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住院期间,老张白天在医院陪护,晚上回家打一晃,就偷偷溜出去四处打探王宝全的情况。这时候他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一点都不感到疲劳。即使在他年轻时,参军野外训练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精力充沛过。乍看上去,他竟然红光满面,目光炯炯。如果不是有着一副黑如熊猫的眼圈,没人能看出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
尽管他很会掩饰,但妻子却看出了他的异常。
“你最近怎么了?”妻子担忧地问。
“没什么啊?怎么了?”
“感觉你特别精神。”妻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
“精神不好吗?非要死气沉沉你才高兴?”
说完老张就气哼哼地离开了病房,出门之后,老张立即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今晚就是王宝全参加寿宴的日子了。老张穿上了自己唯一的西装,带着一把刀,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口。他没打算今天就行动,带刀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天来祝寿的人很多,别墅区门口停满了高档汽车。几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站在别墅的门口,他们礼貌地接待着进入的人员。老张远远地观察,发现所有人都带着请柬。
别墅四周的院落很大,到处都是人。光天化日之下,完全没有潜伏进入的可能。埋伏在不远处的老张盘算着,也许再过一个小时等天黑透了,就可以秘密潜入进去了。
人们不断涌入这栋别墅,开始时人流如织,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变得稀稀落落的。
王宝全与一般随从来得比较晚。他们开了几辆奔驰过来,都穿着整齐的西装,打着领带。之前老张从一个马仔手下拿到了王宝全的照片。所以当王宝全一露面,老张立即就认出了他。在王宝全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个人与王宝全有着几分相似,老张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是谁。
那一瞬间,老张感觉热血涌到了头顶,胸口像是被人猛捶了一拳,憋闷得喘不上气来。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杀戮,只有疯狂的虐杀,才能平复他心头的仇恨。
但是他不会这样做,他强迫自己要克制,否则将会永远失去报复的机会。又过了十几分钟,天终于黑了。
他从远处的矮墙里,直起了身子。然后他慢慢地摸到了别墅的四周。他之前来这里踩过点儿。夏天的晚上,路灯要等到7点才会打开,而现在天还没有完全变热,所以6点50分,天就会全黑下来,他有十分钟的机会,混入这个地方。
这对于受过特殊训练的老张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绕着别墅,找到了一个摄像头的盲点。将一个红外发射器对准红外感应器之后,就翻身跳到了墙里面。墙上的红外警报器并没有响。
别墅里面布置得金碧辉煌,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老张整理了一下衣服,在人群中穿行。人们大多忙着攀谈,并没有注意到他。他顺利地利用人群的掩护,通过了别墅的大厅,进入了楼上的卫生间。
楼上是卧室所在的地方。客人们一般是不会上楼的。老张所在卫生间的窗子,正对着院子的侧面。那是人们给寿星拜寿的地方。老张亲眼看到王宝全给这个欧阳正拜寿。
欧阳正还用手摸了王宝全儿子的头。
老张不禁纳闷,这个很有名的经济学家,到底与他有着怎样的关系。
八点整,晚宴开始了。人们聚在院子里,大吃大喝,高声笑谈。
老张更加纳闷了,为什么这个欧阳正放着好好的酒楼不去,偏偏要在自家院子里搞酒宴。
老张正在瞎琢磨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他急忙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了他妻子的声音:“你干嘛了,你今天不是应该给我送饭吗?我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孩子在医院,天天就我一个人照顾。你也不帮忙!你*的我要你这个男人干嘛!”
☆、第11章
老张听得出,妻子怨气很大。他急忙低声说:“现在有事,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他就关掉了手机。
老张走出卫生间,找到了这个经济学家的书房,他想寻找一些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机密文件。正在他在书桌上乱翻之际,欧阳正进门了。伴在他身边的人,正是王宝全。
老张听到声音,急忙躲到桌子下面。老张盘算着,如果他们再靠近,发现了他的话,他就冲出去直接杀掉这两个人。
但是他们却始终站在书房中间,始终没有靠近老张所在的书桌。
“最近那事儿怎么样了?”欧阳正的嗓音很浑厚。
“闹得挺大,但是暂时没牵连到我儿子。估计也是那家人怕丢脸,所以没跟媒体提起*的事情。”王宝全几乎是窃窃私语。
欧阳正打官腔道:“你让我联系的人,我都联系了。但是他们不肯出面帮你。这件事闹得影响很不好啊。”
王宝全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大,他说:“不能你说帮了就完了,做事情要看结果。你做了,结果等于没做,不也是一样么!”
“我再联系联系,不就行了,你急什么!”欧阳正敷衍道。说着他就抬腿迈步,走出了书房,王宝全紧随其后。
老张更纳闷了,这个经济学家,论影响力,论掌握的人脉,都远比王宝全厉害,怎么会被王宝全吃得那么死?莫非他有什么把柄攥在王宝全手里?
楼下的说话声越来越吵了,最后说话声逐渐被酒令声所替代。
老张潜伏在书房里,翻尽了所有的文件,也没有找到什么秘密。如果说这个经济学家真的有什么秘密,那就是他书房里的书,其实都是假的。只是外表有个书皮,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老张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对,因为只有彻底不看书,才能保持一无所知的心态。也只有在这种心态下,人才能信心满满地胡说八道。
渐渐地,酒令声越变越小,人也都纷纷告辞。
见王宝全也带着人要离开,老张急忙翻墙而出,他钻入了一辆汽车,熟练地抽出方向盘下面的电线,将汽车发动起来。
这是他事先偷来的汽车,是一辆黑色帕萨特。他之前将车停在了门口,就是为了等今晚酒宴结束后,跟踪王宝全的。
王宝全毫无疑心地直接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老张一路远远地跟着,同时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十几年前在军队里的情景。他清楚地记得营长送别他们时的一句话:“等你们回家,我希望你们能安居乐业,做个老好人,因为我知道,凡是我训练出来的兵,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一旦做了坏人,不调动一个连,搞不赢你们的。”
这一天,老张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王宝全的家。但就在他回家的路上,他发现了一辆车,一直跟在他的后面。老张带着他兜了几个圈子,但那个人的驾驶技术非常好,老张只好往人多的地方开去,在一个繁华的街口,老张趁红绿灯交替,马路中间混乱的时机,加速驶向十字路口。后面的车紧随其后,咬得很死,像是非常害怕跟丢了他。
老张抓住车流间的一个空档,前轮紧贴隔离带边缘,来了一个甩尾漂移。调头驶向了相反的方向,跟在后面的车再想调头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老张不慌不忙地把车开走了。
这个漂移的技术,是他在军队学会的。那时候他开的车是卡车。卡车漂移起来比轿车要费力得多。那时候老张的驾车技术,在部队里是数一数二的。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车,但是稍稍熟悉一下,还是比一般人强很多。
这是因为当初高强度的训练,使得他对于汽车的操纵,已经成为了本能。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的血腥命案,让刑警忙得抬不起头。据警方初步判断,这几起严重的谋杀案应该是黑帮火并。
“火并?火并个屁!滨海市就那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谁他妈敢跟我火并!你新来的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王宝全听了这说法有点儿恼火。
新来的刑警队长王洋,是刚被省公安厅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的,他有点儿看不惯王宝全,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谁啊,口气不小啊!”
王宝全刚要发作,就被老吴用眼神拦了下来。
王洋循着王宝全的眼神,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的老吴,没吱声低头离开了。
“这个家伙是干嘛的?”
“这是新来的刑警队长,省里派下来的!”
“怎么没听你说过?”
“今天上午我们才刚知道,他中午就过来了!正要告诉你,谁知道你过来了!”
“他对我什么态度?”王宝全有点儿心虚。
“没什么态度,讲究证据,公事公办。”老吴的话,密不透风。
“少跟我打官腔,他到底想怎样?不服我就做了他!”
“你手下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这个人的吗?”老吴忙转移话题。
“凡是见到的他的,都死了。”王宝全用食指,使劲儿地敲了敲桌子。
“那孩子还活着,不行等那孩子危险期度过了,可以问他见没见过那个人。”
“好,那就这样吧。我会派人全力保护那个孩子的安全的。”王宝全起身就要走。
“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等王宝全走了,老吴才嘟囔了这么一句。
老吴暗中希望新来的王洋,能够给这个乌烟瘴气的城市带来一些改善。但是现在他却并不敢寄希望于他。因为王洋这人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白面书生,憋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响屁。而且王洋肯定有背景,上面把他派来,无非就是为他的下一步升迁做准备罢了。
对于干了二十多年刑侦工作的老吴来说,在他心里滨海市早就已经死了,对于这样一个早已腐烂的城市来说,早就已经没有了救世主。所以寄希望于一个人带来改变,纯属浪费感情。他迫不及待地赶走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他也不认为王宝全会永远逍遥法外,因为在他看来,这整个滨海城就像是一个大监狱。这是共和国身上的一块烂疮,是好人们都想逃离的地方。所以他早就教育他的儿子,要好好学习,考省外的高中,考省外的大学。如果可能,最好能够考出国门,与滨海市永远断绝了联系。好在老吴的儿子,真的很争气。昨天他儿子还打来电话说,自己考上了法国的大学,正准备出国呢。这是唯一让他舒心的地方。
老张把车停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个远离他家所在的地方。
家,这个字对于老张来说,有着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家的感觉。行走在静谧的黑夜中,没有人们的喧闹声,也没有夏虫的鸣叫声,甚至没有一丝风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原本熟悉的一切景物,都折射出神秘的光泽。老张年轻时虽然也常常在黑夜中训练,但他从未体会到黑夜竟有如此的魅力。
现在他越来越喜欢黑夜,喜欢夜空中悬挂着的繁密星辰。它们在天上默默地注视着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并派下战神扫荡天下不平之事。老张自认为,他就是那个战神。在这迷茫的黑夜中,他就是那永恒燃烧的太阳,引领着所有冤屈者,走向追寻正义的路。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丝毫不认为,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癫狂。
老张的妻子,这些日子满腹怨气。老张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吃饭。一见到老张回来,她就立刻变得暴跳如雷。
“你去哪里了?!”一进屋她就厉声质问。
“你没在医院?”老张不解地问。
“我在医院盯了一天一夜了!弄得一身臭汗,也没饭吃,你也不去替我,我只能回来了。”
“你不在那里盯着,闺女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说着她把碗筷一推,就躺床上去睡觉了。
“你以为我闲着呢!我在外面天天跑关系!”老张追着她说。
妻子转过身,涨红了脸大吼道:“跑关系有个屁用!送上门的记者你不用,你去跑什么鸟关系,这里你还认识谁?亲戚都不管这事!人家去参军,出来不是有个好工作,就是能有个技能。最不济了还有一堆战友。你等于白参军,进去的时候是个*,出来还是一个*!”
“我操你妈!”老张站在床脚,跳着脚地骂。
“让我们受苦,”她突然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人家这样欺负。”她一边抽泣,一边呜呜地埋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要你一个男人,有什么用。”
☆、第12章
老张听罢,咬牙切齿,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就摔门走了。家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已经彻底死去了。
失去了时间概念的老张,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女儿刚出生时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演。女儿学走路,开口叫他“爸爸”的一幕,犹如就在眼前。十几年来,女儿是他生活的唯一目的,他活着就是为了让女儿生活得更好。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
围着小区绕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他打开那辆偷来的汽车,发动了引擎。
将车开到医院门口,他下车走入医院,找到了女儿的病房。女儿病房门外的不远处,徘徊着几个抽烟的男人,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驱散烟雾。
“医院不许抽烟!”一个男医生经过时提醒他们。
那些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旁若无人地继续吸烟。
老张盯着他们,觉得这些人有些奇怪。他走进护士站,询问那些人的来历。
护士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说:“就是前一阵报道的那个孩子,家里人被灭门都死了,他被煤气炸伤了。这些人是孩子家属,保护孩子安全的。看这些亲属的素质,就知道他们家没好人。”
老张惊愕了一下,突然问道:“没死?怎么会没死?”
护士面露狐疑,老张泄露秘密,忙掩饰道:“孩子命真大!跟我孩子一样命大!”
说完,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老张坐在昏睡的女儿床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他站起身打开窗子,大口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终于才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有条理了一些。
他想: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杀死那个孩子。要么在孩子醒来之前,弄死王宝全一家。杀了孩子,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但是医院遍布着摄像头,到处都是目击证人。如此一来,与直接自首无异。可如果不杀他,一旦孩子醒来,他也早晚会被抓到。到时候报仇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想起了在部队时,教官总对他们说的话:“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那是他们在演习时,军官要他们翻过一座山,老张问走那条路线,教官就这样回答了他。
“可是,敌人的布放,大都集中在这里。”
“拦路者杀。”
想到这里,老张立即明白了该怎么做。他打开房门,偷偷潜入了最近的一个诊室,从里面室偷了一件医生的大褂,带上了帽子与口罩,然后又从病房推出一个大型氧气瓶,推开门就径直向那孩子的病房走去。那几个正在吸烟打牌的男人,抬起头看着他,他推着氧气瓶,用眼神示意要进去。
那几个人拦路,要让他摘下面罩。
老张指着氧气瓶说:“你们帮我一起弄上,再不弄上,一会儿人就窒息了!”
那几个人见老张理直气壮,也不敢得罪,便打开了们,跟着老张一起进入了病房。老张放下氧气瓶,指挥那几个人推走原来的氧气瓶。瓶子很重,那几个人操作做起来并不轻松。老张掏出刀子,猛扎那几个人的左侧背部。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几个人的心脏就都挨了刀。老张近身过去,挨个抹了他们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