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让二愣子走得更远了些才说道:“我根本就没法窥见他的过去。”
“什么情况?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我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要么是二愣子的大脑真的一片空白,要么是他用强大的意念控制了自己的记忆,封锁了大脑,不让任何人窥探……”陈潇漪的话音刚落,二愣子就猛地回转身,冲我们喊道:“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慢?抓紧跟上!”我们俩“哦”了一声,加快脚步朝他走去,也止住了刚刚的话题,以免二愣子起疑心。在陈潇漪推测的两种可能性中,我偏向于相信前者,但陈潇漪则觉得他属于后者,然而这仅仅是我们自己的主观臆测,根本没有事实证据来支持我们的猜想。
我们很快返回到主街道,几片梧桐叶随着夜风吹向我们,落在青石铺就的长街上。运尸车依旧停在陈宅门口,只是原本在驾驶座上睡觉的肥仔却不见了。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那运尸车车斗里还关着一个人,而且脚上也挂着铭牌,既然赤脚肥仔是那旗袍中的怨灵,那么车厢里的是什么?肥仔会不会跑去车厢睡觉了?他该不会以为那个人是我吧?我向陈潇漪和二愣子汇报说:“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就是在见到赤脚肥仔之前,还看到了另一个脚上挂着铭牌的人在后车厢里。”
他们俩吃惊地看着我。陈潇漪问我:“你是不是带着玉石一类的东西?”
“没……”我刚想否认,却蓦地回忆起从殡仪馆一女尸口里捞出来一块血玉,“是的,有一块血玉。”
“在哪儿?赶紧拿出来摔碎。”陈潇漪吩咐道,听惯了她对我呼来喝去的,我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和语气,如实说道:“那块玉放在肥仔那儿,让他保管了。”
陈潇漪说殡仪馆里那些女尸口中的血玉,都封印着死者的灵魂,由于怨灵以人类灵魂为食,所以它会引出被封印在血玉中的灵魂,吞噬它们,以此延续寿命,而且也会在不断的吸食灵魂中变得强大,终有一日会脱离承载物而独立生存。不过我更加疑惑了,既然怨灵和普通鬼魂都差不多,那要怎么区别?要如何分辨?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赤脚肥仔就是怨灵的?陈潇漪说看多了就能认出来,没有什么奥妙法门,只能凭个人感觉去判断。
我顿时无语。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肥仔之后,我们决定先按计划毁掉旗袍。二愣子从周边的居民家门前抱了一大捆劈好的干木柴,将它们点燃放到了陈宅门口,浓烟比火势要大得多,呛得我们直咳嗽。那堆火刚刚大起来,还没等我们喊“着火了”,陈宅里倒是先有了动静。
一个女人尖利的高音撕裂了深夜的静寂,“啊!诈……尸……啦!”细长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云霄。
☆、第49章 诈尸
“你们听到没有?里面有人在喊诈尸了。”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陈潇漪和二愣子凝重的目光说明了这并非幻听,而是实实在在的尖叫声。陈宅的门霍然大开,从屋里涌出一堆人,男男女女慌慌张张地簇拥着往外跑,也都不管门口是不是烧着火,只顾各自逃命。其中有个认识我的家丁,看到我在门外的火堆边上站着,就躲到了我的身后,颤声问我:“你不是那个殡仪馆的吗?里面……里面诈尸了,你有办法解决的吧?”
“我……我其实是个新人,对这方面不太懂。”我尴尬地露出一个微笑,指向陈潇漪,“她比较懂。”我让他咨询陈潇漪,陈潇漪瞪了我一眼。不过那家丁还真听话,真的屁颠屁颠地跑到陈潇漪面前,向她打听解决诈尸的办法。陈潇漪并没有立刻给他支招,而是让他先描述一下诈尸的具体情况,那家丁便绘声绘色地把陈老爷女儿诈尸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家丁们把那小姐抬回房间后,陈老爷吩咐两个女佣给小姐擦拭身子,换身衣服。两个女佣关上了房间的门,其中一个年幼的在里面抱怨着:“家里那么多人,凭什么叫我们给死人擦身子,多晦气啊,我都还没嫁人呢。”年长的沉默着不说话,也劝那年幼的少说话,对死者尊重些。年幼的嘲笑年长的女佣胆子小,她说道:“人都已经死了,说几句有什么关系,你还怕她听到不成?”
年长的女佣自顾自忙着,帮小姐脱掉旗袍,接着拧干毛巾,自上而下为小姐擦拭着身体。而年幼的则在一边干看着,无所事事地笑着说:“你看她平常那么光鲜,是大家闺秀,得我们伺候着,我们只能抬头仰望,可如今两腿一蹬死了,瞬间连我们这些下人都不如了。说真的,有句古话说得好,鸡和凤凰拔了毛都一个样,也没有什么贵贱可分。”
“你少说两句吧,留点口德。”年长的女佣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过来搭把手,我擦一下她的后背。”
“不用擦得那么干净,反正又没人看到,就算不给她擦洗,老爷也不会发现的,我看就直接给她换上衣服得了,省得麻烦。”说着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新衣服。
年长的女佣无奈地摇摇头,拦下她说:“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吧。你歇着吧。”她认认真真地用毛巾给小姐的后背擦拭了一遍,累出一身汗。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而那年轻的女佣则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忙活,她在心里斥责那年轻的女佣不懂事,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憎恶的表情。
年轻的女佣此刻才站起来,准备给小姐穿衣服,她拍拍胸脯说:“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她扶起那小姐,把新衣服硬生生地往她身上套,动作有些粗暴,期间偶尔还能听到那小姐的筋骨被她弄出“咯嗒”、“咯嗒”的响声。年长的女佣不放心,仍旧过去帮忙,两个人分工也很明确,一个人扶住小姐的身体,一个人套衣服。年幼的很机灵,选择了给小姐穿衣服,显然这活计比较轻松,而年长的也没说什么,吃力地扶着小姐冰冷的身体。
年幼的女佣在把衣服套入小姐的头部时,小姐的耳钉刮住了衣服的领子,年幼的女佣就用力往下扯,结果那耳钉也被她扯了下来,小姐的耳朵上划出一道血痕,幸好创口很小,不注意看也看不太出来。年长的有点看不下去了,说了她一句:“你就不能小心着点,你看你毛手毛脚的,把人家的耳朵都弄破了,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我们俩都得被老爷扫地出门,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我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你吼什么,又不是弄伤你的耳朵。我忍你很久了,咱俩都是给人打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爱怎么做事,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左一声老爷右一声老爷的,叫得这么亲密,是整天都在想着上老爷的床吧!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就是个婊子还硬要装清纯,明明就是想不劳而获,还在那儿故作勤奋,你装给谁看那?!”年幼的女佣骂得正起劲,但年长的却默不作声,完全没有要还口的意思。年幼的搞不懂为什么年长的不生气,反而露出惊恐的神色,甚至在渐渐地远离她。
不过几秒钟之后,年幼的终于明白为什么年长的女佣会那么害怕地躲开她,因为她听到了旁边有人在动,刚才光顾着骂年长的女佣,压根没注意小姐的尸体,原来年长的是看到了已经死了的小姐突然睁开了眼,而且还缓缓坐了起来,一点点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年幼的女佣。年幼的女佣顿时失去了知觉一般,麻木地在原地发抖,吓得一声都不敢吱。复活的小姐猛地扑到年幼的女佣身上,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鲜红的血霎时沾满她的嘴唇。
那小姐生生咬下了年幼女佣的整只耳朵!
由于疼痛难忍,年幼女佣本能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啊!”而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年长女佣则失声尖叫:“诈尸啦!”随后冲出房门,也惊动了宅子里的其他人。家丁们立刻围聚在房门口,看到那复活的小姐正在津津有味地嚼食年幼女佣的耳朵,知道年长女佣没有撒谎,小姐真的诈尸了,为了保命,大伙儿于是都提心吊胆、惊慌失措地往陈宅外面跑去。
了解情况后,陈潇漪从火堆里取出一根火棒,迅速冲进陈宅。我和二愣子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也各取一根烧着的木棒跟了进去,当时陈老爷正在停放他女儿尸体的房门口看着,一遍遍喊着他女儿的名字,不过对方似乎不买账,完全不理会他。二愣子比陈潇漪先一步拉住了陈老爷,把他往院子里拽,尽量远离那复活的女尸,看样子他们俩是默契到已经知道彼此要做什么了,唯有我一头雾水地愣在那儿。
“你们打算做什么?”我举着火把问道,陈潇漪轻声细语地说:“二愣子已经稳住了陈老爷,待会儿我想办法引走那女尸,你进屋把受伤的那女孩带出来,顺便趁乱毁掉那旗袍。”我看到屋子里血腥的画面,肚子里胃液开始翻滚,不禁想要呕吐,那复活的女尸面无表情地啃食那女佣的耳朵,吃得满嘴都是血。我问陈潇漪:“你打算怎么引出那个女尸?”就在我问话的空当,门外熙熙攘攘来了一群人,那些先前散去的周边民众被尖叫声惊醒,再次披着外套围拢到院子看热闹。
陈潇漪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火把在半空画着什么东西,起初是一个大圆,后来弯来绕去的就不清楚是什么了,接着嘴里喃喃自语,念着一长串奇奇怪怪的语言,应该是某种咒语。奇怪的是,陈潇漪反反复复念了好几次都没奏效,那女尸理都不理陈潇漪,仍旧陶醉着享受自己的美食。
陈潇漪撇着嘴说:“引魂咒对她没用。我再试试其他办法。”陈潇漪回头冲着看热闹的人群说道:“谁能帮我拿七根白蜡烛、一根红线和一把剪刀?”
一个家丁自告奋勇地去某个屋子里取了七根白蜡烛、一团红色丝线和一把剪刀递给陈潇漪,陈潇漪用火把点燃蜡烛,随后让我帮忙把蜡烛摆成北斗七星状。难不成她也要布七星落垟阵?但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她和刘师傅摆七星落垟阵时的程序完全不同,应该是做别的什么。她将一根红线绑在我的手臂上,并趁我不注意,用一根绣花针刺了一下我的手指,一滴嫣红的血落在了七根蜡烛之间,蜡烛的火苗猛地升高了一寸。我生气地问她:“你哪儿来的针?干不干净的?消过毒了吗?好好的干嘛刺我手指头?”
“你别那么多废话,针是线团里插着的,干不干净反正都已经刺到你了,你还想怎样?反正你的命又活不长,那么怕死干嘛?!”陈潇漪这是致我的生死于不顾啊,竟然还说的那么淡定,那么没心没肺,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她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从那时候开始我萌生了一个极坏的念头,那就是要娶她,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慢慢折磨她,把她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统统还给她,但后来想想以我的性格,还是算了,估计没把她折磨死我已经去西天报到了。陈潇漪拍拍我的肩,咳了一声,从她的眼神中我已经感觉到肯定没好事儿,果然被我猜中了,她非常严肃地跟我说:“好了,你可以进去英雄救美了。”
“什么叫我进去英雄救美?”我指着自己问她。
“你要是不进去救人,里面那姑娘会被陈老爷的千金吃得只剩下白骨。”
我是很想进去救那个姑娘,可是那是在确保我的安全的情况下,现在这样赤手空拳的到屋子里去当着那复活女尸的面抢人,岂不是自寻死路?陈潇漪说:“有些人之所以让人敬重,是因为他能够在面对艰难抉择时不计后果地做正确的事。如果能够确保安全,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但这并不是真英雄。唯有那些明知无法保证自身安危,仍要拯救他人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你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缝尸匠,就必须进去。”
如果可以给陈潇漪颁一个奖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给她颁“害死人不偿命奖”,她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句话,我若不进去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孬种,若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只怕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处于两难选择的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彻底抛开这些纷繁复杂的琐事。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深刻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我仰天做了个深呼吸,握紧火把,迈开步子,哆哆嗦嗦地向那女尸走去。
☆、第50章 焚尸
到了屋门外,我的脚停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后退一步是天堂,往前一步是地狱。跨过门槛,我将直面女尸,我没想好该怎么趁其不备拖走已然昏厥在地上的女孩,她的耳朵少了一边,左右极其不对称,滑溜溜的浸染着红色的液体。她缺失了耳朵的那一侧,头发粘稠得缠在了一起。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复活女尸吧嗒吧嗒地回味着鲜肉的余味。
火把的光不停地摇曳着,映着女尸那张苍白的脸。蓦地,她落寞地坐在地上抚着自己那被划伤的耳垂,目光呆滞。我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踏进屋子,并将火把举到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还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一旦遭受危险攻击,就撒腿逃出门外。
我避开她的视线范围,绕到她的身后,悄然躲到一个她无法直视且不能轻易攻击到的位置。出乎我意料的是,女尸突然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门边,“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她彻底断了我的退路!我被困在屋子里,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我把燃烧的木棍举得更高了些,尽量把屋子照亮,整个人则战战兢兢地退到了墙角,后背贴紧冰冷的墙壁,以寻求安全感。
她露出狰狞的面容,转动着没有黑色瞳仁的白色眼球,拖着僵硬的躯体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握紧火把,晃了晃,毫无底气地对她说:“你,你别过来!”那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话,原是想恐吓,但最后却无力得更像是在恳求。
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僵持对峙了大约五分钟,五分钟说长不长,但对于我而言,难熬得仿若过了一个世纪。我冷汗涔涔地想要呼救,回想到门外那群都是看热闹的主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她并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思,难道是因为我手里的火?我试着将火把伸向她,她果然往后退了几步。我兴奋得险些惊叫出来,以表达内心的兴奋。
“哈哈,原来你怕火?!”我故意晃着火把吓唬她,挑弄她,“来来来,你过来,我保证不烧死你!”
她进进退退,被我戏弄得有些恼火了,竟然甩下我不再理会我,而是朝地上的女人走去。妈蛋,她是玩累了要补充食物增加体能?我看形势不妙,就趁她转身背对我的空当,飞奔过去猛地推开她,她的身体轻得像是棉絮,竟然跌到一米开外的某墙角。
我立即扔下火把,俯身抱起那流血的女人,正要往门外走,但两只手都已经被占用,根本腾不出手开门。那女尸也开始发飙,迅速反击,她先是飞蹿过来踢掉我的火把,紧接着再次把我逼向屋子的死角。张开嘴冲我扑过来,我和抱着的女人同时倒地。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的手臂涌向全身,那女尸咬到了我的手!我仔细看了看被咬的位置,正是以前出现过牙印的地方,也就是纸扎店老太太能看到而我自己却怎么再也看不到的齿痕。我以为她会死咬着不松口,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她才刚咬下去,她的嘴唇就像被烧红的铁板烫焦了一般,瞬间升腾起一股白烟,甚至皮肉都被灼烧得焦黑。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尸又疯狂地发起第二轮攻击,我仍用那只手臂挡住她的撕咬。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那女尸的嘴唇彻底被烧焦,就连碰到我手臂的其它部位也开始燃起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