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少带上房门走了,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看,陈旧的笔记本从昆仑山带回大河滩,始终有种潮气,火苗燃掉了本子的一角,缓缓的蔓延,已经烧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我的心里突然动了动,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不是要留下来?因为心里一直有种预感,预感它迟早还会有用。
鬼使神差一般,我内心艰难的斗争着,然后脑子一热,抬脚把本子上的火苗踩灭,然后收起了这本笔记,严严实实的把它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唯恐金大少会看见,东西藏好,又翻来覆去的好大一会儿,才勉强睡过去。
在当时,我知道的不多,并不清楚这个本子到底意味着什么。金大少劝说我,其实我心里很明白,他说的对,我已经不打算再探究关于本子的隐情,只不过出于心头异样的预感,才把它留了下来。我肯定料想不到,这本已经被烧掉三分之一的陈旧的无名笔记本,会在若干年后,又掀起一场惊天的波澜。
不过在这时,笔记本的事情暂时被放下了,我要做更重要的事。大河异动,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巡河,我也少了很多奔波之苦,只要保住自己的命,保住身上的破运神胎。我静心去磨练自然经上的小五行术,还有其它一点能吃透的东西。金大少第二天就离开了,那件事情没有了结,还得继续处理。我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时间,随后,弥勒和孙神通终于从远方回到大河滩。
其实,我一直觉得孙神通坚持庞大不死的念头,只是心里的一个执念。怎么说呢,他毕竟被厉鬼钉折磨的那么多年神志不清,刚刚复苏,难免会有不正常的思维。然而在弥勒和孙神通回来的时候,我不仅发现孙神通的面色不对,就连弥勒好像也被影响了。这个事情关系到七门上代的老掌灯,孙神通又是那种很古板的人,认为这是不能外泄的机密,所以把其他人都赶走,就留下我一个人。
三个人在一起交谈,弥勒详细讲了讲这一路的过程。他们两个按着孙神通当年记忆的路线,一路西行,孙神通说的庞大当年身死的地方,至今仍然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没有人烟。当年的往事,是孙神通亲身经历的,但过去的时间太久,而且对于具体地点,他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晰。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找,到处搜寻。非常凑巧,在他们滞留寻找的时候,一个地质勘探队从新疆回归内地,途径那里,休整了两天。那是一支很正常的队伍,六七个人,孙神通不善跟人沟通,但弥勒天生就是一副憨厚的表情,很快跟地质队的人混熟了。
就在这时候,孙神通终于确定了具体的位置,他们瞒着地质队的人偷偷的挖。如果按孙神通的记忆,那么当年庞大身死在这样荒芜的地方,没有别的知情人,他的尸身肯定要被一层一层的风沙掩埋。
“挖到什么了?”我问弥勒。
“挖到了。”弥勒想了想,道:“一具骸骨,还有,还有一截神纹钢。”
第四百五十一章 残眼追踪
“一截神纹钢……”我听完弥勒的话,心里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神纹钢那种东西,只有七门中的老辈人会锻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其实是一种隐约的身份象征。
弥勒和孙神通挖出来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尸体化成骨架,死者生前相貌特征无从察觉,分辨不出这人是谁。
“近水,我想着,那具骸骨,可能真是太爷的遗体。”弥勒的神色显得非常为难,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孙神通,又看看我,咬咬牙道:“可能真是太爷……”
“弥勒,这是搞什么?”我的脑子也被搅乱了,弥勒肯定不会对我说谎,但事情最终的结果出人意料,一时间我难以接受:“凭一具尸骨,还有一截神纹钢,就断定那是老掌灯?你别忘记,老掌灯仙逝的时候,你也在场。”
“我知道,我知道……近水,说实话,我也迷糊了,我亲眼见过太爷,但是你知道,我们挖出那具遗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弥勒和孙神通背着地质队的人挖掘,他们两个混迹江湖,心思都很灵敏,把地质队那帮人完全瞒住了。弥勒和他们聊天,牵引他们的注意力,孙神通就一个劲儿的挖,那片旷野本来是很安静的,但是就在骸骨被挖出来的同时,旷野上方的天空突然生出了一大片云,那云来的非常怪异,在天幕上急速的流动。地质队的人本来跟弥勒聊的火热,天幕上的奇景出现之后,他们随即被吸引了。有人拿出照相机,对着远方的天际拍照。
当时那个年代,摄影设备对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对我们河滩这些闭塞地区的人来说,是一种朝前的设备,弥勒亲眼看到了那一幕,但仅凭语言描述,可能不那么直观。那时候的照相机使用胶卷,照片拍摄之后需要冲洗,本来挖出骸骨和神纹钢,事情就告一段落,不过为了弄到一张照片,弥勒和孙神通一直跟着地质队回到内地,讨了一张照片回来。
“你看看,就是这个。”弥勒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张包的严严实实的照片,递到我面前。
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本就迷惑怀疑的情绪立即爆棚。照片的背景并不复杂,就是那片旷野,我看到旷野天空上的云层很厚,有几只雄鹰在天际翱翔,那些流动的云变幻组合,在照片上凝聚成了一张好像布满了半边天的巨大的脸庞。
我认得出,那是庞大的脸。
事情立即诡异起来,然而我们除了一张照片,再没有其它任何线索。左思右想,脑子里都未有头绪,这种事情无法去追索,只能在以后碰运气,碰到有线索出现的时候再追查。
“老掌灯肯定是仙逝了,这个事,也暂时放一放。”我对弥勒道:“现在以护河为重。”
“我明白。”弥勒收起那张照片,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事情迟早会有答案的。”
“会有的。”我点点头,心里却觉得世界上的事,并非每一件都会有确凿的答案,庞大的生死,已经是个谜题,难以揭开的谜题。
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个谜题最后真的露出冰山一角,而且渐渐浮出水面,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了。
弥勒和孙神通一回来,我们七门现在的支柱力量全部聚合,这应该是几十年间七门力量最集中的时候,我把人手重新做了部署安排,以警戒为主,不管圣域九黎在大河上搞什么花样,只要不危及到我们的安全,就尽量不予理会。人手散布到四周,不断有消息反馈回来,最近这段时间,圣域九黎的动静很大,不断的沿着大河在寻找什么。我估摸着,破运神胎出现的时候,大河下的大运图产生激烈的反应,敌人有了察觉,正在寻找破运神胎的具体下落。
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很隐蔽,也很荒僻,尽管圣域九黎的动静很大,但我并不是很担心,蚩尤的残心被重创,飞回圣域之后要调养生息很久,圣主和苗尊也先后受伤,大河滩没有至强的强者,我完全可以应付。我在居所蛰伏下来,不断的磨练,身子强健,阳火精力旺盛,胸前的破运神胎也孕育的愈发茁壮,那双从皮肉下面凸起的眼睛逐渐完整了,就好像一双刚刚成型的眼睛,在好奇的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十多天下来,我就觉得如果情况这样持续下去,形势还是乐观的,居所隐蔽,圣域九黎的高手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找到这儿。十多天之后的夜里,金大少和谭小秋悄悄的来了,上次那高材生的事情把金大少折腾的够呛,寝食难安,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事儿估计是解决了,金大少见面之后就和过去那样大大咧咧的开玩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笑!亏你还笑的出来!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谭小秋皱着眉头,虽然语气都是斥责,但那些斥责中,带着心疼:“别疯跑了,好好养养。”
看着这一对最初是冤家,最后又成眷侣的恋人,我感觉欣慰,然而欣慰的同时,却又觉得很心酸。
回到大河滩,作息总算是正常了,每天按时睡觉。但是这个夜晚,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微微的忐忑不安,却又说不清楚那种忐忑究竟从何而来。别的人都睡熟了,居所周围万籁俱静,我又翻了个身,想强迫自己抛掉多余的念头,好好睡一觉。
嗖……
就在这个时候,心里的那种忐忑无形中突然膨胀,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正在逼近。气息是无法目睹的,但我感应的非常清楚,猛然一回头,一眼就看到窗子的缝隙间,有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正在朝这边逼视。
呼……
我翻身就爬起来,速度快的惊人,一把推开窗子。但是窗子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那只眼睛悬空在窗外漂浮。眼睛鲜血淋漓,好像刚刚从一个人的眼眶里抠出来似的,一眨不眨的贴在窗外,浓重到极点的杀气瞬间开始弥漫,让我忍不住暗中打了个冷战。
“大禹……”那只眼睛的血气把漆黑的夜色染红了一片,我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飘飘荡荡的在夜色中传出。
刹那间,我的心猛然收紧,这道声音的语气,我不止听过一次。那是蚩尤的声音,望着那只血淋淋的眼睛,我顿时反应过来,蚩尤的残心和残尸飞走,汇聚于圣域,尽管一时之间他不可能恢复如常,但他竟然抠下一只眼睛,让人带到了大河滩。蚩尤和禹王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他对禹王的气息非常敏感,就凭着这股气息,眼睛寻找到了我。
看着鲜血淋漓的眼睛,我倒抽了口凉气,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西北方向一瞥,我甚至能联想到此时此刻,蚩尤的残尸正睁着那双失去一只眼球的眼睛,死死的注视着大河的方向。随后,我就收敛心神,蚩尤的眼睛既然找到这里,敌人必然还有后手。
轰隆……
果然,就在蚩尤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的时候,居所四周的空地上发出一阵千军万马在奔腾的声响,大地被震的微微抖动,隆隆不断。居所一直很宁静,熟睡的人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遭到袭击,我一把抓向那只眼睛,但血眼灵动的闪上半空。我马上转身冲了出去,冲出房门的一刻,我看到小院子周围到处都是滚滚浓烟,浓烟翻来覆去,置身在院子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都起来!”我低喝了一声,虽然什么都看不到,然而耳朵一竖,就能听到那股震动大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好像一股奔涌的铁流大军从四面八方冲向了这里。
呜呜……
我听到了沉闷的号角声,脚步震天,仿佛几个巨人夹杂在洪流中,一步步逼近。屋子里的人先后冲了出来,外面都是浓烟,根本分不清楚虚实,一时间也不敢冒然突围。
“从哪儿冲!?”弥勒甩甩胳膊,一把拿起一根白蜡杆,四处寻找突围的方向。
嘭……
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周围密布的浓烟中,骤然冒出一颗巨大的象头,一头撞破小院子的栅栏,把紧贴栅栏的屋子拱塌了。紧跟着,七八头九黎的木头巨象一只一只的从浓烟外冲进来,就好像几把巨大的木槌,一下把小院子和院子里的房屋捶打成了废墟。砖头瓦片横飞,几只九黎巨象从尘烟中全部硬挤进来,象头上装着两把一米多长的雪亮的利刃,刀光闪烁,锋锐的刀和巨象猛冲的撞击力顿时把人逼到了绝路。
“陈近水肯定在这里!”浓烟外明显出现了不少人,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低声喝道:“破运神胎也在他身上!杀!”
嗖……
蚩尤那只血淋淋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猛然飞上了半空,好像笼罩着整片化为废墟的院子。一道血光从眼睛直射下来,堪堪照在我头顶,顿时,浓烟中杀气升腾,攻击的目标完全都锁定在我身上。
第四百五十二章 杀机重重
浓重的杀气让人心惊肉跳,不等浓烟中的杀机迸发出来,几只闯进院子的九黎巨象已经随着呜呜的号角声低头朝我们聚集的地方猛撞,一只巨象携带着千万斤的冲击力,象头上的两把利刃也在烁烁生辉。
弥勒挺身而上,用力挥舞着手里的白蜡杆,重重抡了过去,但是九黎巨象携裹着那股汹涌的力量滚滚而来,势不可挡。嘭的一声闷响,弥勒手里的白蜡杆被震的脱手而飞,随即蹬蹬倒退了几步。我心里很紧张,等到这几只九黎巨象把我们冲击的阵脚不稳时,浓烟中的敌人一定要趁虚而入。
“你们躲开。”我顺手把倒退回来的弥勒拉到身后,拿起废墟中一把平时用来劈柴的厚背柴刀。小五行术已经修行了一段时间,离炉火纯青还远,但形势所逼,不得不硬着头皮猛拼。我一弯腰,身体好像水一般的融化在脚下的地面中。
但是术法未成,不能遁身于无形,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贴着地皮唰的闪到后方。小五行术牵引人体和自然中的五行之力,攻防兼备,运用“金击”术,手中锈迹斑斑的厚背柴刀骤然笼罩了一层慑人的寒光。我绕到巨象的身后,手起刀落,脑海中的转生印觉醒了大半,就如同前世的力量灌注到了今生,柴刀锋锐逼人,一下砍在巨象的一条后腿上。人腰一般粗的象腿被硬生生的砍断,正在猛冲的巨象身子陡然一歪,轰隆倒地。这毕竟不是活物,倒地之后就爬不起来了。
我精神顿时一振,这个法子看来可行。我继续拖着柴刀在四周的地面上不断的游动,伺机把另一只巨象也砍断后腿倒地不起。院子中的情景必然有敌人时刻窥视着,看到巨象进攻的阵脚已乱,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几只巨象随后放缓了脚步。四周的浓烟开始怪异的扭曲,那种好像要把人冲击成碎片的杀气唰的蜂拥过来。
呼……
头顶的残眼压落下来,我骤然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压力从头顶的残眼中散发,血淋淋的眼睛如同幻化成了一座沉重的山,落在我身上。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变慢了,甚至连手脚也受到一定的束缚,身形迟缓。
“老祖的神眼压制了他!”浓烟中有人喝道:“杀了陈近水,灭掉破运神胎!”
杀机已经逼近,我全力想要挣脱残眼的压制,但是这只残眼是战神蚩尤的眼睛,我的转生印没有彻底觉醒,就不可能和他面对面的抗衡。我越挣扎,残眼中散发的压力就越是强劲,我的腰身被一点点的压弯,脚步沉重到无法迈动。
“我来!”孙神通神智清醒了,当年十八水道第一高手的风姿仍在,他看到我举步维艰,而浓烟中的杀机已经逼到眼前,马上一挺身,呼的冲了出去,想给被困在院子里的人冲出一条生路。
浓烟中立即传来了打斗声,敌人这次显然有备而来,苗尊圣主那样的顶尖强者虽然没到,但依然有很多扎手的角色。孙神通一冲进浓烟,马上被缠住了。
孙神通一突围,本来就紧张的一触即发的势头顿时爆发,浓烟滚滚,从几个方向同时闯进来成片的人影。如今不比从前,三十六旁门中的人不堪大用,除了寥寥几个家族中的高手之外,冲进来的大多是来自圣域和九黎的人。我唯恐弥勒他们挡不住这股攻势,咬着牙全力一挺,压在头顶的残眼被逼开了一截。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灭掉破运神胎,浓烟中的人影一出现,立即潮水般的朝这边围拢。
破运神胎是很有灵性的东西,仿佛能够感应到来自外界的威胁,凸显在胸口上的两只眼睛唰的收了回去。我一边强顶着残眼的压制,一边奋力把逼近的人打退,但是对方的人数太多了,我顾前不顾后,难以顾及的面面俱到。
围攻的人影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