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石头,吼着就冲向女人。身上的铜镜一出现,好像完全吸引了女人所有的注意,她头也不回,反手就想把弥勒给赶到一边去。
“镇河镜!镇河镜在哪儿!是不是庞家的人!”老瞎子同样激动起来,连肩膀上的碎骨都顾不上了:“快走!不要让她拿到镇河镜!”
老瞎子像是要拼命一样,完全乱了章法,直接从地上滚过去,抬手死死抱住那女人的双腿。那女人连抬手驱赶老瞎子的时间都没有,伸手朝我抓过来。我被逼到墙角,猫腰想从她胳膊下头钻走,弥勒堪堪赶到,看见形势这么危机,一把抓住女人身后的那截尾巴,不要命的拽。
“庞家的兄弟!什么都别管!你快走!被她拿到镇河镜,就完了!”老瞎子死死抱着女人的双腿,大声喊叫,我借着这一瞬即逝的机会,嗖的钻出去,飞快的退到拐角处。回头一看,弥勒他们三个又乱成一团,那女人被拽的急躁,一脚把老瞎子踢的吐血,弥勒干脆一挺大胖身子,硬朝女人身上压。
我心里急的要死,因为看得出来,再来两个人都不可能斗得过这女人,心里只想着弥勒能快点脱身。弥勒压着那女人,冷不防被尾巴缠住脖子,三个人扭成一团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嘭嘭两下,弥勒被甩出去两米远,身子一顿,转身连滚带爬的朝这边跑。但是老瞎子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那条不能动弹的胳膊被女人拽住,死都挣脱不开。
老瞎子咬了咬牙,从身上抽出一把刀,用力砍下去,半条胳膊砍断了一半,断臂随即就被那女人给拽下来。他忍着疼,也和弥勒一样,连滚带爬的翻身朝这边逃。铁链抖动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急冲一步,拉过弥勒,老瞎子慢了那么一点,又被女人从后面抓了一下,小腿上被抓掉一块肉,等到勉强冲过拐角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就在这惊魂未定的一刻,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在桑园岭偷听谈话时,是鲁家掌灯先提到西边儿的人,然后红娘子才含含糊糊的说,让他黄沙场胡家老宅来看一看。
如果这么想的话,难道这个被七门神纹钢所在老井下头几十年的女人,就是我不止一次听到的过的,西边儿来的人?
第九十八章 陈年老疤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动作一丝都不敢松懈,和弥勒抬起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胡家老头儿就走。
“镇河镜!给我留下!”那女人在后面追,然而跑过拐角之后,她脚下的铁链子也到头了,死死的把她禁锢在原地,向前一寸都不可能。五个人终于逃到地道的远处,老瞎子撑不住了,扶着墙,速度慢了下来,却没有停。
就这样颠簸着一口气跑到铁栅栏那里,才算彻底安全,老瞎子强撑着又把弥勒挑开的大锁锁上。胡家老头儿肚子破了,得及时救,老瞎子几十年不出地道,这时候却没办法,和我们一起从地道跑回了胡家院子后面小屋的出口。这时候天还没亮,我们叫醒了前院的胡家人,那些人一看我们浑身是血,脸又很生,当时就吓住了,不过没工夫多说,抬着胡家老头儿去救。我给了他们一些药,七门的秘方,治外伤是最好的。伤口一处理,胡家人又去请大夫,老瞎子不想跟下面的小辈多说什么,带着我们重新回了后院。
等到周围都没人的时候,老瞎子就问,镇河镜在谁身上。从他的语气里,我听不出敌意,而且互相帮衬着才逃出来,所以出面应了。
“能让我,摸摸镜子吗?”老瞎子伸出手,在我胸前的镇河镜上反复摸了几遍,之后,他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噗通一下就跪到我面前:“是镇河镜!”
这一下把我弄晕了,拉着他起来。老瞎子摸到了镇河镜,对我们更加恭敬,自己坐到小屋的门槛上,慢慢包着伤,道:“庞家的兄弟,是庞老大什么人?”
有些话到现在不用明说,我心里也有数了,老瞎子说的庞老大,肯定是老鬼的父亲,是七门的长门,同时还做了几十年的七门大掌灯。我心里很诧异,胡家是三十六旁门的头把,按说和七门应该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但是从老瞎子的态度来看,明显是两家交好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自己是陈家人,又要费很多口舌去解释,所以想了想,我就道:“是庞独的侄孙子。”
“几十年的日子,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庞家兄弟,问一句,庞老大他……是不是不在了?”
“不在了,好些年了。”
我们扯了一点七门里头的事,老瞎子在胡家的辈分老,知道的事情也多。聊了一会儿之后,我问起那女人的事情。
“庞老大是信人啊,我爹当年没有看走眼。”老瞎子叹叹气,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感慨道:“对我们胡家的事情守口如瓶,连自己的后辈都没透露。”
“老爷子,那女人是什么来历,能说说吗?”
“别的人问起来,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但是欠着庞家的情,没有什么可瞒的。”老瞎子是过去典型的江湖人性情,欠了别人一点,就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还。一看他这么说,我也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厚着脸皮问起了尾巴的事。
“那尾巴,胡家人都不想要。”老瞎子道:“过去,十里八乡的人都在背后说,我们胡家一窝子狐狸,占了仙人观的宝地,才起势发家的,满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事情说起来,就要扯到很久以前,那时候,胡家还只是凭着力气在河滩混饭吃的苦哈哈,没钱没势,当时,仙人观已经破败了,只剩下一个老道士,还不经常出门,香火完全断绝。胡家的先祖十八九岁的年纪,天天做苦力,因为赶路错过了打尖的地方,想在仙人观落个脚,但是当他进门的时候,恰好那老道士像是要羽化升天,只剩下一口气。老道士旁边有个小女孩儿,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守着老道士不哭也不闹,很安静。
那老道士肯定在临死前跟胡家的先祖说了什么,但是具体什么内容,连胡家的后人也不知道。老道士当夜就死了,胡家先祖随后做了三件事,第一个就是拆了仙人观,在遗址上盖了两座小房子住,第二个就是开始采砂,第三个是抚养那个没名没姓的小女孩儿。
一晃十几年,胡家先祖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娶亲,到了小女孩儿长到十六岁的时候,胡家先祖就把她给娶了。具体来说,胡家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发家的,各路生意做的都非常顺畅,采砂的时候时常有水货,不几年功夫,打下一片家业。
但是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胡家的子孙,从出生起,就拖着一条尾巴。那条尾巴很难看,而且容易让人指手画脚,却还不能割,尾巴割了,绝对要活不了很久。这是胡家的一个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不过胡家的子孙里头,只有一种人出生时不带尾巴,那就是一两个甲子才出一个的血眼。胡家活了八十多岁,死后第三年,胡家第一个血眼出世了,那是天生就阳气旺盛,百邪不侵的异类,带着胡家人把家业又扩大了很多,而且跟当地的土匪响马多有联系,渐渐就走到了旁门的行列中。
“庞家兄弟,你知道吧,这条尾巴,我们胡家不想要啊。”老瞎子苦笑了一声,弥勒帮着他去收拾肩膀上的骨伤,他道了谢,接着说道:“后辈的子孙里头,有的气性太大,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偷偷自己把尾巴给割了,尾巴一割,活不过三十的。在我们胡家,割尾巴一直都是禁忌。”
割尾巴,割尾巴……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就冒出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如果没有接触到胡家人,我可能一辈子都想象不出好端端的人长出一条尾巴是什么样子,但是此时此刻,我极度的不安,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些胡家子弟因为想甩脱这条尾巴而下手去割的情景。
毛茸茸的尾巴,一刀下去,鲜血淋漓……
有些事情,别人不说,自己或许想不到,但是只要一听见,就会如坐针毡。我身上顿时冒出一层汗,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打断老瞎子的话,借口去方便,起身就跑到小屋旁边的茅房里。
我的手开始发抖,慢慢伸到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按道理说,尾巴骨都长在皮肉里头,但是我的尾巴骨上,有一块明显的老疤。那块老疤从记事起就有,因为天天都捂在裤子里,没人能够看到,不疼又不痒,没有任何不适,我知道这块疤,却一直觉得它无足轻重,甚至来开口问问的必要都没有。
但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我感觉眼花缭乱,心里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一回头,仿佛能看到自己身后也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尾巴骨上这块老疤是怎么来的?它有铜钱那么大,像是一块磨出的老茧。我汗流浃背,脑海里重新浮现出尾巴被一刀割下去的情景。
这,难道是割了尾巴之后留下的疤?
我在茅房里至少呆了十分钟,完全混乱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爷爷一步,我身上有铜钱那么大的一块疤,他可能不知道吗?为什么连他也没有提起过一句?
我稳稳心神,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重新走出茅厕,装着没事的样子,继续跟老瞎子聊。这条尾巴的事情,老瞎子只知道这么多,反正胡家历代人代代相传的说法就是这样。
“那地道里头那个女人呢?她是什么来历?”我问老瞎子,那女人身上也有一条尾巴,却并非胡家本家的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必须要一点一点的问清楚。
“那女人……”老瞎子显得有一点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开口道:“说起来有点不光彩。”
胡家从辛亥革命前后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他们家有钱,不是江湖草莽,依然算是豪门大户,日子过的很阔气。当时胡家的老太爷,也就是老瞎子的父亲,喜欢听戏,但是黄沙场太偏,所以他隔三差五就要到县城里去走走逛逛。
有一次,胡家老太爷在看戏的时候,被戏台上一个当家的小花旦迷住了,那个小花旦约莫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的很漂亮,而且又柔又媚,把年过六旬的胡家太爷迷的有点失魂,要纳她当妾。那个年月,唱戏的戏子跟青楼的人地位都差不多,有钱人看中了唱戏的戏子,会给她赎身,但全部都悄悄的养起来,不会大张旗鼓出去说,否则就是伤风败俗。但是胡家老太爷拿她当命一样,硬是敲锣打鼓用花轿抬回了家。胡家一大家子人,老太爷最大,下面的子孙也不好说什么,对这件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就过去了。
那个小戏子被娶回胡家之后的三五个月里还算好,很少出门,也很少跟胡家人打交道。所以日子一久,谁都没在意,有的天天在外面跑,甚至都忘了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三五个月之后,胡家有人发现,那小戏子有个很大的怪癖。
那怪癖顿时就让胡家人受不了了。
第九十九章 斩尽杀绝
“那女人的癖好,让人看见就觉得惨不忍睹。”
第一个发现小戏子古怪的是家里的佣人,当时,胡家的老太爷有事外出还没回家,一个家里的小丫头晚上到小戏子房里去送水,但一去就没出来,时间太久,另一个丫头就去找,那女人的房门没有关严,借着门缝,丫头一眼就看到屋子里惊心动魄的一幕。
进去送水的丫头倒在血泊中,已经没气了,地面上全都是血,那女人正抱着丫头的一条胳膊在啃,满嘴的鲜血碎肉,还抬起头对着门外的丫头一笑。
“咦……”小九红听着讲述就觉得不自在了:“这是什么怪癖啊。”
“吃人。”老瞎子慢慢道。
那女人的胆子非常大,做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避讳别人,大大咧咧就在自己屋子里杀人吃人。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丫头吓的魂飞魄散,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连声大喊,把几个胡家人惊动了,他们发现这事,也惊讶的很,但是为了家里的名声,赶紧把外人赶出院子。
“我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对这女人很纵容。”老瞎子叹了口气。
胡家太爷回来之后,家里人马上把这事告诉了他。本来以为这小戏子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赶出家门,但胡家太爷对那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溺爱,这样的事都发生了,他还是全力把事情压了下去。
从那以后,胡家就不太平了,那女人有胡家太爷的维护,过段时间就要害个人。最起初都是家里的佣人什么的,死一个,就对外说是人家领了工钱回家去了。到后来,死的人多了,就有点压不住。胡家老太爷真没办法,又舍不得把那女人怎么样,只在房门挂了锁,把女人锁到屋子里。
“我当时跟我爹说过这件事,我就问他,这样的女人,还能要吗?”老瞎子道:“我爹听了不说话,事情就一直这么拖着。”
胡家老太爷也不可能天天守着这女人,一旦他外出,那女人就完全无法无天,经常破门而出,家里的佣人都不靠近那屋子,抓不到佣人,女人就开始拿胡家本家人下手。这下事情就闹大了,胡家本家死了人,那些本来就很不满的胡家人立即想要把那女人给抓起来。但是那女人厉害的很,一群人都按不住。
到了最后,那女人变本加厉,连胡家老太爷的话也不听了,别人抓她,她不理不睬,翻墙就走,但是转天又跑回来,好像吃定胡家一样,接连祸害人命,死的人多,外头闲言碎语也满天飞,胡家根本拿她没办法。万般无奈之下,胡家老太爷就把老鬼的父亲请了过来。
七门和三十六旁门恩怨很深,不过当时的三十六旁门已经散了,胡家太爷跟庞老大过去肯定有交往,而且有交情。老鬼的父亲跟老鬼一样,重情义,赶过来帮着抓人。庞老大的本事不用多说,那女人虽然厉害,但最后还是被拿了。
“当时,庞老大拿住了人,说了一句话,他指着那女人对我爹说,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按庞老大的意思,当时就要杀了这女人,但是胡家老太爷还是不舍得,眼泪都下来了,跪在地上求。庞老大那样的人,最受不住别人哀求,最后还是心软了,他连夜离开,之后又给胡家送了点东西,就是神纹钢,那是七门的秘宝,只要锁住谁,没有镇河镜开锁,绝对挣脱不开。庞老大跟胡家太爷说过,胡家老宅这块地,是大凶之地的一个“极”,世间的事,物极必反,如果家里的气运旺盛,能压得住,这块大凶之地反而能旺家门,但是家里气运衰了,事情就会完全相反。当时胡家已经势衰,所以听了庞老大的话之后,马上就拆掉老宅搬了家。那女人被镇在老井下头,胡家人把井填了。本来这件事算是了结的差不多,但是胡家老太爷让这女人迷了心智,搬到新家后,他悄悄让人挖了地道,能通到老井那边。而且庞老大给的神纹钢有限,老太爷心疼那女人,有意把链子打的细长,好让那女人在地下能活泛一点。
人一旦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可能很久很久都转不过那个弯儿。那女人把胡家折腾的够呛,但是胡家老太爷还是经常暗中从地道过去,见见那女人。那女人让老太爷在地道快要通到老井的地方,做了点手脚,加了很厚的一块石板,石板伸出去,就完整的挡住下头的井水。胡家老太爷其实不傻,他知道女人要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为了诱杀上面取水的人,但仍然默认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胡家太爷突然就跟家里的人说,胡家脱离江湖这么久,家势一天不如一天,完全比不得当年做三十六旁门头把时的风光,所以想要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