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赶紧离开这,大晚上的,别冻着孩子了。我走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跟前,低下身子道。
“妈妈,怕,怕!”那孩子一见我浑身黑袍,戴着夜叉修罗面具,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身行头跟鬼也差不多了,看着那可爱的孩子,苦笑道:“快走吧,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再不走就晚了。”
“你有神经病吧!”旁边几个烧纸的人满脸哀痛的走了过来,揪住我的衣领。
阴气愈盛,每个人的心性都会受到影响,脾气变的暴戾,我能理解他们心中的哀痛,对亲人的思念,但现在不是跟他们解释的时候。
我冷喝一声,睁开半眯的眼睛,血红的瞳孔带着身上的阴气,如同死神一般,吓的揪住我衣服的那厮一屁股坐在地上。
“七月七鬼门开,生死渺茫两难度,夜叉南北西东游,再不走,莫怪我不提醒!”我从口袋里快速的摸出一张符纸,胡乱编了两句,手指一动符无火自燃。
“夜叉,夜叉老爷显灵……快,快走!”在场烧纸的人被我吓的不轻,尽皆大惊,纷纷收起香蜡,慌忙的跑了。
“哈哈,搞定了!”我心中万般心酸,苦笑对封二道。
成为了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其实我远远比鬼吓人,大部分看不到鬼,鬼可不避人,而我却不得不躲在这张面具与沉重的披风里。
封二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明白我所想,笑着宽慰道:“夜叉,夜叉有什么不好的,夜游白方,嫉恶如仇,诛恶扬善,面相凶丑,却有祖师善德之心,秦剑,以后你就叫夜叉吧,哈哈!”
我低头点了根烟,微微一笑,跟在封先生身后往北山走去。
远远我听到小孩那稚嫩的声音,“妈妈,夜叉老爷是谁啊?”
那妈妈说,“夜叉老爷啊,是抓鬼的好人,不过他也吃小孩,以后见了夜叉老爷就要躲着,知道吗?”
“妈妈,那我以后也要当夜叉老爷,这样就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
我不知道的,一句玩笑话,今夜之后,夜叉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日后会是阴司、玄门最可怕的名字!
跟随封先生,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北山,北山也就是火葬场,整个江东阴气最重的地方。
北山之上,天空灰蒙,层层阴云遮天蔽月,尤其是北山之顶,阴云像是全堆了在一块,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云团,阴风呼啸,寒气逼人,远远比平日更要阴森百倍。
吁!我在江东当阴倌也有几十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浓密的阴漩,阴气如此之重,今年的厉鬼怕是要更多啊,一个阴倌感叹道。
其他的阴倌也是骇然色变,他们都久居江东各地,干阴倌也有些年头了,经历了无数次的七月七,然而如此天象,却是前所未见。
封先生浓眉一皱,抬头望月叹然道,难道阴司也乱了?鬼门关开,阎君、天师、帝君会借月以查凡间动向,以防大乱发生。
然今年七月七的月光不仅仅无往日之盛,反而黯淡无光,大事不妙啊。
封二心中感叹,脚下的步伐却益发的坚定,往北山之巅走去,他强提着气领着众阴倌,往峰顶掠去,在北山峰顶设法坛,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江东东南西北四道阴关。
第一百零七章 请城隍
封二掐指一算,选了一处山坳,抚须笑道:“此处朝迎晨曦紫阳之气,晚送落日余晖福祉,算是难得的一处宝地,城隍官应该是不会有异议的,列位,开坛!”
众阴倌从肩上放下所挑之物,大家都是玄门的老鸟了,摆坛的摆坛,摆“金殿”塑鬼差,奏仙乐,不多时一个法坛就已经成形。
“封先生,金殿已经设好了,请登坛请神吧。”阴倌们道。
封二换上了覆有阴阳八卦的黄色道袍,登上神坛,开始请城隍。
城隍在阴司属于地方神,专管一方风调雨顺与新魂记录,其身多为古时的名臣、忠烈,如会稽城隍庞玉,乃就是隋末唐初的大将,其人身为越州总管,爱民如子,后死,为当地百姓爱戴立祠请封,为道教天师、唐王封为城隍。
一些地方的城隍甚至有多个,如上海的城隍有汉末大将军霍光、元末明初的秦裕伯,杭州的周新、北京的杨椒山,都是当世忠烈,为老百姓所爱戴之人。
正因为他们的忠义、正气,是以各地都多请城隍镇守,以防妖魔鬼怪滋扰生事。
咱们江东的城隍,也不知道阴司会派哪会老爷来镇守,就怕来的不是正神而是凶神,那就是徒添滋乱了,一个中年阴倌小声的跟周围的人交流。
咳咳,你这乌鸦嘴可别乱说话,你看这天都阴成这样了,若是请不来城隍老爷,把不住关,你今晚就等着看好戏吧,另一人赶紧拍了他一下,满脸沉郁的劝说,吓的那人再不敢乱说。
但见封先生焚香、祭酒之后,连烧三道表文于檀中,再结五米撒于纸灰之上,旋又抓了一把被符灰浸染的五米,往口中一吞,眉头紧皱咽了下去。
“封先生干嘛要吞五米?”在我疑惑的时候,底下立时有年青、修为浅的阴倌不解的问道。
封先生这是以五米祭口,净身提气与阴司神明请表对话,表示敬意,一旁有人解释道。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为了表示对神明的尊敬,只不过看着封先生咽的那般艰难,想必很不容易。
吞了五米,封先生一摆道袍,双手请了那立于檀中的降魔桃木剑,单膝跪地朗声道:“众等皆跪,以请神明!丹书已立,青词以表,恭请城隍官!”
众阴倌齐齐跪地,随封先生朗声念道,我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封先生在来之前就交代过,不管来的是城隍还是天师,阴司众鬼,我皆不用下跪。
封先生是个很讲礼仪的人,这点他和菜花很相像,既然一口认定我是诸葛转世,除了天地,东岳大帝、天机门的文王祖师爷等神明,其他人我概免跪。
三叩九拜后,封先生长身而起,左手拿桃木剑,右手以指御剑锋,左脚猛的一跺地,口中迅疾念道:“阴司首殿阎罗王秦广王蒋陛下,伏以天德巍峨万果均沾化育,司命生死决断凡间大智大德,故恩感其统帅有方,御鬼佑民,稽首顿首,百拜以请,今天机门封二于江东福地,合万民之愿,恳请蒋陛下封扬碧落,窃念生居下士,以派城隍镇守阴关!”
接连反复念叨了三遍,法坛陡然阴风四起,卷的法坛黄纸、金纸乱飞,飞沙走石,隐约还夹杂着百鬼哭嚎,让人毛骨悚然。
天空阴云漩涡愈转愈急,原本昏暗的天空越发昏沉,隐约伴随着奔雷的轰隆声,仿若妖魔鬼怪即将降落凡尘,万物皆为其妖气所蔽。。
“奏仙乐,鸣七炮!”封二眼神冷静无比,扯长声调,唱诺道。
道教认为,阴七、阳八、天九,九为阳,为至尊,七为至阴,鸣七响炮是对阴司众神的最高规格。
“封先生,情况不对,若是来的是城隍官,即为阴神,也当拨云见月,天朗气畅,可你看这股阴风刮的邪乎,会不会来的不是城隍,而是别的邪神?”
“对啊,前面那娘娘腔的尸身怪,说过,怕是难以请到城隍!”
底下的人对眼前的异象纷纷议论,封二眉头一紧,当机立断道:“不好,来的不是城隍官,而是阴司的邪物。”
说完,一脚双手快如闪电,折断了面前的黄香,同时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吐了口唾沫洒在了烧成灰烬的表文之上。
“封先生,怕是晚了,已经来了!”我冷冷的看着山下,一队吹着喇叭、抬着大轿子的阴鬼,闪电般的往山上掠了过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上了北山。
那些阴鬼左右蹦跳着,吹着悉悉索索的哀乐,只见那轿子缓缓落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揭开帘子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剑眉星目、长发披肩,手拿折扇,生的倒是文气、俊朗,唯有两耳尖锐,下戴蛮钉,两眼橙黄,深邃无光,让人难以捉摸。
“嘿嘿!”那人满脸的邪气,也不知道是阴司那尊邪神,从他一下来,众人就被他强大的气势牢牢的锁住,呼吸无力,全身冰寒,动弹不得。
“你是何方妖孽!”阴倌中不乏修为高深之人,见此人怪异,强忍着此人强烈的阴寒煞气,斗胆呵斥道。
白袍文士也不恼,折扇啪的一收,哈哈笑道:“没错,本君确实是妖,但不是妖孽,而是妖神、妖祖。”
言罢,笑容一凛,傲然道:“本君不好虚名,不怪尔等肉眼凡胎,来此也非显摆,特出黄泉告知尔等,万勿再请表阴司,你们的表文已经到不了广王之手,阴司目以大乱,广王自顾不暇,望尔等好自为之,若是再强行上表,或许下一个来的就不是本君,而是其他的阴司鬼神了。”
说罢,对封二与我道:“你二人也是胆大包天,杀牛头、诛马面,阴司已经把你们列位了头号缉拿要犯,若不是自顾不暇,你二人早就命丧,休要再无知胡闹。”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阴倌都往我二人看了过来,眼神又怪异,又崇拜。
封二见此人虽然妖气冲天,狂妄无匹,却句句有理,一身神通,不可捉摸,对阴司之事又了如指掌,显然是大有来头,当下忙拜谢。
文士走到我跟前,抓起我的手,看了一眼,剑眉微蹙道:“是左慈,还是高太监?”
我一听,心中顿时激动无比,这人只看了一眼就能知道封印的来历,火云印乃是仙师左慈封印昆仑山阴脉所创,后失传,为朱元璋身边的贴身太监高公公所学。
这高公公天生阉人,却又天赋异禀,精通阴阳之术,得此印后,竟将封印昆仑山阴脉的火云印融汇贯通,以残身阴体,炼成封阳奇术,其才绝不在刘基之下,不过为人低调,朱元璋又痛恨阉人,是以不为史知罢了。
若无高公公的火云印法,朱元璋想凭龙气封死刘基,怕也是千难万难。
封二忙替我问道:“上师,可有法解?”
文士微微一笑,“区区火云印自然能解,不过以他的修为,我若强解,妖气冲体,必死无疑,再说了,高太监现在与上君关系极好,本君若帮他解印,岂不是与上君为敌,这是断不可能的。”
“话,本君已经带到,尔等好自为之,少与阴司扯上关系,否则必入地狱以全酷刑,走!”文士哈哈一笑,移步上了轿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山下。
白衣文士一走,天空的阴气旋云更加的急剧了,巨大的漩涡,将整个北山的阴气凝成了一股股的龙卷阴风,席卷之地,树木尽皆枯萎,鸟兽皆为伏尸,好不骇人。
“封先生,夜叉,好样的,老子早就看不惯牛头那厮,每次都不把我们阴倌当人看,没想到在飘渺关杀死这畜生的,就是你们。”一虬髯大汉,搓着手哈哈大笑。
“就是,牛头、马面兄弟在阴司吃卡拿要,无人不恨,尤其是那马面好色、贪财,枉为畜道宗师,这些畜鬼就斩尽灭绝。”立时有人附和道。
“马面是被关羽元帅斩杀的,与我们无关系。”我可不想摊上杀马面的罪名,谁知道他有多少畜子畜孙,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是少惹点事为妙,吃了这么多亏,我必须得放聪明点了,须知枪打出头鸟啊。
“关公!若是关元帅杀他就不足为奇了。”立时有人惊诧。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秦剑什么时辰了?”封二止住众人的喝问,问道。
我看了看表,这么一闹腾离子时已经越来越近了,连忙回答:“封先生,离子时还有半个小时。”
众阴倌立即收起了笑脸,面色凝重了起来,半个小时后鬼门关将会打开,而今晚能否守住阴关,维持江东秩序,全在他们了。
封二咳道:“列位,想必你们也看到了,上请阎君派遣城隍,怕是万万不能了,时间不多了,阴关马上就要打开,一切全赖众位了。”
“封先生,你真信那人的话?”我悄然问道。
封二苦笑道:“此人久居黄泉之下,大有来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亦正亦邪,老夫已经猜到他是谁,不过这无关紧要,咱们谨记他的话便是。”
我见封先生都开口了,也不好再问。
“封先生,反正来都来了,你就说咋办吧。”阴倌道。
封二重新点香,立起神坛,朗声笑道:“既然没有城隍,我封二姑且当一回判官,各位都识旗语吧,我将以金木水火土为号令,你们为金木水土四旗,夜叉单为火旗,列位看可行吗?”
在场的人都是玄门老鸟了,哪能不懂五行旗,当下领命大喝道:“愿听封先生吩咐!”
第一百零八章 杀帝出关
封二昂首挺立,立于法坛之上,长须随风而动,清瘦的身躯挺的笔直,遥望江东,细细观察了阴关四路。
鬼道绵延数十里,飘渺的鬼道,黑气茫茫,暗藏杀机,凶险异常。
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孤魂野鬼队伍就会在阴差的带领下,走出阴关,而阴倌需要做的就是协助阴差管理众鬼,不容分毫差错。
众人听令,四人为一亭每亭管三里,一组二十八护法,两掌旗,谨守百里鬼道,有问题吗?封二问。
众人面露难色,一亭协助三里,着实有点长了,饶是魂体,三里之间来回的盯岗也是件非常难的事情。
列位,今日若能守住江东,必然是功德无量,纵然身死亦可全天道,赴大义!封二何尝不知艰辛,唯有出言安慰打气。
阴倌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道:“封先生,你乃玄门宗师尚无畏死,我等死又何惧,你下令吧!”
众人齐齐单膝跪地,只等待点将,我也走到队列单膝跪地,且听号令。
我进入玄门是个悲剧,先是桃红、猫脸尸怪、刘师公、王志、望天涯,没有一个好鸟,这让我曾经一度对玄门深痛恶觉,然而此刻我从众人凝重、热血的蓬勃气势中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正能量。
正道不灭,玄门不死,这种浩荡、全大义、护天道的热血情义,让我热血燃烧,说不出的感动。
好,赵大志,你年岁最长,你领白虎白旗,你带二十九人守西方金位,按西白虎,七星宿奎、娄、胄、昴、毕、觜、参位置阵列,一旦万急之时,可发动白虎灭元阵,可有疑惑?封二手执一道丈余令旗,清喝道。
经过老八公的一通恶补,西白虎七星位我倒是明白,但这白虎灭元阵,听起来似乎有点玄!
七旬老头赵大志起身恭敬的从封二手中接过迎风飘扬的白旗,凝重大喝道:“赵大志,虽死无悔,定当完成封先生之托!”
说完,点了二十九个好汉,七旬之身扛着白虎大旗领众人急忙往西边的阴路上赶了过去,众阴倌都是魂体,来去如风,很快就消失在山下,沿着阴路,三里一亭,隐约见白旗飘动。
王三变,你领青龙木旗,领二十八护卫,一掌旗,守东方木位,按东青龙,七星宿角、亢、氐、房、心、尾、箕位置阵列,一旦万急之时,发动青龙诛魄阵,可有胆气?
封二眼中充满期许与自豪的提起青龙大旗,凛然问道。
王三变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奶奶的,三变一生不知死为何物,定当全封先生大义,得令!说完,冲身后众阴倌道,不孬的好弟兄,随三变护法!
说罢,接过青龙大旗单臂高高擎起,也不管是否有人追随,一人往山下当先走去,真个豪气干云。
三变兄弟,等我!唰唰二十九个阴倌朗声长笑,追着王三变往山下而去。
王三变与赵大志这两批人一走,场上只剩下二十一个阴倌,已经组不成一个大阵了。
封先生走到一个穿着长衫、面色沉稳的中年人跟前拱手道:“许子有,你是这里最沉得住气,也最有谋略的阴倌,老夫令你守北方玄武,主黑色水旗,你可愿意?”
许子有退了一步,躬身作揖道:“封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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