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小子。你想要老夫的命!”他怪叫了一声,急忙跳到了一旁,快速地将已经燃起了黑色火焰的白色衣衫脱了下去,远远地抛出。身上只穿了一件秋裤和秋衣,干瘦的模样,再没了之前那种略显仙风道骨的意味,完全成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头。看着我又要动手,他忙抬起手道,“好了,不打了。罗亮,这里面是你母亲的魂魄,难道你不想要回去?”
他的话,陡然让我一怔,停下了手,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夫只是想试试你对虫的理解罢了。”他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我好不容易将虫从自己的身体奋力出去,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身体?”他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了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我被他弄的莫名其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那也得等老夫穿好了衣服再说吧?”他对着我吼了一句。随后,对着电话里面说道,“拿衣服过来……随便,能穿就行……对,还是那个地方……”说罢,将电话挂上,随后,扭头瞅了一眼,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地上那已经被黑色火焰燃烧了大片的青草,又怒吼道,“还不把虫收起来,你想把这个地方毁了不成?”
我虽然还没有理解他为什么现在又变作了这般模样,看来虽然比之前显得暴躁,反而友善了许多,不过,还是将虫收了回来,现在用虫纹来控制虫,好像顺利了许多,再没有了以前那种疲惫感,记得第一次用虫纹控制虫的时候,自己差点死过去,这一次,却好了许多,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方才和他交手,虽然被摔了几次,但也只是皮肉有些疼痛,并无大碍。
他看着一切都停下,黑色的火焰已经消失,青草不再燃烧,这才又回到那张垫子上坐好了,说道:“没想到,你对虫的控制要比我强的多,我原本以为,你现在能够做到控制虫的变化已经很不错了,却没想到,居然能够发挥虫的特性,这一点,实在是出乎了我的预料,要知道,我掌握这一步,可是足足用了五十多年。”
我听得有些糊涂,不过,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之前说要取我的身体自己用,并不是真的,不过,我还是有些警惕,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强取不成,想要改变策略。
他上下看了看我,微微点头,道:“不错,你这小心的性子,虽然有的时候讨人厌,不过,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品质,当初我若没有继承下你这一点的话,估计早死了。”他说罢,似乎也不想强求我现在就相信他,反而是抬头望向了上空,隔了一会儿,缓声说道,“你身上的‘十字灭门咒’已经解了。”
我微微一愣,我一直以为,这个该死的咒术,会伴随着我终身,因为,自从我知道《隐卷》无法解咒之后,已经有些绝望了,虽然,一直都在试图再寻找解咒的方法,但是,却根本没有半点希望,现在,突然有人对我说,“十字灭门咒”已经解了,这让我十分的诧异。我愣愣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的意思是?”
“其实,你们都理解错了,‘十字灭门咒’并非是别人的咒波及了你们,而是你们波及了别人,你仔细想想,当初村里死去的人,那‘岁头’摆成的“十”字,是不是以你们家为中心的?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咒术会厉害到,隔着三百多公里就能影响到你吧?”他说道。
这一点,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也没有去细想,现在想来,似乎真的是这样,但是,这又有些说不通,我儿时看到的那个鬼屋,鬼屋中那个十字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想发问,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有些事,你无需知道的太多,试问谁又能完全地知道所有的秘密?尤其是,一个人遇到的事,并不能完全地客官去看,每个人都会参杂自己的主观思维进去,这也就导致了,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你确定当初你和张丽在后山看到的景象是完全一样的吗?”
他这一句,彻底将我问傻了,张丽当时看到的景象和我的不一样吗?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张丽那个时候,是个哑巴,完全说不出话来,我根本就不可能问她这些,而后,我就被老爸强行待到了城里,和她都没怎么见过面,再次见面的时候,又是那种情况,当年的事,自然不可能再提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主观上认为的,儿时那景象,只是出现的幻觉不成?我对此,心中充满了疑问,却发现,想要解决这个疑问,必须要找到张丽,再问一次,但是,现在张丽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想要找她,估计需要费一番手脚,而且,即便找到张丽,又能怎样?问出来之后呢?只会有更多的疑问。
我紧蹙起了眉头,他看着我,笑了笑道:“别想了,当年我也为此仔细想过,你应该知道,你那段记忆,我也是有的,不过,我只得出了这一个结论,也没有去找张丽考证过。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觉得有吗?”
“对‘十字灭门咒’你到底知道多少?”我沉默了下来,盯着他问道。
“所谓的‘十字灭门咒’也只是本命虫的反噬而已。你真以为,有什么天生的慧眼,只是你爷爷提前给你改变体质,让你更好的运用虫术,才导致你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听着他这句话有些别扭,明知道他就是另外一个我,但是,现在谈起话来,似乎我的家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心里头觉得他这样说,应该是正确的,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又道:“我其实不是你,你应该明白的,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只是和你有一段共同的经历,但是,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已经很久远了。不是有那么一个记忆五年论吗?”
他说的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所谓的记忆五年论,是说一般的人,对于一些事的细节,只能记忆五年,如果以后一直都不去碰触的话,回想起来,会很模糊,只能是片段,甚至,五年前一个熟悉的人,若是五年都没有再碰触过,你即便再努力回忆,都难以想到对方具体长得什么模样,最多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对于这个,我不知是否正确,但是,对他来说,和我那段共同的记忆,的确,是十分的遥远,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那短暂的二十多年的记忆的确什么都不是,他早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他的人生和我不同,我们两个,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爷爷的魂魄,是否可以解救出来?”
他低下了头,也沉默了下来,隔了良久,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蒋一水匆匆地朝着上坡上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来到近前,很是恭敬地把衣服递给了他。
他匆匆穿衣,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便只好等着。过了一会儿,他穿好了衣服,又恢复了我刚到这山坡之时见到他的模样,背着手,面色平和地对着蒋一水问道:“饭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门主,我们……”
蒋一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摆了摆手,道:“不要叫什么门主,喊一声罗叔就好,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
蒋一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是,罗叔,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就吃饭吧。”他说罢,背着手朝着山下行去,走出了几步,顺手将手中的小玻璃瓶丢了过来,我顺手接住,瞅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家伙在笑,好似十分的特意,这让我很是不快,但是,蒋一水在身旁,我又不好追问他多,只好忍着性子没有吱声。
“罗亮,我们回去吧。”蒋一水将他留下的包裹和垫子收好之后,对着我喊了一句。
我轻轻点头,低头朝着手中的小玻璃瓶看了过去,他说这是母亲的魂魄,我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总是要确认一下的,如果这真的是母亲的魂魄的话,我必须得及早赶回去,母亲那边不能拖太久,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但是,当我低头瞅向玻璃瓶的时候,突然便是一愣,只见玻璃中,好似是一团淡绿色的烟雾,不过,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出来,那烟雾的模样,正是小狐狸的样子,她似乎很是愤怒,正在用力地提起拳头砸着玻璃瓶,那条尾巴,分外的明显。
“慧慧?”我盯着玻璃瓶,瞪大了眼睛,玻璃瓶中的“小狐狸”似乎能够听到我的话,抬起头来,用眼睛瞪着我,一副生气的模样,这般盯着看,越看越是清晰,便如同小狐狸依旧站在我的身旁一般。
我使劲地甩了甩头,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玻璃瓶中的小狐狸似乎想要和我说话,但是,只见她张嘴,却听不到声音。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些,对着玻璃瓶说了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说罢,我便将玻璃瓶小心地贴身收好,随后,抬起头,却见蒋一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这微笑,看着有些恶心,因为,这和另一个我,也就是那老头的笑容十分的相似,我现在相信,蒋一水很可能就是被这老头养大的,不然的话,两个人,为何会如此的相似。
瞅着蒋一水看了一会儿,我的心中突然释然了,他不是我,早已经不是了,相对来说,蒋一水和他更像,他们两个或许更像是一个人吧。
“想什么呢?再不走,一会儿饭该凉了。”蒋一水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不变。
我们两个并肩二人行,走在砂石路上,脚掌踩踏沙粒的声响气息地传入了耳中,日近中午,天空的白云,在阳光下显得更为白亮,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蒋一水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仰起头,眼睛半闭着,脸上露出了一副享受的神情,长发被微风吹动,这小子此刻若是抓拍一张照片的话,必定会迷倒不少女孩,但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位“帅哥”相对于他的脸,我觉得那不远处山坡的青草野花,和一颗颗才发嫩芽的白杨树,更加的好看一些,望着它们,呼吸着一丝带着乡土气息和花香的空气,我也不禁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清风拂面,头发随风飘起,方才和老头缠斗出了一身的汗,在微风下,也很快被晾干。
如沐春风,说的也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我这般想着,又看了蒋一水一眼,再看了看自己,只见此刻自己的衣服破烂不堪,衬衫和西装,都已经缺了袖子,撕扯的口子毛毛的,如果是卫衣被扯去了袖子还能用个性来说,西装没了袖子,实在感觉不出什么个性来,更何况,现在衣服上,早已经被青草沾染了许多的绿色斑点,混着尘土,俨如色彩丰富的水墨画一般。
和身旁的蒋一水一比,顿时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太过恶劣了,连享受的心情也没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子行去。
蒋一水也收起了那副“陶醉”的嘴脸,跟了上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低声说道:“罗亮,你确定就打算这么回去,不收拾一下自己?”
“为什么要收拾?我没有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习惯。”我耸了耸肩膀。
不知蒋一水是真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他,还是根本不在乎,我的话,在他的耳中,似乎没有惊起半点波澜,他淡淡一笑:“那你一会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疑惑地瞅了他一眼,去见他大步朝着前方行去,速度比我还快了几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略感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进入院子,一切如离开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唯有花瓣上多了一些水痕,想来是有人浇水了,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大中午给花浇水,老妈吓唬我说,中午浇水会把花烧死的事,之前,老头提到过母亲的魂魄,不过,他丢了来的瓶子却是小狐狸的妖灵,那么,母亲的魂魄是不是在他的手中,这个事必须的问清楚。想到这里,我便没了欣赏院中花簇的心情,快速地推门走了进去。
来到屋中,胖子正和刘二两个人提着一瓶白酒,在那边唠着嗑下跳棋,一个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坐在沙发上,再没了之前那种见面就吵的感觉。
刘二看到我回来,抬起了头,十分吃惊地望向了我,胖子兴许是等了半晌不见刘二动棋子,便催促了一句,当他注意到刘二的表情之后,便急忙转头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
胖子看到我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几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吃惊地问道:“亮子,你这是怎么了?”
“和那老头打了一架。”我回道。
“打架?”胖子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事。”我笑了笑,随后摇头道,“老头没有回来吗?”
“没有,蒋一水说,他住在别的地方。”胖子说道。
听胖子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蒋一水也没有跟进来,回头看了看,知道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了,只好,强压着心中的焦急,朝着胖子笑道:“没事,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我的话音刚落,胖子便奇怪地说道:“蒋一水没有和你说?”
“说什么?”我的话刚出口,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罗亮……”
听到这个声音,我感觉我的身体猛地绷紧了几分,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边,一个身着一套牛仔服,扎着一个马尾辫的身影站在卧室的门前,正朝着我看着,眼睛里已经浸满了泪光。
“黄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黄妍,吃惊之余,忍不住望向了胖子,这小子怎么都没有透露出半点来。
这时,胖子却揉着脑袋说道:“你们先聊,我饿了,先去吃东西了,刘二,滚起来,这盘棋,咱们搬到餐厅继续。”
“吃饭还下棋?”刘二摇了摇头,“和你这种没水准的人玩,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下棋本来是一件高雅的事,应该焚香,沏茶,静坐,然后才开始捏棋子。”
“胖爷不会围棋。”胖子回了一句。
“谁和你下围棋了。”刘二道。
“象棋不爱玩。”
“本大师说的是军旗。”
“滚。军旗你焚香,打算插在自己的坟上?”
听着这两个家伙相互挖苦着离开,我的视线没有挪动,一直落在黄妍的脸上,几月不见,黄妍显得更加的消瘦了,站在那里,下巴又尖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更靓丽了些,却凭添了几分憔悴。
她缓步走了过来,看着我的衣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和人打了一架,你怎么来了?”
黄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眶中的泪珠,先滚落了下来:“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接我的电话……”
我听着黄妍的话,心里一沉,低下了头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四月……”
黄妍使劲地摇头:“没事的,四月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找回来的,我去了你家找你,阿姨和那位奶奶在家,那位奶奶把事情都和我说了,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找了,现在已经立了案,一定能找回来的。”
我苦笑出声,立案管个屁用,多少失踪人口被立案侦查,又有什么作用,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何况,四月的事,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普通的警察去了,要么什么都查不出来,即便查出来一些什么,也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