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的冲他点点头,陈副局长见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将目光放到了的手中的询问笔录上,瞅了几眼之后,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待五张纸翻完,他长叹一声说,这下麻烦了。
一句麻烦了,不但令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就连现场的众人脸色也为之一变。三位警察自然是不必说了,他们瞧着自个上司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便知道在这件案子上想极力为我开脱。
吴立群亦是如此,他见这位陈副局长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沉默不语,急忙问道,陈副局长,周先生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
陈副局长拍了拍手中的询问笔录,说,从询问笔录上看,周先生虽然没有直接谋害张大为,可张大为的死亡,却跟他脱不了干系,这已经构成了利用迷信致人死亡罪,少说要判刑三年左右。
陈副局长的这番话如晴天霹雳般的轰在了我的耳边,让我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三年,竟然会判刑三年。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去抵命,仅仅是坐牢三年,便能重获自由,忧的是我这三年牢一坐,人基本上是废了。
这一点我并未危言耸听!
在我们老家,那怕穷点,丑点,也能讨着老婆,可一旦做了牢,甭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坐的牢,在山里人的眼里,那就是坏人,想讨老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大姑娘不会嫁你,就是二婚的小寡妇,也不带瞅你一眼。
连娶个媳妇都这么难,更不用说找工作了,在俺们那个小镇上,坐过牢是会受到歧视的,没有那个场子,工头敢招坐过牢的工人。
所以说,一旦做了牢,在俺们那山里头,等于是判处了死刑。不但自个找不到工作,讨不到老婆,连带家人都会遭到村里人的唾弃和非议。
我甚至可以想象母亲潸然泪下,父亲暴跳如雷的场景。一想到父母将会受到我的牵连,在村里无法挺直腰杆做人的时候,我的心是那么的痛。当下,也顾不得那分文不值的面子,当着吴立群和几个警察的面,噗通一声跪倒在这位姓陈的副局长面前。
下跪是老百姓走投无路,博得同情,讨生活的一种无奈的举动。以前,每每遇到找我办事,朝我下跪的人,我总是十分反感,认为他们没骨气,不是个爷们。但今个我算是彻底理解了他们的心情,但凡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作践自己,平白无故矮人一截,给人下跪。
陈副局长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我扶了起来,正色说,周先生,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流行下跪了,有什么事,你还是起来说吧。
声音冷漠,表情淡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知道这位陈副局长已经靠不住了,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我这案子人证,物证样样俱全,外加我自己也承认了帮助张大为摆了风水阵,他一个副局长就是有心帮忙,只怕也是力不从心。
就在我认为这位陈副局长袖手旁观的时候,吴立群却是站了出来,走到陈副局长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了几句。他虽然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但我却清楚地听到几个关键性的词语,比如说,蛊,时日无多,女儿。
虽说是听得断断续续,可将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位陈副局长的女儿中了蛊,已经时日无多了。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一种猜想,至于具体的情况如何,那就要看这位陈副局长接下来的表现了,他若能够帮我开脱,想办法替我摆脱牢狱之灾则证明我的推断准确。
反之,则是我想多了。
随着吴立群的介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这位陈副局长的身上。这一刻,审讯室内静的怕人,无论是吴立群,还是我,或者是城北所的三名警察均在等待,等待陈副局长的最终答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这位陈副局长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到了门外,拿出手机迅速的拨出一组号码,待电话接通后,恭敬的问候了一声,然后说,李书记您好,我是陈明啊,那个杀害张大为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极具威严,且打着官腔的声音说,人抓到了就好,应该从严处理,给投资商一个满意的答卷,同时也是昭显我市司法公正的一个机会,我相信你们公安局会处理好的。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将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堵死。由于陈明陈副局长开的是免提,所以电话里头的内容,我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听到这里,我突然油生一种骂娘的冲动,什么叫从严处理,什么叫满意答卷,都特娘的在扯淡。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有没有其他可能,目前都不知道,这个什么李书记连案情汇报都没听上一句,就这么急着下定论,明显是有些反常。
甚至可以说,他想急于把这事敲定个结果。
第78章:心眼
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见这个叫李书记的人把话说绝了,心知此事再无缓和的余地了。可是陈明却并未放弃,他依旧是不死心的辩解了一句说,李书记,这个案子证据还不怎么充分,我觉得……
同样是话未说完,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一声训斥声,陈明你给我听好喽,今个我把话给你说白了,不管张大为的死跟这个嫌疑人有没有关系,他必须要接受严惩。说到这里,电话啪的一声挂掉了,我顿觉眼前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跑不已,什么叫不管张大为的死跟这个嫌疑人有没有关系,他必须要接受严惩?他奶奶的,这分明是想将我送进监狱。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心中愤愤不平。陈明亦是如此,他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然后再次拨出一组号码,电话一接通,便传来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老陈啊,这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又被老婆赶出了家门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叫方华,是检察院检察长,同时也是他的同学,更是最铁的哥们。他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的事情。按照司法程序来说,派出所把这个案件调查清楚之后提交到检察院,然后由检察院提起公诉,追究对方的刑事责任。
听到电话中方华调侃的言语,陈明淡然一笑,尚未等他开口说话,电话那头的方华将话锋一转,问道,老陈啊,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张大为那件案子吧?
陈明脸色骤变,拿着电话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但口中依旧是道出了实情。方华听了沉默不语,半响之后,长叹一声说,老同学,张大为这个案子,牵动了不少大人物的心,这一晚上我接的电话很多,容不得徇私啊。
说着似乎觉得抹不开这个面子,末了补充了一句,老同学,这次真不好意思,下次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
忙字还没说出来,陈明已经是挂掉了电话。然后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再次拨出一组号码,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死心的他,再次拨出一组号码,依旧提示是关机。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如同疯了一般,不停的打电话,可每打一次电话,他的心就冷上一分。听着电话里传来阵阵虚伪、推脱的言语,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同时,我也明白了他开免提的原因了。因为他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开免提不过是让我知道他的确在想办法,找人脱关系,否则的话,打电话求人办事,涉及到隐私的事情,开着免提,岂不是自讨没趣?
一两个也就罢了,权当他一时间没有注意,按到了免提上面,可十多个电话都开着免提,而且是当着手下干警的面打的这个电话,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在做戏。
而做戏的目的便是让我承他的情。
我虽然很反感,他跟我玩这套跑江湖的把戏,但我不怨他,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的无奈。作为父亲来说,他是伟大的,就像我父亲当年一样,我父亲能够为了给我乞讨那十几块钱的学费给人下跪,而陈明则为了自个女儿,跟我玩起了心眼,甘愿在电话里头被人打脸,而且是当着属下的面,被打脸。
这一点跟我父亲有些相似,是以,我觉定帮他一把。当下,我故意装作一副十分感激的摸样,一脸真诚的说,陈局长,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往后只要能够用到我的地方,请您尽管吱声。
这句可以说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我相信有了这颗定心丸以后,这陈明即便没有能够帮我洗脱罪名,至少能够保证我在进入看守所的期间内,不遭人欺负,不被看守所内的民警穿小鞋。
这也是为我自个留下一条退路,就像师傅说的那样,做人倘若不会为自己留下退路,那就是傻子。对于师傅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为自个留条后路也是应该的。
这陈明也是个聪明人,他看我做出承诺,当下也拍着胸脯说,周先生,先委屈您在看守所内呆上几天,我会想办法,将您救出来的。
说着,他转头看了黑脸大汉,矮个子警察等人一眼,将脸一板,沉声喝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么?
话音一撂,黑脸大汉,也就是城北所所长连忙接过话茬,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说,局长您放心吧,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我保证今天这事,我们大家全都烂在肚子里头。
说到这里,他似乎怕陈明不放心,于是冲矮个子警察和那个小警察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神领会的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局长放心。
瞅着三人信誓旦旦的摸样,再一看陈明表露出自信满满的架势,我顿时有些无语,难怪陈明敢当着手下的面打电话给我演戏,敢情这几人是一伙的,他压根就不担心这事会泄露出去。
原本我还对他还有些好感的,现在来上这么一下子,我顿时觉得有些厌恶,但眼下却不是翻脸的时候。为了避免陈明发现我已经知道他在演戏,我故意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冲他说了一声谢谢。
而后,我又不着痕迹的冲吴立群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他过来。吴立群心神领会的点点头,走到了我的身边,故意装作一副关切的摸样说,周先生,您先在里头安心的待着,我想办法救您出去,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办妥。
我见吴立群如此上道,于是就坡下驴,接着他的话茬说,吴老板你太客气了,吩咐不敢当,不过三哥那事就拜托你了。
三哥也就是张三,找他也是我的无奈之举。陈明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询问笔录,包括证词都摆在那里,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他作为一个公安局副局长都没有办法,其他人想从这上面入手,更是没有可能。
这也是我让吴立群帮我找张三的原因。
理由有三:一是,张三此人颇有几分背景,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二是,我对张三有救命之恩,我不相信他会袖手旁观。三是,张三是个江湖人士,也是个亡命之徒,坑蒙拐骗偷,威胁恐吓,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正是这一点,我才决定让张三帮忙。因为,我这个案子表面上看着是证据十足,实际上是疑点颇多,所谓的证据也不过只有我的询问笔录,和李云的证词罢了。要想彻底洗刷我的罪名,那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李云这个姑娘,我找张三的目的,就是让他帮我查这个叫李云的姑娘,只要查出真相,自然便能还我清白。
吴立群听我提及三哥,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点点头说,周先生,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三哥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见吴立群听懂了我的意思,正准备跟他说一声谢谢,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啊魏还在警察那里。为了避免啊魏有失,我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对陈明说,陈局长,我有一个事想求您。
陈明看我说的如此婉转,眉头微微一皱,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厮心里头泛起了嘀咕,肯定是在暗自揣测我求的是什么事情。我本我就对他不抱有任何希望,现在一看他这表情,就更没有了任何好感。
当下,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陈局长,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我有一味珍贵的药材,在你们警察抓我的时候,被带到了派出所,我想将那东西先放吴老板那里保存着,不知行不行?
陈明听我这么一说,明显的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呵呵一笑说,周先生言重了,甭说药材了,就是其他东西,您开了口,我会不给您面子么?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个这话太假,于是大手一挥,冲城北所的所长黑脸大汉直接吼了一嗓子说,快点将周先生的东西拿过来。
黑脸大汉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片刻功夫他捧着装有啊魏的木盒走了回来了。一进审讯室,他便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了陈明,然后说,局长,您看。
陈明也没推辞,伸手将木盒接了过来,随手将其打开,当他看到木盒中的确是一株药材的时候,这才放心的将它递给了吴立群。看到啊魏最终落在了吴立群的手中,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冲陈明说了一声谢谢。
陈明微微一笑,跟我客套了一番,然后冲城北所的几个警察点点头,便带着吴立群离开了城北所。
他这一走,城北所开始忙活了起来,一直忙到了下午五点左右,这些人才办理好将我送入看守所的手续。
看守所位于城市郊区以北的位置,占地面积大概在二十来亩地。在所长黑脸大汉的陪同下,我被送进了这个打碎人尊严和梦想的地方。
我虽未进过看守所,但在皖中那个地宫里头跟张三聊天的时候,也曾听他说过这里边的事情,他说进入监房之前,必须要接受检查,将穿戴的衣服上扣子、拉链、腰带、鞋带,包托一切硬质的东西全部剪掉,目的是防止羁押人员自杀或袭击他人。
其次,进入监房会被所谓的“老大”欺负,或者是被同监房的其他人教训。
第79章:入狱
一切果如张三说的那样,进入登记处,做了简单的登记和询问后,身上的香烟、打火机,钱包等物全部收走。好在我穿的衣服是无拉链,无带子的运动服,避免了衣服被损坏的厄运。不过,鞋子却没那么幸运了,好端端的一双皮鞋,愣是被他们用老虎钳将上面的金属商标给扯掉了,弄的有些不伦不类。
如果说鞋子这事让我十分恼火,那么接下来监室的安排则让我心头一凛,因为我被安排在了八号监。在国人的眼里,八是吉利数,但是在这个小县城的看守所内,八号监是一个充满邪恶,展现人性最为贪婪,最为野蛮的地方。一个打碎人尊严和梦想地方,在这里你会体验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据张三讲,八号监其实是个过度性监室,刚进看守所的人,无论牛鬼蛇神,人头马面,统统扔了进去,学习一下所谓的规矩。过几天后,再拉出来,塞进别的监室,留下空位,等待又一轮的洗礼。
在一个民警的带领下,我走过昏暗的长廊,来到一个铁门前,这就是我的去处,八号监。站在监室的门口,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来说,看守所我是第一次进,心中虽然好奇,但却瞬间被害怕所吞噬。
门咣当一声开了!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里面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个人,突然间一个光头大汉从床上坐了起来,叫喊着进羊啦!他这一叫,顿时将我吓了一跳,跟在我身后的民警立刻将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老实点,少给我闹事。
言罢,伸手一推,我一个踉跄便窜进了这个不足十八平方米的房子。而这时,身后的铁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声音大而刺耳,我的心脏急速的收缩了起来。
整个监室长七八米左右,宽四米。用水泥砌成一排墩子,上面铺着木板,算是“床”了,七八人都坐在床上面。离地三米左右,两头各有一个窗口,用钢筋封着。窗口外面就是二楼的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