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徐国峰将手绘图案和纸条放回信封内,立即给上级打了个电话,但神通广大的上级早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领导们并没责怪徐国峰的意思,只是让他一定要保护好现场,等着上面来人解决。
挂了电话,徐国峰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想想自己办案几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案件没见识过,在国内也算是实战经验丰富了,可眼前发生的窃宝案却叫人无从查起,只有物证,没有可怀疑的具有作案动机的对象,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一切似乎只能在魔术表演中才能见到。
看着信封,徐国峰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也只能盲人骑瞎马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真心期待上级能派一个大变活人或者探囊取物的魔术师来,把那件消失的金属仪器再变回到研究室内。
第六章 骨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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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诸葛楚才总算是把整个案件说完了,现在轮到赵秦九头疼了,然而他的初步判断和徐国峰是一样,这根本就是一件无厘头案件。
先不说基地内守备森严,也不说徐国峰的安保工作做得有多周密,单说这作案时间就是不合理的,窃贼如何能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将如此显眼的金属柜悄悄运出?他又怎么能在争分夺秒的作案时间内有闲情逸致画出一幅手绘,留下一张主人口气的纸条?
“会不会是我们内部出现内鬼了?不可能,国峰的下属和这里的人已经形成了一种互相制约的效果。会不会是那个蒋邵阳在搞鬼?……唉,更不可能,个体作案本来就天方夜谭,即便他能将您弄晕,也不可能把个金属柜跟变魔术似的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吧,灵异案件……”赵秦九自言自语道。
这是赵秦九看《福尔摩斯侦探全集》无数遍后留下的后遗症,自说自话能够激发他潜在的断案能力。
不过,思来想去,赵秦九以为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罪犯留下的手绘图案上,忙问道:“教授,那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那张手绘图案呢?”
“你小子肚子里确实有点儿货,难怪上面选中你了。原物不便外带,这是我拍下来的照片。你先看……”说着,诸葛楚才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茶桌上。
赵秦九拿起照片,仅是看了一眼,眉头便皱得比初一的月亮还要弯,不等他发表意见,诸葛楚才就迫不及待地打探道:“秦九啊,仔细看看,能不能想出点儿什么?”
“好,一定尽力。”赵秦九点了点头。
赵秦九对秦俑并不陌生,但眼前这种造型的秦俑在他的记忆里却不常出现,尤其是秦俑手中拿着的那件东西,让人一眼看去就能想到骨头,可再仔细一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不起,这件事学生似乎帮不上什么忙。”看完之后,赵秦九立即将照片还给诸葛楚才,心跳瞬间加速。
听到赵秦九的回答,诸葛楚才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将照片放回怀里,一边摇着头,一边冰冷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学生,说:“秦九啊,既然找你来办这件事,就说明我们对你已经研究透彻了,于公于私,你都不能拒绝。”
诸葛楚才的这句话充满了威胁的成分。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如此尴尬,但他知道这个桀骜不驯的学生在学校就难以驯服,虽然已经离开学校好几年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诸葛楚才断定赵秦九不会乖乖就擒的,所以只能一上来就给他下一剂猛药,将他彻底拿下。
赵秦九有些糊涂了,刚才还相敬如宾的一对师生现在就变得针锋相对了,搞不好一会儿就要演变成敌我分歧了。
“教授,你什么意思?”赵秦九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真就如诸葛楚才说的那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死硬分子……”诸葛楚才伸手指了指赵秦九的脸,但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杀气,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卷宗,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别以为把证据都毁灭掉就能瞒天过海了,不追查你是因为念在你罪不该死,可你不能考验上面的忍耐,总这么顽固不化。若你还要死硬到底,那恐怕活菩萨也救不了你了。”诸葛楚才将卷宗递到赵秦九面前,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胜券在握”。
“我爷爷,我父亲……我……”赵秦九显得惊慌失措。
卷宗上详细地记载了他们家祖孙三代的事儿,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已故的爷爷和得了精神病的父亲身上会有那么多的传奇经历,但在看到自己的卷宗时,“走私文物”这四个字让他觉得在教授面前抬不起头来。
赵秦九说道:“教授,我家祖孙三代的底细可都被你调查彻底了,看样子你是势在必得了。”
诸葛楚才笑道:“不必紧张,其实你我两家颇有渊源。你爷爷赵老七是我生死患难的老战友,你父亲也是我做老师时带的第一批学生,而你是我结束执教生涯的最后一批学生。唯一让我觉得意外的就是你爷爷突然过世,你父亲的精神错乱,还有就是你的出现……”
赵秦九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之以理,小之以情,我也就是把父亲留下了的一把旧茶壶卖给了一个香港人,看样子我是真逃不过这一劫了?”
“你要知道那把茶壶可是从西夏古墓里出土的珍贵文物,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问题为好。”诸葛楚才叹了口气。
此时,诸葛楚才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年轻博学的老战友的影子,两人1974年从部队转业离开北京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直到最近几年,诸葛楚才才从高层那里探听到,赵老七转业后第二年就离开人世了,到今天已经死了三十来年了,他是死在了他最爱的考古事业上,而且曾经那个天生聪慧的学生竟然也在考古途中遭受巨大刺激,进了精神病院。
想到这里,诸葛楚才不由得叹息道:“秦九啊,刚才我和你说的都是半开玩笑的话,你我师生情重,又有世交关系,你私卖给香港人的那把茶壶确实是国宝,它不是你们老赵家的东西,不过,好在这件国宝已经被秘密收购回来了。交底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现在,但凡知情的人都知道,线索就在手绘图案上画着的秦俑上。你爷爷是这方面的专家,却死在了考古塌方中。死人的消息,活人不知道;你爹在地下迷宫又受了刺激,肚里有货,可脑子糊着呢。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受到威胁。我不逼你啥,你要是想好了,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有用没用的,多听听没有坏处。”
赵秦九知道自己这次铁定要和这件事情牵扯上关系了,可考古就像是老赵家的噩梦,谁摊上谁倒霉,没一个能得善终的。
赵秦九忘不了以前的往事,老头子没疯前虽说时常跟他探讨一些考古专业问题,但坚决不让他毕业后涉足考古界的事,赵秦九来西安本可以去文化局或者博物馆找份薪水高的工作,可就是信了老头子的这句话,后来越混越没出息,与其说歇了这么多年是为了能够和心爱的女人过得安逸些,不如说自己是不得志造成的结果。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大秦骨俑……”赵秦九极力回想着父亲还没有发疯之前教自己认识秦俑的情景。
诸葛楚才惊道:“骨俑?”
赵秦九开始逐字逐句地记忆,想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么一句,急忙说道:“一千秦兵得一锐士,十万残尸出一骨师。”
诸葛楚才乍一听到“大秦骨俑”这四个字,只觉得浑身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深藏许久的热情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此时,他亦在回忆,那是一个在心中已经压抑许久的疑问,难道说赵老七当年遭遇意外塌方之后,在手术台上用自己的鲜血画出来的血符就是赵秦九现在说的大秦骨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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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楚才又复述了一遍,说道:“一千秦兵得一锐士,十万残尸出一骨师?”
赵秦九凭着记忆说道:“秦兵凶勇,以一挡十;锐士难求,以一敌百;征战六国,死伤百万;亡者乃大,敛骨摄魂;十万发丧,骨师为祭。”
众所周知,秦始皇兵马俑内的秦俑都是按照秦时的实际军队编制以一比一的比例烧制而成,所以,只要是在兵马俑内发现的秦俑,不管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还是扛着锅碗瓢盆的火头兵,这些全都是大秦军队里曾经有过的角色。
赵秦九继续解释:“古人行军打仗讲究一个战死沙场,可能名垂千古的毕竟只是一些大将军,而且他们死后也会得到相应规格的葬礼,但那些默默无闻的士兵们自然不会有如此好的礼遇,战败的军人会被斩首,作为敌军的战绩,一场大仗下来,战场上横尸遍野,无头死尸比比皆是。但受到‘死者安息’的影响,秦国人在攻下赵国之后,军队里便开始出现一种专门负责掩埋战死士兵的特殊兵种,我听我爸说爷爷通过查阅史料和研究,以及走访取证之后,才给这支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的特殊兵种定名为‘敛骨士’。”
诸葛楚才补充道:“赞同。凡大国者,必有周礼。敛骨摄魂,方显天道仁义。”
赵秦九补充道:“我没见过爷爷,所听到的都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他说这是一支不属于秦军战斗序列的特殊军人,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缘故也就没有被载入史册。呵呵,不过我听说敛骨士的职业就好比近代战场上的抬担架的。”
诸葛楚才惊奇地说道:“抬担架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其实比枪战时代要血腥得多,我在电视上一看到中国军人和日本鬼子拼刺刀的时候就会热血澎湃,其实在冷兵器时代交战国双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决定胜负的,可想而知,几十万人混在一起的刀战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难道说打到眼红的时候还要给抬担架的人留出一条路?”
赵秦九解释道:“父亲说敛骨士的肩膀上没有十字袖章,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个子矮小,头发银白,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叫做侏儒人,而古代人招兵的一个标准就是头发全白的不要。听说后来战斗双方都默许了敛骨师的存在,因为秦人的敛骨士认为死者不分国界,都是要归于黑暗的,再后来,即便双方战斗再激烈也不会拿这些人出气的。”
“果然是赵老七的风格,肚里货不轻显,把我这个老战友都晾在一边了。”诸葛楚才笑了一下,如此严肃的话题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从赵秦九嘴里说出来,味道都不知道变了几次了,说道,“好吧,看在你老实交代的份儿上,就宽大处理你,跟我走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大年初一在超市和值班经理干了一仗,赵秦九连火气都还没消除,就被叫出来谈事情,现在教授又提出如此不通情理的要求,他的肺都快气炸了,真后悔贸然来应了今天的约。
赵秦九知道,诸葛楚才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软肋,他这只煮熟的鸭子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上架子了。
“好吧,答应你,不过,总得让我回去和女朋友交代一下后事吧,不然她会担心的。”赵秦九苦笑一声。
诸葛楚才站了起来,说道:“瞧你这张臭嘴巴,这点你就不必担忧了,我会派人去安排的,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女朋友的生活,您所付出的贡献没人能替代。放心,我会派人好好会照顾她的。”
赵秦九低着头,应道:“那好吧,有教授亲自来安排,我最放心不过了。”
见任务完成,诸葛楚才拿起公文包就往门口走去。
赵秦九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也跟着走去,想到以后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女朋友,不满和埋怨已经涌上心头。
不过,眼前最糟糕的事情显然还是骨俑,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和这个不常见的职业联系在了一起。
就在赵秦九起身迈出第二步时,他隐约记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开自己去外地执行考古任务时说过的一些话,他让赵秦九一定要远离上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不要太招摇,不要接触黑势力,不要涉及敏感政治,更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学识。
以前赵秦九一直以为父亲对自己的这种严厉已经有些过分,现在想想,原来这是父亲有先见之明,他早知道自己露出学识后就会引火上身的。
跨出雅间之时,赵秦九无奈地嘀咕了一声:“唉,听天由命吧!
第七章 意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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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诸葛楚才苏醒后的第二天凌晨就出去了,现在还带回来一个人,感慨之余,徐国峰立即赶到研究室,只见面前竟是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期待值顿时减半。
“国峰,其实赵秦就是我的学生赵秦九,你别小看了他,他爷爷和父亲都是很有功底的学者,你要和他团结合作,争取尽快找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来。”诸葛楚才介绍道。
“没问题,职责所在。”徐国峰应道。
“秦九,这位是徐国峰,他办案经验丰富,你和他一起工作会学到许多之前没有的办案经验的。”诸葛楚才拍了拍赵秦九的肩膀,又转过脸看着徐国峰,说道;“好了,老朽身体不适,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办案高手了,希望我睡醒之后能听到好消息。”
送走诸葛楚才后,徐国峰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赵秦九,说实话,这个年轻人的外形与他期待中的理想人物多少有些差距。
为了试探一下虚实,徐国峰直接将赵秦九领到案发地点研究室内,却不跟他直接谈案情,而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小兄弟,不像是在职的办案人员吧。”
赵秦九以为徐国峰在安慰他,也跟着一头热乎起来,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办案人员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被教授带到这里来了!”
徐国峰被弄糊涂了,问道:“那你先前是干什么的呀?”
赵秦九老实回答:“干了好几份工作了,现在我是苏果超市营业员,不过,恐怕这份差事也干不长了,值班经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早早卷铺盖滚蛋。”
徐国峰简直不敢相信赵秦九说的,以为他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赶忙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半拉着嗓子说道:“这两天在调查金属柜失踪案件的时候,我费尽周折才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你猜怎么着?说是这下面原先是封建时期留下的一座万人殉坑,下面住着的都是些为修建秦始皇陵流血流汗直到累死的人。”
赵秦九抓了下头发,以为徐国峰在和他开玩笑,说道:“徐局,说笑的吧!”
徐国峰见赵秦九一脸的不以为然,立马认真起来,说道:“你还别不信,据说这下面埋着秦始皇的阴兵团,不过,这件事后来变得复杂了,先是不断有专家们往这边赶,然后就被封闭了,再然后,各种传闻都有了……”
赵秦九一身冷汗,说道:“前辈,小道消息不可当真。不过,如果真是如此,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
徐国峰见赵秦九听得认真了,半摇着头,连哄带吓地说道:“前辈不敢当,以后叫我徐局就行。我听说这下面藏的东西邪乎着呢,早些年,这里就已经冤死了不少优秀的学者专家,封闭之后,神秘死亡的专家就更多了,我还真不是吓唬你,这里死了多少人,到现在都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具体数字。”
赵秦九见徐国峰越说越玄,心里顿时一慌,脸上沉重。
“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传说,越是神秘越是能说明事情的重要性。”赵秦九说道。
徐国峰见赵秦九不吃这一套,脑海里随即跳出四个字——死硬分子,又说道:“据说我们这间研究室曾经就是直通下面的入道口,不过现在已经被堵起来了。小兄弟,最后告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