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我的脑子顿时就晕成一团浆糊。
“先别想了,办正事。”弥勒招呼我把老余的尸体先抬到一边,道:“你的镜子很管用,荷花婆应该还有,到时候机灵点。”
走到船舱的尽头时,就是通往第二层船舱的入口,横着摆了几根条石,垒出来一道石阶。顺着石阶慢慢走下去,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一块一块经过雕琢之后的玉器,悬挂在四周的舱壁上。我不懂得古物,看着这些东西和看着石头没什么区别。但是弥勒看了几眼,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又有些兴奋,还有些许的意外。
“玉牙璋!”弥勒站在原地没敢乱动,只是用光线扫视着舱壁上的那些东西,道:“这艘古船的年代本来还不得而知,但是有了这东西,我就能看出大概了!”
“那是什么玩意儿?”
“很重要的东西。”弥勒观察了许久,才慢慢走到一旁,试探着摘下两件玉器,来回观摩着,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道:“这种玉牙璋是最早的一种,具体的年代可以追溯到龙山文化时期,它应该出自夏初。”
“你再说的明白点成么?”我听不懂弥勒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的玉牙璋,是很重要的礼器,船舱里这么多玉牙璋,显然说明了一点。”弥勒道:“这艘古船的主人,是夏初时期的一个大人物。”
第七十四章 舱底石棺
“夏初的大人物?那会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弥勒看看身上的伤,呲牙道:“走走看,我总觉得受了这点伤完全值得。”
我就在想,那个时代的大人物,被人熟知的,就只有禹王一个人了。莲花木像,黄河河眼,这都跟禹王乃至河凫子七门有紧密的关系,想到这儿,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对这条古船内的一切,充满了渴望。
第二层船舱里看似很安静,但是一走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跟我猜想的一样,古船一共可能有三层,顺着二层通道朝前走到头,应该就是通往底层的入口。弥勒放下玉牙璋,带着我慢慢走了几步,整条过道上,到处都是一条条很宽的血印,还有零星的肠肚内脏,就好像是被开膛的人硬生生让拖了过去。
看到这些,我立即猜想到,老余他们那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全部都下了河,一部分人大概是让水冲走,或者沉到了河底,另一些强行爬上古船,但是进来之后,可能都遇难了。荷花婆太凶悍,我跟弥勒靠着镇河镜拼死搏斗才弄住一只,老余手下的人,降不住荷花婆。
“二层是空的,那么,剩下那三只荷花婆,还有被拖走的人,都到古船底仓去了?”我问道。
“咱们快点。”弥勒握着撬杠,加快了脚步,但是刚走两步,手电筒的光在旁边的舱壁上就照出了一些东西。舱壁悬挂着的那些玉牙璋比较零星,玉牙璋之间的间隙上,用最古朴的颜料还有手法画下了一些画。时间太久,那些古老的颜料基本都脱落殆尽,但画本身还是保存了下来。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可是弥勒看见就走不动了,非要再看的仔细一点。
那些画一幅连着一幅,好像是个完整的整体,我感觉很扯淡,时间这么紧了,还留下来看这些画儿。
“别急!”弥勒头也不回的小声道:“这画很重要!”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扯犊子。”我心知那三只要命的荷花婆可能就在底仓,心里很不安,左右的乱看,来回看了一阵子,目光不由自主的扫过舱壁上那些画,渐渐的就被吸引了。
画有点粗糙,不过还能大致看得清楚,我看到画面上滔天洪水,肆虐大地,之后,有人开始跟洪水搏斗,引流归源,那个领头治水的人,成为众人膜拜的共主。
毫无疑问,画的内容人所共知,就是昔年禹王治水安天下的典故。
再接下来,画的内容猛然一变,禹王可能寿元耗尽,与世长辞。万民哀嚎,抬着他的棺椁,迈步走向大河。禹王当年下葬的情景,怀西楼的花老汉曾经讲述过,但是我看到画面上并没有莲花木像。
我还想接着看,但是后头的画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弥勒思索了一下,道:“事情真是这样?”
“事情是……”
我一句话还没有问完,从古船的底仓,突然就传出一声沉闷的枪声。枪声让我们猛的一激灵,拔脚就朝那边走。老余手下那帮人还没有死绝吗?还在跟荷花婆搏斗?但是为什么之前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我和弥勒走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二层的尽头,和之前一样,尽头处有大条石铺出的石阶,靠近石阶的时候,血腥味顿时浓重到了极点。
眼前一片血腥,大概有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堵在石阶上,已经被抓咬的几乎没有人样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个还没有完全死透的人正靠着墙,艰难的把旁边的枪抓起来,又一点点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头。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腹部有一个大的吓人的伤口,隐约能够看见里面的内脏。血流的到处都是,他已经完全绝望了,即便再多活一会儿,也只不过是多承受一会儿煎熬。
他呆呆的看着我和弥勒,脸上全都是血,微微张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渐渐的,他慢慢把枪口对准太阳穴,用尽所有的力气,扣动了扳机。
嘭……
我看见子弹穿过头颅的弹孔呼的飚出一股血,那人的身体立即瘫软了,斜斜的靠着墙,一直到死,他沾满鲜血的眼睛还是没有闭上,定定的望着我们。我和这个人素不相识,看到他就这样死在眼前,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这种淡淡的伤感很快就被底仓传来的声响给打断了,我暂时还看不到底仓内的情景,然而不用看就知道,那肯定是荷花婆在船板上慢慢爬动的声音。
荷花婆果然在底仓!
我一时间感觉呼吸有点迟滞,忍不住就捏住了胸前的镇河镜,弥勒把撬杠放到一旁,弯腰捡起一支枪,拔下弹夹看看里面的子弹,又飞快的找了两个满弹夹塞进口袋。
“你大概不会用枪,就拿着铜镜对付它们吧。”弥勒咽了口唾沫,道:“底仓就在眼前了,咱们必须要看看!”
我和弥勒弯下腰,踩着石阶朝下走两级。石阶上全部都是血,踩上去就觉得鞋底发粘,但当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注意力全部都在底仓。
弥勒就拿着枪对准前面,子弹估计很难把荷花婆彻底打废,只不过可以依靠冲击力阻止她们一时半会儿。当我们猫着腰走下几阶石阶时,我的眼睛立即定住了,脑子里轰的一下,思潮翻滚。
石头棺材,我看到了石头棺材!
整个底仓内除了周围一些用来压仓的大石块,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因而,摆在正中的那口石头棺材立即映入眼帘。我见过不止一次石头棺材,因为要找爷爷,所以对这个东西很上心,甚至连棺材外面那些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可能看错,底仓这口石头棺材那么古老,那么沉重,花纹繁复,跟我见过了数次的石头棺材是一模一样的。这口棺材曾经葬了禹王,后来被七门河凫子用来世代镇河,它怎么会出现在古船里!?
看到石头棺材的一瞬间,我的心就猛烈的跳动,浮现出一个自然而然的念头,石头棺材既然在这里,那么,爷爷是不是也在!
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让我的手开始发抖,情绪很难镇定。我抢过弥勒手里的手电筒,对着石头棺材照过去,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我不怕荷花婆了,我知道,如果爷爷真的在这儿,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伤害我。
“这是禹王的船棺!”弥勒看到石头棺材的时候,抑制不住激动,转头对我道:“禹王当年驾崩之后,就被葬在这儿了!我说进来之后总是感觉莫名其妙的,真是禹王的船棺!”
“肯定不是。”我一动不动的望着石头棺材,随口就否定了弥勒的话。禹王当年下葬,是被葬在黄河的河眼里的。我亲眼见过莲花木像,也见过石头棺材。
“肯定是。”弥勒拿着枪又走了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震到了,慢慢道:“绝对就是禹王的船棺!”
舱底的石头棺材,棺盖紧闭,我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可以想象的到,棺盖一旦打开,里面肯定就是穿着大红衣服的爷爷。我心里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了,撒腿就想朝石头棺材跑。
“你疯了!”弥勒伸手拉住我。
我回过神,眼睛一晃,就看到从石头棺材的背面那边,慢慢爬出两只荷花婆。它们仿佛也被这口石头棺材吸引了,完全把我和弥勒抛到一边儿,围着石头棺材不停的爬动,发出让人牙根儿发痒的声音。这样一来,让我和弥勒的压力减轻了一点,但是无形中,身上又冒了一层汗。
“事情很清楚了。”弥勒死死盯着三只围着石头棺材慢慢爬动的荷花婆,小声道:“就因为这是禹王的船棺,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不要命的护着这艘船,它们护这艘船,其实就是护着这口棺材!要是没错的话,禹王就在这口棺材里!”
我不想跟弥勒在这个时候斗嘴,因为不怎么信他的话。但是弥勒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在说谎,也不像信口开河,我随之就迷惑了,有点分辨不出真假。因为当时在河眼的时候,我没有真正目睹到木像以及石棺,我的认知,来自猜测和推断。
这口古船里的石头棺材,到底属于谁?属于禹王?那么河眼里的古墓,又是谁的墓?
三只荷花婆已经跟石头棺材对峙了很久,除了镇河镜,它们什么都不怕,然而却对这口石头棺材有种说不出的畏惧,绕着棺材一个劲儿的爬。
“这种凶物,果然百无禁忌,连禹王的棺椁都敢碰!”弥勒咬了咬牙,握住枪,道:“咱们不管那么多了,把镜子染血!”
看样子,弥勒是想跟荷花婆再斗一次,但是我心里头迷糊,却总是感觉,爷爷就在石头棺材里,我不相信会有两口完全一模一样的石棺。
就在这时候,一只荷花婆贴着石头棺材的边,张嘴就啃了下去,荷花婆的牙是阴山道动过手脚的,尖利的不可想象,锯齿一样。虽然不可能把棺材啃透,但是这只荷花婆一口啃下去,尖利的牙齿就跟石头棺材咯嘣嘣的摩擦着。
“娘的!”弥勒立即举起了手里的枪,手指也扣住了扳机。
嗡……
一直死气沉沉的石头棺材突然晃了晃,上面的棺盖一动,裂开了一道很窄很窄的缝。
第七十五章 水下黑洞
石头棺材的盖子一打开,三只荷花婆就凶神恶煞的一起围了过来,好像要把里面的东西给撕个粉碎。我觉得,仅凭我跟弥勒两个人,就算有镇河镜,估计也对付不了三只荷花婆。
弥勒完全忍耐不住了,抽身就要冲过去,他固执的认为,这口石头棺材里,是禹王驾崩之后的宝体,但是我却觉得,石头棺材只有一口,是七门河凫子镇河的座驾,爷爷死都不会离开石棺的,这口棺材里面,绝对是他。
“你不要乱开枪!”我拦住弥勒,唯恐他一梭子子弹打过去的时候,恰好爷爷从石头棺材里露头。
咔咔……
棺材盖子又裂开了一些,三只荷花婆沿着棺材直立起来,紧紧的盯着那道缝隙。三只荷花婆,三张长满了利齿的嘴,哪怕是一头牛也能撕的粉碎。我忍不住担心,握着撬杠,准备动手。
轰隆……
裂开了一条缝隙的棺材盖子骤然间打开了一半,一只黑乎乎的影子从棺材里嗖的冒出来,把三只荷花婆硬生生的撞到了一旁。紧接着,那只从棺材里冒出的影子露出半截身子,翻出石棺,嘭的落到了船板上。
那一瞬间,我惊呆了,包括弥勒在内,也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他觉得石头棺材里是禹王的宝体,我觉得里面是我爷爷,但我们两个全都猜错了,石头棺材里翻出来的,是一只直径大概一米多的老龟。龟跟王八不一样,尽管看着有点像,不过常混河边的人一眼就能分的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龟,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长到这种个头的老龟,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了。
这只大龟看上去慢吞吞的,其实速度快的很,落到船板上的一瞬间,身子一翻,两条粗壮的前腿高高抬起,一下子压住一只荷花婆。紧接着,大龟昂头张嘴,一口咬住了荷花婆的脖子。
就是这一刻,我顿时又察觉出来,这肯定不是一只大龟,乌龟嘴里没有牙,但这只大龟一张嘴,就是两排犀利如刀般的牙齿。大龟的牙齿尖利的要命,就那么一下,把荷花婆的脖子硬生生咬断了,没头的荷花婆还想爬,然而大龟猛然一直身子,两条前腿抬起来又踏下去,如同有万斤般的力量,直接就把没头的荷花婆给踩扁了。
三只荷花婆完全是自作自受,没事找事的把石头棺材里的大龟给引出来,大龟一出来,它们就收拾不了了,第一只荷花婆被踩烂的同时,大龟一掉头,冲着另外两只荷花婆就跑过去,底舱的面积不大,被大石块给占满了,两只荷花婆飞快的爬,那只大龟跑动中身子猛然一翻,就像凌空而起一样,龟背朝下,嘭的落了下来。
这一下砸的非常重,大龟的背壳好像比石头还硬。沉重的身躯一下子把两只爬动的荷花婆压在身下,荷花婆下面的一根大条石,硬生生被砸成了两截。大龟重新翻过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嘴巴一张就啃下去,两只让砸的骨头都断掉的荷花婆,不到片刻功夫,就被啃的斑斑驳驳。
收拾三只荷花婆就在一转眼间,快的让人不可思议。这只大龟太凶猛了,等到三只荷花婆完全不能动弹的时候,大龟也恢复了正常,慢腾腾的掉转身子,朝石头棺材爬去。紧接着,它费力的爬到石头棺材里面,上头的棺盖咔咔的重新恢复原位,整个棺材严丝合缝。
这是怎么回事?我跟弥勒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晕了。两个人的猜测都错了,而且错的这么离谱,石头棺材里面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长着两排尖牙的大龟。
木愣愣的站了很久,我才看看弥勒,道:“照你说的,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在守护这只大龟的?”
“应该……应该是吧……”
我和弥勒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人就傻了。弥勒依然盯着那口石头棺材,我想,这一次冒死爬上古船,可能要空手而归。那口石头棺材绝对不能乱动,里头的大龟凶猛异常。
“这个事情……”弥勒盯着棺材半天,才对我道:“肯定有点不对。”
“废话,我已经看出来了。”
“问题出在这口棺材上。”弥勒咽了口唾沫,道:“这条船,必然是一艘船棺,二层船舱那些画,用来记录棺主的生平和伟业,如果不是禹王的船棺,就不可能有关于禹王的画,但是棺材里,为什么是一只大龟?”
我涩涩的苦笑了一下,心里百感交集,本来以为能在这里意外的遇见石头棺材和爷爷,但是,事情一下子变的捉摸不定。
就在我们两个不知所措的时候,隐隐听到一声轰隆的巨响,整条古船随着这声巨响晃了晃。那声响不是老余的车队带来的迫击炮,我听着像是很大的火铳。
“有人对古船下手了。”弥勒一惊,道:“四只荷花婆就是他们有意放过来的,现在看着这么久没动静,估计是要动手了。”
我们两个马上冲出舱底,飞快的跑到甲板上。到了甲板的时候,正巧看到从河岸的另一边嗖的飞过来一根帮着绳子的巨大的三角鱼钩,三角鱼钩的钩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