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内的戒律。而且他很清楚七院有屏障,堂哥无法干涉这里的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猫擦着脸上的血迹,神色有点憔悴,她很少这样。
余棠说,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
他拍拍我们的肩,转身穿过了我们,然后回到了警队中;每个人都神色憔悴,没有说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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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过了一夜。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自己做了噩梦,不断有蒙着白布的推床从里面推出来,然后护士告诉我,人已经没了……我是带着一身冷汗醒来的,一个面熟的护士正在面前叫我。
我看她脸上带着些笑意,心里就踏实很多——人应该是没事了。
“子弹取出来了。差一点,再往旁边偏一点点就伤到动脉了。”她说。“丘荻,你朋友命挺硬的。”
我看着她,呆了半晌,唇边才勉强勾出一个干涸的笑意。
直到第三天早上阿鹿才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那颗子弹要是再偏一点点就是回天乏术。无论怎么说,这是倒霉中的唯一一点幸运了。期间有一个秋宫家的律师来找我询问情况,因为阿鹿现在是日本籍,在警方办案过程中被嫌犯枪击受伤会牵扯到很多法律问题。他清醒过来是第四天的事情了,年轻、体质好,所以恢复得也快。
老病房楼彻底报废,医院具体损失了多少个六位数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够呛。这件事情牵扯很大,从警方到院方全都被问责了,院长是在一周后引咎辞职的。只是那三十个病人就此人间蒸发,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而至于火灾前出现的那条如鲸鱼般大小的鱼仙人、以及四楼窗口的孩子,或许永远都是个谜题了。
我父母匆忙从哈尔滨赶回上海,那个时候阿鹿已经能起来走动了;但尽管有心理准备,二老狂风暴雨一样的责备还是差点让我被口水淹死。可是比起这些,医院里的事情更加繁琐——老病房楼报废了,大批医护等于处于待命状态。有一部分被医院派去旁边社区医院工作了,我妈就希望我从七院辞职,索性一辈子当个社区医院的小医生,平平安安无事最好。
我都快升主治了,现在辞职不是自己作死吗——辞职肯定是不会的,但是升职或许会延后。七院现在刚换了院长,还处于一个修生养息的状态,我的升职可能要延后半年。
院长就是原先年轻的副院长,叫做裴通明,年纪不算大,但已经算是脑外科圣手了。他的这个年纪能做到院长很少有,而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
裴通明决定将老病房楼里的那些科室病房挪到正在建设的三号病房楼。三号病房楼是一套子母楼,母楼基本完工了,子楼还在装修,大概三个月后完工。原来这个新病房楼是用做VIP病房的,只是特殊情况下索性全部改为普通病房,先应付过这一阵再说。
老病房楼是一号病房楼,已经被烧了,现在剩下二号楼和三号楼用作病房,外科病房也能重新开始上班。
第56章 探病
老病房楼的事情等于后患无穷。警察仍然在展开调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可我这边已经算安分太平了些——阿鹿没大问题了,前几天转去了一所私立医院疗养;余棠回了北京,用余家的力量继续调查这件事情。昆门道观那边我问下来情况还算好,昆麒麟也康复了。
人经历过巨大的****后往往会发生一些心境上的变化,我从前没有怕过黑,可是从那事情之后就开始开灯睡觉,让我妈担心了好几天。值夜班的时候也总爱待在办公室过夜,打开大灯,然后人睡在沙发上。
但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一样,事件开始了,它就不可能停下。
一晃眼到了十一月。那天自己刚才出夜休,去值班室取包的时候就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是昆麒麟。
虽然两个人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只是每逢这个人出现,我都要心慌一下。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他晃了晃手里的交通卡。原来也是个喜欢拿硬卡撬锁的人……
“有点事想找你谈。今晚你没约人吃饭吧?”
他这样说话让我有点不习惯——因为自打认识以来这人从来无组织无纪律说走就走说干就干,想一茬是一茬,他如果今天说“走,咱们去哪里哪里打鬼”我倒反而觉得没那么诡异了——谈话?我和他能谈什么?未来职业规划?
“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有些事情想问你。可以的话,今晚回昆门道观,我做饭。”
反正今晚自己也没什么事情,答应就答应了吧。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来吃饭了,然后就跟着昆麒麟去了停车场,那辆黑色的SUV在一堆小轿车里面十分显眼。
去昆门道观的路上,我们还拐去了一次菜市场,他让我在车里等,说完就下车了;过一会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来。
“这几个人吃的啊?”
“就两个人。昆鸣在学校,猫出去看电影了。”
“啊?她和谁去看电影?”我记得猫在这没朋友没亲人,看电影这种活动一般都是组队啊。
昆麒麟摇头,“不知道。”
他和猫的关系应该算不上好,只是那个妹子实在是没地方住了才会收留下来。说起来也没问这人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的话那多尴尬啊。
很快车就停在了道观门口。这地方没大变化,还是很安静怡人。我和他走过枉死门的时候,旁边那人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这扇门叫做枉死门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个门匾的名字让人挺不舒服的,总有点阴阳关的感觉。
“传闻昆门鼎盛的时候,那些枉死的魂灵就会穿过此门,来求昆门历代仲裁人为它们平冤昭雪。”他伸出手去——这个人的个子很高,能够直接碰到月洞门上面的边沿。“……我从小是作为下一任仲裁人被教育的……很多时候,自己都在想,也许有一年有一天,我会和师父一样立在大殿外,看枉死门外魂灵往来,以一人之力裁断阴阳生死。”
然而现在,这扇门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那么清静,听不到任何鬼魂哭诉。
大殿的门已经关上了,我们绕过它,直接到了殿后住人的地方。他领我到的地方似乎类似于食堂,还挺大的,屋子里有两排长桌。食堂后面就是厨房,他先进去择菜了,让我在外面看会电视。现在这时间只有晚间新闻,我开大了些音量,一边和厨房里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他问,我房间里那剪报本是不是给你拿了?
我说那还不是为了找你才拿的吗。抽空我给你快递过来就行。话说你在里面搜罗我的资料干什么?
厨房里头安静了一会。过了片刻,我听见昆麒麟说,查余三少的事情时顺带查到你的。
这也太能查了……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别拿哥的话当耳旁风,做男人不能那么心小。
他应了一声,估计也不想说那个了。厨房里锅碗瓢盆声听着特别有生活气息,也不知道这人做饭味道怎么样。电视里正在说今晚的体育节目,说到一半,突然开始插播一条寻人启事。
——他刚好从厨房端着盘凉拌海蜇出来,我还回过身去接菜盘子,就听见电视里正在插播,七院有一名病人失踪,因为这个病人有心理问题,所以家属希望能尽快找到。
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青年,看样子大概在二十七岁上下。我们俩听见是七院出事都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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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吃完了饭,我和昆麒麟一起去那家私立医院看了阿鹿,不过他病房是空着的。这种私立医院的服务都很好,出入都会有护士盯着。前台的护士告诉我们,秋宫鹿刚才出去了。
“那在他病房里等吧。”我推开病房门,把东西都放椅子上,“反正总会回来的。”
阿鹿的病房可以说非常整齐,近乎于一丝不苟,床都是铺好的。他的输液架上还挂着一袋没冲的点滴,看了看,都是些补血药。
病人上街遛弯的事情果然在哪个医院都有,我估计他是去外头买点吃的,过一会就会回来。病房里的设施很好,这样的私立医院不管是设备还是服务都会比七院高个档次,当然费用也较高。我们坐沙发上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病房门就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我们都以为是阿鹿回来了,正要起身就叫他,结果就看到门前站着的那个人大概四五十岁年纪,黑外套,白灰格子衬衫,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样子。
这个男的我肯定认得,但就一下子喊不出名字,只能一直盯着他。他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有相同的尴尬。
“啊……那个,请问你是……?”到底对方年纪比较大,还是我开口比较好;他冲我笑笑,很温和的气质,说他姓裴。
裴……裴……
我琢磨着这个姓,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亮起来——裴……裴通明?!
——这人是七院的新任院长啊?!
病房里气氛一下子尴尬得要死——不管怎么说人家可算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居然见了面都没认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我就是那种典型读读书升升职的,从来没有去搞过和领导的关系,裴通明以前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副院长,这个人很低调,精力大多扔学术上面了,他当了院长之后也没烧三把火,就是很平静地过渡过去,拉了几个科室主任开个院会,没有搞全院大演讲那一套。我到了七院之后见过他本人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至于照片那种东西你们也懂的,看照片和看真人完全不一样。
“你是外科的小丘吧?”他笑笑,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在了床头柜,“那天还在新闻上看到你。没事吧?老病房楼那件事情挺多人受伤的。”
“没事没事!”我紧张得要死——不过看院长的样子像是没上心。“不好意思,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所以一下子……”
“正常的。又不是明星,怎么会到哪人都认识?医院里不认识我的人还挺多的,以后该多到处串串门。”他从袋子里掏出两个橘子——那里面装的好像都是水果。“小丘你们拿去吃吧。”
“不,这怎么好意思。”我说,“院长怎么会来这?”
“你们又怎么会来这的?”
“来看望朋友。就是之前老病房楼那事,不是还发生了枪击吗,我朋友就是那时候受伤了。”
他点点头,“原来秋宫先生是你朋友啊。那真巧了,老病房楼里一批设备被烧了,刚好需要采购,他们公司的人告诉我他在中国,所以想和他谈一下……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现在在这,结果就遇到了小丘你们。”
原来是找阿鹿他们家买设备的。这巧合也太惊人了,居然能在这里撞上。
我正纠结该说些什么好,旁边的昆麒麟就接过了橘子,“最近不太平,刚才还看到新闻说医院又病人失踪。”
“哦,那个病人啊……”他显然也知道,坐在我们边上的沙发上剥了个橘子。“住挺久的。小伙子原来是个开地铁的,后来地铁出事了,他受了些刺激,就在康复科疗养,也说不出什么病……”
他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就又被打开了——这次真的是阿鹿回来了。这人穿着这个医院的青色病员服,就是有些像古装的深衣,单侧系带的那种,外面罩了件米色外套。看上去清减了些,不过精神不错,手里还提着个牛皮纸袋,上面印着东京布丁的LOGO——原来是嘴馋了出去买甜食的。
阿鹿没想到病房会那么多人,也挺意外的。
“你就是七院的裴院长吧?”他把布丁纸袋放下,对裴通明行了个礼。“初次见面,我是秋宫鹿。”
“啊,对对,之前打过电话的。”裴通明过去握住他的手,“没想到秋宫先生那么年轻,还和我们医院的小丘认识。”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的目光越过裴通明的肩头落在我们身上,点了点头。“这地方太小了,我们出去坐坐吧?”
“哎那怎么行,你还有伤呢。”我连忙拦住他——这位发小太拼,说不定能为了说个话就跑静安寺久光那的星巴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你没事就行了呀——裴院长还有要紧事呢,我们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不坐坐?”
“不不不,真的走了啊。你们好好聊!”
一说完我就扯着昆麒麟逃了。
第57章 地铁轨道
出病院时候简直和逃一样。昆麒麟说你吓什么啊,你们院长会吃人吗?
“压抑不压抑啊,人家谈生意呢,我们杵中间干啥。”
“哦,我知道了,万一两边砍价抬价的你不知道帮谁好对吧。”他拍拍我肩膀,笑得很欠揍,“哥哥我懂,是挺难办的……哎,不过你们院长挺亲力亲为的啊,居然会亲自去。”
“裴通明就是这个性子吧,不喜欢玩虚的。”
“那挺好啊。我看你以前累死累活的,现在换老板了,说不定会是个有良心的?”
——我累死累活还不都是被你连累的?!我瞪了他一眼。不过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在嘀咕着要去找夜宵吃。这才几点啊就要吃夜宵……结果自己也开始饿了。
算了,找地方吃点吧。
我开手机查了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倒是有一家做炸料的小店就在旁边街上。这一片被上海人称作医院街,是医院的密集区,七院和几个有名的专科医院都在这,包括阿鹿现在住的那个私立医院。有医院和学校的地方开什么店都赚钱,所以这家炸料店哪怕过了饭点了都还很热闹。
店里就最后一张小桌了,两个大男人缩在角落里有些束手束脚的,店很小,但是里面塞满了客人。我们叫了啤酒和炸里脊肉串,准备快点吃完快点走人。
就在付完钱后,昆麒麟突然打了个响指,让我看向墙角。
我以为他意思是遇到熟人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男的蹲在那里——这个人穿着病员服。在炸料店会看到病人也不奇怪啊,附近都是医院呢。
我正想笑他少见多怪,却见到昆麒麟用手指沾了啤酒,在木桌面上草草写了两个字。
“影子”。
这下再明白不过了——我猛地转过头,蹲在那的那个病人果然没有影子!
“别看他!”他低声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里人太多了,不好动手的。”
可是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个人转过了头,和我对上了眼神。紧接着他的身影立刻消散在了眼前,不见了踪迹。
去……去哪了?
我就觉得一阵恶寒,本能地朝昆麒麟那挪了挪。不过那人挺淡定的,让我别太在意。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越在意越是容易出鬼,还不如别去想。
出了这事,我也没有什么吃夜宵的心情了,随便喝了两杯啤酒就了事了。今天是昆麒麟开车接我去道观的,所以自己的车还停在七院,去拿车倒是不远,只是喝了酒不好开车,就决定坐地铁回去,明天早上再蹭我爸的车上班。
现在大概晚上八九点,路上人还挺多的。几个大商圈已经开始搞万圣节促销了,街道上到处都是小情侣在走来走去。我有些想小顾了,就发了条消息给她,可是她还是没回。
十一号线坐两站就到家了,我下了站台,站在边上候车。现在坐地铁的人不多,十一号线本来也不是什么热门线路,候车线边上就零零散散七八个人。现在大多数站点的地铁候车线前面都有一个玻璃门,地铁完全停下后才会开启,但是这个站点没有。我站在那边,感觉风呼呼刮在脸上,转头就能看到隧道尽头有金色的光渐渐靠近。车来了。
我把手机搁兜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线后。地铁大概还有十来秒就会进站,候车点又多了几个人,还有一堆学生,不知道是不是结伴出来玩的——现在的学生胆子都大,敢在外面待到很晚。
——可就在这时候,自己感到背后猛的被人推了一把。
那人力气太大了,而且措不及防——我简直是直接腾空往前摔去。眼前是一片金光,是已经靠近的地铁车头!风在剧烈呼啸,轮子擦过铁轨发出的声音,人们的尖叫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