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没有被动过,等你们技术人员勘查完毕清点后才知道。不过据她丈夫反映,死者生前有一个手提包不见了,平常里面放一些贵重的东西!”
“看来的确是劫财啊!”董建国在旁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潘云把在场的警察进行了分工。司马雨带技术人员进行现场勘查,我和李智林负责对死者进行尸体检验。
对于法医来说,首要的任务就是弄清死者的死亡原因,为找到案犯行凶的动机提供依据。然而对我来说,像这样的案件,仅仅弄清死亡原因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这个遇害者的死因从表面就似乎很明了!——在她的脖子上,被掐出了几个血指印。我戴上手套,摸了摸那个部位,可以感觉到喉管明显变了形。
死者的外部衣裤整洁,甚至没什么灰尘。但检查到里面的时候,发现内裤很湿润。
除此之外,没看到受害人有其他的异常之处。
接下来的工作,是把死者运到解剖室进行解剖,进一步确认死因并拍照取证。
但尸体运走后,我并不着急离开,而是要求李智林跟着我在现场里反复察看。李智林不明白我的用意,于是问道:“师父,我们不是应该去解剖吗?这里交给其他人调查取证就可以了吧!”
“你认为死者的原因是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边观察边这样问他。
“应该是被掐颈致死的!”李智林回答。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被掐颈呢?”我又问。
“不是这个位置吗?”李智林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有点不解,于是指着死者躺着的地方反问。
“不是!”我摇摇头。
“那么会是在哪里?”李智林迷惑地问。
“这就是我们不急着走,留下来需要弄清楚的问题!”我说,“法医的工作不能仅仅局限于解剖!有些时候,弄清死亡的过程,解决现场的一些矛盾,比单纯的解剖更有意义!”
说完,我带着李智林,一间一间地仔细察看现场的房间。
死者家里有三间房,每间都有一扇窗户,安装着防盗铁栅栏。其中一间房的铁栅栏被人撬了一个大洞,司马雨正带人在仔细测量洞口的大小。
“平常谁睡这间房?”我问司马雨。
“严格来说是属于公用性质。”司马雨带着暧昧的笑说道,“那个女人离婚后找了其他男人,每次来她家就住在这间房里。她前夫回来也住在这里!”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床上的被子叠放得很整齐,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床铺前面并排摆放着一双拖鞋,从大小来看应该是女死者的。
“是她丈夫吗?”我指指床头的照片问司马雨。
“不是!”司马雨歪歪嘴,笑着回答道。
“有什么发现?”我见他正在研究铁栅栏上被撬起来的几根铁条,于是凑到旁边问。
“除了这里,现场没发现其他出入口了!”他指指铁栅栏上的洞说道,“凶手是从这里进来的!洞口尺寸很小,只有身材瘦小的人才钻得进来!”
在铁栅栏顶部,主人装了一根铁管,平常用来晾晒衣物,此时上面正挂着一张床单。用手摸了摸,还有点湿润,显然晾在上面的时间不是很长。
我端祥了一下被撬的铁栅栏,与司马雨的看法恰恰相反。——凶手并不是从那里进来的!
“不用再看了!”我对他说道,“这个洞口是被人从里向外撬开的。”
“什么?”司马雨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人站在房里向外撬铁栅栏,而不是从窗外进来时撬的。”我不得不解释了一遍。
司马雨打量着铁栅栏,从表情看是在努力理解我的意思。
“这样的状态,只有从里面才能撬成这样。”我解释说。
司马雨歪着头盯着那里的痕迹看了半晌,用手配合做着各种撬动的姿态。
我不再理他,走到床边,伸手揭开床单。床单下面的棉絮上,赫然呈现了一片被水渗过的印渍!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做还没做完的事了!”我对李智林说道,意思是指去解剖尸体。
“找到死者被掐时的位置了?”李智林问。
“没错。找到了!”我笑着说。
“在哪里?”李智林显得很兴奋。
“就是这里。”我指指那张床。
“可是床铺很整洁,不像有人在上面行过凶的样子呀!”
“行凶后也可以整理过的。”我说,“看到棉絮上的水印渍了吗?那就是受害人死在床上的证据!还有床前的那双拖鞋。”
李智林想了想后,才恍然大悟:“师父我明白了!”
“你们在说什么?”司马雨在旁边迷惑不解地问。
“你会明白的!”我笑着对他说。然后和李智林走出房间。
第48章 爱的尽头是什么(三)
“喂,邓法医!你说有人站在里面撬窗户,意思是不是指凶手伪装了现场?”司马雨在后面问我。
“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我转过身反问他。
司马雨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之后我和李智林赶到解剖室,对死者进行了解剖取证。
李智林用柳叶刀划开了死者的喉咙,那里意料之中地出现了喉骨骨折现象。——凶手捏碎了她的喉咙!
拍完照片后,李智林又取出了勾魂针,一针针地将剖开的地方缝合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能做的李智林往往抢着去做。
做完这些工作已经是晚上了,刑警大队通知我和李智林参加案情分析会。
赶到会议室时,副局长林显著、大队长潘云和刑侦大队的其他民警已经在那里等着。会议开始后,首先由司马雨介绍他们那一组人的现场勘查情况,并提出他们的现场分析意见。
从司马雨的发言可以听得出来,他并没有采纳我的意见!
“很明显,这是一起因入室盗窃转化的杀人案件!”司马雨说,“推断的依据有这么几点。第一,现场没发现作案工具,法医在尸体检验过程中也只发现用手掐死者脖子的印迹,这说明凶手在进入现场前,并没有携带作案工具,也就是说没有经过预谋杀人。受害人的出现超出了凶手的意料之外,是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下用手掐死的受害人。第二,现场被翻动得很凌乱,受害人平日携带贵重物品的提包失踪,说明凶手的作案目的是钱财。第三,现场房间的窗户被人撬过,之前有人提出是伪装的,我认真勘查了那个撬洞,不符合伪装的特点!如果有人站在房间里撬窗户的铁栅栏,必然会在房间里留下用力过程中的对应痕迹,比如留下脚蹬地或者膝盖顶墙的痕迹。但是没有发现这些痕迹!相反,我们在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上发现了鞋印,所以应该是凶手站在空调外机上撬开窗户后进到现场的。综合分析,我们认为凶手作案的目的是针对受害人的财物,而不是受害人的人身;凶手作案手法娴熟,一定有过作案的经验,能轻易爬过窗户上的撬洞,说明其个子单薄。我建议,重点对案发前一天所有在辖区活动,具有盗窃犯罪前科而又身材单薄的人进行重点调查,找到犯罪嫌疑人。”
林显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邓哲把法医检验的情况说一下!”潘云点了我的名。
“好的。”我清了一下喉咙开始发言,“关于尸体的伤势情况,刚才司马队长已经说过了,只是脖子上有一处掐痕——这也正是受害人致命的地方。从皮下的出血,可以看到十处条形状的印迹,所以应该是凶手双手掐颈后造成的。因为死因简单,所以没什么要强调的。下面我要说的是受害人是在什么地方被掐死的。大家可能认为死者倒地的位置是被杀时的位置,其实不是!……”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在场的人,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显著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潘云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显得漫不经心。显然,他们还没意识到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对案件的重要性!
只有李智林带着兴奋的表情看着我。
“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死者的脚上是没有穿鞋的!”我问了一句,并再次停顿了一下。
这次终于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等待我的下文。
“死者家里很整洁,鞋子都摆放在大门口的鞋架上,说明死者讲究卫生。因此,很难想象她在家里不穿鞋!这也可以从她的足底看出来。——足底没有灰尘,说明死前没有踩过地面。”我观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了过来。
“而且死者穿着的衣服很整洁,几乎没有任何褶皱!”我继续说道,“这对于一个遭受暴力侵犯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这是现场第一个存在矛盾的地方。第二,死者内裤的裤档里有湿润现象,这是人窒息死亡前的一种溢尿现象,当受害人遭到扼喉,窒息后失去意识时,全身肌肉松驰,导致尿液溢出。但是她的外裤却没有发现尿液痕迹,这又是一个矛盾的地方。以上矛盾,说明死者遇害前并不是处于倒地的位置,衣服裤子也不是遇害前穿在身上的!”
除了李智林,其他人听到这里,脸上都呈现出惊奇的神情来。
“而这所有的一切,是发生在现场的房间里!”我说出这句话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在房间的床铺前面,摆放着一双女式拖鞋,是死者生前所穿的!揭开床单,下面的床垫有尿液浸过的痕迹,这说明死者是在床上被掐死的!死的时候,穿着内裤,尿液溢出后流到了床上。为什么死者后来倒在客厅里,而身上穿着衣服呢?——是有人伪装了现场!”
潘云恍然大悟。
“说下去!”他知道我还没有说完,于是催促道。
“凶手这样伪装现场,出于两个心理原因。第一,将死者的外衣外裤穿好,说明凶手与死者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样做是出于遮丑的原因;第二,不想让人知道死者是被掐死在床上的!因为其死前的活动,是跟床有关系的……说白了,是跟性有关!”我继续说道。
“哦!”所有人叫了出声,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所以符合这些条件的,应该是与死者有过两性关系,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人!”我最后下了结论。
“可是窗户上的撬洞怎么解释?”司马雨问,“在窗户外面的空调外机上还有鞋印!这些可不能忽视了!”
“关于窗户上的撬洞……”我回答道,“在靠近窗户里侧的边框上有一处印压痕迹,对照被撬起来的铁条,这里明显是作案者用工具撬动时的支点。而这个支点在里面,按照人的用力习惯,应该是站在里面撬的!——也就是说,有人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站在里面撬窗户上的铁条,伪造成从窗户爬进来的假象!而空调外机上的鞋印,并不是近段时间留来的!因为在这些鞋印的上面,被覆盖了一层细小的灰尘,说明是很久前的鞋印了!”
司马雨不再作声。
“现场有没有提取得精液或毛发?”潘云问道。
“没有。”我回答,“凶手行凶和性有关,但不一定就发生过男女关系!”
“这有点难以理解!”潘云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问董建国:“对死者社会交往情况调查得怎么样?”
“除了前夫外,死者还与另两个男人保持着暧昧关系!”董建国站起来回答道,“其中一个是死者的同事,一个是前夫的好朋友。”
“好吧,先从死者的前夫和那两个男人开始调查!”林显著终于开了口,“查清案发时三个人的活动情况,看看谁有作案时间。”
“如果利用作案时间进行排查,可能会有难度。”我说。
林显著示意我说下去。
“从现场看,凶手明显进行了伪装!那么对于作案时间的问题,凶手肯定想好了怎么向警方布置迷魂阵!”
“那么你的看法呢?”
“我认为应该从凶手的作案动机入手。”我说,“为什么要杀了死者?现场给了我们很多信息:受害人死前只穿着内裤,却没有发生关系!——按照常理来说,女方在没有受到暴力的情况下脱剩一件内裤,已经表明了同意发生关系的意向。在这种情况下男方却没有迎合她的意思,而是动手杀了她!说明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情况刺激了凶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刺激他的,只能是死者本人的言行或者发生性关系这件事的本身,或许两者都有!因此我认为,凶手与死者关系不一般,但却有着很深的怨恨,两人之间心存介蒂、貌合神离,或许凶手对性根本就不感兴趣!”
“按照你的推断,凶手应该是一个男人,与死者的关系非同寻常,却又与死者有着很深的矛盾?”潘云问道。
“是的。而且从凶手精心伪装的心态来看,这种矛盾是很明显的,他并不想让人一下就想到是他干的!”我回答。
“邓法医的推断,似乎针对的就是死者的丈夫!”董建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她丈夫都符合你所说的条件。不过他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看可以按邓法医的思路去安排侦查工作。”林显著发了话,作了最终的决定,“重点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人。”
会后,潘云把侦查员分了组,一组继续进行现场调查,寻找线索;一组由董建国带队,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人,确定符合条件的嫌疑对象。
从人员安排来看,他们显然是采纳了我的意见。
侦查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大伙都没有合眼。
第49章 爱的尽头是什么(四)
第二天清晨,我趴在办公桌上,争取时间打了个盹。稍做休息后,又得爬起来写尸体检验报告!
这时李智林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案子水落石出了!”他说道,“是死者的丈夫干的。董建国他们正在审讯室审问呢!师父也去听听吧!”
“哦。”我应了一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因此心里倒是很平静,“我正忙着呢,不去了!”
“死者被杀前抓伤了她丈夫的脸,潘大队要你去看一看伤势,作为日后的证据。”李智林说。
这倒是非去不可的!我拿了相机和一些取证工具,和李智林去了审讯室。
董建国正在讯问死者的丈夫。
凶手个子单薄,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显得很斯文。
“你什么时候知道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董建国正问凶手。
“比我妻子还要早知道!”凶手用手推了推眼镜,笑了。
“什么?”董建国露出难以值信的表情。对于审讯来说,这是一大忌!因为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侦查员表露出的都应该是平静的表情,这样才能给犯罪分子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从而打消侥幸的心理,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
不过凶手给出的答案确实太出人意料,连我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你是怎么知道的?”董建国继续问。
凶手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整件事是我策划出来的!”
“什么?!”董建国又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可能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会引起凶手的心理变化,于是马上恢复平静的表情,变换了一下问话角度:“那你对自己女儿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凶手取下自己的眼镜,在衣角上擦了擦镜片,再重新戴上,却始终没有将头抬起来。
“我问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董建国见他没有回答,加重语气问道。
沉默了一阵,凶手终于抬起头,脸上虽然还挂着笑,然而眼角上却流出了泪水。
“我是爱她的!”凶手答非所问,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为了不失去她才那么做的!但是她恨我,从来不肯原始我!……”
“做了什么?你要把事情说清楚!”董建国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身体残疾,不能生育!”凶手沙哑着声音,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小时候摔过一跤,生殖器受过伤!……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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