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有一张更古怪的老式木床……
她的手缓缓伸到裤袋里,摸到蝴蝶刀的刀柄,打开暗锁,再偷偷抽出来,嚓的弹出刀刃。
“喵呜??”黑猫叫了第三声,似乎对杜薇的举动很是轻蔑。
“你是……谁家的猫咪?”杜薇尽量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这只猫身高足有一尺,是一般猫咪的两倍大小,而且浑身漆黑,透着说不出的邪恶。
黑猫张大嘴打了哈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还有嘴里一条血红色的舌头。它抖抖脖子,伸出爪子,又在玻璃上敲了敲,笃笃、笃笃……
“你要进来?”杜薇吃力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因为黑猫的用意十分明显。
黑猫不耐烦地抖了抖脖子,又点点头,爪子在老式木窗框上抓了两下,发出“嗤啦嗤啦”的噪音,直刺杜薇的耳膜。她刚才进来时,随手把门上的碰锁锁住了,这一点总算让她安心点儿。
杜薇摇头:“不行,这不是我的房间,我不能随便让你进来。”她抓紧刀柄,自信跟一只猫搏斗的话,胜券在握。硕大的书房里鬼影憧憧,四面泛着潮气的书架仿佛随时都会向她扑下来的厉鬼一样。她起身,打开了书房里的大灯,立刻满屋里一片通明。
黑猫一次又一次地去抓窗框,里明外暗,杜薇觉得自己如同暴露在瞄准镜下的猎物,大觉不妥,赶紧又关了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嗤啦、嗤啦、嗤啦??”黑猫锲而不舍地抓着窗框,很快,木框便给它抓裂了一块。接下来,它竟把抓下的木条咬在嘴里,狠狠咀嚼撕咬着,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凶残的光。半分钟后,木条已经被它吞进肚子里。
“啊??”杜薇浑身都是冷汗,那是一只能吃下坚硬木条的怪猫。她用力挥动手里的刀子,大声吆喝:“走开!走开??”
黑猫吞下木条,满意地叫了一声,继续开始抓窗框,再次发出恐怖的“嗤啦”声。
杜薇抓起桌上的一本词典,用力向窗户扔去。哗啦,玻璃碎了,一瞬间,她也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件多愚蠢的事,因为黑猫并没有被词典赶跑,而是舒缓而得意地钻进玻璃破洞,纵身向电脑桌扑过来。
窗户与电脑桌之间的距离大概在三米以上,它只轻轻一纵,已经落在键盘旁边。
杜薇惊慌后退,推倒了转椅,跌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黑猫伸出血红的舌头轻轻舔着脚爪,绿莹莹的眼睛狠狠瞪着杜薇。
“这是又一个噩梦吗?比钟楼的白纸灯笼更恐怖的噩梦?”她不能确定,坐在地板上,双手抓住蝴蝶刀。
“你是……第四个……”有个飘忽的声音响在无穷远处,非男非女。
杜薇记起了在此之前,第一个是林凯、第二个是孔东、第三个是传达室大妈,算起来自己的确是第四个。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她嘶哑地叫起来。
那个声音似乎一下子到了书房门口,隔着玻璃雕花门,阴森森地说:“知道秘密的人都得死,没人可以例外……对,没人可以例外,没有人……”有个矮矮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她觉得很眼熟。
“秘密?什么秘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杜薇觉得冤枉,自始至终,她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秘密就是,鬼可以在月光下跳舞,更能在月光里复活,只要找到重生的密码。哦,你现在已经知道秘密,死得不算冤枉了吧?”矮矮的影子肩膀哆嗦着,似乎正在极力压制住无声大笑。
“鬼月光?是那本书?”杜薇记起来,自己在噩梦里,怀里的确抱着那本书。然后在林凯的练习簿上,也描绘着鬼月光的封面,特别是多加了那张床。“难道,古床跟鬼的复生有关?”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这时候,西门与司徒肯定在冥思修炼中,这边的动静根本传不到他们耳朵里。
“当然当然??哦,主人,我知道了,知道了……”影子的腔调突然起了变化,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人的指示,并且对方地位尊崇,他只是个俯首帖耳的小人物。猛地,投射在玻璃上的影子狠狠做了个手势,黑猫凌空弹起,向杜薇扑过来,张开大嘴,对准她的喉咙咬下来。
杜薇慌乱地挥刀刺去,同时眼睛紧紧闭上。
“嗖、嗖嗖、嗖嗖嗖??”满屋子响起刀剑破空之声,有股冷森森的寒气在杜薇身边不住地盘旋飞舞。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偷偷睁开眼,黑猫正在惊惶躲避着一个人的刀光。不仅仅是刀光,每次刀光舞动时,另有一道七色光芒在书房墙壁上倏忽闪耀。
黑猫瞅准机会,突然扭腰,向门外蹿去,万分灵巧。
门敞开着,黑猫一跃而出,在门口消失,随即响起它的大声嚎叫,声音凄惨,划破月夜的沉静。
“杜小姐,你还好吧?”扶起她的是西门,手里倒提着一柄两尺长的波斯弯刀。
“我还好,那只猫呢?还有那鬼影子呢?”杜薇惊魂未定,后悔自己不该离开客厅,独自来书房。黑猫扑下来那一瞬间的恐怖情景,让她几乎吓晕过去。曾经自诩胆大包天的她,此后或许再不敢夸口了。
“放心,他们都跑不了,跟我来吧??”西门嚓的一声,弯刀还鞘,刀柄、刀鞘上都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熠熠生光。
杜薇没看见司徒,连忙问:“我舅舅呢?”她拍打着牛仔裤上的土,感觉到自己的狼狈,脸一红,赶紧向门外走。
“司徒已经先赶过去,截断鬼奴的退路。这时候,应该早就将他们活擒了!”西门显得胸有成竹,领先奔下大门口,再折向长巷,目标直奔邓老板的古旧家具店。
长巷里没有路灯,幸亏月光很亮,满地一片通明。西门脚步飞快,杜薇必须努力奔跑才能赶得上。
古旧家具店的门紧闭着,没有一丝灯光,更不见司徒的人影。
西门伸手敲门,啪啪啪啪??
没人应声,他脸色一变,飞起一脚,把门踹开。月光越过家具店的门槛,首先照到了一个倒在屋地中间的人,俯身向下,趴在地上。
“邓老板?”杜薇迅速反应过来,方才在书房门外说话的就是他,怪不得她觉得眼熟。
“对,是邓老板,不过却是恶灵豢养的鬼奴,形体是人,思想却被恶灵控制。看,还有这只黑猫,同样是被恶灵操纵的鬼奴??”
黑猫蜷缩在邓老板的左臂弯里,身体已经被从头至尾劈成两半,五脏淋漓拖在外面。
“司徒,司徒,你在哪里?”西门摸索到门边的开关,打开灯。家具店跟白天来时,没什么变化,四边依旧是那些古旧家具,只少了他们抬走的那张大床。显而易见的,司徒根本没在这间屋子里。
杜薇放声大叫:“舅舅、舅舅,你在吗?回答我!”
她的声音很大,激荡起阵阵回声,袅袅不绝。
“司徒没在这里,可是邓老板的伤却是他的‘天雷离魂剑’所致,这可奇怪了!”西门用脚尖翻转邓老板的尸体,心口一个恐怖的圆洞,伤口四周都给烧焦了似的。黑猫的伤口是他的弯刀所致,看情形,应该是黑猫在书房门口就被剖开,是邓老板抱着它赶回这里,然后被司徒所杀??那么,司徒去了哪里?
家具店的后院并不大,他们把东西厢房仔细搜索了一遍。门锁着,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他曾跟司徒约好,干掉邓老板后,就在古旧家具店里汇合,不见不散。
西门脸色变了,一边搜索,一边纵声大叫司徒的名字。
结果,他们以失望告终,可以断定,司徒根本不在现场。
西门悻悻地走出家具店,沉默不语地带杜薇回司徒家来。屋里亮着灯,沙发上空荡荡的,他们又开始呼叫,同样没人应答。
西门苦笑:“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还是故意藏起来,要跟咱们开个玩笑?”
杜薇无法回答,看看墙上的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既然找不到司徒,不如天亮后再找好了,反正就这么大点地方,两家院落,挖地三尺来找,总会找到。
她太累了,在沙发上倚靠着,眼皮打架,很快就要进入梦乡。突然之间,她的后背给什么东西硬硬地硌了一下子,摸索着伸手拿出来,丢在茶几上,不小心砸倒了杯子,水流了满桌。
“喔,真倒霉死了!”她赶紧跳起来去拿纸巾。
西门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忽然大叫:“啊?宝剑!是司徒的天雷离魂剑?”他跳过来,抓住杜薇扔在桌上的东西,那是一柄一尺五寸长的短剑,剑柄上镶嵌着白银锻造的五角星,一共九颗。
西门愣住了,不必拔剑,他就能断定这是司徒的宝剑,不会认错。
杜薇忘了去拿纸巾,任杯子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单调地敲打在地板上。她看着西门手里的剑,过了好久,才傻傻地问:“这代表什么?舅舅……他回来过,杀了邓老板后回来过?”
西门沉默地点头,握住剑柄,嚓的拔剑出鞘,横在鼻子下一闻,又点点头:“是,他杀了鬼奴邓老板,又回到这里。现在,他人呢?会去哪里?”他抬头,环顾四面,又起身,走到门口,环视庭园里。
月已西沉,今年的鬼节之夜马上就要过去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精神慢慢放松下来。鬼节,是每年茅山派与冥界鬼魂激烈冲突的顶点。过了今夜,鬼魂们至少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西门,我舅舅到底去哪里了?告诉我??”
“嘀嗒、嘀嗒……”水滴的声音在寂静中越来越刺耳,杜薇一阵心烦意乱,挥动手臂,把茶几上说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那只无辜的杯子也应声而碎,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茶几上的水没了,但“嘀嗒”声依旧不急不慢地响着,清晰传入两个人的耳鼓。
8 猛鬼猖狂
杜薇的目光向水声传来处凝视,蓦的发现,声音来自那张古床的暗格。暗格一角,正有水珠滴下来,打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悠长的“嘀嗒”声。她站起来,走到暗格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接了一颗水滴在手里,随即鼻尖闻到一种浓烈的血腥气,手指被那颗水珠染得通红一片。那不是水,而是??
鲜血。
她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叫不出,喉咙里似乎被巨大的棉絮塞住,气都透不过来。鲜血正在滴着,也就是说,血的来源在暗格里。只有重伤的人才会流这么多血。她的脚已经踩在血泊里,那种黏黏的感觉,隔着运动鞋的鞋底也感觉得到。
“杜小姐,你在做什么?”西门在客厅门口回头,及时发现了杜薇的异常。
杜薇惨白着脸,举起手指,不住颤抖着:“血……血……这里有……血……”她有个不祥的预感,这些血肯定跟司徒有关。
一秒钟,西门腾身落在暗格旁边,伸手抹了一把,放在鼻子下一闻,悚然大叫:“是司徒!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在这暗格里!”
他长吸了一口气,大喝:“闪开,快闪开!”随即弯刀出鞘,唰的砍在暗格左上角。核桃楸木质坚硬,他这一刀下去,仅仅砍入半寸。
杜薇泪眼婆娑地大叫:“别砍,别砍!我舅舅在里面,你会伤到他的??”她趴在暗格上,阻止西门继续砍下去。
西门用力跺脚,马上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罗臣的二十四小时直通电话,焦躁地大声呼喝:“快,让你的手下带最锋利的电锯过来,东城平房区145号司徒府邸。快,有个重伤的人被困在一个木箱里,情况万分危急!”
在警察到来之前,西门坚持用弯刀在暗格滴血处挖了一个小洞,血流得更顺畅,几乎是溪水一样流淌着。
杜薇几乎是哭着问:“西门,你看我舅舅,会不会有危险?”
西门不敢回答,一切只能看司徒的造化了。平常人全身的鲜血流干后,必死无疑。而修炼茅山术的高手,却能保留住身体里最后一丝元气,如同植物的生命起源于一粒种子般,凭借这丝元气,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警察在九分钟后赶到,电锯轰鸣声里,暗格被轰然锯开。
那一刻的惨状至少让六名警察轮流到院子里吐了六次,司徒已经被刺成蜂窝,全身上下至少挨了三四百剑,再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杜薇不敢再看下去,司徒的五官全部成了莫名其妙的诡异的血窟窿,十几个黑洞无声向天,似乎要不依不饶地倾诉什么,但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西门先生,我看不必再叫救火车了吧?”带队的警察刚刚吐完,满脸苍白。
西门无力地挥手,警察退出去,呼啸着离开。
杜薇一直在哭,不过已经没了眼泪。
“为什么?西门,你们不都是茅山派的传人,最擅长捉鬼除妖。现在呢?我舅舅死了,你怎么解释?我只有这一个亲舅舅,你赔我赔我、赔我……”杜薇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西门无言以答,看着血泊中的司徒。他虽然布下了周密计划,成功劫杀了鬼奴邓老板和神秘的黑猫??当然,这也都是在以杜薇为诱饵的条件下,却中了对方更深远的埋伏,赔上司徒的性命。
“对手,是前所未有的猛鬼,不但手段残忍,而且有头脑有智慧,绝对不能轻敌!”他懊悔自己的轻敌,既然司徒法力不够,大家若是合在一起,就不会被猛鬼分头击破了。
“杜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为司徒报仇,相信我!”他很诚恳,招来的却是杜薇的又一次哭诉:“报仇?你杀光世界上所有的鬼,我舅舅也不可能复活!我只要舅舅,我要控告你,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在S市宣传鬼怪迷信论调,并且以非法手段杀死我舅舅和隔壁邓老板……”
杜薇的话已经语无伦次,指鹿为马。司徒是她在S市唯一的亲人,这世界上,除了妈妈,就这个舅舅最亲,她根本没法接受司徒已死的现实。
西门想接近她,却给她反手一把,在手背上抓出一道深重的血痕,鲜血立刻滴滴溅落。
“杜小姐,请冷静,听我说??”
杜薇没法冷静,大喊大叫着,抓起沙发上的枕头、报纸、杂质劈头盖脸向西门投掷过去。西门突然大喝一声:“茅山祖师定风急急如律令,定!”这是茅山派至高无上法术之一??定身法。
杜薇真的被突然定住,手里举着一本杂志,保持着要丢出去的姿势,纹丝不动。只有泪水不断涌出眼眶,簌簌落下。
“杜小姐,千万别冲动。我会通知师兄西空子,司徒是他的弟子,弟子有事,师父不可能袖手旁观。师兄来,司徒仍旧有复活的机会,你千万别激动,目前,只有保持最大程度的冷静,才有可能抓住机会,击杀猛鬼,给司徒报仇。”明知这些话对杜薇帮助不大,但他仍要说下去。杜薇是他能引诱猛鬼上当的唯一诱饵,当然大家需要鼎力配合,才可能反败为胜。
天明后,西门打电话通知S市的殡仪馆,送来一具带冷藏功能的水晶棺材,安放好司徒的尸体。
杜薇已经冷静下来,一直在细心翻阅林凯的练习簿。她隐约觉得钟楼、古床、猛鬼恶灵之间必定有某种奇特的联系,林凯的死、孔东的死、传达室大妈的死??她闻见练习簿上发出一股淡淡的桂花糕的甜香,并且借着玻璃窗上投射进来的阳光,看见几乎每页练习簿上都留着一个油腻腻的指痕。
“西门,有人动过林凯给我的东西,我猜或许是孔东??林凯最恨桂花糕这种东西,他对桂花的香味过敏。”她向西门指着练习簿上的指印。
罗臣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来,他对杜薇的话非常感兴趣,并且一看到那些指痕,便很肯定地下结论:“这些指印是传达室死掉的那个金大妈留下的,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盒桂花糕,已经吃了一半。指纹也非常接近,我可以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金大妈动过这练习簿??可惜,装练习簿的信封给扔掉了,否则就能看得出信封是不是被她拆开的,借以确定孔东的死会不会跟看过练习簿有关……”
西门走出去,不大一会儿,已经拿着装练习簿的信封走进来,因为杜薇昨天顺手扔在了他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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