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假死’的招数都用上了,可还是没有结果。现在,我不想再纠缠此事了,只要把所有人一起消灭,就一了百了,永无后患了。当然,如果那个人肯主动站出来,以大无畏精神拯救其他人,我也不反对。”
大厅里突然静下来,几名赶来参加拍卖会的玉石掮客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死神即将降临,大家就要死在这里。
叶天远远地望着香雪兰,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神通广大的幕后指使者青龙。
盟军挺进巴格达之后,破获了至少十个以上伊拉克谍报网,得到的十几份资料同时显示:在经济上,红龙已经将九成以上的国家财富转移给青龙;在政治上,红龙把亚洲、非洲、欧洲的盟友资料转交青龙,他们将会帮助青龙在伊拉克之外重建流亡政府,逐渐扎根,伺机打回伊拉克;军事上,红龙更是将共和国卫队里的精锐特工全都调拨给青龙,让他放手去干。
综上所述,巴格达城破之日,青龙已经取代了红龙,成了伊拉克的头号要人。以青龙目前的力量,轻易就能在全球任何一个大城市里搞出危害巨大的破坏行动来,复制“九一一”的惨剧。如果没有人站出来阻止青龙集团,世界将再次陷入恐怖主义袭击的阴影之中。
“喂喂,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司空摘星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脚上扣着的镣铐一路哗啦哗啦响着。
“什么?”香雪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找的是‘长江一号’,也就是那个‘长江矩阵’组织里的大人物,但你也不能按照‘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来蛮干啊?很明显,我不是长江一号,下面那些原属于蝴蝶山庄的兄弟也不是,女人、小孩更不是,真正有嫌疑的,就是从外地赶来蝴蝶山庄的这些人。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把这些人留下,其他人放走?你看看,我们如果死在这里就太冤枉了,因为大家跟长江一号一点都扯不上关系。”司空摘星龇牙咧嘴地说了一大通,淤青红肿的鼻子里又流出血来。
从他满头大包、满脸青紫的狼狈样子能想象出,被北狼司马的人捕获后,曾遭到过好一顿毒打。
“对,你们不像。”香雪兰点点头。
司空摘星笑了:“岂止是不像?我们根本就不是长江一号,快放我们走吧?”
香雪兰冷笑着摇头:“你刚才引用的那句话甚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一次,我就是要为了长江一号一个人陪葬现场的近五十人。据说长江矩阵经常标榜自己是个仁义、诚信、真挚、善良的组织,现在我就要看看,这位长江一号,会不会为了其他人,牺牲掉自己。”
她拔出短枪,倏地顶住了司空摘星的额头,然后再次环顾大厅:“谁是长江一号?请站出来。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只能从十数到一,数完数,一代神偷司空摘星就要脑浆溅射而亡。记住,他的死,要算在长江矩阵头上!”
没有人应声,特别是那些外地来的生意人,更是深深地垂下了头,免得牵扯自己。
“十、九、八……”香雪兰立刻开始数数。
这仍是一场“灵猫戏鼠”的游戏,叶天清楚地知道,事情到了最后,长江一号绝不会站出来,香雪兰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庆幸的是,方纯并不在人群中,至少证明,她现在还是安全的。
麻脸掉转枪口,指向段承德和阮琴:“向前面去,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两人在微型冲锋枪威逼之下,只能绕过叶天向前,并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趁这机会,麻脸在叶天身上蹭了一下,把一样东西塞进他右手里。
“四、三、二、一。”香雪兰说出了最后一个数字,拇指打开保险栓,食指轻轻地勾在扳机上。
“哒哒哒哒哒哒……”麻脸向半空中射出了一梭子子弹,打碎了大厅正中央的水晶吊灯,玻璃片稀里哗啦掉了满地。控制局面的入侵者就站在吊灯下,他们背靠着背,把人群分隔为四块,本来这种战斗队形是最科学的,却不料麻脸会射击吊灯。
几个人当场受伤,纷乱逃开,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你——”香雪兰只说了一个字,半空中有电光一闪,一把小刀已经横贯进她的喉咙里,不偏不倚,直接洞穿气管。
那是叶天发出的刀,被麻脸收走又偷偷还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香雪兰摇晃了一下,双手按住桌子,挺立不倒。
一瞬间,麻脸抛掉微冲,从腰间抽出两柄大口径短枪,扔给叶天一柄,急叫:“动手吧,别留活口!”他自己毫不犹豫地从左向右兜过去,一枪一命,连杀七人。
青龙的人阵势大乱,有几个正想举枪反抗,却被急冲过来的叶天劈面击倒,毫无招架之力。
几秒钟内,麻脸、叶天两人逆转局势,高高在上的香雪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出手,搅散了这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司空摘星大笑:“你该听我话的,多行善积德,才能有个好结果。可怜啊,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一次被逼上了断头台!”
麻脸与叶天之间有惊人的默契,不过,那不是麻脸,而是乔装易容后的方纯。刚才对叶天说过的那句话,就是在蝴蝶泉公园对歌亭时提前定下的联络暗语。
“好了,我们终于替青龙一党收拾干净了残局,真的好累啊!”方纯抹去了伪装,短枪遥指香雪兰。
叶天的担心全部烟消云散,因为方纯比他想象得更能干。
香雪兰的喉咙里咯咯连响,惨笑着望定台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她始终低估了你,才有今日之败,不是吗?”方纯长舒了一口气,在人丛中觅见小彩,招手要她过来,轻轻搂在怀里。这个可怜的失去了生母、亲哥哥的孩子,今天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心里一定已经吓坏了。
“也许吧。”叶天累了,不愿多谈。
那把小刀的真正作用是雕刻木像的,现在用来杀人,令他心里很不舒服。方纯故意用“搜出小刀”这个小花招吸引了香雪兰的注意力,也降低了她的警惕性,才让最后的“一刀贯喉”完美上演。
叶天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任由方纯摆弄的道具。仿佛她是通观全场的导演,其他人全都是听话的演员,何时登场、何时退场、何时倒下,都在她一板一眼、淡定从容的指挥之下。
“一回生,二回熟,我相信咱们的合作永远都是天衣无缝的,你说呢?”方纯略带歉意地笑着问。
叶天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走上台,弯腰俯视香雪兰。
“原来,你才是真正能决定战局胜败的人,我实在是太低估你了,不过你……你……你杀了我,永远没人能解释沃夫子在泸沽湖那夜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嘿嘿,嘿嘿……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石化……石化……”香雪兰的脸变为死灰色,原本光滑的额头上开始泛起一层湿漉漉的死光。
那把小刀从咽喉正中刺入,从颈后大椎穴上方三指处透出,稳、准、狠、绝之至,连一丝一毫抢救的余地都没有。叶天在海豹突击队学到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当断则断、不留后患”,刚刚那种情况下,只要小刀准头稍微偏出,不能封住对方的哽嗓咽喉,香雪兰一声令下,现场就能演变为一场微冲子弹如瓢泼大雨的大屠杀。所以,狭路相逢之战,容不得半点怜悯与迟疑。
“会吗?”叶天苦笑,“抱歉,如果你不把我逼上绝路,自己就能留下退路。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石化……石化……沃夫子的石化……”香雪兰浑身抽搐了一阵,嘴角缓缓地涌出了鲜血。
段承德也走上来,默默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香雪兰。
叶天起身,低声说:“段兄,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麻烦你替我收回小刀,那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刀一拔,香雪兰立死,能够妥善处理最后一幕的,只有段承德。
叶天向外走,司空摘星立刻喋喋不休地跟在后面:“叶天,喂,等等我叶天,那架摄像机提供的情报怎么样?等等,你还没付钱呢!”
他们一路回到手术台所在的密室,服部九兵操仍然仰面躺着,失神的双眼瞪着头顶的无影灯。地板上,污血汇成了一幅古怪的抽象画,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死了。”司空摘星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抢先发出遗憾的感叹。
叶天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服部九兵操阖上了眼睑。“忍蛇”是忍者用身体毕生培育的生物武器,犹如炼蛊师们自小就深植体内的“护身虫”,蛇与人、人与虫因长久相处而渐渐有了心灵感应,两种不同物种的生命融为一体,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香雪兰攫走了服部九兵操肋骨下的“横须贺之忍蛇”,等于是对他的谋杀。
“我觉得,这个老日本鬼子脑子里还藏着很多好东西呢!就这么死了,真他妈的可惜。叶天,你下一步要去哪里发财?会不会带人追击北狼司马?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嘿嘿,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是想看看司马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司空摘星嘻嘻哈哈地笑着,迅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把服部九兵操的上上下下搜了个遍。
叶天摇摇头,蛊苗部落肯定要去,但他不愿与北狼司马起正面冲突,因为此行是为了救小彩的命,与黄金堡垒、超级武器等等毫不相干。
“你——你?”司空摘星急了,“我把摄影机都送给你了,把你当自己人,可你倒好,这么不给面子了?”
叶天正色回答:“司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去追赶北狼司马吧。我已经决定带小彩进山,小孩子的命尤其珍贵,容不得半点马虎。你跟我们走在一起,就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会害死小彩的。”
他把白床单往上拉了拉,盖住死者的脸部,面部表情凝滞冷肃,犹如一尊佛像。
诚如司空摘星所说,服部九兵操身上藏着太多二战期间的秘密,就像一块记载历史的活化石,就这样死在香雪兰刀下,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波诡云谲的二战历史给了史学家、军事家们以绝好的研究学习的资料,足以写成千万本汗牛充栋的煌煌巨著。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真相”湮没的“真正的真相”,却又多如满天繁星,数不胜数,穷极人类智慧、人类历史也发掘不尽。
叶天知道,人类一直都在发掘秘密,但同时又在这个过程中创造更多的“秘密”,无休止,无穷尽。美国五角大楼麾下的“51号地区”,就是这样一个被无数秘密堆砌起来的“秘密”组织,而他因工作关系,数百次进出“51号地区”,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再见,安息吧。”他向服部九兵操的遗体深深鞠了个躬,不知怎的,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刨除了国籍、门派的区别后,大家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人,为着不同的使命而奔走战斗,直到被一堆黄土掩埋,腐朽成灰尘,幻灭为磷火。百年之后,中国人与日本人、忍者与侠士毫无不同,都只是史卷上可见或不可见的一个名字。
司空摘星想了想,讪讪地笑着,摘掉镣铐,一个字走了出去。等到出门,又悠悠地叹气:“叶天,其实那是段承德的孩子,治不治病,去不去山里,都是他的事,你何苦揽这些乱七八糟的活上身?以你的身手,随随便便开个价出来,八方势力就会争着抢着聘请你加盟,不一定非要为老段出力。你、我再加上方小姐,咱们三个结盟的话,绝对不次于北狼司马的队伍。喂,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干?”
叶天冷笑一声,坚决地摇头。
“你……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毫无进取心的人!”司空摘星彻底死心,悻悻地丢下这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空旷的密室中,只剩叶天与尸体。
过金沙江进山之路,并不平坦,但叶天既然做了选择,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解决问题。
此刻,他轻轻地掸掉了衣袖上的浮尘,淡淡地笑着,自言自语:“真正的战斗,就快要开始了,不是吗?”
蝴蝶山庄度过这场劫难后,段承德大病不起,连续两天都要靠强心针、营养剂、输血包支撑。阮琴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全天候精心照顾。在香雪兰控制局势的时候,段承德一度想上演“苦情计”,借机向香雪兰发动反击。经过那种生与死、血与火的劫难折磨后,他与阮琴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一层。
司空摘星没打招呼就第一个离去了,他已经被黄金堡垒之类的神奇传说迷住,大概是一个人渡过金沙江西去了。
第二个离去的是少年藏僧迦楠,临别前,他夜访叶天,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我的师父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世间一切诡变看似纷纭忙乱,实际却是有线路可循的。他毕生苦修,只是为了参透‘如何让天下万众止戈’的秘密。昔日在天龙寺后面的雪山上,他借助万年寒冰古洞的力量,不饮不食,闭关三十三天,终于领悟到,化解兵戈的起源就在大理无为寺。于是,他抛下尼泊尔天龙寺的权利与名誉,孤身东来。在无为寺,他跟服部九兵操讨论佛法、棋艺、武功、道义、僧辩、禅机,试图用个人智慧化解天大的危机。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锤头,要敲碎服部九兵操那块顽石,把充满戾气的对方改造为大义凛然的卫道者,找出对方记忆中‘超级武器’的秘密。我带人来到大理之后,师父坦承自己已经失败,服部九兵操的灵魂结界力量太强大,他非但不能改造日本人,反而受到荼毒反击,受了眼中的内伤,只能躲在‘钟室’里,以‘灵魂自囚于长生藤内’的方式养伤。”
事实证明,夏玛诺布没有躲过最后一劫,藏经阁一战,他还是不能控制服部九兵操。
叶天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在它的笼罩下,各方势力都将自投罗网,陷入苦苦挣扎之中。网的主人,或许是青龙,或许是其他什么神秘人物,最终目的,都是绞杀一切,独掌乾坤。
“十四大师是一名伟大的预言师,之前准确地预测了阿拉伯世界里的二十年变故,从两次海湾战争的起止到扑克牌通缉令上每个人的下场。这一次,他预先洞察了青龙威胁世界的大阴谋,才主动约见淘金帮的人,希望他们能第一时间阻击青龙的魔爪。很可惜,人性的明暗变化,是连预言师都无法掌握的,淘金帮一行人被青龙离间,意见无法统一,反而被青龙各个击破。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青龙的手段,天龙寺诸僧中,竟然也有人被他收买,我带来的随从们变成了击杀淘金帮众人的凶手。我去看过雷燕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目前,所有的叛徒都被清理掉了,明天我就会上路,如果有缘,以后再见。”迦楠起身告辞,脸上无悲无喜,平和淡定。他的年龄虽小,言谈举止间表现出来的睿智,却像一名历尽劫波、洞察世情的老僧。
“你去哪里?”叶天忍不住问。
对方的话解开了淘金帮遇袭的谜题,但却没说明十四大师的预言中还包括什么。
“向北,向北。”迦楠淡然笑着,跨出门去。
阶前,一大群高高矮矮、服饰各异的异能之士静静地肃立着,一见到迦楠,突然一起跪倒,额头触地,虔诚致礼。那些人,曾出现在无为寺的佛堂内外,不知何时,竟追到这里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迦楠停步,声调柔和、满含怜悯地问。
“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当全世界风平浪静时,他就可以引领我们进入永生,这也是大家从四面八方齐聚无为寺、甘愿为他老人家日夜护法的原因。现在,他去世了,请您答应我们,那句话依然有效,对不对?”领头的人回答。
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