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死亡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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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死亡笔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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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你的样子,确实忘记了!这样也好,我们再没有了什么关系,我也没再有什么牵挂!——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本就是孤单一个,只不过是借了你的身子而已!……”

“站在你家门口,我恨极了!你抬头看了我几眼,竟然认不出我了。从那时,我彻底绝望了!我们再也没有关系,彼此只是陌生的路人!我看着你宝贝一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我嫉妒!我恨!我有着撕碎一切的冲动!……”

所有的信,都充满了对收信人的怨恨!

“这个寄信的人疑点也很大呀。”有人说。

“我们把信件送给笔迹专家分析过,这些字迹均出自女人之手,与凶手是男性的调查情况不符。至于是否存在雇凶杀人的可能,还需要进一步侦查。”技术人员说道。

“从这些信的字行里间,可以看出写信者应该是收信人的子女!”我说。

“何以见得?”张局长问。

“注意到那句话了吗?‘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本就是孤单一个,只不过是借了你的身子而已!’”

“没错!那么女死者是不是就是收信人呢?”

“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场只有她一个女性!”

“看来也有可能是写信者出于忌恨,叫人杀了母子俩!”

“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性!”我说。

“从信件的内容来看,女死者似乎已经不认识写信的人!但是,对于每一个疑点,我们都不能放过,这个女子也是必须要找到的!”张局长最后沉思着说道。

对于案情的分析,我发觉自己完全跟着他们的思路走了,于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但一下子又想不出不妥的地方在哪里!

思索了一阵后,我觉得在死亡过程的分析上,应该有与他们不一样的判断。因为他们认为是女死者准备出门时,凶手实施了犯罪,这与之前的判断相互矛盾。如果证人凌晨四点多钟听到的争执是真的,女死者为什么会那个时候穿戴整齐地出门,而且还带着自己不满六岁的孩子?

“关于女死者的死亡时间,能不能再往前推点?”我于是试着问他们,“首先,死者那么晚带着小孩出门不太符合常理。其次,从尸体状态和现场血迹来看,应该有着很长的时间了!从法医角度,我倒完全赞同张法医之前的时间判断,如果发生在白天,似乎可以更合理地解释这些疑点!”

“别忘了,死者是同凶手发现过争执的,这一点完全可以解释女死者为什么那么晚出门!”侦查人员反驳道,“争吵后离家出走是很多女性惯用的对抗方式!而恰恰是凶手不愿意她出走,于是用血腥的暴力来解决问题!”

“在死亡时间上面,已经无争论的必要了。”张法医解围道,“无论是哪种情况,凶手是熟人可以确实无疑!”

“不!如果时间往前推移至白天,完全会有其他的可能性!”我说,“虽然现场门窗封闭,没有破坏性的出入口,但在白天的条件下,陌生人完全可以利用其他方法进入室内!此外,如果凶手是熟人,受害人没有防备而突然遭到攻击,而且刀刀致命,她的手上不应该有如此多的抵抗伤!”

“那么小男孩所说的‘恐龙’叔叔怎么解释?如果不是熟人所为,小孩怎么会认识他?”侦查人员反问道。

我第一次被别人问得语塞。虽然觉得他的思路有问题,但就是无法找到交锋的驳斥理由!那些以前信手拈来的论据此时就如同刘嫣的影子一般,明知存在,却无从寻找,于是心里只有干着急!——这个案子恐怕很悬!

此后,他们的侦查思路依然是从女死者的熟人着手,查找那个小男孩所说的“恐龙”叔叔,还有给女死者写信的人。前期工作已告一段落,我见自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便向分局的领导作了请示,随后回到自己的单位上班。

很久以后,当我回过头来看这件案子的问题出在哪里时,终于发现他们推理的论据,仅来源于那个的士司机的证言,但却忽视了这个证言的真实性。他们似乎忘了,那个司机邻居说自己见过女死者与不同的男性交往,但后来的调查结果是,与其交往的只有同居的那一名男子!

我没有抓住疑点追究下去,是因为当时对自己没有了信心,刘嫣、小男孩……,很多清晰的、模糊的脸孔不断地浮现,成为干扰我思考的思维乱码,已经判断不出事物的本来面貌了!

后来的案件侦破,果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顺利。死者的身份一直没有查清楚,写信的人没有找到,同居的男人更是无从寻找,专案组民警大海捞针般地调查了一段时间后,无功而返。侦查工作持续了个把月时间,最后终于挂了起来!

听说他们最后有所醒悟,按着我提出的思路调查了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错过了寻找事情真相的时机。案件的侦破是有一个最佳时间的,我们习惯称之为黄金时间段,过了这个时间段,很多线索会自然或人为地消失,导致侦破工作变得越来越艰难。——刑侦专家一般把这个黄金时间划定在案发后的七天内!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男孩的神态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直以来,总会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说:“嗨,你还欠着两条人命呢!”

记得师父钟任之曾在课堂上说,欠什么也不能欠人命!我们当时都笑了,那样浅显的道理何需他说。然而当一个人真正欠下了这样的债时,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其中的意味!

举目所及,满世界都是忧伤,所有的事物都带着悲哀的颜色!

 第20章 心理咨询师(一)

星期五那天,心理医生张德生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去他那里。我才记起很长时间没有接受心理辅导了,于是约定第二天去他那里。

看心理医生是师父钟任之最初的建议,他见我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不稳定,生怕出什么问题。

那时我刚来北江市,陌生的环境可以将一个人隐藏得很深,没有人相识,用不着跟没有好感的人假惺惺地打招呼,可以藏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窥众生,这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于是极不情愿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心里还不时发出洋洋自得的窃笑!而师父的建议无异于让我赤裸裸地暴露于他人的审视之下,让我当时极为反感!

“你认为我有精神病?”听到他的建议时,我毫不客气地这样问他。

“不一定非得有精神病才看心理医生。”他说,“就算是多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

“朋友应该是平等条件下的交往,不是自以为可以站在心灵的高处,对别人进行居高临下的说教!”

“没有人能把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心理医生也不能!有这样感觉,只不过是你把自己置于他人之下罢了!”

但是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认识张德生源自于一起杀人案件。——似乎我的大部分相识者,都是通过案子认识的,这让我觉得有些悲哀!

那件案子与之前记述的有着很大的相似性。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说,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不相同。然而我们法医所看到的不幸,几乎如出一辙,有着轮回般的重复特性,如果把这些特性绘成形状,几乎可以重叠。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能分清不同的案子,而且能很快回忆起不同案件的场景!对于这一点,我和其他法医探讨过,我们认为之所以能区分彼此,应该是因为对不同案件所感受的角度不同!

我记得因为那件案子,自己和师父钟任之发生了争执,这是唯一一次与他之间发生的争执,因此印象深刻。我记得当时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后来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师父才笑着说:“好吧,你赢了!”

可是师父后来的一番话,让我并没有胜利的喜悦,而是体会了他的良苦用心!他说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想用他的方式刺激一下我,使我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恢复对外界的触觉。但在别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徒弟的面前示弱,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其实想来,他当时的心里想必五味杂陈!

要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

那天早晨我刚到办公室上班,就有人到刑警队报案。

报案的是一个40来岁的男人,衣着整洁,举止端庄。他说自己的妻子失踪了。

“我爱人失踪了!”那个男人对潘云说,神情忧伤,“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她了。”

“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吗?”潘云倒了一杯水给他,问道。

“没有!看起来都很正常!”那个男子接过水低头喝了一口。

“亲戚朋友家里有没有找过?”

“找了,都说没有见过她!”

“你最后见她是在什么地方?”

“在家里!她给孩子做完饭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男人拉拉衣领,把脖子往里缩着。

“你同她吵过架没有?”

“没有!当然没有!”那个男人激动起来,“我同她的感情很好的!”

“先别激动,我不过是想详细了解一下情况。”潘云说道。

“我没有激动!”那个男人说。

……

我们都认识那个男人,他叫孙其,是一个退伍军人。四年前因为伤害他人被我们刑警队抓过,坐了两年牢!

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他伤害的对象很特殊,是他自己的妻子!——当时他拿了一把菜刀追砍一个有矛盾的人,妻子拦住他,把他抱住。他就砍了妻子三刀,其中一刀砍在她脸上,从此妻子的牙齿就突到了嘴唇外。

失踪有很多种原因,通常情况下,需要进行初步调查,才能决定是否立案。孙其走后,潘云安排董建国带人到失踪者的家里调查情况。

董建国很快就打电话回办公室,说是在失踪者家里发现了情况,让派法医过去勘查现场。我们听懂了这其中的潜台词,于是心不由得马上提了起来!

那时,刑警队有个法医退休,人手不够。师父钟任之刚好从学校放假回家探亲,还专程来看我,潘云知道后,软磨硬泡地将他请了过来帮忙。

这是我和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共事,让我很有点莫名的兴奋。

我们赶到孙其家。这是一个破旧的小区,房子是二十多年前修建的,院落里倒满了生活垃圾没人打扫。大部分原来的居民搬走了,剩下一些生活困难的住户和租住的外来人口,孙其家就属于其中之一!他家位于一栋楼房的三楼,是租住的房子,孙其从牢里出来后一直和妻子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

“邻居说已经有一、两个月没看见孙其的老婆了!”董建国对我们说,“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女儿也同时失踪!”

可孙其分明只说他妻子失踪了一个多星期!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

“发现什么情况?”师父钟任之问董建国。

“住在孙其家下面的一楼邻居前段时间外出,有一个来月不在家。前几天回来时发现家里的厕所堵住了,叫人清理时,从下水道里掏出很多头发,还有一些发臭的东西。屋主认为是房子太旧的缘故,所以当时没有在意。”

“清理出的东西扔哪儿了?”

“小区的垃圾池里。”

我们马上赶到垃圾池。那里已经被董建国派人保护起来了。

垃圾池臭气冲天,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旧衣服、塑料、安全套、骨头渣……指头大的绿头苍蝇在其间飞来飞去。

“那一楼的居民说东西当时倒在了这下面。”董建国指指垃圾底下。

“得慢慢筛选了!”钟任之笑着对我说。

我点点头说:“工作强度可不小!”

“寻找的重点是头发、肌肉组织和骨头渣。”

于是我们两人戴着手套,很有默契地在垃圾里翻来翻去,弄得苍蝇四散乱飞。

那堆东西花了我们一个多钟头清理,整理出很多头发和骨头。头发经过仔细观察都是自然脱落!骨头也没有属于人类的!最后那些让人生疑的臭东西也找着了,只不过是一些腐败了的猪肉!——这在我们法医眼里与人肉的区别很明显!

结果虽然让人失望,但却又令人庆幸!

“孙其家里搜查过没有?”钟任之问站在一旁的董建国。

“还没有。这样的搜查是不是有必要?”董建国说道。

“当然有必要!我们需要获得失踪者的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只有在她家里才收集得到的!”我说。

“没错!”师父赞许地点点头,“或许,我们还能在那里发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于是董建国把我们带到三楼孙其家,只见那孙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屋子的光线很暗,里面的东西很凌乱。

“有股怪味!”

我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于是那种熟悉的“法医式”兴奋又开始升腾了起来。那是一股很强烈的药水味,而且从药水味中间,我分辨出了腐臭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钟任之点着头说。

我们戴上手套开始搜索,在屋子里、地面墙壁上寻找与失踪者有关的东西。

寻找的重点我和师父心照不宣——是否有失踪者的血迹!

搜索到卧室时,气味越来越重。

“什么味?”我问站在旁边的孙其。

“嗯?……我爱人帮洗衣店洗衣服,这是泡衣服的药水味。”孙其拉拉衣领,缩着脖子说道。

卧室里果然摆着一大瓶药水。

“这么重的味,放在卧室干嘛?”我问道。

“我们习惯了。”孙其淡淡地说。

卧室里有一个大衣柜,董建国顺手把柜门打开,突然像触了电一般浑身一抖,呆在了那里。

钟任之在旁边愣了愣神。我们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一个女人和孩子在柜子里!

女人就是孙其的妻子,孩子是他的女儿!两人身中了数刀,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脸上爬出了蛆虫,发出了阵阵臭味。

孙其盯着娘儿俩,目光呆滞,嘴唇哆嗦,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起来。

董建国立刻将他控制住,并马上打电话给了潘云。

之后,董建国带着孙其回了刑警大队,我和钟任之留在现场检查尸体。其他技术人员不久也赶来支援。

死者身上的刀伤处处致命,看来行凶者欲除之而后快,痛下杀手!技术人员想找一瓶杀虫剂,灭掉不停地在死者身上蠕动的蛆虫。师父不让,只是一层一层地重叠戴上三、四双胶手套。——杀虫剂会影响到以后的生物检验,大多情况下是不允许使用的!

尸检时,那些白色虫子不安份地四处游走,最终爬到了我们所戴的手套上。实在太过分时,我们会把最外层的手套脱下,连同上面的虫子一起扔掉。这样一层层地脱手套,只到剩下最后一双时,再在外面加上几双,然后继续检验!

 第21章 心理咨询师(二)

死者的伤势大都在身体右侧,伤口已被发黑的血块凝结,我们用镊子逐一撑开来仔细观察,试图找到藏在里面的玄机!变质黑墨水一般的液体从里面冒了出来,发出阵阵怪异的气味!伤口的深浅程度、创道走向能说明一个的用刀习惯,反映了凶手的动作特点,据此甚至能确定凶手的是谁。

尸体检验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技术人员在孙其家的洗衣盆里找到一件沾满血迹的男式外衣,血衣里还包裹着一把水果刀,刀身已被人擦拭过。经过对比,水果刀与两个死者身上的伤口形状完全一致!

忙完现场的工作,我们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中饭午饭两顿并做一顿,简单地吃了点。

正吃着,旁边传来一阵什么气味,司马雨缩了缩鼻子问:“你们闻到了没有?什么味!”

“墨汁味!”有人说。

司马雨笑了。

大家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纷纷放下筷子,再没有吃下去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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