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一本正经,小少年也算是炉火纯青。
考试时间为漫长的两个时辰,等着阅卷的臣子们聊起天来。
隋大学士喝着茶说:“听说,这次参加殿试的年纪最小的贡生才十二岁,倒真是英雄出少年。”
旁边的李学士摇摇头说:“前几场考试那都是按照固定的格式来,刻苦一些倒也有机会通过,不过这殿试可是要联系实际的,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儿,阅历有限,怕是要吃亏。”
太子殿咬了口点心,歪着脑袋想了想:这解小四自从回淮南过年就没了音信,算算年纪倒也符合,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巧了。
两个时辰一过,考卷很快被送了过来,一切能透露考生信息的地方都密实地糊着,力求公平。本朝阅卷大臣的权力更大些,不仅可以选出前十份,还可以把前三份放在前面,提出倾向性的意见,当然最终的名次还是由皇帝来定夺。
几位大臣亲力合作加上太子殿的“协作”,选出了本次的前十名以及前三名,前三份的答卷可谓各有千秋:一份是联系了很多实际的例子,看得出此人阅历很是丰富,细节处也考虑得很清晰;一份是能巧妙地把圣人之学运用到劝农垦荒里,论理深刻,通篇读来琅琅上口,气度不凡;最后一份是提出的想法独辟蹊径,倒也能自圆其说,让人眼前一亮,似是怪才一枚。
太子殿明显很支持第三份,看的时候就兴奋地和太傅说:“先生,先生,您看看这文章写得多巧!”但就不知最后圣上会定夺哪一篇了。
凑热闹的小少年尽职尽责地陪着侍卫一同护送试卷到自家阿玛所在地点。衣着龙袍的男子细细地看着策论,太子殿坐在旁边啃着点心,喝着茶水,一脸好奇地期待着最后结果的出现。总算是等到自家阿玛看完了所有的卷子,小少年立刻凑过去问道:“怎么样?阿玛看上哪个了?”此话一出,殿试顿时有了几分选妃大典的味道。
男子顺手敲了下小孩儿的脑袋:“让你自己写又不肯,这会儿倒是心急!”说完从中拿出一份来,太子殿一看,是有很多实例的那份,小少年搔搔脑袋:“阿玛最中意这个啊?”
男子浅笑:“探花。”
小少年顿时多了几分兴奋,指着独辟蹊径那份说:“阿玛也喜欢这个是不是,儿子就觉得这个好!”
做阿玛的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嗯,是不错啊,适合榜眼!”
太子殿一怔,随即拿出琅琅上口的那份来:“原来阿玛中意的是这份啊,为什么?”
男子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揉揉小孩儿的脑袋说:“朕一直相信文中可见其人。”
小少年耸耸肩:“榜眼也不错啊……”
接下来便进入到写榜的程序,臣子们齐聚一堂,众目睽睽之下,糊名的纸被揭开,上面的名字一一露出来。
太子殿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最中意的一份,榜眼的名字掀开来之后却是许绮。小少年微微垂下眼睑,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失落。清秀的男子进殿谢恩,倒是看不出哪里有怪才的味道。
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众人等着新科状元名字的揭晓,小少年却有些走了神,直到听到旁边响起互相传达的声音:“是解晊哎,解晊……”太子殿瞪大眼睛,顺手扯掉了折扇,直到那个几月不见,笑容依旧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年进殿谢恩时,小少年才回过神来,看着叩谢之余还抽空朝自己挤挤眼的少年,太子殿咧咧嘴角,居然低喃了句:“破孩子。”
三日之后,琼林宴上,装扮成小侍卫的公主殿陪着自家哥哥一同参加,三个孩子一见面,本朝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就被“拷问”了,太子殿挑着眉:“阿玛还常说文如其人,你那文写得一点儿不像你的人,我还以为许绮那篇是你的呢!”
解小四起身回敬几位大臣,又坐下,浅浅一笑道:“我也没办法啊,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旁征博引也好,独辟蹊径也好,自然是写得更畅快些。但是爹爹提出的目标太刁钻,非要状元郎不可。一般来说,状元必会留任在京,榜眼探花经验丰富,有自己独特的治理办法,很适合在地方任职,但朝中京官,重权在握的话,我觉得圣上可能更喜欢儒才。”看看对面两个小孩儿愕然的表情,小四公子耸耸肩苦笑下,“身上记着一百下板子呢,不成功就真的成仁了。”
本来正吃着解小四带来的杏脯的太子殿和公主殿朝着解家小四背后的方向,咧咧嘴招呼道:“阿玛。”
新科状元表情一僵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近前衣着龙袍的男子,顿时心里一凉,呜,娘,孩儿好像不小心把心眼儿耍到当今圣上这里来了,还更不巧地被本人听到了。
男子亲手斟了杯酒给少年,说了几句劝勉的套话,最后却又揉了下少年的脑袋,压低声音补了句:“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
不久之后,任职结果公布了,比较特殊的便是状元郎,没有被任命什么官职,圣上的意思是,少年年纪尚小,又是可塑之才,故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待时机成熟,再行委任。
于是解小四住在宫中,成了御书房的常客,而太子小爷的“小团体”进一步壮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历史,此文架空,不要较真,随便看看~
一一零
新科状元解晊解小四是个心态很好的人,无论是之前的熟练掌握各种儒家经典,还是空闲时的背着自家爹爹帮助各门派发家致富,少年都颇为自得其乐。此次留任宫中,圣上交给状元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每日背五页本朝律例。解家小四虽不是那种过目成诵的神童,但是多年以来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背诵方法,五页律例对于少年来说还是很轻松的差事。可是转眼三天过去了,布置任务者也没有要检验成果的意思,江湖摇钱树本来就不是什么刻苦的孩子,这会儿自然是萌生了偷懒的心思,略略翻了几页,就丢下书陪着公主殿去习武场上看热闹,顺便分食太子殿的点心。
习武的休息时间,“太子党”四人组亲密会盟。太子殿看着解小四随手放到小几上的律例,咧咧嘴笑道:“看来阿玛这是打算为刑部培养人才了啊!”
李赫放下茶杯,挑起眉稍道:“王爷不是和圣上说过江湖摇钱树的事情吗?去户部不是更合适些?”
一旁抢点心抢得不亦乐乎的公主殿抽空答道:“阿玛说:‘獬豸啊,真是好名儿!’所以应该留在刑部……”
解小四嘴角抽搐了下,原来自己的未来是这么定下的啊,那么想来圣上也并非当真,于是毅然决然地打消了抽空继续背书的计划,心安理得地大口吃点心。
谁知没过多久就有侍卫来请新科状元去面圣,解小四第一反应就是“无意”地碰翻了旁边的四个茶杯,刹那间整本律例都洗了个澡儿。
没过多久的御书房内,当坐在主位的男子问到解晊背律例情况的时候,少年面不改色地拿出依旧滴着茶水地律例,垂头道:“臣在苦读时过于专注,不慎碰翻了旁边的茶杯,所以今日只背了一半儿。”
男子挑起眉,接过茶水书看了会儿,微眯起眼道:“朕觉得你不是碰翻了茶杯,是撞翻了茶壶吧。”
解晊同学本着皇上的话都是圣旨的原则,顺着说道:“呃,那许是臣记错了,是茶壶……”
原本就想扳扳少年的小聪明的执政者轻哼一声道:“茶杯也好,茶壶也好,朕交待你的事情完不成,还弄污了朕赐你的东西,你自己说,怎么罚啊?”有意无意地把戒尺拍在案桌上。
解小四舔了下嘴唇,一本正经地说道:“圣上,臣是文状元,不是武官儿,咱们能不能用文人的方式来解决?”眼睛紧盯着桌案上的戒尺。
男子闻言却浅浅一笑:“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朕了,文人的方式,私塾里的先生都是怎么对付背不出书来的学生的?”
解晊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进行最后地努力道:“圣上何等尊贵,实在不宜纡尊降贵教训臣……”
男子扬起眉梢:“糊涂!你是殿试夺魁的,正宗的天子门生,朕教训不得,谁还有这个资格?”
少年无奈,只好乖乖地蹭过去,伸出左手。
男子却也没急着打,单是把尺子放到少年的手掌上,径自去拿了本新的律例来,幽幽地道:“背给朕听听,差一条一下。”
少年微闭下眼,默默地回忆了下几天来记忆的为数不多的内容,随后便顺利地一条条背诵出来,一直到今日去习武场之前的,最终结果还好,二十三条。然而状元郎还是很不知足地求道:“圣上,臣知错了,能不能分开罚?”没等男子表态,又填上一句,“先生,学生下次真的不敢了……”颇为可怜。
男子拿过尺子,想了下道:“那好吧,今儿先打十下,剩下的明日再算。”话音未落,手起尺落,敲在少年的左掌心。
解家小四很夸张地闭上眼,扭过头去,每挨一下,手掌都往下落些,又颤颤地举回来,一到五下,少年立刻缩回左手,吹吹道:“圣上,剩下的打在右手上吧……”
男子挑眉,一般的学生不都会说,右手还要留着写字之类的话吗?却也颇为好说话地许少年换了手。
虽然男子有意罚少年的耍心机,但手下还是留了力道,每只手五下尺子,只是微微泛红而已,根本没有上药的必要。于是男子紧接着宣布了第二项惩罚,由每日的五页律例添为十页。
翌日解小四苦着脸出现在御书房,准时来还债,没等男子交待就自觉地伸出双手来。男子一怔,少年的双手掌心呈现大红色,看上去似乎还肿起来了,比昨日严重得多。做圣上的有些担忧地拉过少年的手细细察看,顺口问道:“怎么弄的?”,小心地按了按,“疼得厉害吗?”
状元郎有些心虚地答道:“呃,臣皮肉不和,康复能力差……”
男子有些困惑地挑起眉,随即瞥到刚刚蹭到指腹上的红色不明印迹,恍然大悟,咬牙道:“既然你的手这么脆弱,朕只好换个地方罚了!”
解小四一怔,片刻之后就后悔了,被迫遵旨趴在了桌案上,后襟也被撩起,男子却还继续命令:“裤子褪了!”
少年有些慌了:“圣上,臣今年都十二岁了,您……”
男子不急不徐地浅浅一笑:“你是希望朕帮你当普通的臣子,治你个欺君之罪,还是乖乖地脱了裤子挨打,就当是朕罚个不懂事的孩子!”
解小四摇钱树出身,江湖上混过,权衡利弊的事儿自然不用教,红着脸解了腰带,裤子褪到腿根,趴回了桌案上。
男子照着臀峰上连着落了八下尺子,尺印儿由白泛红,少年嘶嘶地吸着气,闷闷地道:“唔,小四不敢了,换,换个地方好不好?”
男子叹口气,放下尺子,把少年的裤子往下扯扯,在腿根处落了五下巴掌,恨恨地道:“朕等着你明儿再肿起来!”
完败的少年抖着手系好裤子,看上去无限可怜,心里却默默思量着,圣上比起爹爹来倒是心软多了。背对着男子打算趁君不备拿块御用点心吃补偿下自己,结果不幸被发现,手背上又挨了巴掌,男子挑眉道:“手上涂的东西不洗掉了就抓点心吃,想毒死自己啊?”随即却又一脸无奈道,“喜欢就拿回去慢慢吃吧。”
好吧,偏爱点心的皇家米虫似乎,又添一只。
作者有话要说:己丑年最后一章,明年见~
一一一
又是一个初夏的美好的开始,早朝过后,侍卫送来了当日的折子,衣着龙袍的男子一如往日地开始批阅折子。
不多时,侍卫小卜送了点心来,五块芝麻糕整齐地码在碟子里。
皇帝瞥了眼点心,又看了眼侍卫小卜,浅笑着说:“辛苦了,朕用点心,你帮朕分下折子!”
小卜答应一声,逐一翻开折子,分门别类,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男子踱过来略略翻看了一下,随口道:“小四啊……”
侍卫小卜毫无防备地应道:“嗯?”随即怔住,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吧,这样也认得出来?”
男子微眯起眼,敲了下对面“小卜”的脑门儿,轻哼道:“御膳房上给朕的点心次次都是双数,下次要偷吃,好歹也把嘴边的芝麻粒擦掉吧!”
易容失败的解小四抹抹嘴角,依旧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可是,可是就凭借这一点,就认定我是假的,也太武断了些吧?”
男子浅笑,比比桌案:“小卜分折子只会按照六部的门类来分,绝不会像你这样按照里面内容的不同来分类。解晊啊,想要蒙过朕,怕是还得练练!”
解小四叹气:“先生,您也太厉害了啊!”
皇帝目光依旧留在折子上,轻哼一声道:“说好听的也没用,把朕的小侍卫弄到哪儿去了?”
小四公子笑:“瞧您说的,我又不是人贩子,今儿小卜休假,是别的小侍卫伺侯你,我让他在门口侯着呢!”
男子停下笔,淡淡地问:“朕留你在身边学东西,你倒是天天和朕耍小心思,也不嫌累,说吧,怎么罚?”
解晊瘪瘪嘴:“臣知道了,今天多背十页律例,一共是二十页,差一条一下板子!”
男子浅笑:“倒是记得挺清楚的,抓紧时间去背吧,晚膳之后到御书房来验收,”顿了下,比比桌上的点心,“今儿这小侍卫扮得挺像,拿去吃吧!”
少年弯下眉眼,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包袱来装好点心,嘴上还不忘道:“臣谢圣上赏赐!”
出了御书房,少年也没急着背书,反而是直奔小公主殿的寝宫,到达目的地后便拿出芝麻糕来借花献佛,小人儿又嚷着要自家小四哥哥陪着玩躲猫猫。
于是解小四趁着公主殿用点心的时候,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御花园里转了转,看中了最高的一棵树,虽说小四公子不会功夫,但是爬树的本事还是有的,据说还是和某个著名门派的弟子学的,不多时上了树顶,坐得稳稳当当,翻开书开始背。
公主殿出来找人了,找了几圈也没发现树上用功的小四,又跑了几步,脚下一绊,膝盖磕在了地上,小人儿瘪瘪嘴,坐在地上,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解小四见状不对,马上下了树,奔过去,却见到小人儿大大的笑容:“哇,找到了!”
于是小四公子华丽丽地败在假摔上,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啊……
不多时太子殿学好了功夫,于是三个小孩儿凑到一起吃晚饭,而此时解小四的书背了十五页。
晚饭过后,解小四原计划是一边朝御书房走,一边背剩下的五页,这时却发现书不见了,回忆一下,好吧,落在树上了……
仗义的太子小爷自告奋勇地决定去帮小四拿回来,解小四不敢让皇上久等,直奔御书房。
到了书房,圣上依旧在批折子,撂下笔,道:“书拿来,开始背吧。”
解小四尴尬地笑笑:“臣忘记把书带来了。”
男子倒也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