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法把它们给打下来,心一横,继续抱着灵灵跑。心里的焦躁无法形容,不仅仅是老鬼赛华佗他们被收进了九黎图,就连灵灵也中了人头瘴的毒气。
就这样跑出去了有七八里地,后头追击的人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心里死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座山一样,但是再次低头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灵灵脸庞和脖子上那片五彩的瘴气,正在奇迹般的一点点消退。
“子辛啊……”灵灵咿呀的一阵叫嚷,声音中气十足,看上去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的忧虑总算减轻了一点。
又跑了三四里,前面是个岔口,我不想再沿着大路跑,目标太明显,当即就想转到岔口左边的小路上,从小路可以跑进附近的一片洼地,现在正是野草最旺的季节,只要跑进去就很难再被发现。但是沿着倾斜的坡路跑到岔口附近的时候,一道影子骤然出现在视线里。
原以为那是个呆在路口等着的人,但是目光再一转,心底的恐慌就唰的浮现出来。那道影子只是个泥胎,毫无生气的被人摆在两岔口的正中间。这个泥胎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当时排教的红娘子曾经请出过这尊泥胎对付我们。泥胎外面本来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不过那件道袍在红眼老尸雨夜接受天雷化阴的时候被带走了,此时此刻,泥胎光秃秃的站在岔路口,一动不动。
事有反常即为妖,看见泥胎的时候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怀里的灵灵舞动着小手,直直的指向前方,咿呀着抬头看看我,意思好像是在说不用畏惧,一直朝前走就是了。我左右看了看,一口气奔到岔路口的边上,当初第一次看见泥胎的时候,我就察觉出它的恐怖完全来自身体外面裹着的那件破烂道袍,如今道袍没有了,泥胎的恐怖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一堆烂泥一样。
“子辛,跑,跑……”灵灵继续指着路,除了这尊泥胎之外,周围的确再没有别的异动,我定定心,抱着灵灵从泥胎的旁边一穿而过,走上了小路的小路。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同时,余光一瞥,我的心就紧了一圈。我看到泥胎那双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好像忽闪着动了动。那可能是匆忙中眼睛产生的错觉,却让我的心神随即不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嘿嘿嘿……”那尊泥胎在我回头的时候,竟然诡异般的咧嘴笑了笑,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这阵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我心神一滞,紧跟着,本来一动不动的泥胎直挺挺的跳起来,一下就落到我面前。
那一刻,我看的无比清晰,我看见它的眼睛仿佛活了一样,闪来闪去,都是阴森森带着寒气的目光。
第三百零四章 谁主生死
泥胎那突然复活一般的目光顿时让我感觉到了危险,反身一脚就踢了过去,在我的印象里,泥胎之所以恐怖,完全是因为那件破烂道袍,但让我想象不到的是,失去了破烂道袍的泥胎抡起胳膊挡了一下,力量大的惊人,半条腿连带着身体都被震的微微发麻,抱着灵灵趁势就退出去几步。根本顾不上思考一堆烂泥是如何拥有灵性的,只想先离开再说。
我抬脚就走,那尊烂泥胎立即直挺挺蹦着跟了上来,越是跟的紧,就越能感觉到它身躯里外不断的散发着一种妖邪凶戾的气息,极度危险。跑了大概有几十米远,我觉得这样不行,泥胎一直阴魂不散般的跟着,到前面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就等于被前后夹击了。我狠狠心,单手抱着灵灵,猛然一顿脚步,一拳砸向泥胎。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面对这尊泥胎的时候,我心里总涌动着一种寒意和危机感。以往,经历种种危险,不管对手有多强多厉害,至少我还保持着逃脱和生存下去的强烈欲望,然而一拳砸向泥胎的同时,内心好像完全空荡了,就觉得如果不打碎这尊泥胎,自己就会身陷不测,就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威胁。
这种感觉让我渐渐用出了全力,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拼命一样,恨不得一拳把对方打的粉碎,手里抱着灵灵,无法完全舒展开身体,这在对战中是个很致命的软肋,不能彻底的全力以赴。连着跟泥胎纠缠了两三分钟,灵灵咿呀着舞动着手,那意思好像是让我先把她放在一边。我的确感觉到了负担,紧张的在周围又扫视一眼,没有别的动静,灵灵肯定是有来历的,连九黎秘图都收不走她,暂时放在一边应该没事。我头也不回的倒退出去,转身把灵灵放在小路边的草丛里,立即折身而上。
转身放下灵灵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当我再次回头迎战的时候,泥胎的背后骤然间甩过来一面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小鼓,嘭的一声,震的我眼前一黑。小鼓一敲动,就好像心脏也随之猛烈的跳动起来,鼓声不算大,却笼罩着天地四野。我粹不及防,一下就被小鼓压制住了,身体不停的后退着,身后的灵灵好像知道自己会牵连到我,看见我倒退的同时,立即手脚并用朝后爬,可能是想解除我的后顾之忧。
我不断的后退,这面响声震天的小鼓对我来说并不算陌生,只是心里觉得讶异,第一次见到小鼓,它在红眼老尸手里,第二次,小鼓就到了圣域圣子的手中。但现在却没机会多想,我被小鼓压的退后一段,灵灵就率先朝后爬行一段,始终和战团保持着相应的距离,然而我被逼的有些手忙脚乱,鼓声中致命的气息就像一根针,一股一股的朝心脏上猛扎。心里一急,血液翻滚如雷。不知不觉中,胸前有什么东西微微蠕动了一下,紧接着,噗的一声,那颗挂在胸前许久许久都没有动静的牙齿,透过外衣,像一颗呼啸的子弹,激射向前。
噗……
牙齿一下子穿透了正在作响的小鼓,然后又重重的击打在泥胎的肩膀上,弹了回来。小鼓破皮,鼓声立即泄了气一样,沉闷嘶哑,但是牙齿上也好像被崩裂出了一道裂痕。鼓声一落,我的压力顿减,马上抽身而上,死死的缠住泥胎。泥胎的肩膀被牙齿几乎击穿了,裂纹一道一道的纵生,我唯恐它会再有什么后手,一攻上去就毫不留情,三下五除二,一拳一拳如同狂风暴雨。泥胎的动作比我迟缓一些,连着挡了十几下,终于挡不住了,一拳砸在它已经微微崩裂的肩膀上。
嘭……
失去了破烂道袍的泥胎的确像是一堆烂泥,一拳之下立即把它砸的四分五裂,然而泥胎爆裂的同时,土渣灰尘间骤然蹿起来一条影子,阴森森的一笑,那一瞬间,我的心紧了紧。
圣域的圣子,那个和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就藏在泥胎里面。
“陈近水。”圣域圣子的嘴角好像一直挂着那种轻蔑不屑又恨意森森的笑容,我和他有段日子没见了,无形中能够感应的到,就是这段日子里,他可能又有了什么变化,举手投足间有种凌人的气息。
我和他就好像一对天生的死敌,一见面就得拼个你死我活。对方的话音没落,两个人又翻翻滚滚的斗在一起。他变强了,但我也没有白混日子,又一次斗的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圣域圣子好像故意在戳我的软肋,争斗间有意把战团朝灵灵那边引动,灵灵那么弱小,被沾上边就是重创,我全力阻挡,灵灵也很机敏,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边望着这边,一边不断的继续朝后爬。
就这样翻翻滚滚的斗了很久,两个人身上各自伤痕累累,圣域圣子的脸庞连着被我打了两拳,鼻子呼呼的冒血,我的嘴角也渗出了血迹。争斗中我时时都在注意灵灵,她转身爬一段就会停下来咿呀咿呀的喊几声。
“子辛……他打不过你……”
圣域的圣子的牙齿一下咬的咯嘣作响,我和他前后争斗了几次,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隐隐占在上风,这让他痛恨而且不甘,听着灵灵这样一个连牙都没长出来的娃娃也在咿呀乱喊,圣子彻底恼怒了,手下的攻势顿时猛烈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一前一后纠缠争斗了多久,灵灵在前,我和圣域的圣子在后,顺着地势越走越高,陡然间,余光瞥见灵灵坐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茫然的睁着眼睛,两只小手抓来抓去。我看见她就坐在距离一面山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身后再没有任何退路。我顿时慌神了,想要嘱咐她不能乱动,却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我就觉得此时此刻不能再退一步,当即鼓动起全力,在前面把圣域的圣子挡住。圣域圣子冷冷一笑,拿出那面已经被牙齿击穿的小鼓,噗噗的拍打,破烂的小鼓不能再大幅度的影响我,然而余威依然存在,鼓声一响,声响一串一串的回荡在面前的山崖中,沙砾石块随着鼓声咕噜噜的滚动着。
“陈近水,知道什么叫做回天无力吗?”圣域圣子幸灾乐祸一般的笑着,嘴角尚且带着没有擦去的血迹,显得阴森狰狞:“我要让你和以前一样,看着自己想救的人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我怔了怔,手上的动作经不住一缓。
“你想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圣域圣子脸上的笑容一敛,更加用力的拍打破鼓。圣域的瞎子,旁门头把,这些人肯定知道我过去的一些事情,但是他们都不肯说,唯恐我听到这些之后可能会觉醒,圣域圣子有意卖关子,话说了一半就闭口不提。
沉闷嘶哑的鼓声打断了我的思路,一种直逼心肺的危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猛蹿了出来。
哗啦啦……
一阵土石滑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一下子知道了那种危机的来源,猛一回头,立即看见坐在距离山崖边只有一步之遥的灵灵咧着嘴想哭。破烂小鼓的鼓声把山崖边的土石震松了一大片,一触即溃。我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要冲过去,但是圣域的圣子临危挡住我,全力纠缠,前后就那么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崖边一大片土石轰隆的散落了,灵灵顺着塌陷的土石一下子从崖边坠落下去,直到她坠落下去之后,我才隐隐听到了她的哭声。
这面山崖至少几十米高,不要说灵灵了,就算我失足掉下去,还能活吗?我的心顿时像是坠进了冰窖一样,冷的彻骨,再也顾不上跟圣域圣子纠缠,心急火燎的沿着山崖边,寻找可以下去的路。
“陈近水!不要走!你和我之间,总要有个了断的!”圣域圣子在后面紧紧追赶,一步不停。
“灵灵……”我无心再搭理他,脑子乱糟糟的,不管灵灵坠落山崖之后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去找,亲眼去看看。
我把速度提升到最快,一路寻找着可以下崖的路,圣域圣子阴魂不散,就想趁着我心神慌乱的时候一鼓作气的把我击败。这是一道环山的山崖,想要下崖就要绕到很远的另一边去,中间的路途又波波折折。心里越急,越是找不到捷径,圣域圣子在后面冷嘲热讽,火上浇油。我完全恼怒了,奔跑中猛然一转身。
“滚!”我停身的动作很突然,两个人都在急速奔跑,想要临时止步有些困难,圣域圣子措手不及,被一拳捣在胸口上,趔趄着打了个滚,胸膛上的骨头几乎都要断裂了。
我继续拔脚猛跑,一路跑下来,眼望着深深的山崖,心里紧的透不过气。灵灵她会有活下来的希望吗?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第三百零五章 旧怨新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然走了什么背运,心里急的要死,脚下的路却延伸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圣域的圣子被越甩越远,小路走着走着就转了弯,离山崖愈发的远,我只能从小路离开,在山间尽力朝绕过山崖的羊肠小道跑过去。这个季节,河滩的人大多都在沿岸防汛,尤其这种平时就人迹罕至的荒山,彻底失去了生机。然而全力奔跑了一段路之后,我猛然看见在山弯的拐角处,坐着一个人。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一张侧脸,那是个女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远远的看上去,她好像很年轻,但是距离一近,就会发现她其实已经上了年纪,时间磨灭了她的容貌,却依稀留下了年轻时的影子。这个女人坐在山边的一块石头旁,举止雍容,倒退回去几十年,一定是个迷倒人的美人。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人,都让我觉得可疑,但是通往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女人坐在当中,无形中挡住了去路。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满心都是狐疑。我奔跑而来的动静不算小,而且山路只有那么窄,绕过山弯肯定会被发现,不过那女人始终没有回头,依然坐在原处。
她面前的石头上放着一只小炉子,燃火烧着水,旁边的茶盏都预备好了。女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炉火的变化,好像无视我的出现。一直等到水烧开了,她才慢慢的烹茶,一股淡淡的茶香随着微风飘动过来。女人端起茶杯贴边嗅了嗅,道:“六哥,你闻闻,这茶是不是还是老味道?”
这一句话出口,我的心就跟着晃了晃,她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但那个“六”字让我觉得很刺耳。
“六哥,你站在那儿很久了,来坐坐吧。”女人放下茶杯,这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她是冲着路边那条沟里说话。
山间的小路旁边是自然形成的一道小山谷,这里距离河滩还很远,我忍不住朝旁边走了走,站在路边,一边注视那女人的动静,一边抬头朝下头望了望。下头是一条从山路深处流出来的小河,可能跟山外的水泡子是连通的,我抬头望下去的时候,那颗原本充满疑惑和警觉的心,顿时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我看见了一口石头棺材,飘在小河上面,爷爷就静静坐在石头棺材的边上,抬着头,望着上方的女人。我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爷爷,来不及说一句话,已经被甩掉的圣域圣子已经一溜烟的跟了过来,在身后叫喊着。联想这一切,我突然意识到,爷爷出现在这里,会是一种巧合吗?
他的一条腿曾经受了伤,现在伤口是痊愈了,但当时伤的太重,也有可能触碰到了骨头,走路的时候微微发瘸。常年镇河的人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出河的,过着与世隔绝的非人生活,爷爷前后镇河一年多时间,一头白发长的杂乱纷长,胡子也乱蓬蓬的。记得去年初夏爷爷刚刚接替老鬼下河的时候,头发里还夹杂着一小半的黑发,可是前后一年多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他坐在棺材边上,有些局促,但又很安静,抬头望着上面的女人,那种神情像是完全陶醉在了幸福之中,就如同眼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一幅画卷。
“六哥。”那女人上了年纪,但眼波明亮的和少女一样,望着小谷河面上的爷爷,道:“上来坐坐吧,喝杯茶。”
“不了,不了……”爷爷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摇着头,眼神突然暗淡了一下,道:“天晴,就这样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六哥,我是得谢你啊。”那女人也不勉强,她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明知道我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但是视若无物,没事人一样继续对爷爷道:“当时要不是你一时心软,网开一面,我那女儿,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天晴,这些事,不要再说了……”爷爷显得有点痛苦,脑袋沉的像是抬不起来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圣域的圣子已经冲到了身后,我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从身边一冲而过,跑到那女人身边停下脚步,拿着一只茶杯仰头把茶水喝了,抹抹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冲着我森然一笑。
“六哥,女儿也在这儿,叫她出来见见你,跟你陪个不是。”那女人连头都没回,轻轻唤了一声,我随即就看到红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