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狱卒连忙回道:“当街斗殴。”
男子点头:“到七岁了吗?”
还没等狱卒回话,男孩子就先嚷起来:“当然到了啊,小爷看上去有那么小嘛!哎,我们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人来问案啊,你们这个程序不对吧!”
一旁的少年叹了口气,心想,我朝律法规定七岁之内不为罪,小爷这会儿你这么积极承认自己“年事已高”干什么。
男子倒也没恼,反而颇为玩味地说:“你还懂程序?我实话和你说,凭这点子小事儿就想见到咱们老爷,你是做梦!得啦,孩子,别在这闹腾了,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吧,待会儿让你家里人送钱来带你回去!”
男孩子颇为诧异地扬起眉:“啊?送钱来,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男子不耐地看了眼旁边的狱卒:“你和他说,爷没空!”说完坐到一旁的桌子那里喝起酒来。
那狱卒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道:“嗯,你这儿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交点儿钱就得了,关在这里咱们还得派人守着你不是,看你这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赶紧叫家里人送钱来就得了,何必在这儿受罪!”
男孩子扬起手指指旁边的牢房:“那他们呢,他们犯的是大事儿?”
狱卒一撇嘴:“哦,也不是,他们没钱,正想办法筹呢。”
见男孩子还是对这种做法颇为惊讶,少年问了句:“那,要多少钱呢?”
狱卒一笑:“还是这位明白事理,不贵,一个人二十两!”
男孩子插了句:“所有的都是二十两吗?那要是我杀了人,放了火呢?”
狱卒一怔:“呃,那,当然不是这个价码……”
坐在桌边喝酒的牢头终于听不下去:“小王,别和他们闲扯了!问问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太子殿这时候又开始心直口快了,利落地拿出一张四十两的银票,递过去:“不用我家里人来送了啊,我这儿就有!”
那狱卒接过来,仔细看了下,确定是真的,然后和那牢头对视了一眼,突然扬起了嘴角。
李赫一看,心想坏了,小爷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富啊。
果然红衣男子起身走了过来,拿过那四十两的银票,然后笑着说:“嗯,好,打架的事情就这么了了,但是两位还在我们这里待了小半天,我们还派人守着你们呢,怎么地也得交点儿钱吧。”
男孩子瘪嘴:“你们怎么能这样啊,那,你们要多少啊?”
少年挑起眉,怪了,按照这小爷平时的脾气,不是早就该愤愤然了嘛,怎么还装起乖小孩儿来了。
牢头露出和善的笑容:“也不多,一个人一百两,一共两百,很便宜是吧?”
少年皱眉:“我们是来访亲戚的,哪有那么多钱。”
狱卒接口道:“那好说,让你们的亲戚送来,说吧,住哪里的?”
男孩子歪着头极为无辜:“呃,我不知道,我还没去认过门呢!”
狱卒坚持:“那,叫什么总知道了吧!”
男孩子弯下眉眼:“哦,这个好说,江左最大的商号舒家你们总知道吧?”
面前的两个男子同时一怔:“你们是舒家的亲戚?”
少年有些急了:“太一!”这个时候不需要你这么诚实。
男孩子却不紧不慢地接下去:“嗯,他的远房表哥在舒家做伙计兼学徒,叫朝才,你们去老宅子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说完对着少年眨眨眼,露出顽皮的笑容。
那牢头白了一眼:“原来是个学徒,算了,小王,找个人去一趟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狱卒搔搔头,准备去找人。
男孩子却把小脑袋探出去:“哎,哎,别急着去啊!你们这么去了也没用,又不是嫡嫡亲的关系,人家怎么相信我们被关在这里啊。”
那狱卒回过头来:“那你说怎么办?”
男孩子露出无辜的笑容:“这样,你想办法弄张写罪状的纸来,把我犯的事儿写上去,再写上罚多少钱,然后我按个手印儿,这就成了!走到那儿,我也赖不了账!”
狱卒豁然开朗:“不错,你等等啊!我弄张来!”
看来该狱卒的人缘还不错,真弄得来状纸,可惜不知道怎么写,于是男孩子帮人帮到底,开始在旁边口述自己的“罪状”,态度极其诚恳。
狱卒终于写好了,把状纸递给男孩子。
男孩子刚要把右手拇指按在印泥上,却被旁边的少年拉住了:“还是我来吧!”
男孩子弯下眉眼:“你按还是我按,不是一回事儿,还怕你家亲戚不管我了不成!”说完干脆地按在状纸上。
那狱卒也开开心心地接过来,还带着一脸感激的表情:“嗯,这就行了,你们在这儿等着吧,这就找人来赎你们回去。”
见那狱卒出去找人了,男孩子才忍着笑,低声和少年说:“听听,来赎我们,整个儿就是一山寨土匪!”
作者有话要说:5~~可怜的江左哟,某小爷到你们那里去了啊!
二十一
此时已经顺利从后门回到宅子里的小国舅破天荒地扔下了堆在书房的账目不管,径直带着女孩子来到了位于荷塘旁边的屋子,带着淡笑解释道:“宝贝,这就是姐姐的房间了。”
房间颇为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甚至桌案上还放着绣了一多半的帕子,线头也还留在上面,好像主人随时都可能回到这里,继续绣完的样子。
有书柜,有古筝,还有很多摆在架子上小布偶,小模型。
女孩子惊喜地瞪大眼睛,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躺到了床上,抱住放在旁边被子,用力地吸了口气,扬起嘴角:“额娘的味道。”随后闭上了眼睛。
明明已经时隔十年,明明不可能再留下什么气味了,明明是小孩子在自己骗自己,男子却还是说不出什么来,站在原地看着一脸幸福状的小人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交待一句:“宝贝,等舅舅一会儿啊,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出去了。
待到再回来的时候,国舅爷手上抱着一个藤编的箱子,小心地放到房间的中央。
女孩子凑过来,一脸好奇:“里面是什么?”
男子笑着打开:“是姐姐小时候穿的衣服。”
女孩子几乎是欢呼了一声,马上拿出几件来,捧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样子。
男子坐到床边的小塌上,提议道:“穿上试试?”
女孩子点头,随后犹豫道:“先穿哪个好呢,这个很好,那个也不错,唔……”
正当女孩子服装秀似的尝试每件衣服时,一身青衫的少年探进头来,小心地招呼道:“爷。”
男子挑起眉,招手示意少年进来:“有事儿?”
少年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男子:“爷,这是刚刚衙门里的人送来的。我和他们说二百两太多,我一时拿不出来,得和我们爷借,才要来这张纸。”
男子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这两个孩子怕是遇上那些小无赖了!”
女孩子一脸好奇:“舅舅,那是什么?”
男子不焦不躁地解释道:“哦,就是和衙门串通好了,先主动挑衅等到对方动了手,再由衙差出面以当街斗殴的罪名来和当事人索取财物的无所事事的少年们。朝才,拿银子去带他们回来吧。”
少年点了下头,又犹豫了下:“呃,爷,两位小爷对外称我是他们的远房表哥。”
男子弯下眉眼:“其实,辈份也不差!那行,你这个远房表哥就亲自去一趟吧。”
少年赶到目的地时,刚好是开饭的时间。
狱卒在一旁催促着:“哎,我说两位这就走吧,出去不比这儿吃得好啊!”
男孩子却执拗地说:“不行,我们钱都交了,不吃顿饭不是亏得更多了!”
那狱卒提议道:“要不你再交个十两出来,我给你们换点儿东西来,这些你们怕是吃不惯!”
男孩子摆摆手:“没事儿,就来你们平日里的东西就行了!”
狱卒撇了下嘴,拿来两碗高粱米粥,上面各有一条颜色发黑的咸菜,递给两个孩子。
男孩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扬起嘴角,有些兴奋地说:“我知道了,这是高粱米,李赫,对不对?”
少年点了下头,吃了一口,皱起眉:“太一,你还是别吃了,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难吃!”
男孩子收起笑:“你以前也吃这个?”
李赫耸肩:“普通百姓吃这个不是很正常,另外还有玉米面的饼子什么的。”
男孩子端起碗咽了一大口,粗粗的触觉滑过喉咙。
站在外面的朝才急了:“哎,别吃这么快啊,当心噎到了,快送点儿水来!”
狱卒哼了一声:“也太金贵了,喝粥还能噎到!”
李赫小心地打量着男孩子的表情:“好吃吗?”
男孩子又咽了一口,瘪了下嘴:“不好吃。”叹了口气,低下声音,“我争取让你们以后都不再吃这个!”
站在旁边的李赫自然是听到了,扬起嘴角,也低声地回:“那就别吃了,小爷有这份心就够了,咱们出去吧!”
终于回到了舒家主宅的太子殿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小国舅的脸色,发现男子依旧一脸温和俊朗的笑容,还要带着他去看房间,男孩子放下心来。
谁知进了房间便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还冒着热气,男孩子一脸诧异地问:“小舅舅,谁要洗澡吗?”
男子随口答道:“当然是你啊!”
男孩子挑起眉:“哎?为什么?又没有要睡觉,为什么现在洗澡?”
男子拉着那孩子到桶边,指着里面说:“喏,看到了没,那是柚子叶,去晦气的,小外甥怎么说也是进了次牢里不是,这里的风俗习惯,回到家里先洗个澡去去牢里的晦气再说!”
男孩子偷笑:“小舅舅还信这些?”
男子耸肩:“做生意的自然最信这些东西!”
男孩子颇为无奈地妥协了:“那好吧,我这就洗,洗好了再去找小舅舅!”
男子却一脸无辜地坐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唔,待会儿我还要出趟门儿见几位朋友,现在还有些话想和小外甥聊呢,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就趁你洗澡这功夫吧!”
男孩子一下子红了脸:“啊?不用这么赶吧?我等小舅舅回来就好了啊!”
男子捏了下男孩子的脸颊:“哎?你不是害羞吧?你又不是女孩子,至于和小舅舅生分成这样吗?”说完还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
男孩子瘪了下嘴,认输,嘟囔了句:“原来装无辜的鼻祖是小舅舅……”垂下头慢腾腾地解扣子。
男子笑:“哎呀呀,小外甥别这么磨蹭,我可要来不及了呢!”说完伸出手去准备帮忙。
男孩子吓了一跳,嘟起嘴,利落地褪尽身上的衣物,进了浴桶。
男子忍住笑:“怎么样?水温可还合适?”
男孩子眯起眼,颇为惬意地靠在桶沿儿上:“唔,刚刚好!”随即又调皮地吹着漂在水面的柚子叶,“嗯,小舅舅要聊什么?”
男子摘下粘到男孩子肩上的叶子,放回水里:“小外甥准备怎么处理今天遇到的事情?”
男孩子微微皱起眉:“唔,那个衙门实在是太胡来了,哪有拿了银子来就能赎罪的道理,看上去似乎还大有明码标价的劲头,这么一来,咱们的法律就都没有用了。”
男子点点头:“嗯,是的,是的,确实不好,但是……”
男孩子挑起眉,两只小胳膊架在木桶边缘上,撑着脑袋:“嗯?怎么了?”
男子犹豫了下:“小外甥有没有听过《韩非子》里面有关于李悝变法的故事?”
男孩子摇摇头,做出一脸幸福状准备听故事:“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男子浅笑:“嗯,在战国初期,李悝准备提高魏国人的作战能力,打算从射箭下手,但是小外甥你也知道,这种东西不是做王的下个命令说从现在大家开始练习射箭吧,所有的百姓就都积极性很高地开始练习的。所以李悝就想了个办法,下令说凡是遇到难以决断的司法案件,就以射箭来决胜负,射中的人就赢这场官司,就这样全体的国民都掀起了一场练习射箭的狂潮。”
男孩子若有所思,没有马上接话。
男子又接着说:“嗯,当初江左这里的商业并不发达,后来突然间就出现了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拿出银子来可以抵罪,于是一时间出现了很多想要赚钱的人,这里的商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所以才能形成今天这种提到经商就想到江左的局面。”
男孩子咬着下唇:“可是,这样对穷人不是很不公平吗?”
男子嘴角的笑容有些涩涩的:“小外甥,小舅舅是个商人,你要知道凡是商人最终都是要追求利益的,否则那不是商人,就算他暂时充当一个慈善家,最终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将来小外甥只管拿出些甜头来吸引商人,这样他们就能心甘情愿地陪着小外甥你走一大段路,只是最终的目的地永远不在一起而已。怎么做到公平,怎么让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日子,是小外甥的追求,但是并不一定是这天下所有人的追求。”
男孩子怔了一下,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随即打了个喷嚏,咧嘴笑:“啊,小舅舅,你这个商人怎么连老底都告诉我了啊,我得好好想想再决定怎么做,不过,我可不能再泡下去了!”举起一只胳膊来,“你看,你看,皮都皱起来了!”
宁谧的夜,舒适的床,然而男孩子却睁着大眼睛一点儿要入睡的意思也没有,微微咬着下唇,翻了个身,压住被子,喃喃自语:“呜,这么办好像也不行……”彻底地趴在床上,把被子蒙到了脑袋上。
这时门却被轻轻地推开了,有过前车之鉴的男孩子把头钻出被子,先借着月光眯起眼睛判断了一下,果然是那个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靠近过来。
男孩子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等着小人儿走到床边,就在小人儿准备爬到床上时,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小孩儿:“丫头,怎么又不好好睡觉啊?”
女孩子瞪大眼睛,及时把手捂在嘴上,这才没叫出声来,稳定了下情绪才说:“啊,哥,怎么你没睡着啊?”然后嘟起嘴,握紧小拳头,砸到男孩子身上,“坏人,吓我!”
男孩子挑起眉:“到底是谁在吓谁啊?别和我说你认床哦,你可没这毛病!”
女孩子嘻嘻一笑,越过男孩子躺到里侧:“那哥你怎么也没睡着?”
男孩子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女孩子支起身子,一脸好奇:“思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吗?”
男孩子微微眯起眼:“别转移话题,说,跑过来干什么?”
女孩子瘪了下嘴,把头埋到自家哥哥的胸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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