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特斯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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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特斯的心脏-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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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拓也用小指搔了搔鼻翼,看着她的脸说:“你气色不错啊。”
“我好得不得了。”康子说完,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下腹部,似乎是母子都好的意思。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这样再好不过。”拓也心口不一地说。
“谢谢你。”说完,她微微抬起头,扬起一边的嘴角,“你和星子小姐似乎进展得很顺利嘛。我听说了。”
“托你的福。对了,怎么样?要不要喝杯茶?”拓也皮笑肉不笑地邀她。
康子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马上得回公司。改天吧。”
“真可惜,我有事情想和你好好聊聊。”
“真是遗憾,那,告辞了。”
她急欲离去,拓也对着她的侧脸,没有抑扬顿挫地问:“这星期二,你去了哪里?”
康子停下脚步,往他看了一眼,星期二是直树遇害的那一天。
“听说你请了年假,去哪里旅行了吗?”
拓也感觉得出来,她在咬牙切齿,明显地心生动摇。
“你还真清楚,”她说:“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
“没有理由,不行问吗?”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我请假是因为年假积太多了,所以请年假悠闲地过了一天。”
“那真是太好了,你得保重身体才是。”
“嗯,当然。”康子重重地点头,“当然,我会保重身体,因为没有比我现在的身体更重要的了。”接着,她举步前进,走了两、三步又止步。“我想,我最近会辞去工作。我的身体变化太过明显了,你应该也会感到困扰吧。”说完,她便抚摸下腹部,咧嘴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拓也目送她的背影时,有人走近身旁,是桥本。他也看着康子消失的方向,他似乎在哪里看着拓也他们的对话。
“怎么样?”他小声地问拓也:“康子可能杀害室长吗?”
“我不知道,”拓也答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假如那个女人是犯人,应该会知道你我和室长共谋。但是就我刚才和她对话的感觉,我不觉得她是犯人。”
“她会不会只是在装蒜呢?毕竟这女人是个狠角色。”
“这倒也是。对了……”拓也迅速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看着自己和桥本后,低声说:“我不知道康子是不是犯人,但仍然必须解决她,你应该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吧?”
桥本没想到拓也会这么说,惊讶地频频眨眼,然后立刻表现出畏畏缩缩的态度。
“怎么样?”拓也问道。
桥本用手背抹过嘴唇后,说:“有没有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他露出在观察拓也表情的眼神。
“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杀人之外的方法。”
“你要怎么做?”
“哎呀,这我还没去想。”
拓也伸出右手,抓住桥本的黑色领带,然后拉向自己。桥本的眼中流露惊恐的神色。“别开玩笑了!”他压低音量,“完全没时间了。什么叫你还没去想?!你可别忘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再说,就算康子不是杀害室长的犯人,她也具有知道什么内情的危险性。”
“知道了吗?!”拓也瞪着桥本时,一名MM重工的董事从两人身旁经过。拓也赶紧放开领带,假装两人在闲话家常。那名董事似乎也发现了拓也他们,低头打招呼。董事悄声对他们说:“仁科专任董事失去接班人,这下事情严重了,他好不容易布局到今天——”话中隐约可见幸灾乐祸的弦外之音。
拓也适度地出声附和,但在心中低喃:“我会继承仁科家,你不用担心。这么一来,你就等着被开除吧。”这名无能董事,除了会对别人的工作鸡蛋里挑骨头之外,完全一无是处。只不过因为同一辈当中没有对手,他才爬上今天的地位罢了。
无能董事说完想说的话,便从拓也他们面前离去。拓也目送他的背影,在桥本耳边说:“没道理让那种废物一直嚣张跋扈下去。金字塔顶端的宝座该由有实力的人坐,像是我和你。那种碍眼的家伙,就和害虫一样,只好消灭他。你明白吧?”
桥本依旧眨了眨眼,轻轻点头。
“要动手吧?”
桥本隔了半晌才弯下头,动作像是痉挛般。“好!那,关于这件事,我会再跟你联络。”
拓也拍拍桥本的肩,留下他迈步前进。但是走到一半,忽然不放心地回头。桥本白里透青的脸上,暴露出他的懦弱,令人担心他仿佛随时都会软瘫倒地。他一和拓也的视线对上,便害怕地低下头。
拓也再度面向前,移动脚步,他的脑海中,开始盘算更邪恶的计划。
解决完康子之后,就轮到桥本了,迟早得设法收拾他——


7


仁科直树的葬礼隔天,桥本睡到中午过后。他昨晚夜不成眠,结果看深夜节目到凌晨三点。然而,他只记得看的是一部老旧的西部片,对于剧情完全没印象。满脑子都是命案的事。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坦白说,桥本后悔参与仁科直树和末永拓也的计划。为何自己会接受那种邀约呢?难道没有比杀人更好的方法吗?好比说像是三人出钱说服康子。但是事到如今,后悔也为时已晚。一个弄不好,警方说不定会发现自己和命案有关。
除了杀害康子,没有别条路可走了吗?
桥本想起了末永拓也的话。只好消灭害虫——
桥本对于康子确实没有爱情。之所以和她维持关系,纯粹只是基于肉体的需求罢了。毕竟,是她主动勾引他的。阅人无数、感觉妖艳的康子,原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即使如此,他仍和她维持关系,是因为她是个方便的女人。她对于玩乐非常放得开,再没有比她配合度更高的女人了。
桥本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和她结婚。他感觉得到,她是个危险的女人。最好在事情尚未变得棘手之前,和她断得一干二净。即使如此,桥本还无法和她分手,是因为一个关键性的原因。
他并非没想过她会怀孕。他心想,如果她怀孕的话,给她一笔钱打发她就是了。当然,他小心别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若被人问到“你防护措施做得够彻底吗”,他实在没有自信,康子讨厌桥本用保险套,极力希望他别用。桥本心想,我不想杀人。现在双手都还记得搬运仁科直树的尸体时的触感。死人的脸、没有血色的肌肤。他再也不想做那种事了。
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呢?当他一面低吟、一面翻身时,玄关的门铃响起。他穿着睡衣去应门,大门外站着邮差。“有您的包裹。”邮差递给他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
桥本收下包裹后顺便拿出信箱里的邮件,然后拿着走进餐厅。脑袋昏昏沉沉的,果然睡眠不足。大部分的邮件,马上被丢进了垃圾桶。他心想,亏店家能寄这么多无聊的广告来。但是表弟寄来的结婚谢函夹在猎人头通知和直接邮件中。表弟比桥本小三岁,结婚谢函中印着他们夫妇到夏威夷蜜月旅行时拍的照片,新娘子个头娇小可爱。
“你也差不多该成家了吧——”每当桥本回千叶老家,父亲就会这么对他说。父亲于前年从长年任职的商社退休,现在和母亲、妹妹三人一起生活。妹妹也到了适婚年龄,但或许是舍不得女儿出嫁,目前父母还是只催桥本结婚。
他们大概作梦也想不到,儿子竟然会遇上这种事吧——桥本脑中浮现家人的脸。
桥本的家庭极为平凡。五房两厅的房子距离车站十分钟路程,绿色草坪上养了一只浅咖啡色的狗。父母从前就一直将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重视环境和升学率选择学校,聘请家教使孩子考上明星学校。餐桌上提出的主题是“未来”,一家人经常闪烁着目光。而现在,女儿在父亲之前的商社上班,儿子任职于一流的重工机械厂商。桥本确定进入MM重工时,父亲难得没有加班提早回家,说是为了举杯庆祝。桥本长叹一口气。他心想,不能造成家人的不幸。假如自己以杀人犯的身份遭到警方逮捕,父母和妹妹就无法再过一般人的生活了,这种事情非避免不可。
没办法——
方法并非没有,只是自己至今一直不愿正视。
桥本决定与康子结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心想,为了不失去各种宝贵的事物,至少必须牺牲自己的婚姻。当然,眼前存在着几个问题。譬如:除非知道谁是康子肚里孩子的父亲,否则说不定她不会答应结婚。然而,桥本心想,只好尽早完成婚事。无论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他都要视如己出,扶养孩子长大,并且不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只好这么做。”他出声说出自己的决定。他觉得这么做,能够强化自己的决心。接着他心想,幸好想起了家人。
问题在于末永拓也,要怎么说服那个男人呢?他好像决定要杀害康子。
“他真好啊。不会失去任何东西。”桥本自言自语,将手伸向包裹。寄件人是仁科敏树,打开咖啡色的牛皮纸,露出知名百货公司的包装纸;上头贴着“礼品”的贴纸。桥本心想,大概是送给列席葬礼的人的回礼吧。但是昨天的葬礼上,离开时已经领了白色手帕。
打开百货公司的包装,从中出现钢笔和墨水瓶。虽然是国产品,但应该算是高级货。黑底镶金花。拿在手中,笔身粗重,分量十足。说不定是送给公司相关人士的回礼——桥本如此判断。
他想用直接邮件的信封试笔,但是似乎没有装墨水,写不出来。打开钢笔一看,并非插入墨水管的那种,而是安装了墨水囊,用来从墨水瓶吸取墨水。桥本心想,所以才会一起附上墨水瓶啊,墨水是蓝色的。
就用这枝钢笔写信给末永吧——桥本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打开墨水瓶盖。他觉得自己若是当着末永的面,就无法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打算和康子结婚。那个男人浑身散发出压迫人心的气氛,他明明里里外外充满了人类的欲望,全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性。
但是写信不太好吧,要是阴错阳差交到了警方手上,可就不得了啦——
桥本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开始将蓝色墨水装进全新的钢笔中。

“末永先生,有您的包裹。”
那个小盒子寄到拓也手上,是在星期六的中午过后。当他边啃土司边看报纸的时候。
专任董事寄来的,到底是什么呢——拓也一打开包裹,跑出钢笔和墨水瓶。上头写着“礼品”,但是应该价格不菲。“送这种东西,到底想做什么呢?”
钢笔中没有装墨水,拓也打开笔盖,盯着笔尖几秒钟后,马上又盖上笔盖,然后直接丢进书桌抽屉。就必须等墨水干这点而言,他并不喜欢钢笔。写信时,他大多用水性原子笔。除此之外,他会用签字笔。
昨晚,他以潦草的字迹在几张纸上写了一堆内容,然后又撕掉,当时用的也是签字笔。
以潦草字迹写下的内容,是关于杀害康子的计划。然而,他尚未理出条理。看来杀害一个人,是比制造一台机器人更困难的工作。



第三章谋杀目标

1


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一。
当拓也有事打电话给待在器材室的朋友时,谈完正事之后,那名朋友说了一件令人玩味的事,内容是关于警方调查仁科直树命案。那名朋友似乎在十号那天请了年假,因为这件事而被警方盯上。问他去了哪里?几点到几点外出,回到家几点?简单来说,就是被警方调查了不在场证明。
“可是啊,我坦白说我和仁科企划室长没有见过面。我这么一说,刑警像是在找借口似的说:总之我们在调查所有那天请假的人。”朋友瞧不起警方地说。
“是喔,所谓的无一疏漏策略啊。实际上,那天请假的人有多少呢?”
“不晓得。全公司有几百人吧?我想应该不到一千人。光是总公司就有两百人左右吧。”
拓也心想,这么多人的话,就算是无一疏漏策略,对警方而言或许也不是太困难的作业。不过,犯人不见得是这家公司的员工。挂上电话后,拓也假装在写报告,脑中在想:既然警方采取这种方法,康子应该也被调查过了。她那天也请了假。她到底是怎样回答警方的呢?
只要她没有随口乱答就好了——
拓也想象康子在刑警面前惊惶失措的身影,全身发痒、坐立难安。她现在被警方盯上,就各种层面来看,都对自己不利。她变成尸体被人发现之后,才受人瞩目——这正是拓也的计划。
倒是那家伙怎么样了,拓也将脸转向隔壁的研究开发一课。开始上班之后已经过了半小时以上,却还不见桥本的身影。他的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留言板上也没有交代去处。挑这种节骨眼请假啊,拓也有些光火。他不希望桥本现在太引人注目,但若是生病就没办法了。
过一会儿,一课课长走近桥本座位,然后用指尖敲桌面问一旁的主任:“这里是怎么回事?”
以做事靠不住闻名的主任,用手按着脖子一带,偏着头搞不清楚状况。
一课课长命令他:“打电话问问看啊!”
拓也从位子上站起来,假装在找资料,走到他们身旁。数据和实验数据的文件夹收纳于墙边的一整面柜子中,所以拓也待在一课也不会启人疑窦。
主任打电话到桥本家。对方好像没接电话,主任拿着话筒一动也不动。隔一阵子,他放弃地放下话筒。
“没接吗?”课长问。
“没接。”主任答。
“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啊——?!”课长丢下一句,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啊?!拓也心里也这么想,发生了什么事吗?
拓也脑中最先浮现的是,桥本不会落跑了吧?他没有胆量杀人,也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会不会是苦思不出对策,最后藏匿行踪呢?但是拓也心想,他不可能做出那么轻率的举动。
不,且慢。拓也想到了别种可能性。这个胆小的男人与其落跑,会不会选择更直接的方法呢?
换句话说,就是自杀,因为烦恼不已,最后选择自杀。
拓也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正是求之不得。事到如今,那个男人只会碍手碍脚。不过,拓也在心中低喃:你如果自杀,我会心存感激,但可千万别留下拙劣的遗书啊——
到了下午,桥本还是没来上班。
拓也在实验大楼里,这栋建筑物位于总公司内,盖来只是为了做实验。拓也他们使用的是三楼,楼层中到处摆满了机器人的样品机、实验仪器等。拓也一手拿着装了速溶咖啡的纸杯,抬头看眼前的金属块。长长的机械手臂以微米的精准度移动,其指尖能够轻柔地抓住小鸟,也可以捏碎砖块。导入模糊理论(Fuzzy Theory),能使机械手臂完好如初地搬运几块硬度不一的豆腐。而它的眼睛,能够立体地辨识物体形状。
完美,拓也点点头将咖啡含入口中。这台机器人“布鲁特斯”,是拓也进公司以来不停制作的机器人当中,最杰出的作品。当然,“布鲁特斯”并非万能。然而,就受限条件下而言,其性能凌驾人类。比起光会抱怨的现场作业员,它能够更迅速地进行高精准度的工作。
拓也一想象这出现在生产现场的那一天到来,就乐不可抑,大家肯定都会吓破胆。
机器人终究比不上人类——拓也最讨厌听见别人这么说。会这么说的人,偏偏都是一无可取,所以更令他感到不悦。人类到底能做什么?根本一无是处。只会撒谎、怠惰、恐吓,还有嫉妒。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完成一件事呢?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遵照某人的指示而活着。若是没有指示,就会惶惶不安,什么事也做不了。如果只是按照程序行事,机器人肯定比较优秀。
而且你们不会背叛我——拓也在心中对着一排机器人说。这就是他开始致力研发机器人的最大原因。包含自己在内,人类个个暗藏私心,就是对人心有所期待,才会换来失望。
但机器人不会背叛。机器人虽然只会按照期待行事,但对程序永远忠实。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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