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都是在七院附近失踪的,你们说现在这人贩子也真丧心病狂,知道医院附近人多车多好下手。只要逮着个落单的拉上车关门开走,十几秒都不用。”
“也不一定是人贩子啊,万一是什么变态呢,多恶心……”
我和昆麒麟都愣了愣,没想到事情出在七院附近。因为最近我们没去医院,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还是陆离说的,失踪了五个,都是在七院附近或是七院里面,可能是被人贩子拖上车就带走的,所以最近七院内外有许多警察,穿制服的和便衣都有,儿科走廊里更是多了一打摄像头。五个孩子失踪的时候,都是稍微离开了一下父母的视线,然后就此不见了。
他们坐了一会就走了,还要去陆离家吃饭。食堂里我和昆麒麟对坐着,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寻常。很可能与那八只鬼有关系,可还不确定。毕竟从前认为是鬼作祟、其实是人作恶的事情太多了。
昆麒麟决定今天去七院看看,问我去不去。反正我也没事干,就准备跟过去。正好今天周日,医院人也少。于是我们再去叫上了昆鸣和猫——猫现在是打定主意我去哪她去哪,红着脸上了车,坐在我边上。
“这好歹是侦探社成员第一次集体活动啊,大家都严肃点,认真点,禁止抛弃同志背叛同志,否则回来请客喝奶茶。”昆麒麟说。
昆鸣举手,“我没钱。”
昆麒麟摸摸他的头,“……没事,我相信你不会的。今年丘荻会给你发压岁钱的,发了就好了……”
……没弄错的话他年纪比我还大吧,谁给谁发压岁钱啊?
第97章 鸠占鹊巢
到了七院,昆麒麟给大家分了组,一共就三个人加上一个像是人的,猫和昆鸣一组,我和昆麒麟一组。
猫看起来想和我一组,昆麒麟说得了妹妹,真遇到什么事,你是指望自己上呢还是指望他拿针筒扎死人家?丘医生是咱们这最人畜无害的了,我都把昆鸣给你了,昆鸣可是妇女儿童之友,专治各种不服,能单人干翻一个广场舞军团的。
被他说的,我挺想和昆鸣一组的,那才叫一个安心……
不过猫是女孩子,尽管有些本事,但还是和战斗力比较高的昆鸣待在一起比较好,往坏处想,就算没遇到牛鬼蛇神,遇到耍流氓的怎么办?
“既然是儿科,那咱们先去儿科门诊逛逛,门诊人多。病房交给他们了。”昆麒麟拉着我往门诊走。我还走不快,总怕伤口裂了,“不过周日也有吗?”
“周日儿科和急诊是一起的,人不会太多。平时简直就是人山人海,小孩很容易走丢。”我们到了急诊楼,急诊是一周都有人的,虽然今天人稍微少一些。走廊两边的椅子上坐着些人,有几个不像家属也不像病人,就坐在那里拿着报纸,偶尔转头看看,可能是便衣。
昆麒麟手腕上悬着铜铃,不停地摇动,动作很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应该将魂魄的一部分寄在铃声上,所以不可能很自如地动作。铃声越响,要附上的魂魄也就越多,如果要探知相当于一户民居的地方,就已经需要将所有的魂魄都寄在麒铃上,放弃行动能力了。
这么多时日,麒铃的力量范围我也有了个隐约的概念。
“这一片都没什么……而且很多屋子都锁了门,我进不去。”他摸摸下巴,眉头皱着,“拜托你做件事情。我要把所有的魂魄都用来控制小麒麟,借助小麒麟去行动,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负责看护一下我的肉身?极限是五分钟,五分钟里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重新用力摇铃。”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有了心理准备就没怎么担心,让他尽快完事。我带他到了急诊内观室找了个学弟,借口说朋友有些头晕,想借个休息室睡一会。很快他就躺在了休息室的床上,深呼吸了一次,接着用力摇铃。铃声响起的同时,小麒麟从铃声中跃出,争分夺秒地往外面窜去了。
十一点五十五分。十二点整的时候如果他还没醒,我就要摇铃,把他的神志唤回来。
我在手机上设好了闹铃,就在边上笃笃定定等起来。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而直到五十九分他都没有回来。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提早摇铃的时候,床上的昆麒麟抽搐了一下,咳了几声,醒了过来。
“回来啦?发现了什么没有?”
我凑过去,替他擦掉额头的冷汗。魂魄离体不知道什么感觉,但肯定很不舒服。他眼神有点呆滞,静静地躺了很久,方才重新动了眼神。
“你还好吗?”我问他,“这次看上去怎么特别累啊?”
他似乎有些惊讶,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摸了脸和身上,一脸难以置信。我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应了一声,人看上去战战兢兢的。
“我……没事。”
他推开我,下了床,摇摇晃晃往外走,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昆麒麟居然解下了麒铃,随手扔到一边——我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跳过去接住这个传家宝,“你疯啦?”
“啊?”他听见我的喊声,满脸的不明所以,“啊……我……”
“扔它干什么?”
“这……那你拿去吧!我先走了!”
他连麒铃都不要了,转身就跑出了门,险些撞到外面的护士。我只能跟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边走一边到处看,眼睛瞪得很大。
“变了……”他喃喃道,“都变了……”
什么变了?
我拉住他,可却被一把甩开;昆麒麟跑了出去,跑到了自动扶梯跟前才停住脚步,就瞪着扶梯不敢上去;后面正有人要上扶梯,看到一个大老爷们挡在那,都纷纷叫他让开。
“昆麒麟!你怎么了?”
我挤开人群想将他拉出来,但是他挣扎着想逃,我力气又没他大,就眼睁睁看着他险些摔下扶梯,半跌半走地下去了。我正疑惑着,突然脚上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小麒麟。
它很焦躁的样子,拼命撞我。
“怎么了?别闹别闹,你主人跑了呀……”
我没搭理它,这小东西经常胡闹,现在当务之急要弄清楚昆麒麟出了什么事;可我刚想追出去,裤脚就被它一口咬住往回拖,拉回了扶梯旁的垃圾桶那里。有人往垃圾桶里扔了杯没喝完的红茶,褐色茶水洒了一地。它就用爪子蘸着茶水,在地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当看清写的是什么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小麒麟写的是,“他不是,我才是”。
……什么……意思?
我其实已经隐约懂了它的意思,心里却不敢相信——既然他不是,它才是,那么刚刚醒来跑路的是……是……是什么?
靠……靠!
我一把抄起了小麒麟夹在胳膊底下就往扶梯下冲,去找昆麒麟的踪迹。周日医院人并不多,一眼就能看到他在门口徘徊,十分彷徨的样子。
“等等——”我喊,“——等等!给我站住!”
他一看我追了过去,又一脸惊恐地想逃。但这次我有心理准备了,一句废话不多的,指着他就一声吼。
“——这是小偷,抓住他!”
话音刚落,儿科走廊左侧原本看报纸的男人立刻窜了起来,以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姿势将“昆麒麟”摁在了地上——这人果然是个便衣。而昆麒麟被他摁住后也没挣扎,就是呆呆地趴在那。我冲了过去,“谢谢,谢谢警察同志……”
那便衣苦笑了一下,估计今天的蹲点是彻底失败了。
他问我要不要叫人将他押回警局,我说不用,东西反正也拿回来了,私了就好。事主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管,继续回去坐好了。小麒麟趴在我肩头冲着他乱叫,“昆麒麟”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谁啊?快出来。”我说,“这是我朋友的身子,别逮着个坑就进啊。”
小麒麟趴在我肩上,跟着叫了一声。他低头不语,看着像认罪一样,特别老实。
“你再不说就把你交给警察了。”我作势就要扭头喊那个便衣,他连忙拉住我,吓得脸色惨白。
“别这样,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还随便乱坐位子?我真想打他,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昆麒麟的身子,“快出来,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他手足无措站在那,拼命摇头,“我真不知道怎么出来啊!”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以批评教育为主,我说同志,你看,你这样做是很不好的。首先这是别人的身子对不对?你还当着我的面当面作案,人证物证俱在了,你狡辩,这简直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我们这样,我数到三,你麻溜地给我滚蛋,否则旁边就是警察。
他脸色特别无辜,特别可怜,这样的眼神放在昆麒麟身上简直格格不入,突兀的要死。我说,咱们也知道你们苦,心里觉得孤单寂寞,但再孤单寂寞,你也不能玩这么重口味的,直接就进去了。我这朋友还没女朋友,家里还有个孩子读高三,上面老两口的都不在了,就指着他了。你这样……
旁边的小麒麟用力咬了一口我头发,狠狠往边上揪。我看他是真的不想出来了,只能再安慰安慰,“你也该知道了,我们对你没什么恶意,好歹这是我朋友的身子,又不能真打死你。这样,你先跟我们回去,反正内行有的是,随便找个问问就行。”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点了点头,跟着我走了出去。我打电话给了猫和昆鸣,花了很久才解释清楚情况,约好在停车场见。他们果然也十分震惊,死活料不到才那么一会,昆麒麟就被人占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回去的时候只能我开车,小麒麟很郁闷地窝在昆鸣膝盖上。昆麒麟特别老实地坐旁边,一声不吭。猫和我解释,说这是小概率事件,真正的小概率事件。昆麒麟可以去买张彩票,看看能不能中。
至于怎么办——猫也不知道,问了余棠,棠哥儿也不清楚,让我问问其他人。我到哪去问其他人啊——要是问唐幼明,这个小变态估计今晚就能放烟花庆祝。
手机列表里明明有那么一堆人,却好像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反反复复看了半天,只能问那个人了。
我拨了乐阳的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才被接起来,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
乐阳的火车要晚上七点到上海,在此之前,我们把昆麒麟带回了道观,围着他坐,像是围观珍稀动物。
“乐阳快来了。”我说。
“乐阳是谁?”他抬头看着我,很不安。
一个可以用嘴巴弄哭你的人。我心里吐槽,不过还是说,“以前的一个朋友。在他来之前,你最好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免得到时候被人点破,很丢人的。”
“我……叫常温如。”他说,“是个医生……”
真巧啊,同行啊。
我干笑两声,说,我也是医生。七院的?
他点头,“对,七院的。我是脑外科的。”
哟,精英啊。我有点意外,因为听他说话一点不像脑外科的,我们对脑外科的印象大概就是够冷酷够漂移,思维完全和其他大夫不在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上。
“不过后来……我自杀了。”
就在我们都等他说点其他琐碎事情的时候,他来了一句这个。
第98章 隔离
常温如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是个人如其名,挺温吞水的人,说话特别轻,特别温和,特别不像脑外科那群喝酸奶不舔盖的霸王龙。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都忘了呀……呃,好像真的是很早很早了,我们科室里只有五个人……”
“大致年份呢?”
“真的记不得了,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但就记得……值夜班的时候,医院外面那个板车小馄饨很好吃,两块钱一碗……”
——那你当医生都是什么时候了啊?我差点吐血。那种板车小馄饨在我大学时候就绝迹了,在上海能够用两块钱买到板车小馄饨的年代,至少要九八年之前。
可是在那个年代,医生的考核与就职是十分严谨的,能成为脑外科医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样说吧,我在同一届里面算是学霸,可如果把我放到和常温如一个年代,他能单手吊打我。
“你为什么自杀啊?”我真的忍不住了。那个年代医生这种职业自杀率很低,毕竟压力没有那么大,思想也较为传统,“我该叫你一声老师了。我是外科医生,叫丘荻。”
他笑了笑,和我握了手,看上去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我真的忘啦。为什么自杀,怎么自杀的……可我就隐隐约约记得有个人陪我出去吃小馄饨,放板油的。”
猫坐不住了,“我饿了,昆麒麟做的小馄饨还有吗?”
她一说饿,我也觉得饿了,也要了一碗,又看看常温如,“常老师要吗?”
常温如说好,还谢谢我们。他顶着昆麒麟的脸,看着特别违和。现在,小麒麟才是真正的昆麒麟,正很不耐烦地在一边乱喷火。
猫去下馄饨,我继续坐着和他聊。常温如努力想着过去的事情,因为猫说,他会成为无法消散的鬼就是因为强烈的执念,就算这次把他从昆麒麟体内赶出去,只要执念不散,他仍旧只能这样徘徊在世上。
“我家里住在香花桥附近的,有个做甜品的老太太,每天我就买冰糖银耳做早饭……爸爸妈妈……也记不清了,似乎都是老师。”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和挤牙膏一样挤出来一些回忆,“我为什么自杀……这个……好像是,不得不自杀?”
不得不自杀?我没听明白,因为如果这样说,他等于被人逼死的啊。
“——有人逼迫你去死?”
“啊?不不不,这个肯定没有,我还是能确定的。我是自己选择死的。”他连忙摇头,“但为什么死……我就记不清了。”
我也被他弄得纠结的要死,干脆就让他把名字写下来,明天拿去七院问。医院里面的八卦永远是不会断链的,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就必定有人记得。常温如,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七院脑外科的队伍不是特别合群,不像中医内科,上从院长室下至太平间全部都能刷脸卡。
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说,昆鸣就跑去打开了门——我以为是猫回来了,结果转头一看,夜幕下站在门口的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羽绒服,带着蓝色围巾站在外面,头发被风吹得乱了,落在了眼梢。
多日不见,再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人还是难免有些惊异。无论看多少次,乐阳这张与昆慎之肖似的面容始终完美无缺。
我以为我看到了他,会愤怒,会难过……可如今人真的站在了面前,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站在门口点点头,就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常温如显然也被这张脸弄得有点讶异,过了很久才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乐阳,是昆麒麟师父的堂侄。”他说,“虽然现在很晚了,不过可能需要你做一件事。”
他从我手上拿过了麒铃——这个铃铛被常温如扔了,还好我捡了回来。
“你们都出去吧,过一会就好了。”乐阳把一边的小麒麟抱过去,放在了常温如膝头,“铃声响,魂魄交错的时候,昆麒麟就立刻回去,不要犹豫。”
我们依言退了出去,把门关上。大概只过了三分钟左右里面就出来一个人,是昆麒麟,一脸精疲力尽。看这个气质,应该是换回来了。
————
白色的阵法里,常温如的形象正在渐渐明晰。这个人大概三十来岁,人如其名温文尔雅,十分书生气。
昆麒麟恢复后差点抄起小麒麟去把他打死,被大家拦住了;常温如也挺不好意思的,一个劲鞠躬道歉。
这次虽然混乱,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大家各自拿着馄饨重新坐下,猫还给乐阳下了一碗。
“你是脑外科的医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自杀,生前的人事物也大致都忘了……确实很麻烦。不如这样……”他指指我,再指指昆麒麟,“我带着这两位,趁着晚上,去医院陪你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现在?
我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钟,晚上八点半。乐阳也太心血来潮,而且为什么只拉上我和昆麒麟?
“人多,不一定好办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