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后呢?”
“阶层制总是会溃败,而后总是再次建立,无尽的轮回或许是客观规则。但是这也未必不能改变,或者说,延长溃败的周期的唯一方式,或许就是抓住‘公平’的方式。现在人们总是推举着‘民主’,认为这就是抓住公平的一种方式。但却不知,‘人’的本能缺陷之一就是自私,能够控制好自私的分寸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一个国家或者整个世界的高阶层中能够容纳的人数总是最少的。因为能够掌握住自私的分寸,能够理解什么是大局为重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说,强者与弱者的区别则在于其自控能力。因为拥有较强的自控能力,能够把握住自私的分寸,才能够懂得为群体牟利的方式应该为何。‘民主’的确是接近‘公平’的方式,但这并不全面。试看现今实行民主的国家吧,真的‘民主’了吗?非也。实现真正民主必须建立在一个非常关键的前提下——那就是‘平衡’!”
“先前不是说过,平衡对于现在而言,基本上就是不可能……”
“我说的并不是现在就平衡一切。这对于一开始来说这太过于高要求了。这是对于‘民主’的需求,必须是在这个需要‘民主’的国家拥有多个平衡的基础,如拥有了平衡的资源需求,平衡的社会关系,以及平衡的群众认知,从而引导‘民主’中的‘民’拥有平衡之心,从而才能够让‘民’客观看待事实真相,从而做到为种族群体而牟利的‘主’一动作。可是,现在那些已然‘民主’的国家能够做到的又有几分?可以说,没有。而能够让平衡的基础蔓延的前提,必须是在阶层制的社会中建立能够持续发展的生存环境。
人们嘴里总是喜欢说公平公正和平和谐,但这些说得再通俗一些,那些‘公’,那些‘和’与那些‘平’就是为了人类社会能够持续繁衍下去——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夺取资源,但是会让人死亡,这其实正是违背了现今条件下对资源获取所需的规则,人们发展棋类与运动竞技的最原始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使用这种不需要人死亡就可以产生胜负的方式以作为较量吗?可是时间久了,这初衷又被忘却了。为什么人们又忘记了前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为和平争取资源而创建的途径呢?因为人们的目光仅仅停留在了需求上,而获取那些需求所要付出的代价并非同类的生命,因为获取那些需求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同类的繁衍生存!做着违背生存法则的行为不就等于是在掌掴自己吗?
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会导致人的情绪激动,失去理智之后,本能中的残酷就会不经过过滤而流露。忘记了控制残酷的人就像是为了夺取资源而进行战争的国家——人与人组成的一群人的这个东西做出的行为一样——一个人的冲动会毁了自己与别人的一切,一个国家的冲动则会毁了几个种族的延续。金和总是说,杀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尊严这东西,是用杀人来夺取的吗?这么做,他是在将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再一次践踏。人类最早是用杀害非己种族而获取地盘获取资源从而得到延续的,而今都已然被称为文明社会了,竟然还是保留着最原始的作为,这不可笑吗?他既然已经不是在为生存而奋斗,而是为了尊严而奋斗,又何必还要用那一套?以杀害一个同类的行为而获取的所谓主宰了对方的生命的主宰权真的就是主宰了吗?牺牲一群人而获取的资源就真的是为了生存所需吗?太多的人都如此,并不是他们不懂,而是他们忘记了!金和作为一个‘人’,却并没有‘成人’,所以他忘记了作为人的常识,是‘共同生存’!”
“是啊,很可惜。他忘记了。”方啓之不痛不痒地回应着。
“如果说用残害同类的手段去主宰自己所想要获取的一切是原始人的行为,那想利用主宰的权利去统领并获取一切并将主宰奉为最高信仰的人又与原始人有何区别?”密禾虹毫无表情地说着。
方啓之没有动作。他将目光再次转向密禾虹,密禾虹也并没有逃避,他依旧站立着,他站在方啓之的右侧,从高处斜视着方啓之。
“主宰的最高境界,您知道是什么吗?”密禾虹看着方啓之,方啓之的目光也没有转移,同样看着密禾虹。他还是没有做声。
“主宰的最高境界——就是平衡。”密禾虹再次走到了方啓之的正面,坐在了石凳之上。“能够将阶层制的主宰力最终变为将一切的人与事物平衡共存,则就等于主宰了一切,并且不用担心溃败。因为失衡,才是溃败的前提!”密禾虹将杯子里已经温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再一次站起身,说道:
“主宰,只是平衡之前的基础阶段,也是现行阶段。主宰派,只是平衡派的退化版罢了……”
说罢,密禾虹面对着方啓之,微微一笑,一侧身,一鞠躬,转身扬长而去。
方啓之握着茶杯。他并没有看着密禾虹离开的背影。
“子弗,马上联络美方代表洛丁?米勒!”侍者点头,待其退下后,方啓之的嘴里喃喃地念着,“看来,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了呀——真是太可惜了!”
“啪”——子弗再次赶了出来,他看着方啓之的右手,碎片镶嵌到了手掌之中,鲜血正滴在石桌上,如同不满那石头苍白的颜色,想要将其变得更加鲜艳动人一般地,慢慢渗透着……
第十二章、“畏”知的共识(2)
走出会所大门,密禾虹环视四周,发现缪卿与金铭良正坐在马路对面。走到两人面前,缪卿便站起身说道:“怎么满头都是汗?赶快擦擦!”说着,递给密禾虹一张纸巾。“都说了些什么呀?”
“嘿嘿……我挑衅成功了!”密禾虹傻笑了起来。但缪卿却并不觉得那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泼冷水般地说:“小心回去挨骂!”
金铭良也站起身来,他小声地问道:“你们……认识方先生吗?”
密禾虹摇头,回答道:“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如果要说知道……那应该是我们双方都已经挺了解对方的存在与过去了吧!”金铭良显得一脸茫然。密禾虹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先回去吧!得赶快让大家都放心才是。至于你的种种疑问,我会找机会慢慢告诉你的!”
金铭良伸出左手的小指,“说好的,一定要告诉我!”
密禾虹也伸出左手的小指,勾住金铭良的小指道:“骗人是王八!”
“不加个蛋啊!”缪卿插道。
“蛋留给你当早饭了!”密禾虹一脸正经地回答着。
听着两人逗趣的对话,金铭良笑了起来。看着孩子无邪的笑容,缪卿叹了口气。他走到马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恩,我们马上就到了,铭良没事,放心吧!”见密禾虹挂了电话,金铭良转过头,看着密禾虹问道:“你会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们吗?”
密禾虹笑了。“怎么可能呢!有许多事情,并不适合全部告诉别人。这样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只要把最合理的地方告诉他们就足够了。”
“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吗?”金铭良很认真地说着。
密禾虹轻轻拍了拍金铭良的后脑勺,看着他回道:“谎言必须是说出来的假话,但我们呢,可以选择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沉默并不是谎言,虽然这里也有些隐瞒的成分,但总比说假话好一些吧!当然,将来或许有机会,会将这些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告诉别人,如果今天编了假话,下次就必须推翻这次说的,还要让别人相信,一切重新来过,不是很麻烦?要是想把今天没说出来的告诉别人,那也要看时机,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大家才能够理解你的用意,能明白吗?”金铭良点点头。
“奶奶总是会问我很多……我怕我会说漏嘴……你能帮我回答吗?”金铭良要求道。密禾虹回道:“好啊,交给我吧!”
“大哥,我也有个事,你也帮我去说吧……”缪卿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密禾虹无奈地回道:“什么事啊,说吧……”缪卿重新坐好了姿势,看着车前方,说道:“关于周冉的事,还有那次爆炸的背景……我觉得,是时候告诉晓翼了。她现在应该已经有这份承受能力了。”
密禾虹没有马上回答。金铭良看着二人,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道:“是不是现在,我也有什么承受不了的事情,你们没告诉我呢?”
两人一惊,没想到金铭良竟然会马上联想到自己的事。但没等二人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我明白,合适的时候,才能说合适的话,对吗?所以,等我能够承受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密禾虹轻叹一口气,他勾住金铭良的脖子,像是对待一个兄弟一样,“我们不是拉过勾吗?既然保证过,我就一定会做到!相信我吗?”
“恩!”金铭良狠狠地点了点头,并咧开嘴笑了起来。
到了金盛云的住所,金铭良走在最前面带路。密禾虹走到缪卿身边,轻声问道:“金和的死法,估计是逃不掉会被问上的。就在这儿编个瞎话还是直接绕着走呢?”
“刚才你不是都和孩子说了吗,”缪卿回道,“那就绕着走吧!”
密禾虹点点头。
推开大门,见所有人都围绕着金盛云,目光都聚集在了他手上的一张纸上。
“铭良!”金韵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弟弟。金铭良没有做声,也没有动作,任凭姐姐这么抱着。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人够提心吊胆了。
“来得正好,”龙泽仕站起身,指了指电脑屏幕,“金和在自己的电脑里留了遗书,看一下吧!”
两人坐到电脑前,读起了金和留下的最后的心声。
“对不起。
趁我现在还清醒,所以我知道,我应该对所有人说句,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克制自己。
我做不到去相信人。
因为我害怕去相信人。
因为每次我去相信人都会受到伤害,所以让我面对可以相信人的时候,竟然也会去怀疑……
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大家都不把自己心里真正想的东西都说出来呢?这样不就不会有矛盾和猜忌了吗?
可是再想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对不起大哥。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但是我却竟然对他一直抱有着仇恨之心。造成这种心情的并不是大哥自己,而是妈。但是我又不能去怪妈不好,因为,我的确有我不足的地方。
我对不起嫂子,也对不起桂芬。我知道他们的过去,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做,反而把这些事当成了自己犯错的工具。我更对不起弟弟和弟媳妇,我竟然把这些事都嫁祸到他们的身上……如果还有机会,我真的想挨个给你们磕头。可是我知道,当你们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世上了。
我好多次都想过要死。但是总是被阻止。
我想死,并不仅仅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满是错误,更多的,是我想在这清醒的时候结束一切,这样,或许因为我而导致的悲剧才会少一些……
我也曾想过,如果我自杀再一次失败了,就找别人帮我吧!趁我还清醒的时候,趁我还能称为是我的时候,让我就这么离开,这样我才能保留一丝对这个世界的好感,也能保留一丝对自己的好感。
如果可以的话,请找到我的前妻,代替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还有铭良,我最爱的儿子。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当你都知晓的时候,一定会恨我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我现在不觉得后悔。因为我总是满载着错误,也只能用错误去终结错误,这也是我无能的写照。
我不求你原谅我,但请你尽可能地忘记我。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给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忆,对不起。
好好跟着妈妈生活,她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妈妈,你一定不要像爸爸一样地去怀疑妈妈,要相信她。
如果可以的话,请相信一切可以相信的吧!因为,爸爸就是因为不相信,才走到了今天。
我知道,一旦你走上了这个社会,走近最阴暗的角落之时,你就会怀疑,人是不是可以被相信,事是不是可以被相信,好人究竟能不能做呢?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相信与善意而受到的伤害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爸爸就放弃了,所以又错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算是好。但我相信——我现在唯一相信的,就是还活着的人,他们一定有办法解决我的这个疑问。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铭良,你一定要好好请教,要不耻下问,千万不能像爸爸这样……”
站在密禾虹与缪卿身后的金铭良,念到此刻,眼泪不禁像泉水般涌了出来。金韵搂着他,任由他放声哭泣着。她明白,这孩子已经忍了很久了。释放出这些情绪对他来说,是缓解压力和心情的最佳方式。
“我要再对爸再说一声,对不起。还有对这些事情牵连到的所有人说一声,对不起。
爸,你那么用心地带我治病,还总是这么照顾着铭良,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养育之恩。儿子不孝,我知道我如果说,忘记你有这个儿子吧!你肯定会再把我臭骂一顿。但是,我希望你骂出来,因为骂出来,或许能好受一些。这样,我也能舒坦一些。
金韵,还有孟柯,你们是好孩子。我希望你们能恨我,但请不要迁怒于我之外的人。我深知自己没有赎罪的能力,但只求你们能够好好引导铭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样,我即使在地狱经受煎熬也无妨。
最后,请你们都好好地活着。你们可以恨我,可以唾弃我,甚至忘记我,但请不要像我一般地去因为恨而做出如此之事。如此一来,恨就不再是恨,而是罪了。
啊,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就说到这儿吧!
我死后的遗体,如果可以的话,火化后洒进海里吧!不需要给我任何供奉,因为我这种人消受不起。
能在此世活过一遭,也已不枉此生了。只愿生者宽心,善待与人,莫如我般踏入深渊饱受折磨。”
金盛云手里拿着已然打印出来的遗书,双手颤抖着,纸张也不断地发出哗哗的声响。密禾虹站起身,走到金盛云面前。
金盛云抬起头,想对其道谢。可是,没等老人开口,密禾虹先说道:
“是不是该把遗书交给金和的母亲呢?”
全场都寂静着。
金珠第一个出声,她说道:“妈还在住院,恐怕受不了这些吧……”
“不!”金盛云闭上眼睛,紧紧皱起了眉头,“让她看。这是她该看的!”
密禾虹点点头,走出了大门。
推研会一众人都跟了出去。金韵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金铭良也紧随其后。
“有些事情我想在这里说清楚。等会儿我会把这几件案子的整体全数还原一下,算是让受害者家属心里有个数。但是,这里面难免会有些被删除的内容。如果你们有感觉到异样,不需要提出异议。因为,真相并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我的意思,能明白吗?”待密禾虹说完,所有人都点头示意。
“为什么不都说出来呢?都已经经受了那么多打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金韵站在一旁说道。
没等其他人回答,金铭良就开口了。“姐姐,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当哪天适合说出那些现在不能说的事了,也就是我们能够承受的时候。不是吗?”他抬起头,看着姐姐。“正因为了解我们,才选择现在不说,也是在保护我们。我们约好了,等我能够承受的时候,禾虹哥哥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们拉过勾了!”他伸出左手的小指,看着金韵,眼角虽还些许留着些泪渍,但脸上依然挂起了微笑。
金韵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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