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以靠近了刑堂入口。忽然间，金蚕蛊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在了地上。
我急忙捡起来，金蚕蛊受伤原本就没有好起来，方才跟着我跑进跑去，已经耗费了全力，终于是飞不动了。捡起金蚕蛊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一把黑星五四，我顺带捡了起来。
我喊道：“萧棋，你没事情吧。”
萧棋并没有回答，我心中一慌，难道说已经死了。不过我很快明白过来。萧棋此刻发出声音，肯定会成为靶子。
夜先生挫败地说：“白袍，你坏我好事。我今日不杀你，回去无法交代。”
夜先生又说：“萧关，你去而复返，也是找死。黑煞在几天前传来了命令，以后见到萧关，可以不要活的，带回尸体就可以了。”
我贴在墙壁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这个命令，很显然是红花人发出来。当日在风陵渡镇上，他就说过，即便我是鬼王的儿子，也可以让鬼王取我性命。
看来，杀死我的命令，已经传开了。
夜先生对我的情感，恨多余爱，他要真下决心杀我，是不会说假话的。
我右手握着手枪，控制自己的呼吸。这不是我第一次使用枪支，从仇立兄弟那里得到三把手枪，子弹都被我偷偷打光了，但是枪法始终没有练出来。
我数了数弹夹里面，还有五颗子弹。而刑堂里面，起码有十几个人。光靠子弹是打不死了，必须要用计谋。
我大声喊了一句：“夜先生，你现在要杀我，可能早了一点。”
夜先生说：“不是早了，而是晚了。当日在华山之上，我就应该杀了你，不至于鬼王如此被动。”
我道：“不说废话，都过去的事情再提无益。你让萧棋出来，我告诉你龙家的黑龙藏在哪里？”
夜先生道：“萧关，我都不知道，你会知道吗？”
我说：“你有先天之虫，你有大蛊王虫吗？它们同为宝虫，自然可以感应出来。”
夜先生迟疑了十几秒钟，当即喊道：“好，我和你交易，放萧棋出去。但是我该怎样相信你。”
我说：“你让手下打起火把，我走进来，你枪口对着我，我骗你的话，你一枪打死就可以了！”我将手枪上膛，就插在身后，“我奉劝你一句，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苗疆第一神蛊虫，不是吃素的，它沾染皮肤，全身麻木到底，若是钻进体内，必死无疑。一年前，郭轻云就是死在金蚕蛊下面。”
夜先生喊道：“点火。”
火光照耀，刑堂大厅乱糟糟一片。我没有惊慌，而是控制自己的呼吸。龙帝说过，智慧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不能让人看出来。
我一手握着罐子，里面是金蚕蛊，另外一只手举了起来：“你们都退回去，把门口留给我，你们得到黑龙，就让我离开，守着门口，我就不说。”
夜先生挥动了手臂，几人散开。萧棋靠在一个隐蔽处，走了出来，右手被子弹擦破了皮，并没有伤到了骨头。
夜先生亲自端了一把手枪，对准了我的眉心：“如果你骗我，我会给鬼王解除他痛苦的根源。”
萧棋说：“萧关，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头没事吧？”
萧棋的话有些古怪，为什么要问我的头？
我笑道：“我不是那种逃跑的人。而且，如果你死了。我怎么给师父出气。”
萧棋双手举起，踱着步子，走到了我的身后。我没有回头，如果萧棋够聪明，够睿智的话，他应该看得出后背之上，插着一把手枪了。
夜先生说：“萧关，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夜先生有些急不可耐。
我握着金蚕蛊的手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金蚕蛊用力需要休息，根本就攻击不了夜先生，但愿神蛊虫的威名，可以吓一吓夜先生。
我咳嗽了一声，将金蚕蛊的罐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余光看到了雕像上的龙头。
原来是这样。
“我告诉你，先天之虫有了反应，黑龙是飞在天上。位置就在你头顶木柱里面。”我大声说道。
夜先生被这个简单的谎言给骗了，不由地抬头看了看屋顶。
“敢骗我。”夜先生喊道。
与此同时，我弯下了腰。萧棋果然聪明，伸手就将腰后的手枪拔了出来，上膛的子弹直接打向了夜先生。
手枪被拔出之后，我左边一滚，将地上的黑龙头给抱了起来。
萧棋无端问我“头有没有事情”，不是无的放矢，黑龙的秘密就在龙头里面。
我滚到了黑龙头边上，将它抱住，经过土卵之虫和花木虫的比斗，我的身体较之以前，力量变大，反应也快了。
萧棋一枪打中了夜先生的手臂，随即两枪打灭了火把，一枪打残了朝我开枪的人，五颗子弹用掉了四颗，还剩下一颗子弹。他出枪的速度极快，而且准度也不赖。完全是连贯的动作，萧棋已经跑动了我的身边，用手一拉。
转身夺门而去。
整个过程，由我和萧棋两人完成。我弯腰、滚动、捡黑龙头；萧棋拔枪、射击、带我。
整个过程几乎是瞬间完成。根本就没有停顿的动作。子弹射杀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动下一个位置。
夜先生手臂沾满鲜血，叫道：“老夫今日被小东西给骗了，追。”
我和萧棋跑出来后。萧棋单手接过了我抱着的黑龙头，穿过刑堂大门，跑过院子。出了大门。
广场上面，还有火光。
一只黑脸黑袍僵尸，挡住了我和萧棋的去路。
“夜先生，等了你很久了。”黑脸僵尸说道，语气之中有些不耐烦。
“萧天兵！”我大叫一声，认出了黑脸僵尸。
萧棋并没有停止奔跑的动作，身后夜先生杀出来，前面是挡人的萧天兵，并不能逗留。
萧棋边跑边喊：“萧天兵，多日不见了。”萧棋迎面一枪，直接打向萧天真眉心，萧棋枪技百步穿杨。
第五颗子弹打出之中，萧棋再也没有扣动扳机，直接把枪给丢了。
我心中暗暗诧异，他只是握了枪，根据重量就判断出子弹的数量。
萧天兵没有躲闪，往后一退：“萧棋，你还活着。”子弹在他眉心停住，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萧棋还在往前冲，距离萧天兵只有十米远。我心想，你这样冲上前，打不过萧天兵的，你又不是天真人。
不知为何，我心中担忧，但是脚上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萧棋。
我相信他可以对付萧天兵。
“萧关，我要六丁六甲符箓…丁丑延我寿……甲子护我身……”萧棋快速念动。
右手一个结印打了出去。萧天兵嗷嗷叫道：“你当你是天将，你只是萧棋而已！”萧天兵也冲了上前。
萧棋右手结出大手印，打出的六丁六甲符箓，专门克制僵尸。一股巨大的蓝光发出。萧天兵整个身子背弹飞了。
我的内心震撼，已经不能用多才多艺来形容萧棋。赛车手一样的车技，射击冠军一样的枪法，现在还能单手结道家印震退黑脸萧天兵。
躲在石头后的龙将喊道：“萧关，这边走。”阵呆何技。
萧天兵很快就和受伤夜先生会合。萧棋和我不再逗留，跟着龙将，从石头中钻了进去，一道暗门打开，走了几步，又开了几道暗门，很快退入了地宫之中。
“龙家人都躲入地下了吗？”
龙将说：“是的。萧关，没想到你竟然救出了白袍。”
我回想起白袍种种表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用我救，萧棋自己也能跑出来。”
萧棋微微一笑，也没有反驳，也没有反对。走了两步，萧棋伸手搭在我的肩膀，身体重量全部压了过来。
“不要告诉别人，我受伤了，刚才和萧天兵撞击，又发了。”萧棋连带微笑，悄悄地告诉我。
我心中明白，到了现在，唯有萧棋可以对付外面的人，一旦知道萧棋受重伤，势必乱了人心。
走了两分钟，对了几个口令。我们终于到了龙家避难的地道之中。
只见黑大叔急的满头大汗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棋面前：“父亲，救救小奈。她刚才被天兵重伤。”
第五十一章、萧棋艰难的选择
黑大叔白发苍苍，跪在黑发萧棋面前，眼睛已经是发红，十分着急。
萧棋的手从我身上移开，走上前将黑大叔扶起来，说：“不要着急，慢慢说。”
黑大叔说：“萧天兵从西南方闯进来，小奈和他斗上了。不了，萧天兵使诈，打伤了小奈。我们撤退之后，不得不躲了起来。”
萧棋叹说：“当初真不应该放过萧天兵。”
我将黑龙头重重地放了下来，咚地一声，震得地面灰尘扬起。
龙将看着黑龙头，不由地问道：“怎么把这个东西拿来了？”
萧棋说：“萧关，把黑龙头再抱起来，咱们去看小奈。”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抱了起来。
龙将说：“我帮帮你。”
我身子一转，用屁股挡住了龙将。
拼了老命抱出的黑龙头，和黑龙必定有很大的关系，交给窝囊废龙将，简直没门，我心中想道。
龙将并没有硬抢，跟着萧棋往里面走。地道之中，已经围满了龙家人，见龙将走过，纷纷站了起来。龙将伸手示意，不要惊慌。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龙小奈。
她脸白如纸，额头沁满了汗水，就躺在一张简易的石床上，裹着一张简易的被子，嘴巴在不断地哆嗦，嘴角还能看出血迹。
“父亲，你快看看吧。”黑大叔看到萧棋出手，原本焦急的脸燃起了一份希望。
可是只有我清醒，站得稳如泰山的萧棋，其实已经受伤了。
出现这种情况，他更不能倒下去！
我把黑龙头放在了床边，龙小奈醒了过来。我连忙喊道：“小奈阿姨，你没事吧。”
龙小奈勉强一笑：“没事，只是胸口有些发闷而已。”
萧棋将龙小奈的手拿起来，闭目感应了一下，不过几秒钟，他额头上也流出了汗水，久久都没有说话。
黑大叔急了：“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小奈没有什么问题吧。”阵团围技。
萧棋摇摇头说：“我不是阎王判官，掌控不了生死，有话你们先说吧。”说完之后，萧棋不由地叹息。
我一听急了，黑煞瓦解之日，黑大叔就要迎娶小奈阿姨的，难道有情人终究不能成眷属，老天爷就是这样喜欢折磨人吗？
不是老天爷，是萧天兵。
我挨过他一掌，知道这肉掌的厉害，几乎殒命。龙小奈终究没有花木虫护体，才会性命垂危。可恶的萧天兵，差点害死我和天真人，今日又亲手葬送了一对鸳鸯。
“我要把萧天兵给灭了。”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大声叫道。
我刚跑出去，就被坐在一边的萧棋拉了回来，喝道：“此刻你出去，是找死。”
我恶狠狠气愤地看着萧棋，最后目光落在呆若木鸡的黑大叔身上。
黑大叔显然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不，我不信。父亲，你修为惊人，如何救不活？”白月明不信。
龙小奈眉头皱起来，责怪黑大叔无礼，不应该这样对待萧棋。
龙小奈说：“白月明，你可记得。第一次在萧家村见面的事情吗？”
黑大叔满头白发，伸手握住了龙小奈的手，拼力地点头，满眼柔情，说：“当然记得。那时候你和你爷爷龙票一起来，是来捣乱的。”
龙小奈说：“那个时候，我竟然输给你这个小孩了。”
龙小奈嘴角开始流血，被黑脸银僵打伤，脏器受损，是不是就会流血，黑大叔连忙用丝巾擦掉了鲜血。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到，后来咱们会再相遇，还闹出不少……笑话，想来也好笑。”黑大叔含着泪说。
脸上的笑容，如同孤独的虫子。
“只可惜我是鬼婴，我一年时间是你的三倍。我怕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你还青春年华。不能陪伴你，陪你走完人生。”黑大叔说，“一旦我死了，你会承受多么漫长而孤独的岁月。”
我鼻子一酸，有些受不了，我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心中叫道，他妈的，他大爷的，萧关，你可千万不能哭出来。
原本坐在一旁的萧棋，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龙将边上，双手一拜，说：“龙将，我这一辈子很少求人……我现在要求你一件事情？”
龙将道：“你说？”
萧棋说：“我希望你把龙小奈嫁给义子白月明。此番来得匆忙，我没有备好彩礼，日后我一定补上。玄门之中奇珍异宝，只用你开口，我必为你取来。”
龙小奈开始咳嗽，眼神更加迷离。
黑大叔听了萧棋的话，不由地站了起来：“可是，若我死了，那该怎么办？”
萧棋迎面一巴掌打在黑大叔脸上，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用了力气。
黑大叔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看着龙将，怒火烧了起来，萧棋白袍加身，单手击退黑脸银僵；龙将心胸狭隘，鼠目寸光，顽固不化，萧棋向龙将低头，真是让人不爽！
我大声叫道：“龙将，你如果不点头，我现在就把你们龙家炸毁了。”
龙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萧关，你炸了也没有用。如果当事人不答应，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我连忙看向龙小奈。龙小奈惨白的脸上飞过一丝霞红，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生出一股冷漠。
黑大叔白发苍苍，嘴巴翕动，手还在颤抖，说：“小奈，你嫁给我吧？”
龙小奈压抑了许久，激动地哭了起来。龙小奈迟迟都没有说话，那一刻似乎有一年那么长。
我抢着说：“快答应吧，小奈阿姨，我要参加你们的婚礼，现在就开始。”
龙小奈摇摇头说：“黑大叔，我不会答应你。”
黑大叔不解地看了过去。我也惊讶得很，当年龙小奈追着黑大叔，就是要黑大叔娶她。可是到现在黑大叔反过来求婚的时候，龙小奈却不肯答应。
我有些想不通，众人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叫喊出来。大人之间的一些情感，有时候很难琢磨透。
黑大叔问道：“为什么又不行了？”
龙小奈咬着嘴唇，摇头说：“不行就是不行……”
黑大叔一时慌了，蓝色的眼珠子，也慢慢地变了，他原本正义凛然的气息，在一瞬间似乎都变了。
萧棋长叹一声：“上天待我何曾公平。女儿终生不能相见。幼子卧床，无法行走。今日若不能救下这姑娘，我连这唯一的老儿子也会没有了。”
话语之中，充满了荒凉。
萧棋走过去，将手压在黑大叔身上：“好了，小明。我花了二十年把你这只鬼婴引上正途，不会让你坠入魔道的。找一间暗室，我来救龙姑娘，你放心，我不让她死。”
此情此景，对我的震撼非常之大，萧棋虚弱地站不直身子，拼力救下龙小奈，那是与鬼差搏斗，可以说是逆天而行。就在这一瞬间，我发现修为惊人的萧棋，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怜，都要孤独。
后来，我听麻伦叔说过，萧棋命格为天煞孤星，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温暖过，即便膝下儿女成群，都无法消解他的孤独。麻伦叔又说，萧棋应该在他人生巅峰死去，而不是应该像凡人一样活着，那是对他的折磨。
萧棋看向了我，眼珠子在示意，是要我保守他受伤的秘密。
我心说，你会死的。我却咬牙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替这个“大仇人”保守了他的秘密。或许，我是在等萧棋救人而死，那样子，我就开心了，我就快乐了，师父多年的怨念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忽然问道：“萧棋，你这样做，你快乐吗？”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