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意料不到。
于是,潘云详细给我讲述了与林显著见面的过程,和他所说的王秀珍的事。
原来,林显著当年参加同学聚会时,确实带王秀珍去宾馆开了房,不过并没有像师父钟任之所说的,俩人同宿了一晚,而是主动通知了王秀珍的丈夫。
“王秀珍那晚喝得很醉,我记得当时跟她丈夫打了电话的!”林显著告诉潘云,“还告诉了他具体的房间号,然后就离开了,我并不知道后来他为什么会产生误会!”
“那你怎么没解释清楚?”潘云问他。
“怎么解释?开房是千真万确的事,谁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他后来坚持认为王秀珍是被张宝山所害,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张宝山恨透了他们!他强调自己跟王秀珍的感情都已经成为过去,不过又如他自己所说,这种说法可能没有人会相信!林显著说他旁听了案件的重审,有些事的确如高原所说的那样,当时处理得过于草率,因此一直在反思这件事。把潘云叫去,也是为了打听案件的进展!
“领导要求我们保密,你倒好,嘴巴比裤带还松!到时可怎么交待?”我笑道。
“没事,领导还让我临场可以自主应变呢!说出来有说出来的好处,如果不说,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可说了出来,我们就不用考虑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线索了!”
潘云点点头:“我们得从王晓兰这条线索开始!”
于是我们去了张贵生那里,了解那个叫王晓兰的女孩子。张贵生正准备外出开会,被我们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邓法医,难得你光临!就是再急的会议,也不能怠慢了你!”张贵生笑着把我们让进了办公室。
坐下来后,我把来意对他说了。
“你们问那个王晓兰?”张贵生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问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没联系过吗?”我问。
“是的。”
“据我们所知,张总跟她的关系可不一般!”潘云笑着说。
“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你们也知道,金钱是真爱的绊脚石,像我们这样得到真爱的机率很少!”
“可是据我们了解,你曾经给了她数额不小的钱。”
“男人难免会犯错!”张贵生有些暧昧地笑了,“而且总是犯同样的错,离不开脐下三寸的那些事!所以多给点钱,就少一些烦扰!钱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是听说,王晓兰是你嫂子王秀珍的侄女对吧?”
“的确是,可这不属于三代以内血亲关系吧?”
“不属于。”
“那么既不违法也不违反道德呀!”张贵生笑道。
“你知道吗?王晓兰已经死了!”想了想,潘云把真相告诉了他。
“是吗?她死了!”张贵生有些惊讶,“怎么死的?”
“死于他杀,我们现在正全力查找凶手。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那你们可能找错人了,她出公司之后,我们就不再有交往了!”
“一直没联系过?”
“没有!”
“可是据我们调查,她在死前不久曾跟你有过电话联系!”
“有吗?我每一天都会跟很多人打电话,除非你告诉我电话里讲了什么内容,否则我无法回忆起来!”
“我们怎么知道电话内容呢?我们只是想知道,她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对不起,我还真的没有印象了!”张贵生说道,“我跟她之间,除了金钱与情人的关系,再没有其他了!”
见问不出什么,我们只好作罢。正要告辞,只见张贵生的秘书走进来,对他说道:“张总,这里有一封五天前的信函,因为封面上写的收件人是问天,收件部的同事不知道是谁的,一直放在那里,我今天去查收包裹才发现,就给您拿了过来!”
我听着“问天”两个字,觉得很是耳熟。
“什么信函?”张贵生问。
“出版公司寄来的,可能是为出版的事!”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有问天的信件,叫收件部直接送到我这里来!”张贵生拿过信件,挥挥手让秘书出去。
“张总,你是不是写了一部小说叫《怨海》?”我终于想起高原推荐的那部小说,就是叫问天的人写的。
“你怎么知道?”张贵生有些吃惊。
“朋友曾推荐我看你的小说!”我带着佩服笑道,“真想不到张总还有写小说的爱好!”
“仅仅是爱好罢了!”他皱皱眉,“是谁推荐给你的?”
“高原高律师!”我笑着说。
没想到张贵生听到自己律师的姓名,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好了,我所知道的情况就只有刚才所说的。如果你们没有什么事,我还得参加一个会议,现在得走了!”张贵生下了逐客令。
“那就不打扰你了!”潘云起身说道,“如果记起什么,希望你能给我打个电话,非常感谢你的合作!”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贵生。张贵生接过去,看也没看就放在了办公桌上。
第150章 意料之中的意外(二)
离开之前,我突然见到张贵生的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的情境让我呆了一呆:那是一副中国画,画中有两名古装男子,正同船江中垂钓,言谈甚欢。仔细看了落款,竟是北江市一位有名望的画家所题。——而且这位画家的名声,不仅仅是因为其作画的造诣!
“他说了假话!”离开时,我向潘云断言。
“说了什么假话?”潘云有些惊讶。
“关于他和王晓兰的关系!”
“不是情人?”
“如果我没猜错,他喜欢的应该不是女人!”
“你这话说的,难道他还喜欢男人不成!”
“这种可能性很大!”我说。
他有些惊愕:“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的墙上挂着一副画,透露出了这方面的信息!”
“一副画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画中的题材来自一个典故,叫做龙阳之好,说的是战国时魏王与龙阳君的故事。传说他们二人有断袖之癖,平日同床共枕,甚为宠爱。一天,魏王与龙阳君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十几条鱼,竟然涕下,魏王惊问其故,龙阳君说初钓得一鱼很是高兴,但后来钓得更大的,便将小鱼丢弃掉了。由此想到自己,四海之内,美人颇多,恐魏王爱及其他美人,以致于抛弃自己,所以流下了眼泪。魏王为了打消他的忧虑,下令举国禁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以示其独爱龙阳君。后人便以龙阳之好来形容同性恋!画家把这样一副画送给张贵生,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是不是呀?”潘云有些将信将疑,“可别断章取义,误入歧途!如果按你所说,画里的人应该悲伤,而不是高兴呀!”
“我想,之所以让人物表现得很高兴,正是为了暗喻他们之间的关系融洽吧!”
“送画的人是谁?”
“我看过了落款,正是我们市的那位天才画家!”
“你这样说来,倒有几分真了!那个画家我知道,平常毫不避讳自己有断袖之癖!”潘云笑着说,“可他会不会是一厢情愿?或许张贵生根本就不懂这副画的含义!”
“我跟张贵生有过几面之交,依我对他的了解,绝不会把男女之事说得那样直白!”我说,“除非那些是根本就没做过的事!”
潘云有些不明白:“可是,张贵生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跟王晓兰是情人关系呢?”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
这天刚下班,高原来了电话。
“老邓,在哪里?”他问。
“刚下班。”
“你等一下我,我到你单位来接你!”
“有什么事?”我问。
“我今天特别想喝酒,请你喝酒。”
于是我在公安局的门口等他。二十几分钟过后,高原开着车过来了,车里的音响开得很大,他随着音乐在车里摇头晃脑。
“打了鸡血呀?这么兴奋!”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问道,“今天有什么好事?”
“联合国宣布向索马里派遣维和部队,委内瑞拉总统派军机拦截美国飞机声称要击落美机,算不算好事?!”高原说。
“算,只要你小子肯请客都算。”我说。
“我看中一个夜宵店,菜味道不错,今天我们去那里。”
“晚饭当宵夜吃?”我问。
“别逗了,我什么时候喝酒不喝到饭店打烊啊?”高原反问我,“何不就干脆找家夜宵店!”
“那也是,你的夜生活永远都那样丰富!”
“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很放纵!”高原开了一句玩笑,打着方向盘,加油就走了。
“其实真的是有好事!”坐下来后,高原笑着说,“张宝山的案件已经有了结果,法院已经宣判无罪,相关的纠正程序正在进行!”
“那可真得恭喜你了!”我说,“终于如愿以偿!”
“同喜!军功章里可也有你的一半呢!”
“张宝山呢?放出来了没有?他家里人应该很高兴吧?”
“那些情况我没去费那个神!张贵生早就跟我终结了委托合同,后续的工作不需要再参与,看样子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得太多!”
“怎么这样说?他们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高原意识到什么似的,马上停住了话题:“不说他了,没意思!我们可是出来放纵的!”
我本来还想问一些张贵生的情况,见他不愿意说,只好作罢。
男人聊天,永远少不了女人这个话题。喝着酒时,高原又说到了感情上的事。
“老邓,我现在才知道,不好好珍惜眼前的东西会有多么后悔,你可别学我!尤其像我妹妹这样的女孩,肯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别再三心二意了!我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
我出声不得,只得尴尬地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有些人,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我们才知心痛!”他低头饮了一口酒,然后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苦笑,眼圈居然红红的。对于高原,这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情。
“知道吗?这几天我老是梦到陈娟,她看着我笑,却没有做声!”独自饮了一杯酒,高原继续说道,“她从来没有这样!从来不会不答理我的!”沉默了一下,他抬头强笑道:“我以前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哭泣,可是我还是在梦里哭了,竭斯底里的那种!”
“有什么打算?”我问他,“难道就这样说说算了?你不打算去找她吗?”
“找了,她没在原单位了,以前的同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高原黯然道。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我已经聘了一个法学院的学生帮我管理事务所,这几天我要出远门,如果有什么事你可得帮帮手!”他对我笑了笑,“我得继续找陈娟,不能眼瞅着自家的花施得挺肥,转身就被别人摘了去!”
“没问题,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说道我端起杯,“来吧,这一杯酒祝愿你能和陈娟破镜重圆!”
高原端酒与我碰了一下,一口干了下去。
“老邓,你信不信命?”高原问道。
“我不知道!”我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第151章 意料之中的意外(三)
“我以为你会说不信,我们信奉的是唯物主义,哪里来的宿命论!但我这段时间常想,唯物主义也告诉我们,事物都是有客观规律的,这种规律不就是万事万物被规定好了的发展轨迹吗?那么,谁能否定这就是一种事物的宿命?”
我被他这样的问题弄得无从回答:“这可是很深刻的问题!虽然我想辩驳,不过谁又能拿出证据说不是这样呢!”
决定论认为一切都是被“因果关系”联系起来的,万事万物的运动都是由确定的规律决定的,包括人的生老命死。随机论则认为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是随机的巧合和意外,是不能被人们所预知的,这是很令人绝望的!两种论断,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处世态度,爱因斯坦曾经在给波耳的一封信中写道:“你信仰投骰子的上帝,我却信仰完备的定律和秩序。”
决定或者随机,尚无定论。人们往往宁愿相信规律,因为它至少能抚慰人的心灵!
“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因果关系,一种理由!”高原脸上的神情暗淡了下来,“和陈娟过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但她没有给我。说实话,我宁愿这是一种宿命!”
我沉默了下来,也在想着刘嫣和我之间的事:是随机的还是冥冥之中决定了的呢?如果是决定论说的那样,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相见?
“如果有宿命,我还该不该对命运抱希望呢?”我在心里问自己。
“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搭乘在一座小舟上,我们无时不刻不在随波逐流,经历风浪!终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高原喝口酒说道,“或许你可以在小舟上打个盹,但你必须明白船是会继续向前的。有些人会在你旁边共渡一程,你也会见到一些不同的事。但是或许在下一个渡口,共处的人终竟会下船。于是你们挥挥手说‘再见’,其实也许不可能再见!在下一段的旅程中,人不再是那个人,而风景也不再是那样的风景了!”
“蛮深刻的!”我笑了,想活跃一下气氛,“不过总觉得凄凉了点!”
不过高原并没有活跃起来,他低头没有说话。
“知道我什么时候不是处男的吗?”沉默了一会儿,高原这样问我。
我笑着摇摇头。
“你可能很难想象得到!十六岁!”
我吃一惊,开玩笑道:“没想到你懂事这么早!”
他没有笑。
“有一件事,我以前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曾经有个哥哥,大我六岁,是个残疾人。六岁那年因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父母才得以生育二胎又生下了我。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哥哥用一条腿换来我的存在!哥哥也很疼我,处处爱护我,关心我,他说他失去一条腿,却获得了一个弟弟,因此他爱我要像爱自己的腿一样。虽然身体残疾,但哥哥很乐观,学习上也很刻苦,课程门门优秀。他说因为有我这个弟弟,让他没感觉到不幸!但是,到哥哥大二的那年,我开始发觉他有点不对劲,每次放假回来的时候,话少了很多,整天闷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不和人交往,不再亲热地和我说话,甚至见了爸妈也很少打招呼!我问爸妈,哥出了什么事。他们说没事,孩子长大了就会是那样,有了自己的世界。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哥哥突然把我叫到他的房里,拿出一叠女孩子的照片,跟我说那都是他暗恋过的对象,从小学到大学都有,照片都是他涎着脸问别人要的。哥哥有些得意地说,那些女孩子平常很同情他,都能答应他的要求。我就问他跟几个女孩子交往过。他黯然失色,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个也没有。我问他为什么,是不是他没勇气去表白?哥哥没有回答我。此后,我也没有机会再问他。——一个月后,他从大学教学楼的八楼上跳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如果你有印象,读高一的那一年,我有半个月没去学校……”
我回忆了一阵,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当时高原请了事假,很长一段时间没上学。
“大学老师向父母通报情况时,说哥哥跟一个女同学交往了一段时间。那个女同学后来和他一个好朋友谈了恋爱,哥哥感情上接受不了,就跳楼自杀了。母亲通过各种方法,找到了那个女同学,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哥哥!那个女同学说,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哥哥,是他自作多情而已!……那年我十六岁,在哥哥的坟头流了一个上午的泪。我觉着是自己欠了哥哥的!哭过之后,我第一次约了一个女同学,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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