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该说的话我们会说,到了现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态度很重要。”
矮个子喋喋不休,威逼利诱的话说了一大堆,但是他肯定想不到,轻语根本就无法理解他的话,也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我们的原则,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犯了再大错误的人,也总会给个机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得好好把握。”瘦高个也跟着说道。
无论他们怎么说,轻语仍然在瑟瑟发抖,我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看轻语,对瘦高个还有矮个子道:“她的头部受了伤,已经没有正常的思维,你们说的话,她理解不了,那是在危难她。”
“没有正常思维?”对方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这个人在他们眼里是陌生的,同样是可疑的,不值得信任。
“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吗?”瘦高个冷笑了一声,道:“这没用,苏轻语,你不了解,有些地方,一旦人进去了,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有办法让他开口的,别再装了,我们的耐心有限,如果你现在负隅顽抗,那么我们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
瘦高个说话的时候,矮个子的眼神不断闪烁,估计是在分辨轻语的表情,他看起来比脾气暴躁的瘦高个更深沉,也更有心机。
“另外,你也跟我们走一趟。”瘦高个朝我指了指,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和她混到一起的,这些事要交代清楚。”
我不是完全没有度量的人,但是听到瘦高个的措辞就很恼火,尤其是那个混字,像一根针,扎的我心口发疼。我的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
第四十九章 真相(八)
发怒的时候,我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我的眼睛里肯定有一丝冰冷的寒光。我不能容忍亵渎和侮辱我和轻语之间的关系。
“这个嘛。。。。。。”矮个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很高,他或许看到了我眼睛中的寒光,也或许注意到我时常磨练的健壮的身体,总之在我死死盯着瘦高个子的同时,矮个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打断同伴的话,递了个眼色,转头对我道:“没有太大的事,只不过你也体谅一下我们,我们接到任务,就要不遗余力的完成,这样吧,你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只把苏轻语带走。”
听着矮个子的话,我不由自主的就攥紧了拳头。带走轻语?那无形中就好像把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东西给拿去了,那种失去的痛苦,我连想都不敢想。
“你是她的朋友?还是?”矮个子的话语有些模糊迷离,接着道:“带走她,只是我们的任务,又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以后还可以去看她嘛,你说呢?”
我不说话,因为没什么可说的。矮个子又道:“人嘛,不能太自私,看着你也不是大字不识一斗的粗人,有的问题,你自己考虑考虑,你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一年?三年?还是十年八年?她是界内最有前途和潜力的学者,你这样其实是耽误了她,另外,你也知道的吧,她是有家的人,她丈夫现在还健在,你能把她藏一辈子?”
这些话一句一句,都像铁锤子在敲打我的心脏。刹那间,我好像真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我带着她来到荒山,就是为了不让她被队伍找到,就和矮个子所说的一样,这样在荒山中呆着,对轻语的病情不利,同样,陈老到现在为止,依然活着。
我想,如果轻语有良好的治疗条件,也许她会痊愈,她会记起所有的事,她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不断的建树,确实,她有大好的前途。即便不能再跟陈老相处下去,以她的才情和相貌,不难找到更合适的爱人。
我是在耽误她,肯定是。
我知道矮个子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他们的主要任务只是找到轻语,至于我,他们回去之后可以随时再派人过来围捕。我自己的安危可以暂时不考虑,我有自信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逃脱追捕。但轻语,可能真的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的身体虚弱,又有身孕,再加上头部的创伤,我没有能力治好她。
如果治不好,那,就放手让她走吧。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一个劲儿的作痛,人生中的某些割舍,真如同丢掉了自己的命一样,痛苦难言。
“想清楚了吧?”矮个子可能从我的目光中捕捉到我意志开始动摇的讯息,很适时的继续道:“对谁都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我呆呆的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难受,索性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在一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轻语虽然朝夕相处,但归根结底,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或许分离,只是迟早的事。
“她的头部受到了重创,身体很虚弱,你要保证,带她离开之后,给予她最好的治疗。”
“这个是肯定的嘛。”矮个子拿出一包烟,做手势递给我一根,我拒绝了,他就点上烟,抽了一口,道:“犯了错误的人,也是人,有病就要治。”
他说的很含糊,而且我明显可以察觉出来,他并不认真,他只是为了顺利完成自己的任务而敷衍。那一刻,我再一次动摇了,我不认为轻语被他们带走之后,能有好的待遇。
“你怎么保证?怎么保证可以给她良好的治疗条件?你说话管用吗?”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带着官腔的敷衍之语,让我有被欺骗的感觉,刚被强制压下去的各种猜想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你还有完没完了!”瘦高个子可能早就不耐烦了,看我不断的追问,他粗暴的打断我的话,道:“你的问题暂时不追究,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她受到良好的治疗,能治好现在的病,就这么简单!”我愈发肯定,以这两个人的态度,轻语回去之后,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肯定会被盘问,她已经回答不出任何问题了,再遭到盘问,迟早会被逼的更加严重。
“治病不治病,不是你一句话就说了算的,那要组织上研究决定!”瘦高个对我的态度也相当不满:“我警告你,苏轻语已经犯了大错,要是送到法庭上,判个死刑都有可能,你也是包庇犯,逃不掉的!”
我对这两个人完全绝望了,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果轻语跟他们走,那么等待她的不是温热的食物,也不是干净的病床,而是强光灯还有专门的审讯者。
“如果没有绝对的保证让我相信她可以受到良好的待遇,我不会让她走。”我沉下心,拒绝了瘦高个子的要求。
“不要给脸不要脸!”瘦高个子气势汹汹,无意中,他看到了轻语隆起的肚子,当时就是一惊,之后随即冷言冷语道:“好嘛!厮混在一起,孩子都养出来了!”
“放屁!”我被他的话完全激怒了,我跟轻语是清白的,但是如果这些话传扬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时的人思想还相当保守,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样的大帽子会活生生的把她压死。
“不要跟他废话了,这个小子软硬不吃。”瘦高个子的耐性也到了极限,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包,卷起袖子朝我走了过来。
“不。。。。。。不跟他走。。。。。。”轻语很害怕,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身体在发抖,躲在我身后,央求般的小声道:“不走,不走。。。。。。”
矮个子一看瘦高个子想要动手,也丢了手里的烟,从另一边走过来,这两个人相当健壮,而且很可能练过几手。
“不要害怕,没人会带你走,也没人能带你走。”我转过头,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每次她感觉不安和恐惧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安慰她,她习惯了这种安慰,会很快安静下来。
“你以为你是那根葱?”瘦高个子一边走一边冷笑道:“受了组织培养那么多年,说跑就跑了,撇下自己的男人,跟野汉养了个野种,苏轻语,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闭嘴!”我把轻语朝后推了推,眼下的形势已经让我知道,一场恶战,无法避免。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堵住他们的嘴,不允许这里的任何信息外泄,要么,就让他们带走轻语。
“还他妈的想要治病,做梦吧!”瘦高个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为人非常刻薄,极尽嘲讽和侮辱:“问题不交代清楚,就准备吃一辈子牢饭吧,犯了这样的错,她的死活,都要组织上来决定!”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头看看身后的轻语,我知道她可能无法完全理解我的话,或者我的心,但我还是很想告诉她,她不会受到伤害,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
“她的死活,不是谁说了就算的。”我转过头,十根手指的骨节开始劈啪作响:“但你的死活,我说了算。”
我从不怂恿任何人去犯罪,也不想给谁灌输任何负面思想。但是在我思想中,始终有个很难转变的观点。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包括法律。法律不是万能的,有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它惩处不了一些人。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人受到侮辱或者伤害时,举起自己的拳头或者刀子,那并不为过。人活着,要有血性。
天无道,血代之。
在轻语身上,我有很多第一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去杀人。为了她,还有她肚子里还在酣睡的小生命,我情愿当一个凶手。
我迎着两个人就飞奔过去,荒山清苦的生活给了我无形的磨练,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快捷,更有力量。
三个人狠狠的厮打在一起,我毕竟不是学武多年的练家子,被两个人缠上,情况并不容乐观,但我的信念和铁一样,我就像一道门,在保护身后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女人。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流动,发出的每一拳都是致命的。
我厌恶瘦高个子,一纠斗起来,就不顾一切的抱着他滚成一团,几个转折之后,我把他压在身下,憋着一口气,一拳砸到他脸上。他的半张脸几乎被这一拳砸的变形了,嘴里的牙齿掉了两颗,混合着鲜血和唾沫,噗噗的朝外吐。我仍然不放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的嘴巴打烂,彻底打烂!
矮个子也扑了过来,三个人已经全都清楚了,这场厮打会决定生死。我不知道被击中了多少次,但有那股强大的气息在支撑,我始终没有倒下来。我一拳一拳的砸,一直把瘦高个子的嘴砸的稀烂,才猛然回过头。心里默算着鸟喙铭文,面部肌肉比平时更加快速的蠕动,回头的一瞬间,我就像戴上了一张鬼脸面具,把矮个子吓的大叫起来。
“变变。。。。。。变脸。。。。。。”
我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在矮个子惊讶的那瞬间,一头把他撞倒,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我跟着就一跃而起,重重的扑到他身上,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用力砸下去。
我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一直到胳膊完全发麻的时候,才慢慢停了下来。两个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可能完全死透了。
我还是相信,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即便她忘记了一切,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在我勉强站起身,摇摇欲坠的时候,轻语哭着就从那边跑了过来,她好像不顾一切,忘掉了自己的恐惧,一下子抱住我。
她哭着,哭的很伤心,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注视着我,一边哭,一边伸手擦掉我脸上还有嘴角的血迹。
我的嘴很痛,几乎张不开口了,但我还是微笑着回应她,我信守自己对她的承诺。
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第五十章 真相(九)
眼前的危机暂时是消除了,但我无法确定瘦高个子他们两个失踪之后会不会引起再一次的搜山。我把两具尸体拖到远处,深挖了一个大坑埋了进去,又仔细的清理掉打斗期间产生的痕迹,在做这些的期间,我暗自打算,不管后面的事情会怎么样,至少现在得躲一躲。
轻语依然是那样,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解释了很久,也劝说了很久,才让她勉强答应暂时离开,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又朝荒山的深处走了很远,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身。
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安静,再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骚扰,我觉得,那两个人的失踪可能被上面判断失误了,以为他们在某个未知地点遭遇了自然死亡,像这样的情况,只可能象征性的寻找一下,然后划上句号。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阴沉,温度骤降,之后开始下雨,这可能是一九八五年最后一场雨了。季节的变化让食物显得紧缺,我查看了一下储藏的东西,不足以我们两个人一冬天的消耗,必须得去补充。轻语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折腾,我又费了很大的功夫,让她慢慢相信我只是出去买些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相处的久了,即便和一个失去了思维能力的人,也会有心灵上的共通,轻语很不情愿,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在我离开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却像是在对我轻轻道:快点回来,我在等你。
我上路了,尽自己最大的力,以最快的速度往返在山路之间,要买的东西有很多,我一个人根本就拿不过来,无奈之下,我买了一辆破旧的平板车,那种车子全靠人力驱动,把所有东西放在车上,可以拉着走。但是这样就走的非常慢,即便自己全力而为,速度也受限制。
走着走着,我很不放心,来往几天的时间,尽管我留下了充足的口粮,也交代了轻语很多要注意的事,但她毕竟不是正常人,我无法保证她会不会乱跑,会不会走丢。我突然感觉很后悔,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山里。
拉车的绳子套在肩膀上,磨的皮肉出血,离荒山越近,我就越急躁,越想早一点看到她。最后,当我拖着满满一车子东西回到居住地的时候,看到周围的一切好像和我离开时一样,至此,我才放下心。
但是紧跟着,我听到了一阵哭号声,那哭声明显是轻语发出来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丢下车子,一路飞奔过去。
轻语就斜斜的靠在山洞的洞口,她无助的哭着,哭的撕心裂肺。陡然间,她好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出两只手,朝前摸索着,但是她好像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只走了那么一步,顿时摔倒在洞口前。
“怎么了?怎么了?”我跑过去,轻轻扶住她。她的眼角带着泪,当抓到我的衣服时,她用那种仿佛要撕碎衣服的力气,一丝不松的紧紧抓着我,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会用最简单的哭和笑告诉我她的快乐还有痛苦。
“不要哭,不要哭,我回来了。”我用衣袖去擦她的眼睛,但是这么一来,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点点红肿,最初,我以为是她把眼睛哭肿了,然而不是,因为在发现红肿的同时,我注意到,她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仿佛被一层灰色的雾给笼罩了。
“怎么回事!”我一惊,察觉她眼睛的异样,再联想之前的一幕,我陡然间觉得,她似乎是看不到东西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无形中让我想到了青青,青青的眼睛也是这样,像是被灰雾覆盖了。
我急的满头大汗,但轻语不会讲述。我定下心,先小声的抚慰,让她止住哭泣,扶着她进了山洞。我仔细的观察了片刻,山洞洞口外面,有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简易灶台,平时烧水做饭。我看到灶台上的锅里煮了半锅粥,火堆旁丢着几个我辨认不出的蘑菇。
那蘑菇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很鲜艳,平时采集中我很注意这些,只找那些自己认得出的蘑菇食用,我可以肯定,这几个蘑菇绝对不是我采来的。
看着那几个五颜六色的野菇,再看看瞎了一般的轻语,我的心顿时凉透了,她肯定自己采食了这样的蘑菇,蘑菇或许对人体的视觉神经有强大的破坏能力,轻语,瞎了。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感觉双腿发软,天旋地转,我踉跄着跑回山洞,后悔的想死。我干嘛要丢下她一个人?明知她已经失去了生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