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抓起瓷坛,搂着温温转身道:“爷爷,该知道,下定决心的事,从来不会变。”
“唉——!”石无嗔目送紫薇走出小屋,脚踢翻座椅,绕着桌子走几圈。却哪里放心得下?只能抱着瓶瓶罐罐追上紫薇的脚步,入幽然居。
石无嗔虎着脸,斜眼瞪着紫薇道:“蛊虫是有灵性的,要以血喂养。平日,炼蛊之人是滴喂的,最短也需得七之久,可温温是等不及。只能让蛊虫次吸够的血,让它记住的气味,才能为所用。么下来,的身子可能大亏,明白吗?”
紫薇把温温放入床榻,平静的看着石无嗔也不多话,只是颔首道:“谢爷爷成全。事不宜迟,现在正用保命丸,吊着温温的命。爷爷,开始吧。”
“……”石无嗔实在不出话来,怕开口的都是喝骂,只能闭嘴不言。他命车夫把七星海棠搬入屋内,之后把人打发,并在幽然居外洒剧毒,才回身走入室内。
石无嗔用剪子摘下七星海棠的叶片、根茎放入碗内捣碎,取小刀划破紫薇的手腕,让把血灌入其中。其后,石无嗔又倒入几喂毒粉、毒汁。不过须臾,瓷坛内的虫子就发出吱吱的鸣叫,并拼命的撞着瓷坛。
“爷爷,温温体内的蛊虫怎么没有反应?”
“那是因为它已经得血肉。而且,剧毒的香味被温温的血气阻隔。”石无嗔边解着,边小心剪断瓷坛外捆绑的绳子,刚翻开盖子,毛虫瞬间窜出跳入瓷坛边的小碗之内。石无嗔另掏出只小碗,依旧摘七星海棠,并剪下花朵碾碎让紫薇接着灌血。稍息,毛虫吸尽碗内的鲜血,跃入第二个小碗之中。
石无嗔马不停蹄的取出第三个小碗,加入各色的剧毒,并投入七星海棠的汁液。毛虫吸食极快,身子涨倍,仍不停的喝着血液。第二碗饮尽,又跳入第三碗之中。石无嗔拉过紫薇淌血的手腕,命凑向瓷碗边沿,半炷香过后,毛虫吸完碗底最后滴血液,蠕动着身子,跳上紫薇的掌心,攀爬至滴血的伤口,低头吸附。
石无嗔以为紫薇会怕,至少也该出现厌恶的神色,没想到紫薇只是冷淡的看着手腕间不停吸血的蛊虫,未有丝的惧怕。石无嗔心中道声好,不愧是他的孙,是他的首徒。但心神仍关注着毛虫,生怕个不好,蛊虫噬主。
紫薇右掌直贴着温温的背脊,输送着内劲。慢慢的,额角出现密密的汗滴,背上亦湿成片。石无嗔因为盯着蛊虫,过许久才发现紫薇的异常,当他得知紫薇在失血的同时,不停给温温灌输内劲,心头不由得激烈震荡。
石无嗔直以为紫薇是薄情之人,哪知他对只小狗,竟会照顾至此。就算是至亲之人,也未必肯伤自己去救治对方,何况,用的是生死未知的招数。石无嗔喝斥紫薇,命停下运劲,由他接替。并告诉紫薇,此时不可分心,让蛊虫钻入身子,那不仅救不温温,连都会死于非命。
石无嗔抱起温温输入内力的同时,探着它的心脉,若有若无。石无嗔暗暗祈求上保佑,别让紫薇的番心血付之东流。
蛊性贪婪,不知节制。从午时至午夜,整整七个时辰,不住的吸取着紫薇的血液。毛虫从最初人的尾指般大小,变成子拇指般粗细。石无嗔让紫薇口中含着玄参,命支持着精神不能昏死过去,反而让毛虫钻入肤下。
紫薇往伤口处凝力,每次蛊虫探头转入伤口,皆被次次逼出体外。而伤口处的出血量,也必须自己掌控好,否则早已流血致死。直到蛊虫吃饱喝足,副懒洋洋的躺入的掌心,石无嗔方命紫薇把毛虫放入早准备好的药物之中。
紫薇刚把蛊虫投入温水之内,毛虫就忍不住往外跳。石无嗔叮嘱紫薇压住蛊虫,紫薇以无伤的右手罩住翻腾的毛虫。也许,蛊虫已经认同紫薇的气味,在的压制下,渐渐安静。紫薇看着瓷盆中清澈的水慢慢混浊,从毛虫的身子里飘出股血腥气。渐渐的,蛊虫体内次次排出丝丝的浊水,满盆清水染成血红。
石无嗔命紫薇捉着蛊虫,连换三次药物浸泡。约莫鸡鸣之时,毛虫退刺,由拇指粗变为婴儿么指般细小,褐色的身子转为青白,要不是背脊上浮现七道金色的线条,仿若条桑蚕。
在石无嗔的示意下,紫薇捧着蛊虫,来到床榻边,抱起气若游丝的温温。紫薇明白,温温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体内的蛊虫正在啃食它的血肉,没有急着弄死它。究竟能不能挽救温温的性命,紫薇不知道,只是竭尽所能的试。前世,没能保护所爱,可以,是自己害死宝贝。而此生,不希望再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温温死去。
如果,不种七星海棠,或许就不会连累温温。若是弄清毒物的习性,先问石无嗔,更不会使蛊虫横行。也是,避开温温,才会使得小狗挖墙寻找,而伤自己。紫薇心痛难言,只能咬着牙,把蛊虫放至温温的伤口处。
蛊虫见缝即入,下子钻入温温体内。神奇的是,紫薇能隐隐察觉蛊虫的动向,它正沿着血脉,快速蠕动着朝另条毒虫而去。照石无嗔话中的意思,是与蛊虫已经有血缘牵绊,当然会有所觉。要是真正的炼蛊之人,别是即在身边,就是相隔千里,也能清楚的知道蛊虫的行踪。
紫薇未必解蛊虫,但知道蛊性贪吃,的蛊虫与温温体内的毒虫,彼此都觊觎着对方,本能的想吃对方,增加自己的功力。须臾间,紫薇心头紧,明白两条蛊虫已经对上,正扭在处互相撕咬。昏迷中的温温被疼醒,温润的眸子,淌着眼泪滴滴落入紫薇的掌心。
紫薇心下沉,急忙掏出续命丹,喂温温吃下。并再度催动内劲,给温温提气。
“不要命?”石无嗔喝道:“夜未眠,失那么多血,还给它输元气。有没有想过,的身体会垮?”
紫薇正色看向石无嗔道:“做那么多就是为救活它,若是功亏篑,之前做的事,便都是无用之功!”
石无嗔心田窒,欲上前接手,被紫薇拦下,“温温是要救的,自然由救到底。”
石无嗔恨死紫薇的死心眼,在旁痛骂的倔犟,可是心底,也不免倾佩紫薇的毅力,感慨于的情意。就算失血,整夜催动内力,十个时辰,没喝过口茶吃过口饭,但仍未叫过声苦。甚至,除眼中的焦急悲伤,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难道,紫薇不疼不累吗?不,石无嗔见过炼蛊之人,从其口中知晓被蛊虫吸血的疼痛。虫嘴咬在伤口处吸食的痛楚,往往要吃麻沸散才能止痛。而且,为防止蛊虫钻入伤口,丹田更是得不停的运劲,不能有片刻的歇息。然而紫薇呢?不喊苦也不累,只是用双眼盯着温温,生怕它死去。
样个至情至性的孩子,为什么他曾经以为会害自己呢?历史上兔死狗烹之事,多不胜数。但,石无嗔已经解,紫薇此人只要对分好,也会牢牢记住,回报与。只要不背叛,那么绝不会如他担心的那般,出现鸟尽弓藏的祸事。
蛊虫不停的争斗着,光凭温温剧烈的翻滚,就能感到对方厮杀的凶猛。温温很疼,紫薇知道,此时甚至想不顾切,杀温温结束它的痛苦。可是,如此来,温温就真的走,和前世的小狗样,离而去。紫薇如今知晓,温温死去,或许也能到阴司,重新投胎。但不舍,不愿放手,欲同阎王争命,哪怕时半刻也好,让感到温温的温软,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可是,的心太疼,目睹温温忍着伤痛,怕忧心而不叫声。紫薇贴着温温背心的右掌,慢慢发劲。闭上眼睛,隐下眼中的湿漉,对自己,只要掌,震断温温的心脉,让它别再么痛苦。紫薇心道,是不好,硬是要留下温温,害它受那么长的罪。
温温,还记得,前生的那只小狗,就叫温温。而今世的温温,和它样雪白,与它般逗人的温温,也要离而去吗?紫薇刚欲发力,忽然感到臂弯中的温温停止抖动,心头剧痛,睁开眼垂目而视,两行热泪滴落在温温的额头。
石无嗔也不知如何安慰紫薇,初次见落泪,惊愕的不能言语。
紫薇再度闭上双眸,长长叹口气,心慢慢下沉,嘴角上翘充满自嘲。
他是皇子有什么用?保不住自己的小狗。
他成皇帝又如何?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死而复生。
而今,是紫薇,再活世。却依然救不自己想救的生灵……
也许世太顺畅,使太过自得,而忘曾经的教训。温温是老,可是……可是至少,别让它死在自己的过错中,死在的手里啊……
啪哒啪哒。
紫薇感觉温软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脸颊,心头震惊,茫然的张开双瞳,正对上温温那黑乎乎的温润大眼。紫薇抱紧温温,心中不敢自问,小狗究竟是好,还是回光返照,或是正在梦中。只是用双臂揉着小狗,把头埋入狗狗柔软的毛发之中。
“来给它看看。”石无嗔初时也以为温温经不起蛊虫的折腾,已经断气息。没想到,紫薇的眼泪落到温温的额头上,小狗竟张开眼睛,跳起身舔舐紫薇的泪水。石无嗔从未见过般温暖的场面,也没看到过如此有灵性的小狗,欣喜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又是满心的酸涩。
紫薇把温温递与石无嗔,石无嗔双手接过,摸摸温温的身子,许久后头道:“无妨,已经没事。的蛊虫,已经在为它填补损伤的心脉。只要再给它补补,立刻就活蹦乱跳的。”
紫薇深深看着石无嗔,半晌才道:“谢谢,爷爷。”
“谢做什么?可是的爷爷!”石无嗔心头微涩,口中笑骂道:“如今,是知道那些有忤逆孩子的爹娘的无奈。”
“紫薇冲撞师傅,爷爷不要计较才好。”紫薇抱过温温,心头松,笑道。
“啊!今后可不许么鲁莽!万事,三思而后行!”石无嗔瞅着紫薇摇头,轻责两句,摸着胡须欣慰道:“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开年的时候算着,温温也到寿尽之时,但而今它有的蛊虫保命,只要不死,它就能活着。蛊虫有起死回生之效,就是因为它可以填补衰落的五脏六腑。下,放心?”
紫薇闻言,疑惑道:“照爷爷么,有蛊虫岂非能益寿延年?为什么,除苗疆之人养殖,他人都惧怕蛊虫?”
“蛊虫能驱毒、补救脏器不假。但,以为蛊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吗?下毒虫数之不尽,但真正能成为蛊的,屈指可数。可遇而不可求。”石无嗔骂道:“以为昨日为何拦着啊?以为真的能炼成蛊吗?就怕炼蛊不成,反而让毒虫把温温折腾死。若是样,不如让它痛快的去。”
“要知道,蛊虫也有区别的。有些低下的,只能害人,不能续命。而且,没有身高强的内劲支持着,蛊虫极易反噬其主。何况,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另个人吗?蛊虫是不能自救其主的,它爬入饲主的体内,只会反噬。而温温从今往后可是靠活着。只要不招出蛊虫,它就会直呆在温温体内,保着它的心脉。”石无嗔朝紫薇瞪个白眼道:“是运气好,祖坟冒青烟!”
“爷爷,咱家的祖坟在哪儿啊?孙也好去祭拜。”紫薇摸着温温的白毛,打趣道。
石无嗔双眉皱,怒目而视道:“孩子,话怎么像个臭小子?行,还不快躺下歇息,真把自己当铁打的?实话告诉,的身子现在亏的厉害。此刻,不过是因为提着口气,等睡觉,就知道,累是什么滋味。”
石无嗔压着紫薇躺下,给盖上薄被,吩咐道:“之后三个月都不准回去,和温温都要好好休养。”罢,抱着大大小小的瓷瓶离去。
紫薇仰躺下,搂抱着温温把它置于胸口,感受着它的温暖,慢慢闭上眼。在温温不停的磨蹭中,紫薇的意识逐渐模糊,睡梦中仿佛看到条小白狗从而降,投入怀里。紫薇勾起唇角,心道,终于亲手救温温,救自己的宝贝。世,总算……没有错过。
紫薇没料到的是,在休养的段日子里,夏府那边正翻地覆。
静水起涟漪
“夏仁啊,紫薇次出门,几时回来?”夏老爷心里有些打算,他段日子躺在床上养病,把所有的俗务都抛。无事身轻的夏老爷,难免会惦念起直挂在心头的重担。
而今,已是乾隆十七年秋。过年,紫薇将满十八岁,人道十六碧玉年华,已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流过。眼看再两年,紫薇就要入桃李之年,成老姑娘。
夏老爷叹息着想,济南城的姑娘,即便是小家小户的,也早早成亲。紫薇的婚事至今未提,是因为当初雨荷的名声带累紫薇;二是,前些年夏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要避过流言只能低调行事,紫薇的婚事自然搁下;三者,紫薇几年来忙于奔波,为接下整个夏府的担子,确实辛苦。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如何再能给外孙添乱?
夏老爷摇首叹口气,心道,而今紫薇已经扛起夏家的重担,而且比他在时分毫不差,就是自己去,也能放心。不过,走之前,得把紫薇的婚事办妥。至少,要为紫薇把把眼,挑个实诚的夫婿才好。
但在为紫薇操办婚事前,有几件事要解决。紫薇成亲,不论是嫁人还是招婿,今后都必须住夏府主宅。夏老爷知道紫薇不介意,但后院中有夏家氏、赵姨太等人,只怕不小心会闹出什么风波,不如同他起去庄子上养老的好。
另外,兰心比紫薇还大两岁,此刻正是桃李年华。夏老爷熟知兰心的心性,知道些年讨好自己,就是为夏府的家财有的份。
提及兰心,夏老爷不免想起夏霜芝的死,心底忿恨的同时,也有几许愧意。他早年把心思都用在小儿雨荷身上,之后又把紫薇迎入家门,亲自教导。对霜芝母实在没尽过多少心力,追究到底,夏霜芝的意孤行,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若是他早些明,把家产分些与霜芝,命们另觅住处,霜芝也不会铤而走险。
夏霜芝确实有大错,然而他自己,也是祸首之。夏老爷心底烦闷,摸着紫薇送给他的保命丸,想起小外孙的孝顺,才稍稍去子闷气,舒服些。
夏老爷深知兰心自大,心思更不小。要是把留在夏家,等同给紫薇埋下祸患。紫薇看在他的面上,不可明。夏老爷计算着,在紫薇成婚前,要把兰心嫁出门,宁可多赔些嫁妆,也不能让耽误紫薇,闹得家宅不宁。
还有,夏家氏……夏老爷想起老妻,又是番怅然。如今的夏家氏,谁也不认得,只记得自己。夏老爷心酸的同时,亦有些宽慰。夏老爷命贴身丫鬟荷香自称雨荷,陪在夏家氏跟前。夏家氏早已不认得儿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雨荷被夏老爷关在别院里。而今,儿重回夏府,在膝下凑趣,夏家氏如何不欢欣?
夏家氏得荷香,除夏老爷谁也不搭理,每日同荷香絮絮叨叨着往昔之事。荷香明白夏老爷的用意,自是着意奉承。如此来,倒苦竹琴。
竹琴因是雨荷送与夏家氏的缘故,在夏家氏跟前很是得意。不仅不用做丫头的活计,夏家氏根本是把竹琴当作儿般疼爱,甚至远远越过紫薇。
竹琴到底是奴才,胸中没有多少丘壑,见夏家氏疼,连夏府的正经小姐,嫡嫡亲的外孙紫薇都比不过自己。而丫鬟们看在夏家氏的面上,对也多有退让。竹琴自然蹬鼻子上脸,对下人指手画脚。若有冲突,必然告知夏家氏,求夏家氏狠狠惩戒对方。
来二去,人人皆知竹琴的刻薄,哪里会同交好?当年,紫薇命人给竹琴缠小脚,疼得竹琴死去活来,有多少人看着竹琴的笑话,心中叫好?但,众者多是在暗中讥嘲,不敢放明面上笑。因为,夏家氏仍给竹琴撑腰,把当作宝贝,众人怕扫夏家氏的颜面,哪敢投鼠忌器?
然两年,夏家氏脑子糊涂,只想着接回儿,旁的什么事都不管。而夏家氏除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