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东西,肯定不敢靠近,找机会彻底把它打灭就是。
“陈……近……水……“骤然间,那道鬼影一般的白影子断断续续的喊出我的名字,它的声音不阴不阳,听着甚至分辨不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但是就凭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一下就感应到,这不是死物,不是脏东西,很可能是个活人。
它是谁?它认识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道白影子给吸引了,茫茫天宫路,果然不太平。我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白影子,唯恐它会突然耍什么花枪。
“陈……近……水……“白影子晃来晃去,声音也飘忽不定,它始终就飘荡在距离我十五六米远的地方,把双方的距离拿捏的很精准,十五六米,足以让我看到它的存在,却观察不出更精确详细的情况:”你……还……认得……认得……我吗?““是谁!露真脸说话!“我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那道白影子也随之后退了两步,一直保持着原来的距离,这样一来,我就能判断出,这肯定是我认识或者见过的一个人,它怕离的太近,我能认出它的真面目。
“不认得我……“白影子怪里怪气的笑了笑,一边吊死鬼般的晃荡,一边颤悠悠道:“那你还认得九黎的苗玉吗……认得排教的小九红吗……”
“你到底是谁!”我已经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一种被隐藏着的带着攻击性的敌意,所以完全不客气了,挺直身子,就准备找机会动手。
“苗玉不在了……小九红也不在了……陈近水,你惋惜么?心痛么……”
呼……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鬼一样的白影子给吸引了,尤其是它在这时候提到了苗玉还有小九红,这两个女人曾经给过我不同的情感和关怀,对我来说,她们都是无比重要的。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其实已经分神乱心了。就在此刻,身后骤然浮动起一股很难察觉的气息。这股气息很可能早已经无声无息的从后面靠近,但是隐藏的很好,我没有察觉,等到真正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我猛然一回头,顿时看到黑斗篷悄然站在身后,他闪电般的伸出手,即便在这种淬不及防的情况下,我依然保持着相应的反应能力,条件反射般的抬手招架。但是黑斗篷不但力量强劲,且经验无比丰富,单手架住我的同时,另只手飞速一绕,食指中指的指节捏起来,在我额头上猛的一敲。
这可能是一个了解我真正底细的人,我占据了圣域圣子的躯壳,又不断的磨砺,一般人徒手肯定打不倒我。但是黑斗篷仿佛知道,我的额头那块如玉一般的额骨是最坚硬同时也是最脆弱的一块,他的指节重重敲在我的额骨上,脑子顿时就像是被一阵狂风漩涡卷动了,混沌不清,眼前开始模糊,意识涣散丧失,一转眼的功夫,就昏厥过去。
黑斗篷的功夫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昏厥之后,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一阵轻微的颠簸中微微苏醒过来。浑身酸软无力,脑子也昏沉沉的,我能感觉自己被拖拽着在地面挪动,耳朵也能听到前面有人踩在积雪上行走所发出的声音。正因为这样,我苏醒了也不敢乱动,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我看见黑斗篷正用力拖着一根绳子在前面走,那条鬼影般的白影跟在身边。我和老蔫巴并排躺在一大块厚帆布做的布兜里,被黑斗篷拖着在雪地上走。我的记忆力很不错,就看了一会儿,认出这是之前曾经走过的路,也就是说,黑斗篷正拖着我朝雪峰群的外围走去。
走着走着,黑斗篷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看我,我的眼睛只睁开一条缝隙,眉毛又挂着雪花,他没看出我已经苏醒了。根据现在的天色分辨,黑斗篷从昨晚偷袭打昏我之后,马上就拖着我们在走,一刻都没有停。
他要干什么?他暗中偷袭,而且下了重手,分明带有敌意,但是把我制服了,就只拖着我朝外走,这样的举动让人迷惑。我的力气没有恢复,丝毫不敢妄动,定下心打算继续观察,见机行事。
黑斗篷回头看了我们一会儿,那道白影子就很默契的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两颗带着甜香的药丸,用力捏住老蔫巴的嘴,把药丸塞进去。这一下,我恍惚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他们不想让我们苏醒过来,趁着昏迷的劲儿没过去,就给我们硬塞药丸,让我们继续保持昏沉的状态。
正想着,白影子已经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敢反抗,任由她把药丸塞到嘴里。带着甜香的药丸如嘴就化成一股药水,我含着这股药水没有咽下去,等白影子转身站起之后,偷偷的从嘴角把药水给一点点吐了出去。
我感觉到,黑斗篷好像不知疲倦,拖着我们一走就是大半天,一分钟都不肯停。他和白影子之间很默契,从昨天夜里的情况就能看得出,白影子装神弄鬼,黑斗篷才从背后借机偷袭。他们一定是认识我的人,但是黑斗篷白影子相当谨慎,我一直装昏,想从他们的交谈里听出些什么,可是走了一路,两个人说话时都是耳朵贴着耳朵,我根本听不到。
从我苏醒一直又走到了黄昏,整整一天时间,黑斗篷不吃不喝,只顾赶路。尽管我什么都没听到,然而根据一些细节就能判断出来,黑斗篷要把我拉到雪峰之外,他可能不想我接近自然天宫。我心里急躁,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好容易才靠近自然天宫所在的地方,现在又被人硬生生的拉回去,黑斗篷到底安的什么心?
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走了一天的黑斗篷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休息。前面的路上的积雪塌了一大片,行走有些困难,白影子抢先赶到前头去把雪简单的清理一下。
我暗中调整了一天,体力终于恢复了十之八九,黑斗篷不知道我已经苏醒了,可能没有防备,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他趁我不备偷袭我,现在也该尝尝被偷袭的滋味了。
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慢慢挪动,然后捏住腰里的刀子,屏住呼吸,黑斗篷侧身坐在前头,望着远处的雪地,好像出神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亲情不泯
我捏紧了刀子,黑斗篷是个强劲的对手,就算他丧失防备,但我依然没有能够偷袭得手的把握。可我觉得,现在如果不抓住机会动手,后面就更难以翻身。处在这个环境下,不拼就没有活路。
白影子清理着积雪,越走越远,那是冰雪因为消融失衡而造成的坍塌,雪很深,清理的相当困难。我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老天爷也恰恰的帮了个忙,正在清理积雪的白影子可能是踩到了积雪下面一块疏松地,一条腿猛然陷了进去,手脚一扒拉,周围的雪又轰隆跟着塌了一片,暗自出神的黑斗篷被响动惊醒了,赶紧站起身朝前面眺望。
呼……
我一下就从布兜里跳出来,速度提升到极限,跟黑斗篷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跳起的同时已经扑到他身后。他比我强的太多,而眼下又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出手就毫不留情,完全是冲着格杀对方而去的。锋利的刀子泛起一阵寒芒,刀锋逼近的时候,我抬手揪着黑斗篷的后领,刀子噗的捅进他的后腰。
黑斗篷警觉,反手抓着我的手腕,这一刀没柄而入,不仅仅捅伤了他的皮肉,肯定也伤到了脏腑。黑斗篷痛苦的一缩身子,另只手挥到了我脸前。我完全是在拼命的,已经顾不上个人生死,黑斗篷反应奇快,重伤下依然保持着力度和迅猛,我心里一紧,根本躲不过他的巴掌。这一巴掌如果真正正的拍在我头上,就算不死,也是致命的重伤。
但是就在黑斗篷的手掌将要拍过来的同时,突然硬生生的停住了,距离我的太阳穴只有两三厘米,我能感觉到他手掌带起的一股强劲的风,让脸上的肉都火辣辣的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生死关头突然停手,但是机会一来,就必须把握。我闪身一扭,继续揪着他的后领,抽出捅进后腰的刀子,抬手又捅到黑斗篷的后心上。这一刀正中脊骨,锋利的刀锋捅进去一截,被骨头卡住了,我紧咬着牙,死命用力。
咔嚓……
刀锋把卡住它的骨头硬撬断了一截,从脊骨后斜斜的猛刺进去,因为骨头的影响,这一刀没能透心而过,但已经把黑斗篷刺的喘不过气,他用力一挣,身上的斗篷唰的被撕裂,整个人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我不敢有任何大意,明知道这两刀已经要了黑斗篷大半条命,却还是不停手,赶上前去,抬手掏出怀里的小陶马,抡圆了猛砸下去。黑斗篷勉强躲了躲,坚硬如铁的陶马砸到他的小腿上。这一下我用了全力,他的腿骨顿时咔嚓断裂,骨头被砸断,痛不可当,但是黑斗篷强撑着不肯出声,两只手在雪地里用力扒着,浑身上下抽搐不断。我误打误撞的占据了上风,制服了这个本来没有希望制服的强敌,随即抓着他的衣领,刀子紧紧逼到他的脖子上。
黑斗篷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他的面庞依然被黑布罩着,但是口鼻都因为内伤而呼呼的朝外冒血。我们两个的争斗快如闪电,一直到刀子逼近了,在那边清理积雪的白影子才堪堪从雪里露头,大喊了一声。
“你敢过来!我就要他的命!“我又把刀子逼近了一点,黑斗篷显然痛到了极点,已经不做反抗,只剩下额头上的汗水,还有一双微微发抖的手。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好容易要走到自然天宫了,又被他横中扰乱,我做的事,关乎着整条大河还有沿岸无数人的安危,不管是谁,都不容破坏。黑斗篷和白影子肯定是认识我的,制服黑斗篷的同时,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我一边呵斥白影子不要靠近,一边抬手扯下黑斗篷脸上的黑布。他仰面朝天,脸庞显露的一瞬间,就被头上的月光清清楚楚的折射出来。那一瞬间,我的心狂乱的蹦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双脚在发抖,全身上下流动的雪一下子涌到了头顶。
是爷爷!?是爷爷!?
我完全没有料想到,黑布遮盖之下的那张脸,会是爷爷的脸,更没有想到他会从遥远的大河滩一路来到昆仑雪峰。爷爷抚养我差不多二十年,朝夕相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爷爷!一定是!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情绪狂涛般的上下起伏,思维顿时停止了。爷爷的头发已经完全雪白如霜,他的半张脸焦黑一片,像是被雷劈火烧了一样,创伤一时半会无法愈合,隐隐有些溃烂。
爷爷,陈六斤,整个七门里最深沉也最神秘的人,他要做什么?他身在七门,身在大河,不可能不知道大河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他既然已经知道自然天宫的大概位置,就应该清楚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挽救大河,还有大河两岸千万苍生。他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要把我重新拉回去!
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半张焦黑的脸庞,我心痛,心酸,怨怒,不甘……种种情绪不断冲击着神经,脑子混乱一片。这时候,从那边疾奔过来的白影子显然看到我掀起了爷爷脸上的黑布,它一下停住脚步,把自己脸上的白布扯掉,放声大喊道:“陈近水!那是你爷爷!亲爷爷!你要干什么!拿开你的刀子!“白影子脸上的白布一扯掉,就露出莫天晴的脸。当时,是她带着爷爷一起走的,说要远离七门和圣域九黎旁门之间的纷争,去过太平安宁的日子,但是他们还是跟到了昆仑。
我心痛,心疼,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奶奶,想起二十一年前被爷爷亲手杀掉的娘。那种心情,常人绝对无法理解。
“我……我该叫你爷爷,还是叫你陈六斤……”我收回刀子,缓缓站起身,就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塞的难受,我望着爷爷,道:“大河滩真正的第一高手,无人匹敌,涅槃化道一出,老掌灯庞大也要退避三舍,这就是你吗?是你吗?爷爷?陈六斤?”
“水……水伢子……”爷爷的伤很重,躺在雪地里,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一张口喊出我的小名,嘴里的鲜血就咕嘟咕嘟的朝外冒。莫天晴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搂住爷爷,擦着他嘴角和鼻子上的血:“六哥!六哥!你不要紧!不要紧的!我在这儿!在这儿照看你,你没事,没事……”
这一刻,我难过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造化弄人,真的是造化弄人!我是他最疼的孙子!他是我最亲的爷爷!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面对!
爷爷躺在莫天晴怀里,他的一只眼睛被雷劈火烧过,已经无法完全睁开了,用另一只眼睛望着我,老眼里全是眼泪,他的手在发抖,却不停的朝我这边伸着,嘴里吐着血,不停的道:“水伢子……水伢子……”
“爷爷!你为什么这样!一直要这样!你是七门人!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看着爷爷眼里的泪,就算我的心是铁铸的,也忍不住了,大哭着冲他喊道:”爷爷!为什么要阻拦我……““你该死!没有良心!“莫天晴看着爷爷身上两处不断流血的伤口,抬头冲我喝到:”六哥在帮你!你觉得你本事通天了!能自己冲到自然天宫!瞎了你的眼!““不要……不要骂他……他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爷爷的伤眼中也淌着泪,他的内脏肯定受到了重创,难以动弹,却伸着沾血的手,想要捂住莫天晴的嘴:”水伢子……是我的孩子,就是个孩子……““爷爷啊……“此情此景,除了痛哭,我还能怎么样?我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脚步,瘫软在他身边。
莫天晴对我满满都是恨意,她把爷爷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解开,查看着伤口。一直到这时,我才看到爷爷的半边身子都是被雷劈过后的痕迹,焦黑一片,雷劈过的伤不好愈合,半个身子已经发烂。
触景生情,我把所有对爷爷的不满和怨意都忘记了,我想起当时自己一无所有独自漂泊时,爷爷为了我孤身跟强敌大战,血染河滩半步不退,想起他每一次和我相见离别时欣喜和痛楚的老泪,想起他的岁数,想起他霜雪般的白发……
除了山和海,这世间没有永恒的东西,包括情感。曾经山盟海誓的爱人,或许会背叛,或许会分离,然而只有血脉亲情,那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改变和渲染的真情。我慢慢伸出手,想看看爷爷身上一处一处几乎连成片的伤。
“拿开你的手!“莫天晴愤愤的把我的手打开。
“爷爷,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变成这样……““你伤了他!还有脸问!“莫天晴一手抱着爷爷,一手飞快的拿出药,漠然道:”他怎么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临别之言
莫天晴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意识到,爷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赶到昆仑。我可能真的错怪了他,他对我不可能有恶意。
“他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回去?回到该回的地方去?”我忍不住就想先扶起爷爷,料理他的伤。
“自然天宫!那是什么地方!是你们陈家始祖陈四龙当年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莫天晴看着爷爷,对我不满越来越甚,拨开我的手,抱着爷爷起身就朝雪峰的外围走去,边走边道:“你觉得你本事大了,自信满满?谁能保证你跑到自然天宫这里来不是找死?六哥知道危险!他让你回去,是想替你做事,替你死!”
我没有脸面再分辨什么,急急的拖着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老蔫巴,一路跟着莫天晴,我想要知道,彻底的知道,爷爷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有的话我必须要问清楚。
莫天晴对我不满,甚至有些愤恨,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