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记- 第11部分

“内急！必须走！”声音传来，已在十步之外。

崔泽拔腿，刚要追上去，“轰”的一声，暴雨瞬时而下，盆泼瓢洒一般，声势骇人，将大家耳目遮住。

而当第一滴雨，落进湖面时，异变陡生！

湖水翻滚，水花四溅，一道虚影，跃然而出，凌空扑向吴道德。

所过之中，凝雨成箭，激射奔发，响起凄厉的啸声。

第二十二章　操场观斗法
20140914　22：33：54
“我擦！”

不是没见过世面，二十余年，再如何孤陋寡闻，也能接触些。并且，近来遇到的奇事，不在少数。

但眼前的突发情况，仍令他目瞪口呆。

这忽来的暴风雨，已足令人惊愕，加上吴道德莫名其妙的逃遁，湖中跃出的虚影，一切都使人措手不及。

“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他立在当场，表现的很犹豫。

楚楠则一手遮头，一手拉他，大声喊道：“别看了！赶紧走吧，找地方躲躲！”

崔泽不为所动，反倒是一咬牙，自言自语：“拼了！凑凑热闹去……”转头对楚楠喊道：“老师，对不起，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先走吧！”

说完，冒着这疾风骤雨，向这吴道德消失的方向跑去。

楚楠见状，顿时急了。

她呼喊了几声，声音淹没在暴雨中，崔泽却越跑越远。心急之余，又有些生气，转头便欲离开。终究还是心存顾虑，回过身来，骂道：“这个白痴！”

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在这如注的雨水下，可视度极低，学生们早作鸟兽散，校中十分空旷。

崔泽死命狂奔，连转角处亦不减速，这令他想起初来的那天晚上，情景竟如此相似。看来吴道德是个灾星，谁碰到谁倒霉。

脸上雨水成片，睁不开眼，脚下踩出一线水花。

他已经气喘吁吁，却仍追不上吴道德，差点便放弃了。

幸好，在操场上，吴道德被堵住了。

情形似乎有些狼狈，水箭连发，嗖嗖作响，听来力度十足。

吴道德上蹿下跳，只闻“刺啦”一声，宽大的袖口被射裂，布匹批撕开的声音，听着惊心动魄。

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之后，吴道德明显气喘，逐渐慢了下来。

情况更加不堪，尽管勉强支撑，却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嗤嗤”几声轻响，肩头，腰间，膝盖均已中箭，衣裳被挑破，露出了肌肤。他抽身一退，“砰”地撞在了操场的铁丝网上，口中高呼：“喂，别欺人太甚！”

所有水箭立时停住，滞留在空中。

那个追来的虚影慢慢靠近，雨水凝结，渐渐成了一水形的女性。

白净的水，上下流动，她的身体是透明的，正如一尊水晶的雕塑，精致而完美。

“哼，老东西，你竟然还敢来……”水形人看着他，厉声喝道：“我的东西呢？快还我！”

吴道德掀了掀肩头的破布，咧嘴苦笑，说道：“我虽然长的显老，和您老人家比起来，怕还当不起吧？”

“少废话，拿出来！”

对方显得不耐烦，水箭在空中微微颤动，一触即发。

“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好，好。”吴道德见情形不妙，未敢继续饶舌，憋着一张苦脸，哀叹道：“我若说丢了，你信么？”

“嗖”的一声，一条水箭撞碎在他身边，铁丝网被震的嗡嗡作响。

张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面，心中的惊叹，难以复加。他一把接着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别站那么近！”

不知何时，楚楠已出现在他身边，皱着眉头，将他向后拉退几步。

张斯不大乐意，只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操场，一无所动。

楚楠也紧张地看着操场，身形不知不觉中移前了些，将张斯挡去了一小半。

吴道德无奈地说道：“你怎样才肯信我？若是拿了东西，我岂还会在湖边溜达？动一动你不太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

“嗖”的一声，正中膝盖，他身形一软，跌扑在泥水中。

“我靠……”吴道德一个旋身，泥水甩的四飞，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你奶奶的，老子说丢了，就是丢了，你能怎样？！别以为老子怕你，我倒要看看，这场暴雨能持续多久！”

“找死！”水形人哼了一声，右手一挥。

四周雨水凝结，竟编成一张大网，将两人罩在里面！

深空雷鸣，轰轰震动，风云激荡，雨疯电狂。

水网连接，予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吴道德似乎无法逃脱了。

张斯也为他着急，虽只见过两面，与那水形人比起来，却算是极熟了。见他身陷水网，偏偏无能为力，不禁连连跺脚。

嗖！第一支水箭激射而出。

嗖！嗖！嗖！后面则接二连三，成片飞射。

吴道德偏头一躲，避开一支，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纸符，口中呼喊：“疾！”

一条火线冒起，“哗”的一声，直射对方，靠近的水箭纷纷坠落。

水形人张口一叱，电光闪过，将火线劈碎。

吴道德左手横兄，右手凌空一举，捏着剑诀：“起！”

碎裂的火线，本已飘散，此时却忽然飞起，化作十余小火点，追逐对方而去。上下漂浮，如一圈燃火的蝴蝶，围着水形人旋转。

不时钻进她的身体中，随即可闻“嗞嗞”的声响，青烟冒起，雨水跌落一片。

水形人对此似乎很忌惮，急速后退。

“彭”的一声，撞破水网，瞬移到十余步外，火点仍追着她。

水形人哼了一声，双手一合，水网顿时化作无数水箭，射向吴道德。同时，她低下头，用力一吸，地上水花涌起，漂浮出数个水泡，将火点罩如其中，随后通通化作青烟，消失在空中。

水箭不停，瞬发而至。

“又来！”吴道德順地一滚，躲过了一轮，屁股上却吃了一箭，痛的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双手已从怀中掏出许多纸符，揉在掌心，用力一绞，艰难地喝道：“合！”

“蓬！”

火焰冒起，自他双手中喷出，缭绕飞腾，最终化作了一面火形盾牌。

吴道德费力地起身，手托盾牌，挡在身前。

泥水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流，淋漓成片，腿下一瘸一拐，情形极是凄惨。

盾牌却很绚烂，明黄色的火焰吞吐不止，如有生命一般，在这连天的暴雨中，急不熄灭，也不伤手，当真神奇。

“砰”“砰”“砰”连响，水箭击中盾牌，就像打在有形之物上。

吴道德被撞击的身形后仰，好在有铁丝网支撑，不然早该被甩在地上了。

水箭撞到盾牌，却“嗞”的一声，化作青烟消失。

吴道德咬着牙，面上变形，正勉力支撑。

“击！”左手自怀中一摸一扬，星星点点的火镖飞出，在空中急速旋转，发出尖锐的声响，射向水形人。

水形人双手连拂，卷起层层水浪，挡在身前。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水箭火镖盘旋飞舞，在空中激斗，撞的碎裂急坠，发出各种声响。

崔泽看着，激动不已，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只差手舞足蹈了。

他站的不远，已在残箭断镖的攻击范围内，水火不时飙来，却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纷纷坠落消亡。

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斗法之人，都有原则，不愿伤及无辜。

楚楠则微微侧身，双手紧握，嘴唇抿在一起，一动不动，两只细长的耳朵，轻轻颤动，扇开滴落的雨点。

“吴叔，加油！”

崔泽不敢靠的太近，只好声援了。

“你干什么呢？！”楚楠被他吓了一跳，惊慌地看了一眼水形人，转头责备他。

“就是加油呀。”崔泽丝毫未察觉出其中的危险，还学着漫画中的动作，给她竖了个臂膀，夸张地表达鼓气。

“不如，你跟我一起喊吧，就这样，吴叔，加油！吴叔，加……”

他无所谓地与楚楠开玩笑，对方的脸却已铁青一片，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是想冲上来，给他两个大耳光。

“吵死人！”水形人眉头一皱，恨声说道，招手一条水箭丢了过去。

“我擦……”看着冲面射来的水箭，崔泽竟愣了一下，随即直接向后倒去，希望能躲过此劫。

“哗”的一声，跌下的身体，溅起无数水花。

而水箭则在数步之外，便碎落了，楚楠闷哼一声，退了半步。

“好险，好险。”

崔泽慌乱地爬起身，水渍横流，泥草相间，很有吴道德的风范。

用手拍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庆幸自己反应灵活，动作迅捷，不然，可能要英年早逝了。这也让他学了乖，知道看热闹有看热闹的规矩，乱来就容易出事。

水形人疑惑，“咦”了一声，对于事情的发展感到意外。

目光不由逡巡了一番，只因吴道德攻的急，她无暇细细研究，精力放到了主战场。

暴雨持续时间不长，几声空雷之后，逐渐减小。

水形人久攻不下，准备抽身离去，动作幅度变小，水箭也随之变稀。吴道德似乎大方得很，不愿强人所难，所施法力也由强而弱。

一场疾风暴雨的攻斗，变作了有气无力的套路拆解。

自观赏性方面讲，越来越不好看了。

“老家伙，我不会就此罢手的！”水形人怒气不消，恨恨地说道：“只要一天不还我，我就一天不甘休！”

“大姐，是真的丢了！”吴道德手下不停，苦着一张脸，冲着崔泽的方向，撇了撇嘴：“不信，你问那小子……”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还是不要问了……我们的事，不要牵扯普通人。”

“哼！”对方不屑一顾，说道：“我只要东西！”

一挥手，雨箭全消，她的身影急速后退。

等退出操场的时候，身上的凝水也全部“哗”地坠落，只剩一个虚影，顺着最后一丝雨意，向镜月湖飞去。

乌云渐散，阳光又重新洒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小院识老苟
20140915　08：41：14
火形盾牌消失了，只剩下几缕飘散的纸灰。

大地恢复了平静，阳光依然灿烂，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吴道德木然地立在当场，呆呆的无所动静。

“我靠，吴叔，你怎么能放过她，眼看就赢了……”

崔泽率先跑了过来，嘴中不停地抱怨，怪吴道德心慈手软，任人欺负。

就在他到近处，吴道德身形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嗯？”崔泽的第一个反应是跳开，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他。

躺在地上的吴道德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意，接着，却悠然自得地说道：“高人就该有高人的风度，我岂是赶尽杀绝的人？”

崔泽咂着嘴，算是明白了。

不是“高人”有风度，而是“高人”无能为力，若是那水形人再坚持一下，胜负就会就会分了。

想想真够悬的。

楚楠跟了上来，轻轻推他，说道：“快将他扶起来，免得着凉。”

崔泽却不急，对她笑道：“现在的老人，谁敢扶？要是被赖上……开个玩笑，这就扶，这就扶。”

在楚楠的白眼注视下，吴道德被扶了起来。

“我很好奇，高人也会着凉？”崔泽戏谑地说道。

吴道德有气无力地说道：“高人着不着凉无所谓，但要给人见义勇为的机会，只好勉强为之了。”

对此，崔泽只能呵呵了。

他奶奶的，情形这么惨，嘴还那么贱，要不是老师在场，我一定把你再放回去。

接下来，要考虑去哪儿的问题。

吴道德用力过度，处于虚脱状态，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离得最近的，是崔泽的宿舍，但不能去。

吴道德这一副惨样，看门的大爷定然不放他进去。即算能进去，崔泽也得考虑一下，王彭两人近日才放下心，这么突兀地回去，岂不又让他们怀疑？

思来想去，他将目光投向了楚楠，说道：“老师，你家住的近不？”

楚楠不禁犹豫起来，看样子，是不大愿意。

“我的住处近，背我走。”吴道德说道。

“背？”崔泽说道：“叔，开玩笑呢，你看我这小身板……”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铁丝网整排倒下，溅起无数水花。

方才的一番激斗，终究是留下了痕迹。

崔泽目瞪口呆，摇摇头，过了会儿，背起吴道德便跑。

“慢些……”吴道德伏在他背上，颠簸的难受，说道：“小身板，怎么又愿意背了？”

崔泽便跑便说道：“再不逃，若被人发现，就得赔钱了。”

“……”

“怎么不说话了？”

“我很好奇，你如何知道我住处的。”

“不知道呀，你又没说。”

“哦……你跑反方向了。”

“……你不早说！”

崔泽郁闷地调转方向，快速前行，踩起朵朵水花。

楚楠跟随左右，帮忙扶着吴道德，以免摔下来。

按着他的指示，崔泽出了校门，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小巷。

进巷之后，是更多的巷。

“左拐……右转……直走……再左拐……”

这是一个纷繁复杂的地方，每一个巷口都差不多，令人难以辨别。

崔泽虽然已来校一年，却第一回到此，顿时眼花缭乱，不辨东西。无奈之下，只得靠吴道德出言指点，说一句跑一段。

“这也叫近？”他不禁抱怨，说道：“再走下去，都超越国界了。”

“直线距离，确实很短的。”吴道德说道。

崔泽耷拉着眼皮，说道：“我又不会飞，直线距离对我有个屁用！还有，住这种地方，你还能认识回家的路，真是奇葩！”

吴道德说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崔泽乐了，说道：“越来越奇葩了。”

他已经快不行了，虽然体质不错，也只在逃跑时能显现出来，可经不住这样折腾呀。

加上背的是位奇怪大叔，而不是什么超级无敌美少女，心里着实缺少动力，不久即露出倦态，气喘如牛，疲惫如狗。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终于到了地点。

出了一条小巷，眼前顿时开阔。

空旷的地儿，草青花艳，此时坠着水珠，阳光下晶莹透亮。中间一座独立小院，小巧精致，古意盎然。

檐下趴着一只大黑狗，懒散地耷拉着耳朵，不时扇动一下，驱赶蚊虫。

本来安静地睡着，忽然，它一跃而起。

盯着三人，目光极为锐利，炯炯有神。

这一突兀的反应，把崔泽吓了一跳，慌忙止步。

而惯性的作用，则是吴道德的头与他的头撞到了一起。

“哎呦”“好痛”“啊……”

三声接连响起，哼哼唧唧，而楚楠至始至终没有声响。

那么，两人何以有三声呢？

原来，崔泽撞头之后，感觉痛楚，下意识地去抱头。这样一来，托着吴道德的双手，自然松去。

吴道德身无凭借，急坠而下，摔到了地上，刚因头痛发出声响，紧接着便因屁股痛而惨嚎出第三声。

两个倒霉蛋出丑，绝对是个滑稽场面，惹人发笑。

楚楠没有笑，而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大黑狗缓步走来，绕着她巡视，肥胖的身躯，渐渐疵起毛。

低沉地吼叫，伏下前身，作出扑击的姿态。

再看不见丝毫懒散，浑身透着精悍的味道，甚而显得狰狞，露出的利齿，寒芒闪烁，令人生畏。

楚楠丝毫很怕狗，双目紧闭，两肩耸动，身体僵直，不敢稍动。

“老苟，是客人，礼貌些。”吴道德呵斥了一声，慢慢自地上爬起来。

崔泽扶住他，笑道：“这狗看起来，也不是如何老。”

吴道德说道：“不是‘年老的狗’，是‘苟活’的苟，它一天睡到晚，岂不是‘苟活在世上’？”

老苟没理他的言语，放松下来，转过身，缓缓回到檐下，趴伏着睡觉，还打了个懒懒的哈欠，与方才判若两“狗”。

楚楠舒了口气，仍有些后怕，忙跑到崔泽身后，拉着他的手臂。

“哈……你这狗借我如何？”崔泽指了指楚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