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伦叔将我抱了起来,喂我吃了一些饭团,又喂了一口水,最后才是自己吃了两口。
他比较胖,容易饿肚子。
我精神迷迷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昏厥不已,饭团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麻伦叔说道:“萧关,都怪我,不该带你来山里面捕虫子的……现在可好……烈云叔要是回茶花峒,我该怎么跟他交待……”麻伦叔边说,豆大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嘴角嚼着的米粒也有一些落到我的脸上。
“麻伦叔,你跟我讲讲我师父麻烈云……我一直都想不通……我师父姓麻,麻老姑也姓麻……不对啊,儿子怎么能和妈妈一个姓……呢?”我问道。
这个疑问在我心中缠绕了许久。
麻伦笑道:“麻若兰麻老姑终生未嫁人,一直生活在茶花峒。早些年她是落洞女神,风华绝代,很多人迷恋过她。东北有个叫狗爷小她十岁,都爱得要死,可惜那狗爷已经死了……你义父……你师父是老姑收养的,后来养大后就随了老姑的姓氏,叫做麻烈云。烈云叔常年在外,漂泊一生……老姑最为心痛他……”
麻伦的言外之意,爱屋及乌对我才特别的关爱。我连打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闭上眼睛听话。
麻伦叔接着说道:“烈云叔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一生不好名利,不爱女色,想着了解九州各地的蛊虫,研究出一些专门救人的法子。我也是受他点拨,才有一些成就……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江南,都有他的足迹。”
我不由地心想,难怪,我小时多病,想死都死不了,原来师父如此厉害啊。
“恩……这些我从来就没有听师父讲过……他在一个地方呆上十年……怕是不容易……”我有些感触。
“天下的美丽只有浪子才知道,九州的壮美怕只有烈云叔才见过。像我这样胆小如鼠,就连湘西都不敢走出去。我是很敬佩烈云叔的。”麻伦说道。
我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了解过师父,没有想到师父竟是如此厉害。
那天晚上,麻伦叔讲了很多。
可当我问他,师父和那个叫做萧棋的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麻伦告诉我说道:“那件事情原本牵扯的人太多,而内情到底是什么,只有当事的烈云叔和萧棋知道,外人一概不知。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烈云叔和萧棋都缄口不言,不论外界有多少猜测,他们二人都没有再谈论过这个问题。”
我听了麻伦叔的话,心中多了一股信念,这股信念在告诉我,不能因为一只蝎子就把自己弄死。
十年前,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
夜越来越黑,没有玻璃窗户根本就冻不住寒风。
就在此刻,从窗户上面“噼噼啪啪”的掉进了很多硬柴,还有几根引火的小树枝和一盒小小的火柴。
“老大,我也没有办法。我再想办法,你晚上好好睡觉。”外面传来了麻蛋的声音。
没等我回答,麻蛋就跑远了。
麻伦叔将我放倒一边,将柴火收拢在一起,把几根小木棍握在一起,火柴划亮,破屋里面渐渐有了温度,也不会那么寒冷了。
到了后半夜,树枝折断声不断传来,又是一夜的大雪。
早上天刚亮,一阵寒风吹来,木屋的门“咣当”一声从中打开。
麻蛋嘴唇发白,冻得不行,哆哆嗦嗦地喊道:“老大,你们快跑,我奶奶愤怒了……”
第三十八章、麻蛋不是一样的麻蛋
麻蛋手上还拎着一把钥匙,估计是偷来开门上的铜锁的。
麻伦叔站了起来,将我抱了起来。
我头有些发晕,但是原本变黑的双手出奇地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这倒是古怪的收获,毕竟是被蝎子王蛰住了,一夜之间神奇地消毒,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蝎子毒属于自然毒素,没有人的参与,而我自小就跟蜈蚣毒蛇在一起,小时候不知道被咬过多少次,有了一些抗体。
蛊毒却不一样,很复杂,充满了人的怨念,上次的钢线蛊虫一下就把我放倒,差点要了命吧。
麻蛋一边打喷嚏,一边催促道:“你们快走,我奶奶发怒了?”
麻伦叔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至于会要我们的性命吧?”
“昨天晚上,我奶奶祭拜完了蛊神之后。今天早上挖开了七色蛊虫。结果那七色蛊虫已经死了……她现在怀疑这事情跟你们有关系……”麻蛋急忙说道。
我张嘴说道:“麻蛋,你不恨我吧,弄死你奶奶的蝎子王。”
麻蛋摇摇头说道:“老大,我不恨你。其实我早就弄死了蝎子王……你快走……让大胖子带着你跑……”
麻蛋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远方,看清楚了路口没有人,又说道:“快跑。”
麻伦说道:“是得走了,七色蛊是刀文青的命,现在一夜之间忽然死了,这事情赖在我们身上是赖定了的。”
麻伦叔抱着我就冲了出来。经过门口的时候,我的眼睛和麻蛋眼神交错,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麻蛋内心的孤单。
麻蛋等我们跑出去后,将门重新锁好,随即高高扬起,将钥匙丢入屋顶了。
“等等,方口罐子还在阴沟里面放着呢!”我提醒地说道。
麻伦叔边跑边走,说道:“不着急,跑出去再说。你到时候把麻蛋叫出来,让他帮你把罐子拿回来,事情就成功了。”
我点点头,没有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回头看了一眼麻蛋,才发现是那么弱小,真后悔在青青小学打他那么一下子了。
还那么用力!
我正想着,就听到扑通一声响,这个声音,像是一个胖子摔倒在地上了感觉。
扑通……我和麻伦叔两人同时落空,双腿失去了支撑,又落入了一张大网里面,两个壮汉飞快地收起了大网。
麻大从一旁走出来,呵呵笑道:“真是蠢得厉害,一张网将你们抓了两回。”
更不幸运的是,我的脑袋再一次顶在了麻伦叔的肥肥的肚子上面了。
麻伦叔骂道:“麻大,你个王八蛋,不能弄点新鲜玩意,每一次都搞网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渔夫。”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简单的陷阱,麻伦叔还是义无返顾撞进去。
两个壮汉用木棍穿过渔网,将我们两人被了起来。
麻大说道:“我早就看出来,麻蛋那小子就是属蛋的,吃饱了撑着,帮外人。”
麻大边走边说,恨得牙痒痒的。
我脑袋岁顶在了麻伦叔肚子上面,听了麻大的话,很是气愤,喊道:“麻蛋是我的兄弟,你不能骂他。小心我的毒牙咬你。”
麻大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困在网中的我说道:“得了吧,还是从里面出来再说……还要咬我……”麻大的话忽然愣住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我。
麻大足足愣了几秒钟,才问道:“你的手,你的手没事了吗?蝎子王蛰你一口,居然没事……一晚上就好了……”
麻大吃惊的样子,有点夸张。
我说道:“哈哈,你现在怕了吧。”麻大催促连忙催促道:“走快点,我去问问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麻大眉头紧锁。
上台阶的时候,我顺着暗沟的位置过了过去,昨晚的大雪已经盖得很好了。
两个壮汉被麻大催促,苦不堪言,到了青崖峒祠堂后,放下了麻伦叔和我,忍不住大口地出气,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人咋能这么胖。”
麻伦叔的脸色不好看,我安慰麻伦说道:“胃口好,就是胖,有本事,你过来咬我们啊?”
两个壮汉摇头叹息,没有搭理我们。
“给我把网打开,这样子很难受的。”麻伦叔对着麻大说道。
麻大抽出烟枪,在祠堂里面抽了起来,移动着脚步,不断地看着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奇怪的小孩一样。
有时候走了过来,瞪大眼珠子,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我。
我被麻大看的麻木了,骂道:“你要干什么?”
麻大用烟枪烫了一下麻伦,问道:“麻伦,你是怎么治好蝎子毒的?”
“你想学吗,叫我师父,我就告诉你。”麻伦叔这话胆子倒是很硬气。
麻大伸了滚烫的烟枪躺在了麻伦叔的手臂上,显出一个圆圆的红印子。
麻伦叔真是个好汉,整个过程都没有喊出来。
就在这时,麻蛋被一个壮汉拎了进来,往地上一扔,双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麻大喝道:“麻蛋,你本事蛮大啊?”
麻蛋低着头小声说道:“大伯,麻蛋只是帮朋友。”
麻大问道:“你们一家子就是犯贱,你这个样子,老子看得可真不爽,你爸爸没个用,你妈妈也不行,现在你这样子,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啊且”麻蛋打了喷嚏,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听着麻大滔滔不绝地说话。
麻蛋听了一会,低声地问道:“大伯,你要是说累了,就休息一会。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还轮不到你来管我。我有娘,还有奶奶……”
麻大原本骂了一通,已经没有火了,听了这话,顿时火烧心头,将跪在地上的麻蛋提起来,说道:“怎么了,不高兴是吧,还跟我嚼舌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能耐挺大……”
麻蛋依旧是不卑不亢地笑道:“没有,大伯。我是怕你骂人……骂累了……”
“麻大,你把麻蛋放下。这事情跟他没有关系,是我……唆使他的……”我看着麻蛋,知道这小子有点脾气,连忙大声喊道。
麻大笑道:“我今天就要教训这不孝敬长辈的小子。”
麻蛋脸色很正常,一句求饶也没有,眼睛泛白,恶狠狠地看着麻大。
麻大一只手提着麻蛋,一只手就打在了麻蛋的腹部。腹部不是脏器所在,但是每打一下,肯定十分痛楚。
麻大一拳打下去,麻蛋脸上就变形了,麻蛋的嘴巴咬着紧紧,一声都没有喊出来。
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水,麻蛋还是没有喊出来。麻大问道:“痛不痛?”麻蛋没有咬出来,一直忍着。麻大力度加大,一拳又打在了麻蛋的小腹上。
我心中难过,叫道:“麻蛋,你求声饶,让你大伯放过你,认个错吧。”
麻蛋没有喊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刀文青和仇立仇破兄弟二人的对话。麻大急忙把麻蛋放下来,将他衣服拉伸,脸上的表情变得温顺,笑着说道:“麻蛋,你下次不能帮助外人,等下奶奶进来,我帮你说说好话,罚轻一点。”麻蛋笑道:“我谢谢你。”
麻大的话显然是说个刀文青听的。
刀文青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死灰。身后跟着的仇立和仇破两人就跟在后面。
仇立首先开口说话了,淡淡地说道:“好了,老夫人,钱我们都带来了。蜈蚣也死了,七色蛊虫也半死不活,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想看我们笑话吗?太不把门放在眼里了吧。”
刀文青铁青着脸,说道:“仇立,你少跟老太拽,信不信我把你丢到老林子去。”
仇立顿了顿,说道:“好吧,老夫人,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昨天死了蝎子王,今天死了七色蛊,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有踏雪离开了。”
“此番的事情,是我刀文青没做到位,前日你送来的五个少年,全部在养尸洞,已经差不多养成,如果需要带走,今日就是个好时机。”刀文青话锋一转,如此说道。
麻伦叔和我都是一惊,以颜墨为首的五个少年,竟然没有离开湘西,而是被送到了茶花峒,被养在了养尸洞。
不止是我,麻蛋也是一惊,不由地侧目看了过去。
仇立说道:“好,这件事情是我们的目的之一,三个月过去了。我们正好带走,也不算我们空手而行。”
刀文青说道:“麻大,你带两位兄弟去养尸洞。我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去吧。”
麻大点头说道:“好,两位兄弟,这边请。”
麻蛋看了一眼我,眼中满是抱歉,又是不忍,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奶奶,我也要去养尸洞看一看。”
刀文青喝道:“胡说什么,你做错的事情咱们还没有算一算,你就想着去养尸洞……”
麻蛋低下了头。
仇立和仇破没有犹豫,跟着麻大往外面走。我和麻伦怕被认出,都低着头缩在了往里面,避免和他们两兄弟眼光接触。
两人经过麻伦叔和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
仇破忽然说道:“等等,大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胖子……”
第三十九章、新仇旧恨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一纠,看样子是被发现了。
仇立和仇破已经走到门槛的地方,很快就去而复返了。
仇立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在殡仪馆遇到的那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个胖子,还有小孩,你看看是不是他们两个。”仇破说道。
仇立是老大,仇破是根本,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那是要受惩罚的。
当时两人本着快刀斩乱麻的精神,冲进去就抢尸,加上当时是临近天黑,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人,但是坏就坏在麻伦这个该死的胖子身上。
仇立愣了一下,伸出门槛外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
麻大问道:“怎么了?”
仇立说道:“我怀疑他们是故意破坏我们这次合作的,不然事情不会那么巧的。”
仇立这话说出来,原本怒气冲冲的刀文青更加气愤,她看了一眼麻伦叔和我,叫道:“麻大,去打水来,把他们的脸洗干净。”
麻大动作很利索,不过没有打水来,就在屋外装了一盆白雪进来。刀文青则将大网给打开了,将我提了起来。
而麻大的动作也很快将麻伦提起来,两人同时抓了白雪帮我们清洗。很快,我们脸上的泥巴就洗干净了。
仇立喊道:“仇破,你过目不忘,看一看是不是这张脸。”
仇破手臂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麻伦叔经过一晚的受冻,一天一夜也只吃过饭团,力气不足,洗干净脸上,已经是苍白,麻伦面对仇破,并没有选择动手开打,而是笑道:“我就没去过什么县城,一直在茶花峒,你们两下子别走,等我回去叫人,弄不死你,我就不是茶花峒的汉子了!”
仇破抓过麻伦叔,看了一眼,说道:“大哥,当时灯光不是很亮,我虽然没有记住他的面孔,但是记住了他的身材,就是那个胖子,千真万确的。”
“去你大爷的,你瘦不拉几,是不是羡慕我的身材!”麻伦骂道,“我再说一遍,我茶花峒上百的汉子,我要是被欺负,你们就躺着走出湘西……”
麻伦说大话根本不眨眼,但是这几句大话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仇破又看了一眼我,冷不丁地眼睛一亮,道:“当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小女孩,没错,就是这个男孩。”
仇立问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了,就是这个胖子和这个小孩了。”仇破斩钉截铁地说道。
仇立得了答案,说道:“老夫人,我们没有别的要求,我要把他们两个人带走,不知道老夫人可否愿意。”
刀文青愣了一下,没有料想仇氏兄弟竟然有这样的要求。
“奶奶,毕竟好似茶花峒的人,如果真的在我们这里走失了,我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执。”麻蛋说道。
刀文青是个人精,先是看了一眼仇立,仇立也没有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架势,但往往这样,说明在掩饰。
又看了一眼我和麻伦,不过这一回,刀文青最后的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刀文青眉毛一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