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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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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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壁炉前面去吧,你的嘴唇都紫了。这儿可不比城里。”
    安德鲁在火堆前揉搓着双手,莫顿开了一瓶黑葡萄酒,倒了两杯。
    “给,”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安德鲁,“要想暖和过来,这可比火要快多了。把你的记者证给我看看。”
    “看来你是相信我的话了。”安德鲁打开了钱夹。
    “只有傻瓜才会随便相信别人的话。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如果你很容易相信别人,那证明你不是个好记者。你可以烤五分钟的火,然后就立刻离开,明白了吗?”
    “我读了上百篇有关沃克事件的文章,你是唯一对莉莉安·沃克的罪行持保留态度的人。虽然你只是在文章最后提了个问题,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你对此有所怀疑。”
    “那又怎么样?都是以前的事了。”
    “从1月20日开始,所有的报刊都对这件事集体失声了,除了你的那篇文章,是在21日发表的。”
    “我当时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莫顿笑了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所以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
    “我是老了,但还没有糊涂。你怎么突然对这件旧事感兴趣?”
    “我总是对所谓的主流舆论导向持怀疑态度。”
    “我也是,”莫顿回答道,“就是这个原因促使我写了那篇文章。当时这事可没那么简单。我们收到了上头的指示,让所有媒体不要再提沃克和他妻子的事情。你要想想当时的情况。舆论还没有那么自由,政客们还是可以给我们制定条条框框。我可是突破了他们的底线。”
    “怎么做到的?”
    “我们都知道的一个小技巧。报社总是在编务会上告诉大家可以写什么,然后大家就去准备,再送审,再印刷。但是如果你交稿交得很晚,审稿的人就不会有时间去看你的文章,你就可以原样发表了。一般来说没什么事情,但是像这种大事,肯定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过去。那些大人物不会容许我们这样做的,这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害。虽然第二天,没听说有人向报社施压,可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你不认为沃克的妻子有罪?”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我所知道的,只是所有的同事,包括我,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所谓的铁证。让我在意的是,似乎没有人关心这一点。麦卡锡主义已经消失十二年了,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还是能看到它的影响。你的五分钟已经结束了,我不用给你指门在哪里吧?”
    “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继续开车,你没有客房吗?”
    “我从不接待客人。村子北边有个汽车旅馆。”
    “加油站的人跟我说旅馆离这儿有五十多英里,而且冬天一般还会关门。”
    “他真是鬼话连篇,是他告诉你我的住处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的信息来源的。”
    莫顿又递给安德鲁一杯酒。
    “我可以把沙发借给你。但是明天一早,在我起床之前,你最好能离开我的房子。”
    “我还有其他关于莉莉安·沃克的问题想要问你。”
    “我不会再跟你说什么了。我要睡了。”
    本·莫顿打开了壁橱的门,扔了一床被子给安德鲁。
    “我不会跟你说明天见,因为我起床的时候你应该已经不在了。”
    他关掉灯上了二楼,卧室的门随后也关上了。
    安德鲁独自一人坐在一楼,只有一点儿微弱的火光可以给他照明。他等到莫顿睡下,才走到窗户边的一张书桌处。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上有一张莫顿的相片,上面的他大概只有二十几岁,旁边的男人应当是他的父亲。
    “不要翻我的东西,要不我就把你赶出去。”
    安德鲁苦笑了一下,躺到了沙发上。他打开了被子,听着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进入了梦乡。
    有人抓着安德鲁的肩膀把他摇醒了。安德鲁睁开眼,却看见了莫顿的脸。
    “你这个年纪竟然会做噩梦!你又没有参加过越战。”
    安德鲁坐起身来,屋里的温度比之前下降了很多,可他还是一身冷汗。
    “看来我还是应该为你做点儿什么,”莫顿继续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费格拉早就打电话通知过我你可能要来。如果你想做个好记者,就让我教你几招。我再往壁炉里添点儿柴,好让你再睡一会儿,我也不想再被你梦中的惨叫声吵醒了。”
    “不用了,我要走了。”
    “你走了,我要把剩下的事情告诉谁?”莫顿发起火来,“你从纽约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问题,而你竟然现在就要走?你每天早上去报社的时候,难道没在进门处看见‘纽约时报’那四个字?你就没有感到一种使命感?”
    “当然有,我每天都有这种感觉!”
    “那就留下来,做一个合格的记者!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听我喋喋不休地给你讲所有事情,直到你无法忍受,自己选择离开;要么就是我被你问烦了,用球棒把你赶出去。但是你就是不能半途而废,才问了几个问题就要放弃!现在你可以问我有关莉莉安·沃克的问题了。”
    “你为什么会怀疑她的罪名?”
    “在我看来,她的罪行好像有点儿太严重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文章里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一点?”
    “一旦报社向你施压,让你不要再关注某个话题,那你就最好不要太固执。60年代的时候,我们还在用打字机,也不可能用网络让外界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关于这起事件,上头已经发了禁言令。实际上,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能够支持自己的看法,而我当时一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天亮之后,你跟我到后面的车库去一下,我好看看是不是还有当时的材料。不是因为我的记忆力退化了,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在你看来,莉莉安·沃克到底窃取了哪些材料?”
    “这正是最大的谜团,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材料。政府说是一些关于我方军事基地在越南的部署位置的材料。但这就更奇怪了,莉莉安·沃克是个母亲,她没有理由让那些年轻的战士去送死。我经常在想幕后黑手是不是想对付她的丈夫。作为一个民主党人,沃克的右倾倾向太明显了,他的很多主张甚至和党派的根本路线相悖,而他和总统的友谊也招致了很多人的嫉恨。”
    “你认为这是场阴谋?”
    “我不能说这是我的看法,但这也不是不可能,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好了,该我向你提一个问题了。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
    “莉莉安·沃克的外孙女是我的朋友。她坚持要为外祖母洗清罪名。我还知道直到前几天,好像还有人在关注这件事。”
    安德鲁之前把苏茜的那封信抄录了一份,现在他把这个副本递给了莫顿,并详细讲述了他和苏茜公寓里的两起入室盗窃案。
    “原件有破损,我就抄了一份。”安德鲁说。
    “这封信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莫顿边看边说,“你说你看了上百篇和此事有关的文章?”
    “所有提到沃克的文章我都看了。”
    “那有没有提到什么出国旅行或出差之类的事情?”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穿上你的外套,跟我去车库看看。”
    莫顿拿起了书架上的一盏风灯,示意安德鲁和他一起过去。
    他们穿过了一个满是冰霜的菜园,走进了一间车库。在安德鲁看来,这个车库甚至比莫顿的房子还要大。车库里有一辆老吉普,还有一堆木柴,最后面放着十几个铁质的箱子。
    “我的职业生涯都在这些箱子里面了。要是这么看的话,人的一辈子也做不了什么,尤其是当我想到之前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才写出这些东西,而它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时候。”本·莫顿叹了口气。
    他打开了几个箱子,让安德鲁在一旁为他照明。最后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材料,把它拿回了房间。
    两个人在桌旁坐了下来。莫顿往壁炉里添了些木柴,开始看他当时的笔记。
    “你也帮我一起看吧,我记得里面应该有一份沃克的生平。”
    安德鲁立即执行命令,但是莫顿的笔迹并不是很容易辨认。最后他还是找出了那份文件,把它递给了莫顿。
    “看来我还没有老糊涂。”莫顿高兴地感慨道。
    “你在说什么?”
    “和你那份信件有关的东西。1956年沃克已经是议员了,而议员是不应该在冷战时期随便到柏林去的,除非有外交使命,而这种事很容易就能查到。但是你看看他的简历,如果你看得够仔细,应该会发现他从来没学过德语。那他为什么会在1956年到1959年间和这个朋友一直待在柏林?”
    安德鲁立即很懊恼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莫顿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旭日。
    “要下雪了,”他观察着天色,“如果要回纽约的话,你最好立即动身。在这个地方,下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可能会被困上好几天。带上这份材料,虽然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也许对你有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莫顿给安德鲁做了一个三明治,又给他灌了一壶热咖啡。
    “你和加油站的那个人口中的本·莫顿很不一样。”
    “你这么说是为了感谢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感谢的方式的确很特别,我的孩子。我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现在又回来度过余生。如果你已经游遍了世界,看过了你想看的东西,就会有一种叶落归根的愿望。我十七岁的时候,加油站的那个笨蛋坚信我和他的妹妹上床了。我出于自尊没有辩白。其实他的妹妹在这方面很是随便,镇上的男生也经常利用这一点,可是我从来没那么做过。而他几乎对村里和附近所有的男生都有敌意。”
    莫顿把安德鲁送到汽车前。
    “好好保管我给你的材料,仔细研究它,希望你用完后能把它寄还给我。”
    安德鲁向他做了保证,然后就坐在了方向盘前。
    “斯迪曼,你要小心。既然你的公寓遭遇了盗窃,就证明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也许有人不希望莉莉安·沃克的过去被挖掘出来。”
    “为什么?你自己也说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认识一些检察官,他们也很清楚一些死刑犯是被冤枉的,不应该为此送命。但是他们却会百般阻挠别人查清事实,宁愿看着这些人在电椅上死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误和无能。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但是一个被冤致死的参议员之妻可能还是会威胁到一些人的利益。”
    “你怎么会肯定她已经死了?没有一家报纸说过她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的集体性沉默就证明了这一点,”莫顿回答道,“不管怎样,如果你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把号码写在了三明治的包装纸上面。最好晚上打,白天我一般不会在家。”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安德鲁说,“是我建议费格拉给你打电话的,让他通知你我会前来拜访,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能的记者。”
    安德鲁发动车子离开了,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车子在地平线上消失之后,莫顿回到了房间里,拿起了电话。
    “他已经走了。”他对另一端说。
    “他知道了什么?”
    “看来他还不知道太多事情。但是他是个好记者,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你看到那封信了吗?”
    “他给我看过。”
    “你可以把内容抄下来吗?”
    “应该是由你把它抄下来,记住里面的内容并不困难。”
    他开始向对方复述如下内容:
    亲爱的爱德华:
    我可以想象这次的不幸对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但是为了让你良心能安,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捍卫国家,虽然可能会因此失去我们最珍视的东西。
    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我对这一点深表遗憾。我不会忘记我们在1956年到1959年间在柏林度过的那段闲适的时光,更不会忘记在某个7月29日,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到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
    “署名是谁?”
    “他给我的只是手抄件,上面没有署名。据说原件的纸张已经很脆弱了。在山缝中尘封了快五十年,这样也可以理解。”
    “你把材料给他了?”
    “他把材料带走了。我觉得不需要给他更多暗示了。斯迪曼是个喜欢挖掘真相的人,他自己会查的。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但是我不明白你的意图。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这些材料,你现在却要让它们重见天日。”
    “她死之后没有人知道她把它们藏在那里。”
    “报告中不是说过她已经把它们销毁了吗?这也是上头希望的,不是吗?让材料和她一起消失。”
    “我从来就对报告上的内容持怀疑态度。莉莉安可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肯定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被捕,在这之前她就应该会把材料放在安全的地方。如果她想公开这些材料,就肯定不会销毁它们。”
    “这只是你的看法。就算报告的结论有误,但我们自己已经花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材料。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家族的荣誉需要每一代人的共同捍卫,这也是许多部族战争爆发的原因。我们之前之所以可以进行短暂的休整,是因为莉莉安·沃克的女儿没有能力查清真相,可是她的外孙女显然不是好惹的角色。如果她不能为外祖母洗刷冤屈,她的后代也会继续下去。我们要捍卫国家的荣誉,可是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人世。有这个记者的帮助,苏茜也许能实现她的目标。那我们就适时介入,让这件事彻底结束。”
    “我们要为她安排和她的外祖母一样的命运?”
    “希望不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吧,我们再联系。对了,你把真正的莫顿怎么样了?”
    “你说他希望能在这个房子里度过余生,我帮助他实现了最后的愿望。现在他就睡在他的蔷薇花下面。我下面要做什么?”
    “待在莫顿家里,直到你收到新的指令。”
    “希望不要太久,这个地方不是很舒服。”
    “我几天后给你电话。尽量不要让附近的人看见你。”
    “不会有问题的,这个棚屋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男人叹了口气。
    但阿诺德·克诺夫已经挂断了电话。
    男人走进了二层的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心地摘下了粘上的胡子和花白的头发。除掉了伪装之后,他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看来你没有把和你外祖母有关的一切都告诉我。”图书馆里,安德鲁坐在了苏茜的旁边。
    “我之前换位置不是为了让你再次坐到旁边的。”
    “那可不一定。”
    “你之前也没有问过我。”
    “那好,我现在就问。还有什么关于莉莉安·沃克的事情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也许的确是个酒鬼,脾气也不太好,但我是个称职的记者,这也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你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你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给你几个星期的时间。假设我们可以证明你外祖母的清白,那我要独家发布这条新闻,而且保留不经你审阅就发表相关文章的权利。”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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