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魔罐,是元突人的信仰的神明,是可以控制鸟喙铭文从而影响世界一切的东西。它有巨大的吸引力,我几乎忘记了周围的危险,想要拼死冲过去,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看清楚罐子里面的东西。
“不要过去!”轻语伸手拉住我,她几乎被风吹的抬不起头,死死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大声喊道:“不能过去!这是罐子的影子,你只有接触到真实的罐体时,才能靠近它!”
八渡古寨完全混乱了,向腾霄支撑着身体,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立,师天也是有过很多经历的人,虽然不如向腾霄那么坚韧,但是还能坚持的住,我想靠近他们,在这个时候,和信任的人站在一起,会有更多的安全感,即便我知道毁灭真正到来时,他们可能也会死掉,但那种安全感,来自内心。
“给我一把刀子!”轻语又在我耳边大声的喊,我从身上拿出刀子给她,轻语的身体比较单薄,被风吹的摇摇欲坠,我的心很矛盾,但是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轻语一下子站稳了很多,她拔出我给的刀子,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下去,生生的砍掉自己左手上一根尾指。鲜血横流,被砍掉的指头随即就被风吹走了,轻语丢下刀子,随手用衣角裹住指头上的伤口。
“罐子会引发人体某个器官的自动毁灭程序,如果不这样,我会死。”轻语又一次大喊起来:“告诉你的两个朋友,如果他们不想死,就快一点动手!罐子的虚影出现,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主角
轻语的话顿时提醒了我,尽管这个观点很扯淡,但是无数事实已经让我相信,这是真的,那只神秘的魔罐可以摧毁一切。
“快一点!”我接过轻语手里的刀子,转身递给旁边的师天,大声贴着他的耳朵道:“切掉一根手指!快点!”
师天表示有些不理解,他不清楚这只罐子的事,我拼命的想解释,但现场这么乱,而且时间又紧迫,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了。向腾霄还站在旁边,盯着那只不断扭曲的罐子虚影,我来不及和师天说那么多,反正塞给他刀子就冲向向腾霄。
“快!切掉一根手指!”我踉跄着跑,地面抖动的越来越剧烈,几乎完全站不稳了,轻语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一个程序,罐子如果掌控了任何物体的铭文,就可以毁灭它。我感觉像是在看一场末日电影,山崩地裂,昏天暗地。
向腾霄察觉我正朝他奔去,转过了身,一片混乱中,只有他的身体挺的笔直,像是永远都不会倒下。但是没等我跑到他身边,整个八渡古寨像是要颠覆了一样,寨子旁边的水道轰隆轰隆的作响,如同一场倾盆大雨洒落下来。我一下子扑倒在地,感觉大地在倾斜,身子随着倾斜而滚动。
这时候,那阵凄厉的啸声仿佛要达到顶点,压过了狂风和黑鸟鸣叫的声音,像是有一根钢针扎进了耳膜里。但是整个八渡古寨里的人都是肢体残缺的,除了在毁灭般的破坏里被摔死砸死的人,其余的还算好,在拼命的逃窜。啸声像是索命的音符,我什么都不愿想了,使劲扒住地面,朝向腾霄和师天那边喊,想让他们快点切掉手指。
毁灭终于随着凄厉的啸声而达到顶峰,地面上的裂痕咔咔作响,寨子像是一块饼干,被无情的捏成了几块,整面山坡都开始塌陷了。很多人嚎叫着被淹没到了碎石的洪流中,我不知道被接连砸了几下,尽管不致命,但觉得腰杆子都要断了。那种情况下,我完全顾及不上师天和向腾霄,忍着身上的痛楚,心顿时就沉了下来,他们不知道罐子代表着什么,在这样的力量摧毁下,他们还能活着吗?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罐子的力量,因为那种毁灭是来自他们本身。
我又感觉到了孤独,彻底的孤独,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不敢想象如果向腾霄也在这里死去的话,我会如何。我只能被动的紧紧抓着可以借力的地方,闭上眼睛在坚持。达到顶点的啸声持续了大概有五六分钟,那只罐子的虚影突然砰的一声爆开了,在影子爆开的同时,粉碎成几块的寨子抖动了一下,所有的木楼全部塌成一片狼藉的平地。漫天的黑鸟开始重新朝西边飞去,大地混乱荡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罐子的虚影消失的时候,周围渐渐恢复了平静。我松开手,拼命从碎石和木头中间钻出来,朝向腾霄刚才驻足的地方跑过去。
我很怕我看到的,是一具心脏已经爆裂的尸体,那种感觉让我提心吊胆。
但是在我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被平为一片废墟的地上,慢慢站起来一道身影。那是向腾霄的影子,尽管尘土还在弥漫,我却能够感觉出来。我心里的恐惧马上变成一种惊喜,跑的更快了。
向腾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他站起来之后,从不远处的地方,师天也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他没有向腾霄那么镇定,刚才被吓的够呛。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活着。
“刚才,你说什么?”师天吐出嘴里的灰尘,道:“周围的动静太大了,没听清楚。”
我笑笑,又感觉讶异,他们两个看上去好好的,并没有切掉手指什么的,但是在罐子那种打击之下,竟然能和八渡古寨的人一样躲过杀戮?师天一个劲儿在问,我们一边走,搜索着还没死去的人,一边就谈了谈,我大致把情况告诉他们,听完这个,师天就笑了。
“很危险,不过还好。”师天举起自己的左手:“我以前切掉过一根手指。”
他的左手尾指上,有一个淡淡的疤痕,看上去像是截掉过一根多余的手指,疤痕的时间肯定不长,最多三四年的样子。接着,师天又拉起向腾霄的手,在他左手同样的部位,我看到了相似的一道疤,不过向腾霄的疤陈旧的多,几乎察觉不出来了。
“这是巧合吗?”我看着他们两个人手上相同的疤,有一点意想不到:“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一种幸运。”
“不是。”师天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左手,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没有向腾霄那么沉稳,但至少是个有经历的人,温和而且稳重,善于控制情绪,但是当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时,我发现他的眼睛好像湿润了,抽了抽鼻子,道:“就因为这个,我失去了很多。”
我不明白师天的意思,这时候,紫阳也从远处抽身钻了出来,这个老道士一把年纪了,却比狐狸还滑,那场带着毁灭力量的灾难,没让他掉一根毛。
“看见了吧。”紫阳抖抖衣服上的灰,一头白发全部散乱了,显得有点狼狈,脸色也很不好看,长生观经营了很多年的八渡古寨彻底被毁于一旦:“再不动手,下次灾祸殃及的,就不仅仅是我们八渡古寨。”
“那只罐子,在什么地方。”我问紫阳道:“你一定知道的。”
紫阳想了想,他开始始终不肯告诉我罐子的具体位置,可能是想在联手中掌握一些主动,但是今天的打击太大了,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想了一会儿,紫阳道:“只知道大概,还要继续去找,但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元突人既然能够回归,那么原居昆仑山的另一些部族说不准也会出现,那将会是巨大的阻碍。”
“放人。”我道:“放了人,再说别的。”
“可以。”紫阳看看我,道:“下山之后,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寨子完全毁了,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一些人在清理长生观先人留下的一些遗物,紫阳带着我们先下山。一路无话,我们在镇子上呆了大概一天时间,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青青。
我一直都在找,一直都在想,在我印象里,我为这次寻找吃尽了苦头和磨难,我曾经幻想,如果自己真的能找到青青,我会不会丢下一切念头,跑过去抱着她。
但是当我真正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就胆怯了。我站在原地,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
青青还是原来的样子,头发那么长,脸庞那么清瘦,白皙,她的眼睛依然是灰色的,然而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气息,忍不住想让人亲近。
我不想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我也不想那么激动,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青青站在我对面,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面对什么样的人,然而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顿时就充盈了泪水。
“北方。。。。。。”她哭着伸出手,哭的很伤心,慢慢朝我这边走着,一边哭一边道:“我知道,知道你在这里,北方。。。。。。”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但是除了流泪,我还能怎么样。我再也不想那么多,一步就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还有什么想法,抱着青青的时候,眼泪一个劲儿的朝下流。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尽管带着泪,却笑的很甜。她慢慢伸出手,在我脸庞上摸着,擦掉我的眼泪。
“北方,我知道,一定会见到你,我跟他们打赌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知道的。。。。。。”青青笑着,道:“我们都相信的。。。。。。”
我抬起眼睛,看到了后面的郑童和陈雨,可能八渡古寨的人抓到他们之后,并没有怎么为难,陈雨跟小时候一样,忍不住气,这时候眼睛瞪得很圆,恨不得用目光剜死紫阳。郑童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点尴尬,竟然还嘿嘿笑了笑。
但是当他看见从里屋走出来的向腾霄还有师天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扑过来就把师天给抱住了。
眼泪和笑容在这间屋子里横飞,我抱着青青,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轻语,她仍然那么淡然,就在看到青青的时候,眼睛里也只是闪过一丝带着欣慰的光。可能,青青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母亲,她熟悉狼的气息,反而对母亲的气息陌生了。我等她慢慢恢复了情绪,就拉着她,走到轻语面前。
那一刻,青青微微的愣住了,她有一些茫然,但是手指在发抖。毕竟是母女,尽管这是第一次在同一个世界里相见,可冥冥中有种东西,在牵引她们的心灵。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默默无语,有人两两相望,屋子里的人不多,但充斥着喜怒哀乐。我觉得,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在轻语和青青默然相对的时候,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我不感觉意外,只是觉得他出现在这个地点,有点出乎意料。
候晋恒进来的第一时间,先看了看向腾霄,对于不久之前的那次冲突,他可能忘记了,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还是需要谈谈的。”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我,道:“我和你,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向昆仑
候晋恒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情开始急剧的变化,我突然觉得屋子空旷了,就连向腾霄和紫阳那种人都显现不出来,能看到的,只有我和候晋恒,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
“走吧,去谈谈。”候晋恒慢慢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意识到,有些话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即便我不问,候晋恒也会说。我没有犹豫,迈步就跟着他走,脚步刚刚一动,青青就察觉了,她的感觉还是那么的敏锐。她一步跑到我面前,脸上全都是焦急和不安,她能察觉出候晋恒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息,那种气息虽然不是那么危险,却让她非常不安。
“北方,不要去,不要去。。。。。。”青青拉着我,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透,她用力摇着头:“很不安全,很不安全的感觉,不要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我安慰她,我心里清楚,和长生观的联手绝对只是暂时的,但是这些事情,不能不管,就和向腾霄说的一样,即便我不关心任何人,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让我牵挂的人。不管候晋恒最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
陈雨跑过来扶住青青,我摸摸青青的头发,然后吸了口气,大步走出屋子。候晋恒带着一些人,他拉开一辆车子的车门,然后钻了进去。我也跟着上了车,车里就我们两个,像个封闭的小世界。候晋恒习惯性的抽烟,还拿着那两枚硬币,轻轻的磨动。
“过去的事,你觉得还有必要提吗?”候晋恒道:“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算了,那些没用的就不用说了,直接说正经事吧。”
“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候晋恒抽着烟,眼睛微微的闭上,仿佛在回忆幼年时的生活:“家里成分不好,多少年一直扣着一顶大帽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就剩祖父带着我,那时候,村子里的人看不起候家,当面喊我祖父三爷,背地里都喊他三瞎子,你明白不明白,每次看见他们飘过来的眼光里的鄙夷时,我很痛苦。虽然我很小,但我知道那种目光代表着什么。”
事实上,瞎三爷当年在外面闯荡的那些年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也知道了大雁坡的重要,所以混了半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故乡。候晋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猜的出来,他父亲的死,不会那么正常,一定跟瞎三爷当年得到的收获有很大关系。也就是说,瞎三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到了信息,返回家乡,这些信息后来传给了候晋恒的父亲,他父亲在单独行动中遭遇到了意外。那些信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父亲死后,候晋恒得到了一些好处,血卵也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服食的。
在候晋恒十来岁的时候,长生观发现了他,血卵很罕见,候晋恒也随即从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孩子,转身变为长生观的巨子。那种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对他来说,几乎在转眼间突然拥有了整个世界。候晋恒的条件好了,接回了苏小蒙,跟我想象的一样,他不是个暴发户,在条件好转后,依然按自己的理想,去上学念书,然后参加工作。
“这么多年了,除了抽烟,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喝酒,不打牌,一年四季只有四套衣服,我的工资都存在卡上,几乎没有动过。我也不喜欢女人,从来不找女朋友。”候晋恒像是在回忆自己的生平,淡淡笑了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一些同事私下里谈论过,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默然不语,候晋恒可能真的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对人生中所有的乐趣都视而不见。但是他活的很顽强,而且活的好像很充实。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真的无欲无求了?
不是,绝对不是。
“我想要的,你懂吗?”候晋恒道:“可能别的人不懂,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懂。”
“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想把自己所能控制的一切全部牢牢的抓在手心里。”我道,事情到了现在很明显,候晋恒是长生观的巨子,八渡古寨那些人,包括紫阳在内,都要服从他的领导,而且瞎三爷手下的势力,其实也是候晋恒在控制的。这说明,他还有欲望,控制的欲望。
“你说对了,的确是这样。”候晋恒道:“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你果然能听懂的。”
“然后?你要说什么?”
“别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元突人和昆仑部族回归,这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我不怕。”候晋恒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只罐子身上。”
“说说吧,那只罐子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没错,我有一个愿望,唯一的愿望,这一辈子几乎都是为了这个愿望在奋斗,我想控制,去控制能控制的一切。”候晋恒道:“这个故事说到最后,其实就是长生的故事,我和你都会长生,只不过方式不同。你做巨子,我,做那只罐子。”
“你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在见到那只罐子的时候,你会明白的。”候晋恒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很快就会乱套的,没有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