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说道：“咱们现在走。”
王稳在黑暗之中摇摇头，随即闭上了眼睛。
假意睡了过去。
我知道永远也叫不醒一个假睡的人，默默地起身把门重新关好。不知在何处休息的老闲坐在了沙发上，黑暗之中一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老闲没有叫出来，而是跟上了我的步伐。
我也没有声张，开门走了出去，老闲跟着我下到酒店大厅，一瘸一拐地走着。
到了门口，我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老闲道：“我不逼你，你根本不会跑的。你现在不用担心，我贩卖古尸，手上会有尸涎香，尸爷晚上喝水，被我洒了点进去……”
我心想，尸爷果然厉害，又问：“你故意诬陷我，那么女尸在谁的手里？”
老闲道：“我带你去。”
我沉思片刻，和老闲一起去了。半个小时后，我和老闲回到了唐人街。
凌晨的街面上鲜有人烟，几只流浪的猫狗正在到处觅食。
刚走了几步，豹猫扑了过来。我往旁边一躲，衣服被撕拉一条口子：“哎呀，你个猫玩意，拔了你的猫好嚣张。”
老闲赶紧喝道：“猫咪过来。”
豹猫八根猫须被我拔掉，气焰没有嚣张，偃旗息鼓地走到老闲身边。
这么一看，还是很乖巧的。
老闲笑道：“怎么地，看上我这猫了？”
我也不扭捏：“事情办完我会有一笔奖金，到时候你把这猫转给我。”
“不转！”
豹猫摇晃着尾巴，对我的敌意打消，跟上了老闲。走了两步，豹猫又跑在前面带路。
上了几节楼梯，进了老闲的房间。豹猫熟练地把灯给打开了，还把拖鞋给咬了过后，好像累了，自己去瓷碗喝了两口水。
老闲道：“猫咪，你守在外面。”老闲又引我往房间里面走，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气。
最后，老闲开了一个开关，嘱咐我小心点，渐渐地到了地下。
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一个巨大冰窟，冰窟里摆满了几口没合上棺材盖子，一水黑溜溜的棺木。
棺木里都是干尸，换上了白色的衣服，额头上贴上辰州符或者茅山符一类镇住，从成色的质地来看，明清时期的都有。
每一口棺材下面，都有一只灵猫蹲在前面，一水的都是黑色。
见我走来，黑猫们都探起脑袋警觉地看着我。
我赶紧敬礼：“黑猫警长们好。”黑猫们用看着傻帽的眼神看我，随即蹲下脑袋接着睡觉。
我道：“你还真厉害，这些宝贝都有。”
老闲呵呵笑了两声。
老闲找出了一把匕首，递给我，找了毛巾咬在嘴里，道：“萧大师，帮忙把我右手的食指砍断了，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三尸药丸。”
我嘲讽道：“得了吧，你右手食指砍了，你要还是想打麻将那不亏大了。你要把心瘾戒掉了，你就不会怕了的。”
老闲直叹气。
我说道：“我倒有个法子？”老闲连问：“怎么弄？”
我道：“有那种镇住三尸虫的符，一发作你就贴一张。”老闲点点头，估计觉得法子不错。老闲一门心思想着逼掉三尸药丸的毒性，我很是不爽。
我问道：“你把我带来不会认识你这些古尸朋友吧！”老闲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正事了。”
跟着老闲穿过了黑棺木，接着往里走，在一扇大的保险门面前停住了。
老闲上去咔咔地开始动手，前前后后输了好多个秘密才把这扇门打开了。
高科技啊，到底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老闲站在门口，道：“进去吧，在我三尸药丸发作之前，你赶紧出来，不然我会给宋尸爷打电话的。”
我犹疑了一下，就钻了进去。
很快就看到一张清末的枣木做成梳妆台，地上摆着几双红色的绣花鞋，一旁还放着一双白色的绣花鞋。
然后我看到一张民国风格的木床，这种旧式木床做工精细，虽然有些地方的红漆剥落，整体上还是显得十分有割掉。
帘子已经卷起，上面放着一张牡丹的被褥
黑棺、古尸、灵猫种种元素，再加上绣花鞋木床，我真不知道老闲要干什么？
我四周看了看，忽然背后一凉，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只凉凉的手。我手上的始皇剑猛地一抬，那手转瞬就消失了。
我连忙转身一看，并无任何踪影。
我大声喊道：“老闲，你不会要坑我吧。”
老闲呵呵笑道：“萧大师，我现在没必要坑你。”
我一连看了好几次，那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我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忽地从背后传出了黄莺出谷般的笑声，那笑声就从木床那边传来。
笑声很熟悉，很暖人。
整个寒冷的季节里，一下子充满了温馨。
我急忙转头看过去，那木床上玉枕旁，放着一个黄沾沾的葫芦。
☆、第十九章 还魂
第十九章还魂
在我有限记忆力，谢小玉很少笑，仅仅有那么几次，所以我记得特别深。
（谢小玉是谢灵玉的肉身，一百多年前，谢灵玉整个谢家为郭家倾覆，谢灵玉以俯身葬不得超度，后谢灵玉肉身成为玉尸，生活在云贵一代。
玉尸是一种十分独特的僵尸，不食人间烟火，不食鲜血人肉，以月光为食，以绿色森林为家。此后，默默无闻过去一百年。两年前和我相遇，我唤她为谢小玉。
而世间惊奇不断发生，玉尸谢小玉渐渐产生人的意识，举止行为如同五岁小女孩。
我和她之间，竟产生了奇妙的父女情愫。
直到一年前，谢小玉尸气耗尽，我作好竹筏，铺上鲜花，将她放逐大海，以求结束她可怜的一生。）
此刻，听到她的笑声，我几乎断定就是她。木床边，少女如许，只是依旧苍白。
我嘴巴张开，喉咙却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可怜俏丫头忽地一笑，忸怩一样走到我的跟前。
不知为何，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将你放逐大海，是我犯下的大错。小玉，你还好吗？”我泪水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伸手将谢小玉一缕头发撩起。
在我的家乡，女儿出嫁，必备三床棉花大红被子，两大红木箱。
等你长大，我也为你置办，可好！
我心中说道。
谢小玉冰凉如玉的手抬了起来，将我的手抓了起来，随即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在我的手臂上，沁出了血印子。
痛，很痛。
我喜悦而神伤地问道：“小玉，你一直生我的气吗？”谢小玉咬了一口之后，旋即转身背对着我，绿色的裙摆随风摇晃。我倒不知如何才好，刚才还笑的，怎么现在又委屈得不行。
我只得走过去，对着低头的谢小玉，拌了一个鬼脸，双手拉着眼皮往下翻，将舌头伸出来。
谢小玉又用拳头打了我的胸膛，只是力气变小，再也不打，眼睛转动，水汪汪地看着我，喃喃地说了两句，将我手拉了起来，又心痛地吹着牙印。
开始懊悔。
真是傻丫头啊。
我笑道：“没事的，不痛。”谢小玉点点头，走过去将玉枕旁的葫芦拿了过来，伸手将葫芦嘴打开。
从葫芦里冒出青烟，走出一个无头的鬼魂，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喝道：“什么鬼物？”
那鬼魂晃悠一下，就钻进谢小玉的体内。谢小玉原本清纯的气息也随之一边，嘴巴微微动了几下，从嘴巴说出话来：“你……你……真是个王八蛋……”
我为之一惊：“你是什么人，怎么钻到小玉体内，还有，你为什么骂我？”
那声音起初不太顺，说过话后，就流畅了：“萧棋，我是何青菱。”我完全被这声音震惊到，沉默了一会，方才问道：“你是青眉的姐姐？”
那声音点头：“是的。”
我越发好奇：“那你……怎么找到小玉的……还有，何小猫和你什么关系，那猫才是何青菱吧。”
那声音顿了顿，道：“不瞒你说，和你一起的黑猫，之前跟过我一段时间。我才是何青菱，正是何青眉的姐姐。”
我思路又开始乱了起来，何青菱是女鬼，谢小玉是女尸，两人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上次见到何青菱还是在武昌，怎么她一下子就到了纽约。
我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小玉是怎么遇上的，我以为你去地府了？”
何青菱摇摇头：“我来告诉你实情的缘由。”
我恨不得马上就知道实情的经过，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何青菱讲下去。
我压住急不可耐的心情，道：“我听你说。”
何青菱起身走出了这间“闺房”，老闲见何青菱出来，连忙磕头。我猜测，老闲和何青菱有些关联，很可能是主仆的关系。
何青菱走出来，所有的黑猫都站起来，开始喵喵地叫，像是迎接主人。
就在这棺材阵里，走了两步，看到了一个白色棺木，并没有上漆，也没有黑猫镇住。
据我推断，棺木应该是刚做好不久，而且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如果我没记错，何青眉也善于使用这种香料。
我进一步推断，棺木里有个死人，而且死掉的时间还不长。
何青菱挥挥手，让老闲上前把棺木给打开。老闲得了命令上前动手，一瘸一拐十分费力。何青菱问道：“你怎么了？”老闲道：“没事，被尸爷喂了三尸药丸，快到发作的时间，身体有些迷糊了。”
何青菱道：“好了，你休息一会，我再帮你想办法。”
老闲喜出望外，连忙磕头感谢，废了力气将白色棺木的门打开了。里面睡着一个布满尸斑，肌肤开始缩水的亚洲男子。之所以说是亚洲男子，是因为无法判断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又或者是韩国人。
何青菱却说话了：“这人是日本的道士！”
我有些惊讶：“日本也有道士吗？”老闲点点头说：“他们受中原文化影响，有和尚，自然也有道士，只是道教在日本影响很小，他们多半信封神道教，截尸教，花尸教等等。”
我走过去看了看，问道：“日本道士可以结婚生子吗？”
老闲说：“全真派不得结婚，正一派火居道士可以结婚生子的。”
我点点头，暗暗记住，心中开始怀疑，白色棺木里的道士，和萧六道收藏的两具白骨，不知有没有渊源？
何青菱说：“去年中元节前后，我在江城武汉逗留，却被日本道士收进了葫芦里。”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黄澄澄的葫芦，时代有点久远了。
我问道：“一个破葫芦能管得住你吗？”
何青菱剜了一眼：“这不是普通的葫芦，是三清炼丹葛洪的葫芦，传言当年葛洪得道，下山一口气收了三只妖怪，一只蜈蚣精，一只蛤蟆精，还有一只赤练蛇精，这葫芦要不厉害，能收得住这些老妖怪吗？”
我还是摇头：“要真是厉害，你怎么没事啊？”
何青菱又剜了一眼：“三岁小孩拿着法宝，我能跑不出来吗？”
也是，葛洪是道教屈指可数大人物，日本道士和他比，自然是个三岁小孩，葫芦在葛洪手里能玩出花样，在日本道士手里却不行。
何青菱见我一再打叉，气得跺跺脚，不高兴地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讲！”
我赶紧认错，催促何青菱赶快讲，保证不会再插嘴了。
何青菱说：“那日本道士收我进葫芦后，去了江城一家疯人院，好像要做什么实验。期间好像出现了一只金光灿灿的老鼠，又发生打斗。”
鼠王出现在疯人院，原来和这个道士有关系，这真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我补充道：“那金光灿灿的老鼠叫做苍青鼠。”
何青菱说：“日本道士便戴着葫芦离开了，之后过了很久，这个道士回到日本沿海的小渔村，小渔村是山口县久津的一个地方。”
我不由地想，历史上传言，杨贵妃并没有死在马嵬坡，后来漂洋过海就是在山口县久津登陆的，日本的著名女星山口百惠还称过是杨贵妃后裔的。
果然，何青菱接着往下说，和我推测一模一样。
“好像是日本传言唐明皇的心爱之人杨贵妃，就是在这里登陆的。”何青菱说道，“大概是去年十月份的一个夜晚，一具女尸在夜幕降临漂到了小渔村的海边，正好被这个日本道士给发现，他欣喜不已。”
看来那女尸必定就是谢小玉了。
我的拳头不由地握紧，因为何青菱接下来所说的，必定可以解开我眼前的困惑。
☆、第二十章 追命
第二十章追命
“那道士得了女尸之后，欣喜不已，因为这是从未见过的一种僵尸。”何青菱说道。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恶心感，谢小玉在大海上漂泊几个月，被一个龌蹉的道士得到，指不定会有恶心的事情发生在谢小玉身上。
我拳头咚咚敲在白色棺木上。
何青菱瞧着我的变化，道：“你别想多了。道士见女尸从海上来，尊敬有加，用香料和最珍贵的礼品供奉。”
“噢”。
何青菱接着说道：“道士得了女尸之后，一直想弄清楚女尸的秘密，有一天，女尸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呢！”我急忙问道。
何青菱说：“道士有个晚上拿了一本古书研究后，情绪低沉。后来带着我和玉尸离开了日本，要到美国来。因为戴着一具女尸，只有乘坐货轮过来。”
我点点头，更加怀疑道士和萧六道的关系。
何青菱道：“在货船上发生了一件凶杀案。”
“什么凶杀案？”
何青菱说：“道士在货船上被人杀死了，他的葫芦落到地上，我就从里面跑出来。他大喊着：快走，快走，带女尸离开……于是我就跑了起来，带着玉尸躲了起来，我后来才知道玉尸的名字，她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起在江城大学，七月十四那天，你忽然痛哭的事情，我就猜测她和你有关系……”
我被这剧情完全吸引住了，我原本以为道士是被何青菱和谢小玉杀死的。
没想到杀死道士还另有他人！
我连忙追问：“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道士的尸体怎么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人杀死道士的？”
何青菱叹气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杀死日本道士的，当时情形很乱，我在葫芦只是听到，道士说，是你。”
我道：“看来道士是被认识的人杀死的？”
何青菱道：“我带玉尸躲在货船一处，等了许久，我们就回去，发现道士已经完全冰冷，葫芦还在原地没有带走。于是我把道士放进了装玉尸的盒子里，后来货船在经过巴拿马运河，最终到了纽约。”
老闲说：“我本来和道士见面的，没想到我接到了玉尸，更没有想到，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小姐。”
老闲自叹世界往往这么奇妙。
“你是何家的家仆？”
老闲很是自豪地点点头。
我问道：“所以，玉尸的风都是你放出去的，让你放风的人就是日本道士。”
老闲说：“是的，只是道士居然死了，我和小姐商量，就让各方势力相互斗力就可以了。”
何青菱补充道：“我想如果你得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来的。”
很明显，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点点头：“恩，我肯定会来的，而且已经来了。”
何青菱笑了笑：“萧棋，你真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呐。”
我也笑着说：“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你只是早生了……七十年……七十多年吧……”
何青菱骂道：“不跟你贫了，接下来怎么办？”
“好办，我正着急去哪里凑齐一千万美金，现在好了，带着葫芦和小玉，离开美国回中国去……让他们在这里闹个够吧。”我说道。
何青菱道：“你认为可以轻易走掉吗？你想游回去吗？”
何青菱这么一说，我自然有点想当然。
宋世遗应该发现我和尸爷走掉，说不定满世界寻找我们。而日本道士的死和他熟人有关，这人指不定就是贺茂家的人，说不定也在寻找日本道士。
一切离开美国的通道，此刻都有人盯着。
要想带着小玉离开，的确很难。
我沉默了一会，道：“再等两天，我的帮手就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冲出美洲大陆，回归祖国。”
老闲斜看我一眼，好奇地问道：“你不就是一个王稳，他的上司连带一起把你们卖了，还有个沈易虎，愣头愣脑在纽约几个唐人街探过消息，现在也是一筹莫展的，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人能够帮你。”
我道：“小玉是第一个可以帮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