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愉带着我们径直往医院去。病房之外站满了人。有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小声议论,有的独自蹲在地上抽烟。个个一脸愁容,神情落寞。
一个中年人显然是认识时欢愉的,迎出来说:“有心了,有心了。你爸爸的情况也不乐观,怎么好让你丢下他过来。”
时欢愉往我们方向一挥手,说:“多得这几位高人,我爸已经康复了。不过身子还很虚弱,需要慢慢补身子。”
“高人?”中年人眼中精光大亮,“请各位帮帮忙,去看看我姐夫吧!”时欢愉不解,说:“宋叔叔不是中毒吗?医院没办法?这几位都是方术高人,恐怕对医疗方面的问题没什么办法。”
中年人大喜,说:“是方术高人就更好了!姐夫已经住院接近半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医院今天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姐哭得死去活来,冷静下来之后,寻思应该通知姐夫的亲友过来送他最后一程。我一直觉得吧,姐夫不是中毒,是中邪。但是他们都不听我的。如今你竟然带了几位方术高人过来,说不定是老天爷要救我姐夫一命呐!各位快请进来看看吧!”
我们一进病房,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布满青色铜锈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什么情况!”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集、阿宝和司徒不息似乎已经看出端倪,都一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的表情。
我忙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黄集不答话,问那中年人:“先给我们说说,你姐夫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中年人有些为难,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姐夫没别的爱好,平时就爱搞点收藏。还弄了个小型的私人博物馆。半个月前,博物馆的房东要把房子收回去,让姐夫搬走。那天我本来打算晚点过去帮忙,但是还没出门,我姐就突然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我。我问她发生什么事情,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急忙赶过去,那时候姐夫已经这样了。”
黄集点点头,说:“怪不得之前没事,大概是之前一直没有接触铜币。搬家的时候碰到了,才会被侵体。”
中年人显然听不明白,我和时欢愉也很茫然。
黄集不再理会我们,径直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探宋东亨的脉搏,然后扒开他的眼皮。中年人站得最近,失声叫了出来。我和时欢愉好奇上前,猛地觑见宋东亨眼睑内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肉色细虫。这些细虫疯狂涌动,无比恶心。它们没把宋东亨的眼球吃掉实在是个奇迹。
黄集从一旁拿过一把镊子,正要做什么,门外突然闯进一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宋太太也出事了!”
中年人大惊,急忙夺门而出。我们这时才知道宋太太因为忧心过度,晕了过去,正在另一间病房休息。
我们跟在中年人身后,过去一看,发现宋太太跟她丈夫的情况一样,也是全身长满了青色铜锈,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年人喝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姑姑吗?”
年轻人哭丧着脸说:“爸,我一直守在姑姑旁边。她也一直什么事都没有。五分钟前,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姑姑成这样了!”
☆、048章 青铜蛊
“就算有人混进医院要对你姐不利也不可能这么快得手吧?”我说。
黄集说:“没有人进来。”他走到宋太太病床旁,扒开宋太太眼皮。我本以为也会看到刚才那种肉色细虫翻滚的景象,没想到她的眼睑中却只有一个个肉红的小包。
“果然!”黄集用小刀切开一个肉红小包,马上有一个什么东西顺着血液流了出来。黄集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将那东西取了出来。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类似虫卵的东西。
黄集匆匆往宋东亨病房走去。我们赶紧跟上。他用镊子从宋东亨的眼睑里扯出一条肉色细虫。肉色细虫受了惊吓,拼命挣扎蠕动。
“青铜蛊。”黄集笃定道。旁边的阿宝和司徒不息点头。司徒不息说:“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中年人大喜,说:“各位既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烦请出手救救我姐姐夫妇吧!”
黄集摇了摇头。中年人大急,说:“只要你们能把他们救活,必有重酬!”
司徒不息“哼”了一声,说:“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中年人自知失言,慌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那个……我只是……”他一慌,话都说不好了。
时欢愉忙帮他解围,说:“乔叔只是一时情急,没有不敬的意思。还请各位不要生气,救救宋叔叔吧。”
黄集这才说:“不是我们不想救,实在是……唉……”沉默了一阵,他让那中年人去买两斤鸡蛋和一些白醋。准备好蜡烛、符纸等材料。中年人急忙应声走出病房让人购买。
黄集从包里掏出一小沓符箓。我认得那是专辟邪气的辟邪符。
“你姐夫的藏品中有一件先前的裤衩铜币,你知道吗?”黄集问。
中年人说:“知道知道,那是时老板送给他的。我姐夫把那铜币当做宝贝,平时根本不让旁人碰。”
黄集点头,说:“把那枚铜币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触碰。不然下一个变成这样子的就是他。”
“你是说我姐夫和姐姐之所以会弄成这样都是因为碰了那枚铜币?不可能啊,他们一年前就得到铜币了。怎么之前一直没事?”
黄集说:“大概是因为之前他们一直没有直接触碰铜币。他们确确实实中了青铜蛊。这种蛊可以通过皮肤接触传播。也就是说只要碰到承载青铜蛊的介质,青铜蛊就会从皮肤侵入。”
中年人想了一下,说:“我记得姐夫向来都是戴上手套才会接触藏品。这次搬家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不小心直接碰到铜币了。”
黄集说:“按现在的情况看来,下手的人应该就是事先把青铜蛊的虫卵藏在裤裆铜币里。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企图。也许他们的目标是老时,只是没想到老时后来竟把铜币送给你姐夫了。”
“青铜蛊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能解吗?”我听他们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所谓的青铜蛊究竟是什么。
“那是蛊毒的一种。”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鸡蛋、白醋那些东西买回来了。
黄集让他们把宋太太也推到这间病房来。黄集把门关上,在门窗出贴上辟邪符,然后开了个法坛,用干净的碗盛好白醋放在法坛之上。
黄集拿着鸡蛋顺着宋东亨的眼皮顺时针打圈。说来也怪,他才转了几下,宋东亨身上的青色铜锈就淡了不少。转了七八个鸡蛋之后,宋东亨的肤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就好了?黄集刚才不是很为难吗?
只见黄集拿起一只用过的鸡蛋,走到法坛将鸡蛋打进那碗白醋里。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鸡蛋里的蛋清蛋黄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蠕动的肉色细虫。
那些肉色细虫遇到白醋,登时发出“嘶”的声响,化作一片脓水。其他鸡蛋也是这种情况。黄集扒开宋东亨的眼睑,那里面已经没有蠕动的肉色细虫,但是开始冒出肉色小包。
黄集依样画葫芦,宋太太身上的青色铜锈也被化解了。
中年人大喜,拽着黄集的手不断致谢:“谢谢你救了我姐夫妇。真是太感谢了。”
黄集轻轻把他的手推开,说:“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并没能把青铜蛊解了。我能做的只是把一部分青铜蛊的成虫吸出来。一定周期之后,青铜蛊还会再生。”
“啊?”
黄集接着解释说可以通过生鸡蛋为感染青铜蛊的人吸出成虫七次。但是每一次产生作用的时间都会递减。第一次吸出成虫可保感染者七天安宁。第二次只能维持六天……以此类推。过了最后一次,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抑制青铜蛊的生长繁殖了。到时候青铜蛊就会从里到外把感染者掏空。
中年人大急,说:“那怎么办?各位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司徒不息说:“其实办法是有的,只不过跟没有区别不大。”
“怎么说?”时欢愉问。
司徒不息道:“要想救他们,就只能在这二十八天之内杀了青铜蛊的寄生体。”
中年人茫然问道:“青铜蛊的寄生体在哪儿?”
司徒不息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青铜蛊这种东西很特别,只能寄生在我和阿宝这样的人身上。”
中年人和时欢愉不明所以,我和黄集却明白司徒不息指的是僵尸。
司徒不息继续说:“青铜蛊的寄生体是什么人?他在什么地方?我们对这些疑问全都一无所知。人海茫茫,我们怎么可能及时杀掉寄生体解救两位?”
中年人一脸哀愁,说:“难道我姐姐和姐夫只有等死的份了?”
黄集说:“青铜蛊这种东西只要母体还在,就可以无限繁殖。而只要寄生体活着,它的母体就不可能死。也就是说救青铜蛊的感染者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死青铜蛊母体寄生者。”
我在明,敌在暗。我们连下手的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到哪儿找青铜蛊的寄生者去?
我忽然想到,既然青铜蛊传播的介质是裤裆铜币,那只要知道铜币是怎么来的,不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往铜币上放置青铜蛊虫卵的是谁了吗?
我把想法一说,他们也表示赞同。
黄集对中年人说:“用生鸡蛋吸成虫的方法你记下了吧?”中年人说:“记下了。”
“好。从今天算起,七天之后你负责为他再吸一次虫子,然后六天之后,五天之后……以此类推,记得了吗?”
中年人急忙答允:“一定不会耽搁。”
黄集说:“我们想法子去查青铜蛊的母体寄生者。二十八天之后,他们要是活着,就说明我们已经把青铜蛊的母体寄生者杀了。他要是死了,自然就说明我们失败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就不再过来了。过来也没用。”
交代完毕之后,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时欢愉家。正准备问问题,黄集三人的瞳孔忽然一齐放大。
司徒不息冷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既然主动送上门,就再好不过了。摆方位阵!”
黄集和阿宝应了一声,就开始从包里翻找东西。“你们两个!”司徒不息对我和时欢愉说,“你们把门窗关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出入。”
我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无暇询问,急匆匆关门关窗。
后来我们才知道方位阵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守护阵法。方位阵由一个总阵统领,东西南北四方各由一小阵分管。
黄集从包里找出一沓黄表纸和一把铜钱。他将黄表纸撕成十六个二指宽的人形。将小纸人放在屋子的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
每一个方向各放四个小纸人。小纸人首尾相接排成一个矩形。然后割破指尖,把指尖血逐一滴在那十六个小纸人上。
阿宝则翻出一小团红线。他把铜钱串起来,然后将铜钱压在纸人上方的血滴上。
“好了!”
我和时欢愉把门窗关好之后,黄集和阿宝已经把四方小阵摆好了。
司徒不息确认之后,说:“总阵也好了。”
我看见他在房子中央的地板上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图形。图形的东南西北四方对应小阵的地方各点了一支硕大的檀香。
司徒不息让时欢愉出门口守着,让我、黄集和阿宝进入总阵。
司徒不息在其中一支檀香旁盘腿坐下。我们三人也分别在其他的檀香旁坐下。
坐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情况。我忍不住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摆这个阵?”
司徒不息说:“刚才有人对姓时的下手了。”“啊?可是我没看见他被攻击啊。”我说。
司徒不息白了我一眼,说:“你当然没看见。攻击的力道一靠近,就被我们化解了。我估计对方并没有亲自来到这里。只是在附近一处隐秘的地方摆了对付他的阵法。”
司徒不息让我们看好各自方位的檀香和对应的黄表纸人,一旦有异变马上告诉他。
司徒不息说方位阵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总阵统筹全局,四方小阵分管四方。只要有任何异常的力量通过,小阵上的黄表纸人都会产生反应。这就能帮助我们辨明无形敌人的方向。到时候我们就能出手还击。黄表纸人只是第一层防线。就算敌人的力量侥幸过了黄表纸人,还要破檀香这一层关卡。最后还要冲破我们这几个守阵人才能破护阵入内。
☆、049章 酆都鬼门
听了司徒不息的说明,我瞬间觉得心头大石放下了。有整整三层防线呐,怎么可能出问题?
刚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黄集“啊”了一声。
我急忙转头,看见黄集身旁的檀香莫名断成两截!
怎么回事!我探头看黄集那个方向的小阵。小阵里的黄表纸人全都好端端的,并无一丝不妥啊!怎么会这样?
“居然能直接跨过第一层防线?嘿嘿,看来对方还真有些本事。”司徒不息急忙疾步走到黄集所在的方向。
半截黑色的身躯从檀香旁冒了出来。那身躯有脑袋,却没有五官。
司徒不息皱眉,说:“酆都鬼门也掺和进来了、”
我不解,问:“酆都鬼门是?”黄集说:“说起来这酆都鬼门的门人还是钟兄弟你的亲戚。”
“什么!”这声是我跟司徒不息一起发出来的。
司徒不息虽然跟我们相处了一小段日子,但我们都没在他面前提过我是钟馗后人的事。
我迫不及待地问黄集他说的亲戚是怎么回事。
司徒不息说:“鬼王钟馗在阳世遗留两支血脉。不知什么原因,另一支血脉改姓古,迁往酆都。你们两家先人虽是亲兄弟,却都留下遗训,要求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不是我活的年头长些,还真不知这事儿。”
我本欲追问,司徒不息摆摆手,说:“这些以后再细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御敌。”
黄集指着那半截黑色的身躯,说:“没错。这东西是酆都鬼门的鬼头身。”话音甫落,黑色身躯已然挣脱地面的禁锢,爬了出来。
黄集拿出一副刻满符文的弓弩,对准鬼头身的脑袋便射出一箭。
看得出黄集对自己这副弓弩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箭只是在鬼头身的脑袋上射穿一个小洞。鬼头身仅仅滞了一下。随后更夸张的事情发生了,他脑门上的小洞竟然开始自动复原!
“你妹!”我发自内心地问候了一声。
司徒不息也颇为意外,说:“嘿嘿,有点意思。”
“爷爷!”阿宝大叫。他那个方向的檀香也烧了起来。随后剩余两个方向的檀香全都无一幸免。檀香燃起之后,一个个黑色身躯就从一旁冒了出来。
眼前这一个还没搞定,一下又冒出三个,这是要逼死我们的节奏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我听见时欢愉在门外大喊:“你们不能进去!”似乎还有推搡吵闹的声音。
那三个黑色身躯冒出来的时候,司徒不息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听到门外动静时,他却大惊,说:“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否则这四方守阵马上就得破!”
到底是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要闯进来?
我一急,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我出去帮忙拦着外面的人吧。”
司徒不息说:“不行!方位阵一旦启动就不能让任何人出入。否则阵法即毁。这些鬼头身就不需要在这跟我们纠缠了,直接就能完成他们主人交代的任务。”
我们刚要询问时欢愉他爸裤衩铜币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