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男人的脸上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说:“那就好,这样就不怕出什么怪事了。”
“我完了……我会被你害死的……”
我又失眠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我们呢?我们也会被它害死吗?
这天早上,霍柯起床洗澡,发现热水器坏掉了。房东很够意思,说这热水器用了很久,该换了,决定掏钱给我们换个新的,顺便也上门来看看五个人住得怎么样。
工人很快装好热水器走了,房东和我们聊了会儿天,各个房间参观了一下。走进王睿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木头人偶,然后便呆住了。
“怎么了?”王睿问。
“这是……这是我父亲的像啊!”房东喃喃地说。
王睿只觉得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傻了。原来,被放在那个怪异的柜子里的木头人,竟然是那老头的像。
“而且,这应该是我父亲亲手雕的,”房东补充说,“他以前学过这个,虽然手艺一般。”
王睿请房东把这木头人带走,房东有点不自然地说:“我……我还是不把它拿走了。如果您喜欢,就留下来吧;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扔了它。”
房东走后,五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姜鹏首先打破沉默:“太邪门了!我觉得说不定就是这木头人闹的!”
霍柯也说:“很有可能这木头人才是祸根。老头临死之前,心痛的可能不是柜子,而是这木头人。”
我不说话,冷汗却顺着额头直往下淌。
月光下,书柜的门被拉开了。那个木头人就站在门外,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一样。
“我们烧了它吧!”姜鹏大声说,“烧掉了,也许就没事了!”
木头人被扔进了厕所里,上面已经浇上了油。五个人围在一旁,一个个神情紧张。
最后,姜鹏划燃了一根火柴,把火柴扔到木头人身上。
火光升腾而起,伴随着呛人的浓烟,陈朝晖连忙把抽风机打开。
木头人渐渐地变黑、缩小,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谁也不知道烧了这木头人是否真的有用。
我突然大叫一声,朝后便倒。
它在笑!它在对着我笑!
我没有眼花。我很清楚地看到,木头人的嘴咧开了,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双目中,闪动着极度邪恶的光芒。我几乎要晕过去了。
霍柯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仿佛是得到了依靠一般,心中稍定,咬咬牙再看一眼木头人,这时它的五官都已经被烧烂了。
很快的,地上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这个令人心里不安的木头人,终于彻底地消失了。
但人们的心境,并不能因此而平静下来。那书柜还在,天知道里面还会出现什么。
第二天清晨,霍柯去邮局取包裹,其余四个人都早早地起床,围坐在客厅里。大家的眼光都有意无意地躲避着阳台,但谁都知道躲不过。
王睿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走吧,躲能躲得过去吗?”
他率先推开阳台门,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书柜仍然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看上去丝毫不起眼。但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书柜里会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王睿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柜门。
所有人都傻了。
柜子里这次没有狗的尸体。
也没有闹钟。没有袜子。没有手机。没有香水。没有钱包。
事实上,所有人都很迷惑,不知道柜子里出现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大堆乱糟糟的金属碎片或碎块。碎片都被分割得极细小,以至于谁都无法判断这是什么。
我伸手拿出一个碎块,看来看去,有些疑惑地说:“这好像……好像是从一根轴承上切下来的一块。”
陈朝晖则皱着眉头拿起一块厚厚的金属片,说:“这上面还上了黑漆呢。”
王睿找出一副厚厚的手套戴上,开始往外面扒拉碎片。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不止金属碎片,里面还有塑料的、橡胶的、皮革的等种种碎片,还有被分割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电线,以及不少玻璃渣。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大家糊涂了。
正愣神间,门上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那是霍柯取包裹回来了。他进门后,把包裹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就奔到阳台上去了。
看见眼前的一堆破烂,霍柯也呆住了。他看了半晌,才讷讷地问:“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王睿说:“我们也正在猜呢。”
他继续往外刨着那些不知来历的碎片,竟然翻出了一个护身符。那是一个上面缀有小铃铛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路平安”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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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护身符,在某一个地方是最常见的。
霍柯突然朝后退了一步,大吼一声:“我知道了!”
众人吓了一跳,都望向他,只见他的脸白得如一张纸。
“我今天取完包裹进小区门口的时候,正看见一男一女在那里和物业大吵大闹,”霍柯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说,“他们停在小区停车场的帕萨特不见了。”
五个人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王睿仿佛无意识地依然在翻拣着碎片,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切得真整齐,断口都那么光滑……这可是汽车,不是豆腐啊!它是怎么做到的?”
它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是心头一紧。
“不对!”我冲口而出,“这柜子这么小,如果把一辆帕萨特切开,十个柜子也放不下啊!”
“是啊!”姜鹏也反应过来了,“这车要是放进我们的客厅也能填得满满当当的。”
王睿说:“不管怎样,先清出来再说。老规矩,半夜的时候扔出去。”
这“老规矩”三个字让人说不出的别扭,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姜鹏感叹道:“好在绝对不会有人跑到民居里去搜赃车的。”
王睿说,先清出来再说,这一清又清出了问题。
众人从床底下拖出了几个纸箱子,打算用来盛放这些碎片,但开始往外掏之后,却发现书柜里的碎片无穷无尽,怎么拿都拿不完。
装满四个纸箱子之后,姜鹏感觉到不对劲了:“我说,这个破柜子能装多少东西?为什么四大箱子之后,里面还不见少呢?”
我也说:“按理说,这柜子早该被掏空了啊!”
王睿咬咬牙,说:“接着掏!我倒要看看它能装多少!”
于是众人接着掏,却见各种各样的碎片越来越多,阳台堆不下了,堆到了客厅里。大家还渐渐分辨出,各个碎片都是来自于哪个部位。
后来还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显然是车主放在车里的。照片原本应该是放在精致的像框里,拼凑起来后依稀是三口之家幸福的笑容。
这书柜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谁也不知道它的容量究竟是多少。我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魔术:一个看似小小的箱子,魔术师能从里面变出无数的东西来,令观众咂舌不已。
但这是现实,不是魔术。
最后王睿说:“好了,别费力气了。”他看了看众人,神色黯然地说:“不会有错的,一整辆车都被这柜子吃掉了。我们半夜里往外扔的时候,一边扔一边掏吧。”
被这柜子吃掉了?
姜鹏突然说:“以前,它可没吞过那么大的东西啊。这是怎么了?”
霍柯依然脸色煞白,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是为了报复我们烧掉那木头人。”
大家都默然。
深夜的时候,众人开始往下扔东西。五个人轮流作业,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把一整辆车从家里扔出去,很难想像比这更疯狂的事情了。
最终,所有的碎片都清除了。众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家中,一个个满头大汗。
“天亮之后,还是会被人发现的,”王睿无奈地说,“这附近一下子冒出那么多碎片,傻子都会起疑心。”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霍柯说,“人家看到好端端的车被凌迟割碎,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心理变态。”
姜鹏突然仰天长啸:“天,为什么那家人丢的不是奇瑞QQ而偏偏是帕萨特?”
我连忙嘘地一声:“小声点!”
九
“我们搬家吧,”陈朝晖低声说,“我不敢再在这里住下去了,简直是一场恶梦。”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我说:“我这就上网看去。”
“什么条件都别讲了!”王睿说,“只要能尽快搬离这里就行了。”
我于是上网搜索房源,当天下午就和陈朝晖一起去看房。两个人一夜未睡,黑着眼圈,向这家房主抱怨原来的住地是如何令人不堪忍受。
“楼上的卡拉OK刚唱完,楼下两口子就开始打架摔东西,我们怎么休息?怎么干活?”陈朝晖可怜巴巴地说,“上门提意见,找居委会,连110都打过,一点用也没有。”
“我们下个月开始有一笔量大时间又紧的活,”我趁热打铁,“这样下去肯定完蛋。我们什么也不挑了,能让我们早点搬进去住就行。”
“现在的某些人真是缺德!”新房主一脸的同情,“还建设文明社会呢,丢人!”
他很爽快地说:“房子早就拾掇好了,你们如果现在能付定金,我马上把钥匙给你们。全部的租金可以月底再付。”
二人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赶忙打电话让王睿等人联系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说,时间太紧,没法安排。王睿大倒苦水,并且主动提出加钱,争取到了第二天下午派车。
于是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一天一夜未睡,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真是累坏了。大家抓紧下午的时间睡了几个小时,准备连夜把东西全部打包。
我终于决定把那些旧杂志连同一堆其他的破烂统统扔掉。我心里以为,倘若不是为了给这些杂志找地方,他们未见得会注意到那个陈旧的书柜,并且把里面的木头人像取出来。那样的话,兴许这一系列的怪事都不会发生。何况,搬家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能少带点东西就少带点。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心思,只要能开始新的生活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一边收拾,我一边想,这柜子的出现,究竟代表了什么呢?贪婪?欲望?占有?破坏?它仿佛只是不带目的——无所节制地攫取,既不考虑动机,也不考虑后果。
我又想,这柜子和它的主人——那个老头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老头亲手造出了这个柜子,还是柜子召唤来了老头?老头又为什么要雕刻自己的木偶放入其中呢?
——难道他想和这柜子融为一体?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被推开了,霍柯闯了进来。我惊讶地发现霍柯似乎牙关都在发颤。
“柜子!柜子!”霍柯只知道胡乱朝着阳台的方向指指点点,却说不出具体的事情。
我心里一沉,知道又出事了。快步走到阳台,却见王睿等人也聚在那里,一个个面色苍白,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惧意。
柜子在响。
这大概是众人第一次亲历柜子“吞吃”物品。只听见里面发出一阵幽咽的声响,仿佛风吹入一个深深的空洞,又仿佛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在发出垂死的悲鸣。声音并不大,却如利齿一般啃啮着每一个人的心。其间,还夹杂有一阵轻微的断裂声和挤压声,众人却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陈朝晖熟悉电影,想起了当年的灾难片《龙卷风》。据说录音师为了营造出龙卷风风眼咆哮的声音,曾煞费苦心,混合了多种声音,连野骆驼的鸣叫声都用上了。但陈朝晖想,无论怎样的风眼的声音,也不会有这书柜里若有若无的低响更令人胆战心惊。
最终,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止息。但众人的鼻端,却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而且越来越浓。
那血腥味,是从书柜里面透出来的。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心脏如同打鼓一样在胸腔里跳动着。
这次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勇气动弹。最后王睿说:“躲也没用,怎么也躲不过的。”还是他伸出手,把柜门拉开了。
十只眼睛一齐死死地盯着柜门里。
柜子里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折叠在一起的男人,断裂的关节戳破皮肉露在外面,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浓重的血腥气开始散布开来。
我一下子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因为掰断了玩偶的手和腿而被父亲痛打一顿。其实当时,我并不想掰断玩偶的腿,我只是想把玩偶的四肢都掰近它的身体,看玩偶究竟能缩成多小。
一个人究竟可以缩成多小?
至少,他可以小到被塞进一个书柜里。
阳台上只听到一阵喘息声和心跳声,面对着一具尸体,所有人的脑子在那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
霍柯突然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王睿一把把他的手机打落在地,低吼道:“你要干什么?”
霍柯有些语无伦次:“报警……110……警察……”他弯腰拾起手机,还想再拨。
“你傻了?!”王睿劈面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不知所措,“这书柜上只有我们的指纹!而且我们从晚上开始就在倒腾搬家,那么大的声音,你以为邻居可以作证我们不在家?”
“你怎么跟警察说?我家有个奇怪的柜子,喜欢自己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面装?换了你是警察,你相信吗?”
霍柯咬紧牙关,突然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他绝望地抽泣起来。
姜鹏狠狠地一拳砸在书柜上:“我们该怎么办?”
王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在下很大的决心。最后他说:“我们把这尸体弄出来,然后……然后锯开他,扔掉!”
陈朝晖大惊:“咱们这样……算犯罪吧?”
王睿说:“如果叫警察来,我们铁定是杀人嫌疑犯。”
陈朝晖默然,其他人也不说话。
尸体被卡得很紧,我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脱臼了。待到尸体终于被扯出来,所有人都“咦”了一声。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而且前几天刚刚一起说过话。
这是那个多嘴多舌的瘦男人。此刻他的眼珠凸出,下巴已经被挤压得变形了,舌头不甘心地伸在外面,已经不可能再去“嚼舌头”了。
五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冰窖里一样,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寒意。
它是在报复!我心里想着。
那我们又会如何呢?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魔都喜欢用电锯。现在我终于彻头彻尾地领悟了。
人骨头实在太硬了。
我们的工具只有一把锯子和一把斧子,都是以前的怪老头留下的,锈迹斑斑,十分难用。姜鹏索性连菜刀都拎出来了。尽管那尸身已经被书柜狠狠地挤压过,大部分的骨头都已经断裂,动起手来仍然很艰难。
五个人将门窗紧闭,把可能传出声响的孔都堵住,咬紧牙关地工作。
刚开始,几个人闻到那血腥味便忍不住要去呕吐,但到了后来,肚子已经倒空了,找不到什么东西可吐了,而鼻子也渐渐习惯了血的气息,竟然觉得习惯了。
也许,那些杀人狂魔就是由习惯而渐渐觉得舒服,直至最终上瘾的。
最终,完整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碎块。
家里剩余的垃圾袋全部被利用起来,把人体的碎块密密地封了好几层,以免血水渗漏出来。小区里有个小池塘,放了砖头的塑料袋很快沉了下去。
“这里的气味怎么办?”霍柯不无担心地说,“我看一个月都散不了。”
我已经把所有的空气清新剂全喷光了,血的味道混合着茉莉花香,更是令人作呕。
“让它慢慢散去好了,”王睿说,“这房子离下一个收租日还早着呢。在此期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可搬家公司的工人要来啊!”我说。
“我们自己动手,”王睿说,“能不要的东西都不要了,其他的在工人来之前都搬到楼下。现在洗澡去,就算把皮都搓下来,也得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霍柯叹息:“还不如就把这尸体扔到柜子里。我觉得柜子会很快把这个人消化得干干净净,一点气味也不会留下。”
王睿一愣,随即气得满脸发绿:“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