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村长把所有亲朋好友都招了过来,大鱼大肉款待我们,把个杨书军吃的眉开眼笑的。
“小冷啊,明天我们去哪儿?”杨书军抹了抹油腻腻的嘴,“打道回府么?”
“我是这样想的,村长明天不是要和那赵阴阳去送尸体么?”
“嗯。”
“我们跟他们一起去,一来替他们说说情,免得那家人为难他们,二来…”
白小姐捏了我一下,接口道,“二来借机会在黄河一带玩儿一玩儿。”
“聪明。”我大拇指一竖,“怎么,你不想去吗?”
杨书军嘿嘿一笑,“她巴不得想去,只要身边有你。”
☆、第三十三章 黄河老村
白小姐脸一红,冲杨书军撅了撅嘴,然后又瞪了我一眼,说,你们两个,一个贪吃,一个爱玩儿,真是服了,我能怎么办,不想去也得去啊,自己回去多没意思。我和杨书军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坏坏一笑。
村长挺痛快,救好他儿子以后,我说的话简直就是圣旨,听我说要跟他们一起去送尸体,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这村长也姓赵,做事干净果断,说话直接了当,所以村里的人都服他。他儿子病好了,他脾气也没那么大了,虽然跟人说话还是有点冲,但语气柔和了许多。
这个村子离黄河大堤只有七八十里路,第二天一大早,我先是给向风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师父我们过几天再回去,然后向赵村长问明路径,我们便提前出发了。半道上路过一个县城,在市场买了不少鲜肉,卤味儿,还有铁签子,准备到黄河大堤上野餐。
驱车一路往南,没多久便来到黄河大堤。虽然我老家凤阳镇离黄河也就百十里路,但我在广东长大,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把车停稳以后,我不禁有些疑惑。在我想象中,黄河应该浊浪滔天,汹涌澎湃,老远就能听到黄河水流淌所发出的万马奔腾声。然而,眼前的一切却非常安静,难道黄河里没水不成?
我们拿了东西从车上下来,爬上大堤以后,放眼一望,我不由低呼一声,只见一条大河横陈眼前,一望辽阔,浑黄的河水一平如镜,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到。眼前壮观的景象,令人的胸怀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我连打了几个颤,使劲吸了几口从南岸吹来的河风,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三人都很兴奋,小黑冲着河水‘汪汪’叫了几声。杨书军眼睛放光,说真是好地方,然后牛逼的挥了挥手说,走,下去烤东西吃。
我们沿着河堤往西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坡度没那么陡的地方,小心翼翼下到河滩上。那河滩上长有齐腰的枯草,很多鸟雀一蹦一跳叽叽喳喳。小黑往前一冲,惊起一大群鸟,被白小姐给喝止住了。我们拔了些草,找了处平整干爽的地方,点了个小小的火堆,用小刀将我们带来的肉切成小块,用铁签子串起来,洒上佐料,便翻转着烤了起来。一边烤,杨书军一边讲关于黄河的各种传说以及典故,听得我们大眼瞪小眼,感觉他好像在黄河边长大的一样。杨书军说,自古以来黄河里不知道沉过多少船,据说每年下游清淤都能挖出尸骨。还能挖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有一年挖到一个石龟,房子一样大,传说是大禹治水的时候扔在里面镇河的,那是神物,挖河的人不敢弄到岸上,所以又埋了回去…
说说聊聊,吃吃喝喝,三人都有一种远离尘世,回到远古洪荒年代的超然的感觉。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在河滩上玩儿了一会儿,掘土掩埋火堆以后,将垃圾装进袋子提回了车里。
又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才跟赵村长二人碰头。赵村长开着辆农用车,车厢里除了一口崭新的大棺材以外,还有装供品的食盒。
那赵阴阳看起来像几天没睡觉似的,黑眼圈就像酒瓶底,满脸的忐忑不安。
“还要多远才到?”我问道。
赵阴阳说,沿着河堤往西,要走差不多上百里路。
“还要那么远吗?”
赵阴阳说,那地方很偏,政策卡的不严,只有那里才有土葬,其他地方人一死就烧了,怎么可能偷到尸体?
赵村长开着车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往西走了大概三四十里,来到一个扬水站,那扬水站后面是一条支流河,蜿蜒向北。我感觉,这条支流河可能就是赵村长他们村后那条。照这么说的话,我们发现的河里那女尸生前的家就在沿河的某一个村庄里。
再往西,路越来越难走,弯弯转转,坑坑洼洼,离黄河大堤忽近忽远。路边开始出现一座座的小山包,然后便是光秃秃的农田。下午三点多钟时,我们来到那个村子。
那村子距离黄河大堤大概一里多远,村前是一大片芦苇荡,村后是一座土山,阴阴沉沉的天空下,远远看过去,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土房子,横七竖八的,我不由有些失望,原本我还以为,这村子应该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赵村长把车停在了村外的一块坟地。
从车上下来,赵阴阳指着一座坟说,女尸就是从这座坟里面挖出来的。
“这这坟包是你给复原的?”我问道。
“不是。”
赵阴阳说他把女尸挖出来,生怕被人发现,装上车就跑了,根本顾不上填坟。照这么说的话,坟坑就是丢女尸的那家人填的。
“村长,我们,我们会不会被人家给揍死?”赵阴阳朝村子里望了一眼,吞吞吐吐的问。
赵村长‘哼’了一声,“揍死活该,偷人家尸体,还怕挨揍么?”
“就是,揍死活该。”杨书军冲赵阴阳道,“这么缺德的事,如果我是这家人,不把你剁碎了喂狗才怪。”
“真,真的么?”赵阴阳吓得脸都白了。
“行啦杨叔,这大叔都快尿裤子了,别吓唬他了。”我说道。
赵村长扔掉烟头,脸颊肌肉鼓了鼓,说道,行了,走,进村,车就先停在这里吧。
来到村口,赵阴阳腿都软了,步都挪不开,被赵村长骂了一顿,连架带拖的朝村子里走去。秋收没多久,还没到耕种的时候,村里的人都赋闲在家,几个老头儿正蹲在一棵柳树底下抽旱烟聊天。
“大爷,问你们件事儿。”
老头儿纷纷警惕的朝我们看过来。
“啥事儿?”一个老头儿问。
“那个…那个…”老头儿那种眼神盯的我浑身不舒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老哥哥,你们村儿是不是丢了具尸体?”赵村长问。
老头儿一愣,磕了磕烟袋锅,“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是来还尸体的。”
几个老头儿瞪大眼睛。
“还啥尸体?”
村长把他儿子结阴阳婚,命赵阴阳给找户人家的事告诉了几个老头儿。村长把偷尸体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说是他指使的,赵阴阳动的手,现在良心发现,过来还尸体了。
有个老头儿嘴唇哆嗦了几下抬手指了指村长,先前跟我们说话那老头儿伸手把他的胳膊给按了下去。
“行吧,我带你们去丢尸体的那家。”老头儿冷冰冰的说。
从这几个老头儿的反应来看,事情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的多,我不禁暗暗替赵村长跟赵阴阳捏了把汗。
老头儿带着我们来到一处没有院墙的大院,院中的一棵老榆树上吊着一口古钟,钟绳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问道,“大爷,这是哪儿,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见丢尸体的那家人么?”
“喔,你们到屋里等会儿,我去叫那家人。”老头儿说。
老头儿把我们领进一间宽敞阴凉的大屋里,指着靠墙一张破旧的长椅子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叫人。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我们正打量屋里的陈设时,老头儿哗啦一下关住了门,并且在外面给插上了。
“喂,你干什么?”我急忙问。
“干什么?”老头儿站在门外‘哼’了一声,“你们干了些啥事儿你们自己不知道么,今天还想走出俺们村儿?”
“真他奶奶的,你说清楚,我们干了啥事儿了?”杨书军道。
老头儿没回答,‘扑踏扑踏’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紧接着,外面那口钟‘当当’的响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祖坟
我们被关的地方是这村子的村支部,老头儿敲响了院子里的钟,那钟发出一种沉闷的‘当当’声。不一会儿,就听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脚步声停息以后,老头儿打开了门,嚷道,你们几个给我出来!
来到外面一看,我不由低‘呼’了一声,只见院子里黑压压挤满了人,这村子里人还不少,看样子全村的人都出动了。
老头儿伸手朝我们指了指,叫道,“就是他们干的!”
“草,弄死他们!…”
那些村民大呼小叫。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赵村长往前走了一步,问道,谁是村长?
“我就是。”那老头儿说。
“偷尸体的事是我指使他干的。”赵村长指了指赵阴阳,然后又指了指我们,“跟他们三个没关系…”
赵村长掏出一叠钱,说他跟赵阴阳过来除了送还尸体以外,还有就是赔罪的,如果难消众怒,就拿他跟赵阴阳两个人开刀,不要牵连到我们三人。那赵阴阳躲在赵村长身后,浑身不停的哆嗦。
老头儿一口唾沫吐在了赵村长脸上。
“你干什么?!”我眉头一皱。
“干什么?”老头儿道,“偷老三家儿媳妇尸体的事先不论,你们刨我们高家村的祖坟,这事儿是钱能解决的吗?”
“啥?!”
我们几人都愣了。
“啥什么啥?前几天高老三儿媳妇的坟跟我们高家祖坟一起发现被刨的,不是你们干的是谁干的?!”
听老头儿这么一说,赵村长先是皱紧眉头,一言不发,随后猛然回过身‘咣’一脚踹在了赵阴阳身上,“你他妈刨人家祖坟啦?!”
“我…我…”
“是不是你干的?!”赵村长怒问。
“我…”赵阴阳突然一挺脖子,“还,还不是你指使我干的?你有胆子承认指使我偷尸体,怎,怎么没胆子承认指使我刨人家祖坟?!”
赵村长气的浑身直抖,瞪大眼睛盯着赵阴阳。怪不得赵阴阳这混蛋怕成那个样子,原来他不仅偷了这高家村的尸体,还顺手牵羊刨了人家的祖坟。
“你他妈是人吗?!”杨书军怒道,“赵村长好心好意保你,不让报警,自己承担责任,说指使你偷的尸体,你反咬人家一口!”
“我,我怎么不是人啦?”赵阴阳一张脸憋胀的通红,指了指杨书军,对那老头儿道,“高村长,刨你们高家村祖坟的也有这家伙,主要就是他动的手!”
“放你娘的屁!”杨书军猛一跺脚。
“草,揍死他!…”
几个村民一边骂一边撸袖子要对杨书军动手,被老头儿伸手拦住了。
老头儿阴沉着一张脸,指了指我跟白小姐,“那他们两个呢?”
“他们…他们跟这姓杨的是一伙儿的。”赵阴阳指了指白小姐,“就是这女的,跟我们村长联起手倒卖古董,村长听说你们高家村有座祖坟以后,认为里面肯定有宝贝。两个人一合计,让我偷尸体的时候顺带着把你们祖坟给刨了,然后这女的派的姓杨的来给我做帮手…”
“草!…”
“草你奶奶!…”
赵阴阳话还没说完,赵村长跟杨书军便一左一右朝他扑了过去。
“住手!”我拦住了二人,问赵村长道,“赵村长我问你,你现在还要承担责任维护这赵阴阳吗?”
赵村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维护个屁,我现在恨不得揍死他,我真是瞎了眼,认错了这驴踢的玩意儿!”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冲那老头儿道,“大爷,报警吧,是非曲直,这赵阴阳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报了警,到底是谁刨了你们高家村祖坟,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
老头儿‘哼’了,朝身后指了指说,你得先问问他们干不干,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村子又偏又穷,村民却一直都住在这里不肯搬么?…老头儿说,他们高家村的先祖是明朝的一个官员,治理黄河立下大功,死后魂归故里,皇帝亲笔题字令人雕了块碑,并且刻写上他的功德,立在了坟前。这是他们高家村世代人的荣耀,高家村的人世代居住在这里,为先祖守灵。由于交通不便,贫穷落后,政府多次动员他们搬迁,但没有一户村民肯搬。如今祖坟被刨了,可想而知这些村民是有多愤怒。老头儿认为,报警被抓起来判刑不足以弥补刨他们祖坟所犯下的罪孽。
“村长,动手吧,把他们乱棍打死,责任我们一起担着…”那些村民纷纷道。
“你们就听这混蛋这么一说,就相信他的鬼话啦?”杨书军指了指赵阴阳,“你们也不想想,要真是我们干的,我们会跑过来送死?天底下有这样的蠢货吗?”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一个村民叫道,“你们偷走死尸,现在又送回来,还不是不怕被打死?你们这村长都承认了,他指使偷的。偷尸体的这人也承认了,我们祖坟是他刨的。你们一看事情败露,就全部不认账,都把责任往这人身上推。”
那些村民摩拳擦掌,纷纷怒骂,看情形,只要这老头儿一发话,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我们捶成肉泥。
“村长,动手吧,打死他们,事情明摆着,刨我们祖坟就是这些人干的,他们还偷了高大上(这人名字起的好)媳妇儿的尸体!”
老头儿看了看杨书军,又看了看赵阴阳,“虽然你俩是受他们指使的,但是嘞,刨坟是你俩干的,而且把我们先祖的骨头丢的到处都是,到现在头都找不到。我问你们,头被你俩弄到哪里去了,找不回来,别想活着走出村子!”
赵阴阳刚要开口,被杨书军把话抢了过去,“这事儿吧,这样的,我俩那晚刨开祖坟以后,还以为里面有宝贝,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我当时就知道,令先祖不仅是一个大大的好官,还是一个高风亮节的清官。看到坟墓里的情景以后,忽然良心发现了,对令先祖肃然起敬。我正准备点几炷香拜一拜的时候,我这混蛋同伙踢了尸骸一脚,骂骂咧咧说,草你妈,当官当的这么穷,害老子白忙活一场…”
“放你娘的屁!”赵阴阳怒道。
“对,当时他就这样骂我的,我对他说,老赵啊,你不能这样干,踢清官的遗骸会遭天谴的,他就说,放你娘的屁,老子多踢几脚,看会不会遭报应。然后我就跟他打了起来,别看我瘦,但我很灵活,他打了几下没打中,就捡起被他踢散架的令先祖的骨头砸我,我躲闪开好几块骨头,没躲开那头骨,被结结实实的砸中了肚子…”
杨书军连说加比划,讲的绘声绘色,那些村民竟然都忘了恼怒,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的。
“放屁!”赵阴阳说。
“对,老赵记性就是好,我当时被砸中肚子以后确实放了一个屁,而且还很响。老赵被我那屁熏的捂住了鼻子,腾不出手来砸我。我心说,在墓里面放屁对高大人太不敬了。我就捡起那头骨拜了几拜,说高大人呐,原谅我不是有意放屁的,要怪你就怪这混蛋,被他给砸出来的。拜完以后,我准备把高大人的头骨放回棺材里面去的,忽然发现那头骨的嘴里竟然镶着一颗金牙。我想,高大人这么清廉,牙齿一定是皇帝御赐的。既然我已经良心发现,自然不会打那刻牙齿的主意。我本打算不动声色把头骨放回棺材里,结果还是被老赵发现了那颗金牙。他把那头骨从坟墓里带了出来,一路连撬加抠,抠下牙齿以后,头骨随手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