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兽类的嗜血特点被挑动起来的可怕。
“保护尸体!不要给猴群接近了!”邝其健发出指令,指挥警员把尸体围在中间,同时拔出手枪!
尸体不能够被毁坏,那是一宗凶案的证物!
因此,当那黑压压一片的群猴在刺耳的嗥叫中,向着尸体和他们扑过去的时候,邝其健被逼朝天开了一枪!
黑夜里。“砰!——”干脆利落,一枪定乾坤。
说起来也真狼狈。这肯定可以在参与其事的警员未来荣休岁月时可以大书一笔——邝其健督察的枪声响了,不是向人开枪,而是为了保存一具尸体,向天开枪!
响亮的枪声,划破夜空!
猴群惊散。在群猴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重新组织进攻的时候,众警员在邝其健的指挥下匆匆把那具尸体抢上黑箱车,开车离开了猴山。
那具尸体的重要,是因为它还没有被证实身份,死因还没有被确定。尸体本身虽然是一具残缺无言的没有了生命的“物体”,但是它仍然可以透过它自己揭露出很多东西。尸体会告诉执法人员是谁杀了他,他是怎么被害的。若是尸体被毁坏了,那么死者的死亡真相就没有办法去查证了!
尸体不能够被毁坏,不能够没有那具尸体,哪怕是一具多恐怖难看,令人恶心的尸体——
这正是邝其健开枪鸣警的原因。
尸体被送往医院的解剖部门。
法医官柯俊仁负责验尸,证实致命处是胸口处刀伤。肩膀上伤处是咬痕,也就是说,死者被刀伤的同时,兼且被某种动物咬过!
负责案件的邝其健把数个疑点清理如下:
A:猴咬死人。(有咬痕,死处在猴山)
B:死者带刀杀猴,反被猴所杀。(猴有模仿人类动作举止的能力)
C:死者想杀某人,被某人所杀。(若如此,身上的咬痕似无法解释)
D:死者被人约到案发当地,凶刀为约他的人所有,他也为约他的那人所杀。(身上咬痕疑点与C相同)
“死者是谁?”成为案中的关键。
调查工作立即展开。一是从报失人口的名单上去查,另一个途径,是透过电视、电台、报刊广为报道,呼吁知情者报案。警察总部的网站也发出电子邮件,把呼吁报案的扩大面涵盖至香港以外,全国各地及世界各地。
没有提供线索的人出现。
报失的人口名单中,也没有近似死者年龄的男性失踪者。
报案司机在警署录取的口供时声称,他是因为接载一个客人到石梨贝水塘。根据那个客人的透露,这人是石梨贝水塘的员工,到外边吃晚饭晚了,要赶回去值勤,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够叫部“的士”前往。
“我是在回程时,为了抄近路经过那个地方的,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样可怕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去!今后要再有客人晚上去这样偏僻的地方,情愿赚少一些,我也不敢去了!怕怕了!”
“的士”司机脸青唇白,惊魂未定,犹有余悸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面对着一具尸体。
尤其是面对着一具脸孔被砸烂的,如此恐怖血淋淋的可怕尸体!
“我去过那地方的管理处,找到了‘的士’司机说的乘客,证实了当晚他确实是搭乘了‘的士’回去,时间上也吻合。”
探员齐白,被派去石梨贝水塘作调查,回来报告说。
“会不会凶手就是那个石梨贝水塘的员工,先到行凶现场作案,然后再走出大路叫车,以‘的士’司机作时间证人,好洗脱自己的嫌疑?”其他的人发出质疑。
“也有这个可能,石梨贝水塘那员工,我会再盯着他的!”
“其他的呢,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我问过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那地方出现过?他们说,这里本来就是公众的地方,大白天来的人很多,他们只负责水塘的保养维修和巡查,对来爬山的人没有去特别注意。晚上这地方鬼影也没有一个,印象中,更没有见到有什么人出现过。”
“那当然,除非是有特殊需要的人,就例如小齐要媾女挑一些越黑越好的路去走,否则谁会在夜麻麻去那个地方?”
这句促狭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他们是见惯了死亡的人,参透了人生无常。不少凶案的死者死于非命,就如猴山上遇害的死者,那个人在死亡之前,可会知道这一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太阳升起的曙光,最后一天见到月亮凄然的清影?
邝其健同意华生的看法——死者与凶手是认识的。
凶案发生的地点,不在人们相约见面的热门地点,例如酒吧、饭店、车站、餐馆、卡拉OK、戏院门前的地铁站、恒生银行门口等地方。
死者与杀人者,见面的地点是在猴山。
猴山那地方,黑夜里黑影憧憧,满山都是猴子,猕猴啼声此起彼落,叫声不绝。令人心寒!如果死者不认识这个人,他不会在夜晚跟随着那人,去一个如此僻静还会被群猴骚扰袭击的去处。
在猴山相约见面,更是匪夷所思——除非有些什么特别的原因,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原因,要选择那个地方见面。
凶手杀人,被害者被杀。
凶手的行凶动机,初步排除了凶手为钱杀人。被害者的财物未失(凶案现场发现的一个钱包,里面连同数张千元大钞在内,一共有九千多元,没有被凶手取去),相信与钱银无关。
案发地点的冷僻,死者的死亡惨状。
还有的是凶手把死者的证件取走不留下任何指纹,说明了凶手的残忍,心思缜密,冷静——当然冷静的背后是必然的冷血。要不然何能施施然地离开现场,不留半点痕迹?
“凶手把钱包里的证件取走,是想隐瞒死者的身份,更加证实了凶手与死者是相识的,害怕揭出了死者身份同样也揭出行凶者的身份。”华生说,“另一个可能是,死者的身份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也证实了凶手是知情者,知道这个秘密,蓄意去隐瞒。”
“这个看法我同意。问题是毫无线索!那晚上下过一场大雨,路上满是泥泞,把现场证据毁坏了不少,死者的脸部被砸烂,追查死者身份也有困难,作为旁证的目击者也没有!”
“那当然,作案者与死者是在晚间出现的嘛,谁会在夜麻麻去那个地方?”
“凶手是个对当地环境很熟悉的人,这个人是谁?”
问题就在于这一点上——谁会在深夜里去猴山那地方?
“谁会在深夜去猴山那个地方?”
假如尸体会说话,这个谜团自然很快会被破解,但是必须把死者的身份找出来,“凶手是谁”才会披露出来。
死者身份的暴露,源自一个很不起眼的广告。这是个发廊转让的广告,刊登在报刊的广告栏末端。
广告是这样写的——
“发型屋转让:地点好,有固定客路,全盘廉让,有意请洽2344×8×2”
“矛盾!既然地点好,有固定客路,那么这生意赚梗了的,既然是赚梗,为什么又要廉让?”
警署的会议室里,“包拗颈”的韩东星指着那则广告评论。
“这还不明白?这里说的赚梗就是蚀钱的意思,从相反去看就对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蛤蟆周街跳的?”
韩东星这么一说,引起注意,都围过来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都说这广告骗人。
“你们的说法,我不同意!现在香港经济复苏,我看过的时装杂志里说——现在市民的消费意欲提高了,林青霞丈夫的名牌时装店里面还附设有名师发型屋呢,可见发型屋的生意有得做,不一定是蚀钱的!”
“喂喂喂!我们没有听错吧?原来是女人吗?我们都以为你与我们一样,是有枪的男子汉呢,想不到你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女子气质,识得学女儿家看时装杂志呢!”
在座的探员们哄然大笑。
被取笑的女探员程佳美,气定神闲,说:“你听过陀枪师姐这个名词了吗?不一定男子汉才有枪的!”
“但是此枪不同彼枪呀,小妹妹!”他们笑得更乐。
“不许再欺负Madame,你们看她脸都红了。”邝Sir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再拿她来开玩笑,她可要申请调组了!”
“邝Sir!她看见你,脸更红呢!”
这班家伙,开起玩笑来,连上司邝Sir也不放过!
程佳美见到邝Sir来了,脸上果然更红!
“我不跟你们说了,说来说去,你们都是歪理,蚀底的还是我!”她低着头要走出去,被邝Sir叫住。
邝Sir说,“阿佳,你进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任务叫你做。”
程佳美跟邝其健到了他的办公室。
邝其健交给她的任务,与他们说的广告有关。是要她以买家身份,打电话去发型屋,找负责人问价。
她打电话问价,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局——她接触不到卖家。
发型屋出让,卖家竟然不愿意出面!
邝Sir、程佳美和冯飞,走在上山的小路上。
他们去探访的,是个住在斋堂的女人。
事情有了转机,猴山上的死者身份证实了,他正是发型屋的老板石广天。程佳美假扮买家,却见不到卖主,只接触到发型屋的伙计。
这是一间旧式理发店,坐落在元朗新市镇。
由伙计全权代表卖主。
“叫你们老板来和我当面谈。我出资承顶你们这间理发店,老板不见面,我不会考虑买的。”程佳美皱着眉说:“讲到明,出让生意这么大件事,你们老板不出面,令我倒怀疑你们的诚意,是不是真的要把发廊出让?”
“小姐,你信我吧!这盘生意老板真的不做了,我们不骗你的!”代表卖方的老伙计一脸为难,“我们打工的,没有理由去骗你!”
“你这么一说,就更有问题了!这间发廊的生意有问题!你们的招卖广告,可是说的有固定客源的,蚀钱的生意,我不会去干!”
程佳美作势,转身要走。
“哎,小姐你慢走——”老伙计急急叫住她。
“那么你最好是跟我说实话,”程佳美停了下来,回头瞅着那老伙计说,“我接手这里的生意,一个人做不来,也是要请员工帮手做的,是不是?旧伙计要留下来我也欢迎。但是顶个生意来做,不是买棵葱那么简单,换转是你,你也要问清楚吧?”
“算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们的老板,不在了——”
“不在了?你这‘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原本是说失踪了的——”
“失踪?”程佳美故作夸张,“那也不用把店铺卖了呀,或者是到邻近什么地方访友,一天两天就回来的,老板回来了岂不是有我的麻烦?这么复杂,我看我还是不买算了!”
“一两天就回来——像你说的那样敢情是好!我们老板失踪了十多天,老板娘说,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去见斋堂里的女人——理发店的老板娘,面对的却是一垛墙。
一垛顽固的墙。
斋堂里的女人什么也不肯说,从她的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正是发型屋的老板石广天。从死者的家庭环境,交友的边际范围内去追查,对这个人却有很好的评价。
“你问石广叔呀?石广叔很好人的啦,从来没有惹是生非的——”被访问的街坊邻里都这样说。
六十二岁的石广天,看来是人缘很好。
入屋检查,却意外发现这个人的身份。从他一张影于越南的军装相片里看到,石当时的军阶是上尉。
陈旧的相片拍摄于丛林,石的背后是燃烧着的小屋,从照片中可以看到是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石广天擎枪站立,仰天大笑。
所谓“好好先生”,原来表里不一,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邝其健面前,有一份报道,一份关于香港难民营记录的报道。
时间是十一年前。那个时候,正是香港收容越南难民人数最多的时候。报道文的原文——第二号战场:
“孩子的啼哭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孩子母亲——一个瘦小的妇人紧搂着静止了啼哭的婴孩,满目惊慌地望着他。
这是在香港,香港的船民羁留中心营内。
“三营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们现在怎么办?”阮文雄的旧下属,与他一起随着难民潮逃来香港的石锦仔敬畏地问他。
原始丛林的哲学适用于今朝,谁是强者,谁便可以做统领。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像要从他尖削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三营那边与这里一样,有他们自己的头领,两雄并立,谁也不让谁。
从傍晚开始就有第三营的海防人要攻打他们的消息传来。
阮文雄一早就派人把留在营外的人都叫了回来,热闹的营仓外顿时一片冷清。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营仓里的人都没有睡,这许多人聚在一起,像在个密不透风的谷底。被布块遮住的窗口,雨道上那盏微弱的灯光,都给他们一种动摇的,焗闷在船舱的感觉。
遮窗的布幕是阮文雄叫挂上去的。他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没有人敢违抗。营仓内的男子被阮文雄纠集在一起,阮文雄的手下在分派武器。
郭带娣的丈夫丁海,也在获分派武器之列。
昏暗的灯光中,地面上摆着各种削尖了的锐利武器,灿然发亮。
郭带娣坐在铺位的下格抱着小儿阿方,身边的二儿阿光头靠着她肩上,睡得正沉。她搂着孩子的手粗糙有力,空洞洞的眼神,没有表情地直视前方。
她的大儿子阿宝,就是死在前来扫荡的突袭兽兵手下。为何波涛汹涌的大海能载负他们离开疮痍满目令人心魂泣血的家园,却不能助她逃离嗜血仇杀的命运?
“不要以为懦弱退避就可以免受攻击,”阮文雄的声音从营仓后面的黑影里传来,他目光灼灼地扫视着手下一伙拿着武器的伙伴说,“广宁人和海防人的世仇永远不会消除,你不打他,他也会打你。我们的事自己解决,谁也不能够帮得到我们,要生存就要靠自己!”
“现在先给我把阿兰带上来!”
他坐下,拭抹着手中的长刀威严地说。
阿兰是广宁人,却爱上了敌对营的海防人罗广。
她是偷听自己营内突袭海防人计划时被发现,捉了起来的。
阿兰被带上来,傲气地昂头向着阮文雄。
羁留营内挤满了从各地拥来的越南人,很多一家数口或是数户人家在狭小的床位中拉起布帐自成一隅,那些布帐根本就遮挡不到什么,男女的私生活呈半公开。体态诱人的阿兰,更成为一众男船民的注目焦点,追逐对象。
阮文雄也是垂涎她美色中的其中一个。
阿兰知道,得不到她,才是阮文雄与罗广产生仇恨的真正原因。去年夏天一个溽热的夜晚,她刚从洗澡房里出来,挽着洗过的衣服去晒衫场晾晒。那个地方很黑,当时空旷无人,阮文雄从黑暗中突然扑出来,用布紧捂她的嘴把她拖往草丛中,她挣扎,却不敌他强壮有力——在这千钧一发间,罗广刚好路过,把她救下来,才使她免受阮文雄的强暴。
阮文雄和罗广的仇隙就此开始,以她和罗广相恋而加剧。
不单是阮文雄,其他无法得到她的男船民,对罗广也恨得牙痒痒。
看着同营男子望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阿兰有种女性的自傲。我能给你们,却偏不给你们——她想。
在同一个营生活惯了,这些人脑海里想些什么,要些什么,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即使是对他们多么侮慢,阿兰也想不到阮文雄他们是如此的毒辣凶残。这天晚上的传言——第三营要攻打他们的风声是假的,阮文雄他们故意放出来,挑动两营之间的仇恨。
营里的肃杀气氛,妇孺惶恐颤抖,无奈等待,不过是借以掩饰他们的暴行,他们将会寅夜出击,绑架罗广,挑动起械斗!
“你偷听我们说话,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要告诉罗广,手指拗出不拗入,想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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