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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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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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司马的意思,好像对石化山谷并不在意,一心想着黄金堡垒的事。反向思考,中国人不在意的乡野怪谈,为什么美国军方的高官却念念不忘?”方纯低声自言自语。

她一直在绕着石桌转圈,此刻脸上突然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是了,怪不得以梅森的军方将军身份,竟然肯明目张胆地跟中国的江湖高手通电话,原来是用‘大张旗鼓’来掩人耳目,然后第一时间金蝉脱壳,人间蒸发。可以想象,他正在以另外的身份赶往中国,与司马会合。”

她所说的,也正是叶天心里想到的。

一个军方将军出行,差不多要在身前身后放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戒备,免得遭受突袭。美军对于海外军营或军事设施的保护措施非常严密,不会粗心到任由载着三人的车子翻进海里。至于“自杀”,梅森将军就更可不能的了,因为摆在他前面的仕途广阔无边,晋升五角大楼执行长官的可能性非常大,正是“春风得意马蹄轻”的好时候。

“金蝉脱壳”——就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的把戏,早就在历史上被不同的聪明人演绎过,比如二战期间希特勒麾下的几大干将,就是在帝国即将倾覆前,分别以车祸、霍乱、沉船、火灾、被刺等等方式奇迹般地离开了盟军谍报人员的视线,隐姓埋名,脱离欧洲主战场,在战后过上了逍遥自在的平民生活。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被以色列的摩萨德组织挖了出来,一个一个送上了断头台。

那么,梅森将军在玩什么把戏?到底是什么样的巨大利益驱使,竟然让他主动放弃了光荣退休、终身赞誉的光明未来?

叶天渐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江洋大盗跟美国将军联手,将会孕育出一个什么样的怪胎呢?

佛堂的门无声地开了,腰板挺直、表情冷涩的服部九兵操先走出来,张开双臂,弯腰踢腿,做了几个锻炼身体的动作。

叶天望着他,感觉如同望着一头开了枷的猛虎,即使高度戒备,也免不了发生饿虎噬人的悲剧。

“这个日本人在无为寺待了好多年,精通七国语言以及古天竺语,比寺里的长老都有学问。在他身上,藏着很多复杂的谜题,我正在一步一步辛苦求解。叶天,我着急把这段录音拿来给你,就是要你看到我真诚合作的态度,因为目前的大理山雨欲来,时不我待。如果我们合作,就会变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披荆斩棘,拿到每个人想要的。”方纯迅速从儿女情长中跳出来,又恢复了冷静干练的本色。

叶天狠狠地捺了捺太阳穴,尽量把满脑子的躁动压制下去。

再怎么说,父亲沃夫子已经成了天国的灵魂,追查其死因宜缓不宜急。

“要我做什么?”他问。

“带服部九兵操、夏玛诺布去藏经阁,然后为他们护法,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切磋交流,揭开历史的真相。”方纯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向西北方向指了指。

在那边,一座灰色的八角形孤楼巍然耸立着,陈旧古朴的尖顶已经被晨曦照亮。

“好。”叶天的回答更为简洁。

这一次,他无条件信任方纯,因为他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江湖大势。这种情况下,只有结盟联手,才是摆脱困境的唯一正解。

第三部 山雨欲来

第01章 服部九兵操半生难解的死局

此刻,服部九兵操向着东方天空跪拜下去,一边喃喃诵经,一边额头三次触地,发出重重的咚咚咚声。

夏玛诺布也慢慢地走出来,半残的藤条仍然缠绕在他身上。与日本人相比,他的身高和气势都不占上风。现在佛堂内外、长廊两侧都看不到迦楠等人的影子,一旦服部九兵操动手,恐怕顷刻间夏玛诺布就要身首异处。

“日出扶桑,光芒万丈。雄鸡三唱,暗夜涤荡。”他用藏语吟诵日本诗人歌颂太阳的绯句。

“菊花与剑,斟酌清酒。富士山下,落樱满手。”服部九兵操也用藏语应和。

“该结束了,不是吗?”夏玛诺布接着问。

他把身上的藤条扯下来,窝在一起,扔到旁边的草地上。那些被废弃的植物竟然发出一阵轻微但尖利的哀鸣声,影影绰绰地蠕动着,似乎想要重回他的身上。

“昨日之我,已然非我。今日之我,方是我真启迪。咄,去吧,去吧,设千里之筵席,终究难免最后一别。去吧,我既然选择了自身末日,就不会再更改了。”夏玛诺布向藤条挥挥手,随即拉起服部九兵操的手,向佛堂旁边的灰色小门走去。

“跟上。”方纯轻声说。

叶天脚上也缠着半根藤条,当他摘下它来,放在眼前细看的时候,藤条已经干瘪枯萎,由草绿色变为深褐色。

两个人跟在后面,提高警惕,严防已经离去的蛇丸再次突袭。

小门一开,外面竟然黑压压地坐满了灰衣僧人,足有数百名,将一个狭长的广场阻塞得水泄不通。

一见到两位大师,所有僧人齐颂“南无阿弥陀佛”,声音如同国家合唱团的低音部混音,古怪悠扬,殊为好听。

服部九兵操再度摩擦双掌,发出铿铿两声,指缝中蓝色的火花连续喷溅。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澎湃杀机令挡在面前的三四名僧人衣袂乱飞,眼睛都睁不开了。

叶天做好了瞬间突袭的准备,即使明知不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大开杀戒。

“大家都散去吧,我佛慈悲,一定会预见到未来,解除悬挂在你们头顶的危机。”夏玛诺布走在前面,当先分开众人,直奔孤楼。

服部九兵操大步跟上,对遍地僧人看也不看一眼。

叶天刚跨过门槛,雪姬的资料就传过来:“梅森将军的遗体已经被打捞上来,经过军医三次复检,尸体的一切外部特征,均符合他的身份,毫无破绽。所以,军方将这件事定性为普通的意外车祸。另据报道,将军出事前的一个月,搜集了大量与二次海湾战争有关的卷宗,堆在自己的书房里,日夜捧读,废寝忘食。那些书,大部分是日文、德文、阿拉伯文和繁体中文。书房的三面墙上,钉满了大大小小的中国地图,其中包括滇西、藏东、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等地的详细军事测绘图。从他的职权范围看,是不该阅读这些资料的,因为他一生都不会有踏足那些地方的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准备做一次长途旅行,目标直指该地。”

资料中附有梅森将军的数张照片,那是一个面貌非常儒雅的中年美国人,高鼻、深目、金发,脸型偏瘦,年龄为五十五岁,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小金矿主家庭。从他的个人履历看,大学毕业后参军,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列兵一路努力爬升,直至今日的军方地位,并荣获过布什总统亲手颁发的国家勇士勋章。他从一九八五年调入关塔那摩铁狱至今,勤恳敬业,没犯过任何错误,也没有任何不良宗教倾向。

叶天看完,把电话交给方纯,请她阅读那些资料。

通过那些文字,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梅森将军和中国大陆西南联系起来。不过,这样明显的结论反而让叶天不敢轻信了。

“大师,夏玛诺布仁波切,请留步。”一名操着山东方言的老年僧人突然越众而出,手里捧着一只血红色的木鱼,急匆匆地跑了几步,挡在通往藏经阁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的僧人在他的率领下,全体起立,快步后撤,形成了坚固严密的人墙,看样子是要阻挡四人进入藏经阁。

老僧的语气至为急促:“大师,我看过藏经阁顶上的日本人生死局,黑子九条长龙围成了‘密云不雨、树欲静而风不止;怪蛇吞象,天欲青而夜无尽’之势,引而不发,遥指棋盘中央四面楚歌的白子孤龙。那盘棋,白方九死无生,是不可解的绝地困局。棋盘两侧,更被这个日本人布下了‘吸血蚯蚓蒲团’,任何对局者一坐下去,身体立刻被吸血蚯蚓攻击,在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脱困的话,就会死于蚯蚓钻心之下。”

老僧身后,又有一名操西北方言的独目僧人开口:“这个日本人潜居在无为寺,每年都会用怪局害死几位各地来的高僧。大师,你是亚洲西南一带最有号召力的领袖人物,千万不要中了日本人的奸计。”

老僧又说:“大师,纵观历史,自从中日甲午海战以来,‘中日亲善友好’就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虚幻命题,犹如湍流和巨岩,虽然紧密相依,但却永远都是此消彼长地对峙着,表面的春风化雨、风平浪静掩盖不了水底的潜伏暗战。各行各业,朝野江湖,都是两国的战场。我们中国每损伤一名高僧,在佛法修行方面,就会被挫败一分。长此以往,无论是禅宗、密宗,都将大伤元气。依我看,全球华裔禅宗三百六十分支全都集结于此,不如用‘七窍滴血纳命法’,把这个日本人五马分尸,然后从他的头脑心窍以内攫取智慧结晶,帮助华裔高僧参悟佛法的更高境界,如何?”

独目僧开始反驳:“不好不好,我觉得应该构造一座‘七窍玲珑炼化窑’,用七种黑畜血涂抹这个日本人的七窍,然后用墨鱼骨镇住他的前肚脐、后尾椎、上天灵盖、下涌泉口,之后将他推入窑内,以桃木干柴焚烧,直到炼出他体内的舍利子,才是高僧修行的大补良药……”

夏玛诺布静静地看着面前这群人,并不打算开口打断他们。

山东老僧和独目僧的争辩越来越激烈,但目的只有一个,杀了服部九兵操,攫取他体内的智慧精华。

“我从夏玛诺布眼中,看到了更高一层的智慧。服部九兵操虽然嚣张凶悍,可他目光中所表现出的,是超越国界、超越得失夺舍的大智慧。相比之下,在场的僧总虽多,却统统都是被名利熏瞎了眼睛的虚妄之辈。方纯,布设在藏经阁上的那局棋,一定充满了玄机,我想抢先一步进去看看。”叶天突然下了决心。

就在一秒钟前,他心头有灵光一闪,将看似毫无关联的“棋局”与“地球毁灭、黄金堡垒、大理谜团”联系起来:“地下甬道内,摩羯、十四大师相继身亡;佛堂外,日本忍者蛇丸去而复返,对方纯取得的资料志在必得。这一切说明了什么?是否说明,无为寺之夜,已经成了一个多方纠葛的死结?而藏经阁棋局,就是死结能否拆解的关键。”

广场上那么多修行之人群情激愤,蠢蠢欲动,为的不过是一个“私”字。这种可耻又可笑的场景,叶天早就看过无数次,无论是在战火大漠,还是在明珠港岛。正因如此,他才在心灵、社交两方面特立独行,力求跟这种人截然分开,绝不同流合污。

广场左右,有着无数被僧舍殿宇自然分割开的小巷,全都隐藏在黑暗中。

叶天并起左掌,使用特战手势,笔直地向左一指,然后并起右掌,蛇行向右一指。他无需考虑方纯的实战经验和战斗素养,作为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她应该百分之百懂得那些。

方纯皱了皱眉:“好,多加小心。”

叶天稍微屈膝伏低身体,再次警觉地环顾四周,之后左拳握紧,向方纯一亮。那个手势,代表“雷霆出击、行动”。

方纯向前急跨了几步,突然拔枪,向左侧殿宇顶上一指,大叫:“那里有人!喂,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一瞬间,大部分僧人的目光都望向那边,叶天趁乱滑入黑暗中,向右迂回半圈,由一条又暗又滑的三步宽小巷奔向藏经阁。在他身后,群僧喧嚣起来,犹如一群被突然惊醒的夏夜鸣蛙。

无为寺这一名称中,“无为”是佛教名词,亦称“无为法”,与“有为”相对,指非因和合形成、无生灭的绝对存在,原是“涅”的异名。

寺庙主体建筑为东西向,由大门、过厅、大殿、南北厢房组成,拥有大雄宝殿、罗汉殿、药师殿等等殿堂,更拥有远近闻名的“无为八景”,即救疫泉、香杉树、玉馨碑、月衔桥、晒经坡、驻跸台、翠华楼、阁老岩。

自古以来,游客到此,为的就是瞻仰无为寺内八景,后代文人遂将“八景”归纳为一副对联:坡曰晒经,风敲玉磬,趁日暖风和,跨过月桥登驻跸;泉名救疫,树立香杉,爱山青树古,闲邀阁老步华楼。

除“八景”还有“五老樟”,即一排五棵石峰列峙,就像寺的屏障。古寺左右山峰怀抱,犹如太极图形。

时至今日,历时一年多的无为寺一期修葺工程已经竣工,本寺住持净空法师广结善缘,寺内香火日益鼎盛。

所以,一路走来,四面飘浮堆积的香烛气息,弄得叶天的鼻孔一阵阵发痒。左右僧舍里,除了熟睡者微微的鼾声,还有虔诚持诵长夜不息之卷的僧人们低沉而从容不迫的诵读声。在这种佛法的庄严世界里,叶天再次感觉到了人类的渺小,已知世界与未知世界相比,如同以芥子比之于须弥山,差距之大,无法想象。

小巷尽头左转,即是藏经阁。

他没有冒然奔出去,而是静悄悄地藏身于拐角,身子紧贴房屋的青石根基,只露出一只眼睛,谨慎地向半明不暗的藏经阁上下望去。

那座八角形孤楼四周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八条青石小径从楼体八面的小门前向外辐射延伸出来。楼外无人看守,一楼黑暗,二楼、三楼的老式竖高木窗里透出暗淡的灯光。

当叶天的手无意中碰触到侧面冰凉的青石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石化”这个词,顿时浑身一颤,如同触电般滚地避开。之后,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犹如一面正在演奏《将军令》的牛皮大鼓,心脏即是铁拳重锤,狠狠地擂击着胸膛。

“父亲……石化……”他紧咬住舌尖,靠着剧痛的强烈刺激,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内心狂奔的思绪约束住。

一个活生生的人遭遇“石化”诡变,将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情景?

如果沃夫子是为“治病救人”而死,那是彰显医德、怜悯天下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之死”;如果是“石化”,则是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横死”。解谜、追凶、复仇成了压在叶天肩上的三座大山,愈来愈沉,令他呼吸困难。

蓦的,藏经阁三楼窗外闪过一条黑影,叶天一眼认出,那就是两度从他手下逃逸的日本忍者蛇丸。

蛇丸在老式木窗前一晃,身子一侧,便如泥鳅般滑进去。

叶天长吸了一口气,身子伏低,采取“蛇行匍匐术”,避开小径,由草地上飞掠前进。草地刚刚修剪过,断草发出的清香,让他的心情又有了短暂的起伏,因为很久之前,他站在港岛的花园洋房外眺望白晓蝶时,也曾经闻到草叶的原始清香。那是生命中最美好、最温馨、最惬意的记忆,与今日大理的江湖诡变,意境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他既然来了,既然身陷迷局,就会一往无前、一无所惧地硬闯下去。

掠进藏经阁的门洞时,他旋身向后扫视,确信身后无人跟踪,遂无声地屈膝潜行向上,经过狭仄黑暗的青石台阶,直接到达二层。

二层是个巨大的藏书室,东西向排列着三十几行厚重敦实的核桃楸木书架,上面或厚或薄地平放着灰色的古籍佛卷。室内无人,只有四角的青铜香炉里插着青烟袅袅的紫檀香。

叶天藏身于墙角,停留、观察了两分钟,并且仰着头,侧耳谛听藏经阁三层的动静。

按常识判断,蛇丸进入三层后,必定会发出翻东西、走路或者与看守者过招、交战之类的声音。但是,现在上面一片沉寂,毫无人声。

叶天继续向上,身子伏得更低。

当他在三楼入口稍稍抬头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笔直站立着的蛇丸。

蛇丸的目光是俯视向下的,面向正西,看不到门口。

叶天一点一点抬起身子,发觉室内只有蛇丸,再没有第二个人。他倏地闪身,藏在门边,悄悄窥探,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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