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看看……”我说着,翻看了一下挂在衣柜上的挂历,说道,“今天已经十七了。”
“十七,八十一天早就过了。”大姑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更加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急忙问道:“大姑,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爸没有和你说?”
“说什么啊?”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嘴唇有些发干,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问道。“大姑,是不是爷爷他病重了?”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却不敢询问出来,最终还是换了一个说法。
“你爷爷他……你有空还是回来一趟吧。”大姑说罢。就沉默了下来。
我张了张口。还想细问,却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说了句:“好,大姑,你等我。”
说罢,挂上电话,提起了包,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很是难看,因为,四月在看到我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急急地跑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腿:“爸爸。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勉强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
“罗亮,到底出了什么事?”黄妍问道。
“我爷爷他……”我说到这里,有些不敢说下去,顿了顿说道,“我得回去看看,现在就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黄妍似乎看出了什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这时,老妈从屋中走了出来:“亮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回村里一趟。”我没有和老妈解释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决定。
老妈的面色瞬间一白,随后轻叹摇头:“好,你回去吧。你爸睡了,他醒了,我会告诉他。”
“嗯!”心急如焚,打了声招呼,我便匆匆出门,黄妍却跟了上来,在她后面,四月也跟着,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想了一下,说道,“走吧!”说罢,抱起四月,直接下楼,上车,直奔村子里而去。
一路上,除了在加油站加过一次油之外,再未停留,径直朝着村子而去,从省城到村里的路,正常情况,需要七个小时,这次,我只用了不到五个小时,便赶了回去。
途中的颠簸,在所难免,但黄妍没有一句抱怨,就连四月也十分的安静。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北方的小镇,相对很是落后,村里除了一条主街道上有几盏路灯之外,其他地方全部都是黑漆漆的。
现在年关刚过不久,还处在正月,街上多少还有一些年后的余温,偶尔有几个孩子在外面玩耍,但是,离开主街道之后,便是一片漆黑,尤其是来到儿时所居的这条巷子,更是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贞役广技。
巷子的路不够宽,刚好够一辆车行走,走到这里,我不由得把车速放缓了,不单因为道路难行,主要是心里生出一丝怯意,有些事尽管不得不面对,却不敢让自己面对。
“罗亮,不行的话,咱们明早再回来,爷爷可能已经睡了。”黄妍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停下了车,爬在方向盘上,使劲地揉了揉脑门,连续几个小时驾车,让我身上略微有些酸疼,顿了片刻,我摇头一笑:“没事的,好久没和老爷子开玩笑了,这次给他带重孙女回去,让他惊喜一下。”
“罗亮,你……”黄妍还想说些什么,我直接给了一脚油,朝着巷子深处行驶了进去,她的话,也听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驶入了熟悉的巷子里,空荡荡的巷子,带着一丝寒意,离开时那满“巷子”的岁头,大多消失不见了,只有个别还在寒风中微微晃荡着,看模样也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车停在了老院子门前。
大门紧闭着,上面挂了一把锁,屋子漆黑一片,门窗也被砖头垒砌严实,不用看,就知道没有人住了。
我下了车,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站在大门前,用力地吸着烟,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妍来到我身旁,轻声说道:“罗亮,也许爷爷去你大姑那边住了。”
四月不敢说话,只是拽着我的一紧,寒风吹过,她的身子微微发抖,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她,微微点头:“天冷,上车吧,我们去大姑家看看。”
黄妍等我上了车,这才抱着四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大姑的家,步行的话,并不是很远,但小路车却没法走的,只能绕道而行,好在村子不大,很快就来到了大姑的门前。
大姑家养着一条狗,我们刚下了车,那狗就狂吠起来,脖子上的铁链,发出一阵阵挣扎的响动。
大门没有锁,我直接推开,走了进去,大姑也从屋子走了出来,她先是把狗赶回了窝中,便忙迎上,看着四月害怕的神色,轻声说道:“别怕,不咬人的。”
我张口想要询问大姑,关于爷爷的事,但话到了唇边,却又没了勇气,喊了一声大姑之后,便干脆闭上了嘴,直接跟着她回到了屋中。
在我踏入屋中的瞬间,心下便是一沉,屋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该来的,终究要来,逃避是逃不开的,待到她们都进来,我又摸出了一支烟点上,这才开口问道:“大姑,爷爷呢?”
大姑本来还在和黄妍说话,听到我的声音,顿时沉默了下来。
“大姑,爷爷呢!”我夹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又问出一句,使劲地吸了几口烟。
“亮娃,你别激动,听我和你说。”
“嗯,大姑你说,我听着。”
大姑转头对黄妍,道:“小妍,让孩子上炕,别冻着孩子,赶了一天的车了,你们先歇歇,大姑给你们倒点水。”
“罗奶奶,不用……”黄妍抱着四月坐在了炕沿边上,揪住了大姑的胳膊。
“唉!”大姑轻叹了一声,“还是跟着亮娃叫大姑吧。”大姑对于黄妍和四月的到来,似乎没有半点惊讶,似乎早已经了解了情况,想来应该是表哥和她说了什么,我这个时候,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大姑说罢,望向了我,“亮娃你也上炕。”
“大姑,我只想知道爷爷呢?”我又问了一句。
“你爷爷他,已经去世了……”大姑一声长叹。
心里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听到大姑说出来,我还是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思维好似在短时间内凝固了一般,心里猛地疼了一下,眼睛顿时一酸,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捏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姑一直都紧张地看着我,见到我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她的面色略微一松:“九月份时候就不在了……”
“九月?”我猛地想到了什么,当时,虫纹突来的变化,使得我就预感到了什么,那个时候,就给大姑打过电话,但是,那个时候,电话里,有老爷子的声音,再加上小文突然出事,我也没有往深处想,难道那个时候,爷爷就已经病重了?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大姑,我记得九月的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那个时候,爷爷的情况如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咒魂
大姑的脸色一白:“那个时候,你爷爷刚去世。”
这个答案,让我心头又是一紧:“大姑。什么意思?我那个时候,明明听到了爷爷在说话……”
大姑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个手机,给我放了一段录音,录音里老爷子正在喝骂着什么,我整个人陡然就是一呆,当初在电话里听到的,正是这个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他说,你的身体状况,那个时候不能回来。要等到他下葬八十一天之后,才会对你没有影响。具体的,我也不太懂,他只是嘱咐我,让我瞒着你。说你见了他的坟。自然会明白的。我原本也想告诉你的,但是,你爷爷说,我如果让你知道了,他就是死,也不认我,那天是这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我小名,第一次把我当成他的女儿,我不忍拒绝,你爸那边,我也是后来才告诉的……”大姑说着,眼泪便滚落了下来,“亮娃,你要怪。就怪大姑吧,大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爷爷认我……”
“大姑,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心中莫名的来了一股怒火,拳头都捏出了声响。
“罗亮,你怎么能这样和罗奶……大姑说话?”黄妍急忙揪住了我的胳膊,好像是怕我忍不住出手打人一般。
大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下了头,脸上还泛起了一丝愧色,听到黄妍的话,我知道是自己太过激动了,我的话伤害到了她,看着大姑,我低声说了句:“大姑,对不起。”说罢,便朝门外行去。
大姑急忙揪住了我:“亮娃,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爷爷!”
“亮娃,你爷爷说了,不让你晚上去,我也不懂这些,但是,你一定知道他的用意的,你听大姑一句,明早再去。”大姑死死地拽着我的我胳膊,似乎,生怕一放手,我就跑了一般。
四月也跑了过来,抱紧了我的腿:“爸爸,你别走,四月好怕!”
听到四月清脆的声音,又看了看大姑的面色,再望向一脸担心之色的黄妍,我颓然地蹲了下来,把四月抱到了炕上:“好,明早再去。”
说罢这句,我就感觉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中一时寂静下来,大姑低声轻叹,把我推到了炕上坐下,黄妍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此刻十分紧张。四月跟着抱着我的脖子,手都不敢松开,好像深怕一松开手,我就会跑掉一般。
“我、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勉强一笑,“累了一天了,都早些睡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炕上的,灯已经关掉,四月紧挨着我,抱着我一条胳膊,已经熟睡,在四月的旁边,是黄妍和大姑,之前还偶尔能够听到大姑的叹息声,但时间久了,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外面的寒风,吹着电线,发出刺耳的声响,屋子里的炉子里,偶尔会有煤炭燃烧的崩裂声,整整一个晚上,我便在这种声响中度过。
脑子里很乱,想了很多,却大多没有头绪,想到最多的还是儿时老爷子提着拐杖满山追我的情景,但最后,都会停留在临别时那个背影上。贞役杂圾。
直到天亮,我的双眼还是瞪着的,完全睡不着,胸口好像被人敲了一铁锤,不知道是憋闷还是疼痛。
一直强忍着,待到太阳升起时,我开着车,买好了东西,由大姑带着,直奔坟头而去。
来到坟地,四月直接跪了下来,恭敬地磕了几个头:“老太爷,重孙女给您磕头。”
磕罢了头,她抹了抹脑门上蹭着的尘土,扭过头望向了黄妍:“妈妈,四月做的对不对啊?”
黄妍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贡品和纸钱都拿了出来,放到了一旁,待到黄妍和大姑都上过香,点了纸钱之后,便对她们说道:“这里冷,你们先到车里等着吧,我和老爷子说几句话。”
大姑担心地说道:“亮娃,天冷,你别太难过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去吧。”我对着她们摆了摆手,黄妍了解我的脾气,没有多说什么,抱起了四月,拉着大姑上了车。
她们离开后,跪在坟头的我,缓缓地挪着身子坐了下来,看着大理石墓地“罗九生”三个字,心头千般滋味泛起,打开两瓶酒,一瓶放到了墓碑前,另一瓶抓在了手中,这坟地,我看过了,已经看出,这是一种禁魂阵法的格局,也明白了老爷子为何不让我知道他的死讯,要我等八十一天之后才能来的缘故。
我身上的咒术厉害之处,便在于十字相连,咒魂克聚,说白了,就是中咒的人越多,他的威力越大,而且,人死了咒术并不会消失,会累积到下一个人身上,这种咒术,隐藏的时间长,大多在发作的时候,均已是根深蒂固。
因为这种咒术,是归类与“鬼咒”之中,所以有咒魂,而老爷子身上的“十字灭门咒”便是咒魂所在,当初我的本事太低,看不出什么来,现在见到老爷子摆下的这个阵,便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自从九月份以后,我身上的“十字灭门咒”便极少再发作,以前我还以为是李奶奶的血符和不长与小文在一起的缘故,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老爷子的这个阵法,压制了咒魂的同时,也将我身上的咒术延缓了。
我在看到这个阵法的第一时间,就想破阵,因为我不想老爷子的魂魄在死后还要受苦,不过,还是将这个念头硬是强压了下来,因为,现在老爷子的魂魄已经和那咒魂纠缠在了一起,若是没有办法解咒的话,便是破了阵,他也无法超脱。
心里明白的多,疼得也就更为厉害,我抓起酒瓶,一口气灌下了大半,嗓子里被烈酒刺激着,如同火烧一般,心里却好像多少好受了一些。
我抓起墓碑前的酒瓶倒了一些,盯着墓碑,忍不住骂道:“你这老头,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谁让你这样帮我了,我不知道早告诉你,好好享受自己的,不用管我,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有听话,一点都不乖……”说着,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老爷子的脸好像浮现在了眼前,依旧是提着烟袋的模样。
“他妈的,你这样做,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提起酒瓶又大灌了几口,“你到底要我欠你多少,我知道,你大方,你不用还,但是我难受啊,你总是怎么自私,也不管别人好过不好过……”
说到后来,我已是泣不成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眼泪滴在手中的纸钱上,伴着火而化成一堆灰烬,随风而去。
我正正带了一箱白酒,喝一瓶,便在坟头倒一瓶,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喝多少,口中骂的累了,干脆抱住了墓碑大声嚎哭起来,我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顾忌可言,口中呢喃地喊着:“爷爷……”
便如儿时走丢,一个人在黑暗中找不路的孩子,心里只想着,能够因为自己的呼唤而让他再次出现,只是,那个时候百试百灵的哭喊声,现在却完全没有用了,任凭我怎么哭喊,他都没有半点回应……
寒风拂去,亲人不在,一切的想法都是徒劳,唯一剩下的,便是那深刻的痛,完全抹不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绿色瘢痕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最后都做出些什么事,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自己心中清楚,这次是喝的太多了,本来麻衣心术和虫术用出来,都能醒酒,但就是不想用,身体的难受,好像能减轻心里的憋闷和疼痛,以前在外的时候。还不觉得对老爷子有多么思念,可是,现在人没了,心就像是被掏去了一个洞一般,空着,怎么都填不满。
哭,已经不想了。或者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睁着双眼,看着屋顶,大姑的屋子顶棚,是用报纸糊的,上面有不少对现在来说是历史。而当时是新闻的东西,看着那一个个文字,脑子又想起了儿时老爷子教我读报纸的情形,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慈爱,如今想起,骂人和揍人的时候,也那般的情切。
眼睛有些酸涩,眼珠子好似都肿着。憋疼憋疼的。外屋中,黄妍和大姑说着什么,我没有去理会,只是这般仰面躺着,一下都不想动弹。
如今想来,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家里人都知道了,就瞒着我,记得刚回到家的时候,我还想给老爷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