几番变动,最后嘀咕一句:“我不听话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不听话还想做我的男人?我诧异地看着他; 是他傻还是我傻?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杨过抬起下巴; 看着我道:“你以为什么都听你话,就是好事么?”
我点点头:“当然。”
“嗤。”他嘲笑我道; “天真。”
我不悦地拧起眉头:“那你举个例子给我听听?”
就见杨过的眼珠子转了转; 随即他抱起手,扬着下巴说道:“之前耶律齐喊你,叫你跟他学变戏法。你叫我松开你; 是不是?若我当时松开你,任由你跟他走了,你上哪里看我的戏法?”
我听了; 不由一怔。
“所以说,有时候不听你的话,是为了你好。”杨过一脸循循善诱,“明白了么?傻妞。”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但你怎么知道我跟耶律公子学把戏,没有你变的好看?”我想了想,又道。
杨过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问我了?当时你怎么不跟耶律齐走?见我变了好看的戏法,你就把他忘了。”
我被他问得怔住。
“怎么?答不上来了?”杨过俯身问我。
他鬓间落下几缕碎发,被风一吹,打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嗯。”我老实地点点头,“我当时看着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他给忘了。”
大概是因为他太好看了,整个人亮晶晶的,闪闪发光。我看着他,就再也想不起其他人。
现在想来,我甚至不知道耶律齐什么时候走的?
“总算还知道说句良心话。”杨过咧开嘴笑起来,眉眼十分灿烂,他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过来,我再变个戏法给你看。”
我顿时点点头,在石凳上坐好,看着他变把戏。
耶律齐变戏法的时候,带给我的感觉是新奇有趣。
但杨过变的戏法,却叫我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精彩连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围着他打转。
“你变到哪里去啦?”我围着他转了几圈,也没看出来他怎么把东西变没的,不由得十分好奇。
他把右手握成拳头,举在我面前:“你吹一下,就回来了。”
“你先摊开。”我用眼神示意了下他的拳头。
他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难道我还骗你么?”
说着,他摊开拳头,果然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你再攥上。”我指了指他空空的手心。
他便又攥上,眉梢高高挑了起来,嚣张地道:“这回你吹一下不管用了,要吹十下才行。”
“十下?那么多?”我拧起眉头。
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不然,你亲一下也行。”
说着,他将手背凑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瞥了他一眼:“就吹一下。如果变不出来,就是你没本事。”
“五下。”他挑挑眉。
我摇头:“不,就一下。”
“三下。”他咬着牙道。
我仍然摇头:“说一下,就一下。”
“你……”他气得瞪我一眼,忽然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手背蹭在我唇上,“一下就一下,哼。”
我气得捏起拳头,冲他一阵狠捶:“你占我便宜!”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被我捶得躲来躲去,笑声却是十分畅快,“小傻妞也知道什么叫占便宜?长进了许多么?告诉哥哥,什么时候明白的?”
我怔了怔,连捶他的动作都忘了。
“咦,怎么不说话了?”他又凑过来,俊脸在我面前笑眯眯的。
我忽然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杨过,等我不傻了,你就完了。”
虽然这些年来,我总是强调我不傻,但我隐隐约约也知道,我有些地方是跟寻常人不一样的。
若非如此,杨过也不会总是被我气得跳脚。
他这样聪明的人,绝不会误会我的意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我的反应不是他想要的。
“哼,你还是这样傻着吧。”他撇了撇嘴,打量我一眼,“你傻着我都拿你没办法,等你不傻了,我岂不是死定了?”
我却愈发渴望起来,认真地对他道:“我很快就不傻了。”
“别别别。”他双手按在我肩膀上,竟也一脸认真,“你这样就很好。如果你变了,我……”
他说着,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露出一副纠结的样子。
“就怎么?”我好奇地问道。
他盯着我,神情复杂,忽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哦。”我心里若有所失。
却见他眉眼又展开来:“方才的戏法还没完呢。”说完,他把方才被我的嘴唇蹭过的那只手,缓缓摊在了我面前。
细长的手指展开,露出干燥的手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扳指。
这是方才变戏法时,我借给他的。
“哼。”我却没什么兴趣了,抓过扳指,套在了手上。
“喂。”杨过戳了戳我的脑袋。
我不太高兴,打开他的手:“别戳我。”
“那你戳我?”他笑着说道。
我见他笑脸盈盈,好似心情极好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出的郁郁,不觉消散了两分。
“那你不许躲。”我脑中闪现一幕,从前他叫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