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又名:手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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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又名:手纸)-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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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过那样的事,可没有清楚的记忆。
没有说的了。三十分钟对我们来说到底还是有些长,直贵觉得。
看守在看表。也许在想,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不少,但要是没有话说,是不是就到这儿吧。
“是不是差不多了?”看守问刚志。
怎么样?刚志的目光像是问直贵。直贵没有回答。怎么说呢?刚志朝着看守点了点头。
就在看守站起来,让刚志也站起来的时候,最贵叫:“哥哥!”
“你是怎么记住那件事的?”
“什么事?”
“栗子的事。糖炒栗子的事,怎么记的呀?”
“那事啊!”刚志站着苦笑着,用手擦着脖子后面,“你问怎么记的,我也不知道。不知怎样就记住了。那时候我看见那东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直贵最喜欢吃糖炒栗子。”
直贵摇着头:“错了,哥哥,你记错了。”
“啊?”
“喜欢糖炒栗子的是妈妈。从百货商店回来路上买的。我跟你两人剥了皮递给妈妈。想看到妈妈高兴时的脸。”
“你们两个呀,都剥了皮给我吃,妈妈吃不了啊!”——当时妈妈愉快地说道。
“是吗?”刚志的肩膀耷拉了下去,“是我搞错了,我,我真是个糊涂蛋!”
“那样的事情……”直贵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忘掉了不就好了!”


第二章
(1)

直贵:
你好!
虽说已经进入了九月可每天还是很热,你怎么样?你说过在室外的工作很多,这么炎热的天气很辛苦吧?不知废品回收的工作具体做些什么,不管怎样好好干吧!
我现在干的像是金属雕刻一样的活儿,做各种各样的东西。既有什么地方的招牌,又有动物形状的装饰品。我手比较笨,不过和那没什么关系,难做的都是机器做,我们只好好好操作那机器就行了。要记住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很辛苦,不过做得好的时候心情很好。
真想把最近的杰作拍成照片送给你,可不允许那样做。所以也曾想过画下来,但是这个信纸上只能写字,如果画画儿要提前获得许可。太麻烦了,还是打消了那念头。仔细一想,我画画儿也画不好的,肯定不能准确地传达。
说起来,这次来我们房间的大叔因为在信上画了画儿挨批了。不过他向看守说明了理由,最终还是获得了许可。所谓理由,是那个大叔要给自己的女儿写信,想在那个女孩子生日那天送给她小熊的画儿。我们对外面的亲属什么忙也帮不上。,想至少用画儿作为礼物。那个大叔一进来就买了彩色铅笔,好像很喜欢画画儿。监狱里也不能说就是魔鬼聚集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只是小熊的画儿就许可了,不过再三叮嘱这是特例。
我们平常一个月只能发一封信,不过收到几封信都没关系。我们房间里有个能收到好几封信的家伙,是结婚不久被抓起来的。他一收到老婆的信一天里都乐呵呵的。不光是那家伙,谁收到了女人的来信,一眼就看得出来。因为要反复地看好多遍,脸上还露出幸福的神情。而且还说恨不得早一天出去。在外面有女人的家伙们也很痛苦,有的整天担心老婆会跟别的男人跑了。要是那么担心,从一开始别做坏事不就得了。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这话。不管怎样,幸亏我没有那样的担心。
对了,上次来信中说,有个怪怪的女孩子跟你搭话。不会是那个女孩子喜欢你吧?虽然你说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过,别说那个,约会一次怎么样?
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另外,去绪方家扫墓的事帮我办了没有?我很在意这件事。
下个月我再去信。再见!
  刚志

寄到宿舍邮箱里的信,直贵在食堂里一边吃着套餐一边读着。和以前相比,汉字用得多了,想起他在以前的一封信中写过,现在开始用字典了。文章好像也比过去流畅了许多。大概是写过几次以后逐渐习惯了的原因。看到这种情形,直贵想,过去一直认为刚志不擅长学习,是不是搞错了,没准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信里触及到女性的事直贵有点意外,以前这样的事一次也没出现过。不过,要说已经二十三岁的刚志对女性丝毫不关心也没道理,领悟到这一点,直贵心里多少感到难过。
信中说的“怪怪的女孩子”,是指经常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女孩儿。直贵一直没怎么注意她,可上个月,她终于跟直贵搭起话来。不过不是在巴士上,而是在工厂的食堂里。
“这个,你吃吗?”突然旁边有人说话。直贵没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讲话,没停下吃着咖喱饭的手。于是,一个密封食品盒 推了过来。里面是削了皮、切成一块一块的苹果。
“哎!这好吗?”
她点点头,没说话,脸上稍有些红。
直贵用手帕擦了下手,捏出一块。放进嘴里稍有点咸味,嚼碎后甜味开始蔓延开来。“真好吃!”他坦率地说。
“你不是我们公司的吧?”她的话里夹杂着关西口音。
“嗯。是废品回收公司。”
“噢。我是水泵生产一课三班的。”
“是吗?”直贵适当地应付着。说出所在科室来他也不明白。
“我们总是坐同一辆公交车呀!”
“啊!好像是的。”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
“你多大了?”
“我?刚过十九岁。”
“那是今年刚高中毕业的吧?跟我一样。”她好像对此很高兴似的,眯起了眼睛。她胸前挂着写有“白石”的胸卡。
后来她又问了些直贵住的宿舍什么的,直贵也对付着回答了。她长得不丑,但也不是漂亮得让人想主动上前搭话的,直贵觉得她有些招人烦。
正好上班的钟声响了,直贵站起来说:“谢谢你请我吃苹果!”
“嗯,下次再见!”她微笑着说道。直贵也朝她笑了笑。
可是,从第二天直贵就换了乘坐的公交车。对她谈不上是喜欢或是讨厌,只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人见面肯定要讲话的,不知为什么感到郁闷。在工厂里也努力错开去食堂的时间,所以,从那以后,再没有跟她说过话。
直贵在给刚志的信中写了这件事,也许是无意中写的,看到哥哥回信中说到这事,直贵有些后悔。刚志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过接触女性的经历,对这样的人写这些内容不合适。刚志大概会对弟弟羡慕得要死,没准还会恨他不通人情。
据直贵所知,刚志没有交过女朋友。也许是没有结识的机会,而且,就算是有了喜欢的人,因为必须要供养弟弟,从这种义务感出发,一定连跟人家挑明的勇气都没有。
直贵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一次在学校里突然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地上扔着他脱下来的裤子,裤子旁边有本像是什么地方捡来的色情杂志。翻开着的页面上有醒目的照片。
“别突然跑进来好不好!”只穿着短裤从厕所里跑出来的哥哥嘿嘿笑着说道。
“对不起!要不我出去?”弟弟说。
“没事了,已经。”
“已经完事了吗?”
“你烦不烦呀!”
兄弟俩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刚志肯定没有过经历,大概连接吻的经历也没有过。
还要这样持续十五年。
想到这里,直贵心里又痛了起来。


(2)

回到宿舍,里面乱哄哄的。直贵歪着头打开房门,门口脱鞋的地方排列着没见过的鞋子。只只都相当破旧。
大房间的拉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不认识的男人盘腿坐在那儿笑着,像是喝了不少酒。这个月有个年轻男人住进那个房间。说年轻大概也要比直贵大好多。是个头发染成咖啡色、个子高的男人。只知道姓仓田。
直贵正要走进自己的房间,“喂!”被人叫了一声。回头一看仓田在看着他。
“正在和朋友喝酒,你不来一杯吗?”
“我?还没成年呢。”
直贵这么一说,仓田笑得喷了出来,房间里也传出笑声。
“没想到世上还有人在意这点事儿,你这家伙,真有你的!”
遭到别人笑话,直贵有些不快,打开自己的房门。
“等一下!”仓田再次叫了起来,“都是一个宿舍里的,一起热闹一下!你不觉得我们在外面闹腾吗,干脆一起闹吧!”
要是知道闹腾别闹不就行了,他想这样说。不过,今后每天还得见面,不想把关系搞得复杂。
“那,我稍微待一会儿。”
仓田房间里有三个不认识的面孔,都是季节工,据说和仓田也是在这个宿舍认识的。各自拿着灌装啤酒或小瓶装清酒,有些下酒菜在他们中间。
直贵并不是没喝过酒。刚志拿到工资的时候,经常一起喝杯啤酒祝贺一下。但是从刚志被抓走以后一次也没有喝过。好久没喝的啤酒使舌根有些麻木。
“大家一起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在这儿期间好好相处吧!说是季节工,也不比谁低一头,没必要对正式工点头哈腰的。我们自己抱起团儿来才好。”就着酒劲,仓田的怪话也多了起来。“嗯,想想我们也不错,轻松啊!没有发展,也没有责任啥的。要是正式工,出了个废品小脸儿都变青了。我们没事,不管生产怎么样,只要时间过去照样拿钱。”一个人附和着仓田的话说道。
“是那么回事,只要干到期限就行了。之后看到不顺眼的揍他一顿也没关系了。”
仓田的话招来另外三人的大笑。几个人的声调都怪怪的。
“哥们你再喝啊!喝点酒,把窝在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就好了。”坐在直贵旁边的男人,使劲儿把被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往里倒啤酒。直贵没办法,喝了一口有很重的酒精味道的清酒。
“这家伙不是季节工。”仓田说,“是承包废铁回收的。”
“哦,是吗?另外找不到好点的事做了吗?是不是没考上高中呀?”说话的那个男人嘿嘿笑了起来。
直贵站了起来,“那,我一会儿要睡了。”
“干吗呀!再待会儿不行吗?”直贵没理他们,准备走出房门。
“喂!这是啥?女孩来的情书?”
直贵一摸兜里,发觉刚志来的信没有了。
旁边的男人刚捡起那封信来。直贵没吭声一把夺了过来。
“怎么啦!还不好意思呢,看把你美的!”仓田歪着嘴说道。
“是我哥哥来的。”
“哥哥?别撒那样的慌。我也有弟弟,可一次也没想过给他写信。”
“不是撒谎。”
“那拿过来看看,我不看里边的内容。”仓田伸出手。
直贵想了一下问,“真的不看?”
“不看。干吗要骗你呢?”
直贵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他。仓田马上看了一下信封背面,“噢,名字倒是男人的名字。”
“我哥哥吗,当然。”
仓田的表情有了点变化,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可以了吧?”直贵拿回信封,正准备走出房间。
这是,仓田说:“他干了什么?”
“啊?”
“说你哥呢,干了什么被抓的?不是被关在里面吗。”仓田下巴朝直贵手里扬了一下。
另外三人的脸色也变了。
直贵没有回答,仓田继续说:
“那个地址是千叶监狱的,以前也受到过住在里面家伙的信,我知道。喂!干什么啦?杀人吗?”
“干了什么跟你们也没关系!”
“说了也没啥呀,是不是相当恶性的犯罪呀?”
“是强暴妇女吗?”仓田旁边的男人说道。扑哧笑了一声又捂住嘴。仓田瞪了一眼那家伙,再次抬起头来看着直贵,“干什么啦?”
直贵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鼓起面颊吐了出来。
“抢劫杀人。”
仓田旁边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连仓田也好像有些吃惊,没有马上说话。
“是吗,那可做得够狠的,无期吗?”
“十五年。”
“嗯。大概是初犯,有减刑的余地。”
“哥哥没打算杀人,想偷到钱就逃出去的。”
“没想到被人家发现,一下子就把人给杀了,经常听到的话。”
“老太太在里屋睡着呢。哥哥身体有毛病没能马上跑掉,想阻止老太太报警。”直贵说了这些以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跟这些家伙说啥也没用的。
“蠢啊!”仓田小声嘀咕着。
“什么?”
“说他蠢啊。如果要偷东西,潜入人家后首先应该确认家里有没有人。老太太在睡觉的话,那先杀掉不就妥了,那样可以慢慢地找值钱的东西,然后从容地逃走。”
“我说过,我哥根本没想杀人。”
“可最后不是杀了吗?要是没有杀人的打算,赶快跑掉不久完了,即便被抓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是打算杀,一开始就沉住气去干。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呀?”
仓田最后的话,让直贵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你说谁呢?”
“说你哥呀,这儿是不是有问题呀?”
看到仓田用手指着自己的头,直贵扑了上去。


(3)

第二天,直贵没去上班。公司里来了电话,让他到町田的事务所去一趟。事务所是在一幢又小又旧的三层楼房的二层。说是事务所,实际上只有社长福本和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女性事务员。
被叫来的原因是清楚的,肯定是知道了在宿舍里和仓田打架的事。亚光是打了起来还好,还把玻璃门打碎了。住在楼下的人通知了管理员,闹得很多人都知道。
福本没有打听打架的原因,看到直贵首先说的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马上解雇!
“我已经去汽车公司的弗里课道歉了,安装玻璃的费用从你工资中扣除,有意见吗?”
“对不起!给您添了麻烦!”直贵低下头来。
“你还真了不起!没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对不起!”
左边半边脸肿着,早上照镜子之前就感觉到了。嘴里也有破的地方,说话都不想说。
福本靠到椅子上,抬头看着直贵。
“武岛啊,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直贵沉默着看了看社长。
“总在我们这样的地方干不是个事吧,虽然从我的角度说这话有些怪,这不是好小伙子做的工作。”
“可是,别的地方又不雇我啊!”
“不是跟你说这些。是说再继续现在这样的生活,对你没有一点益处。我们这儿是那些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根本没有未来的人汇集的场所。跟你一起收集废铁的立野,原来是在各地巡回演出的民歌手,据说还出过唱片,可最终不走运,成了那个鬼样子。年轻的时候要是及时放弃,有多少条生路可以选择啊!那是光拣自己喜欢的事干的结果。你将来不能这样,总是在我们这样的地方猫着能有什么出息,是吧?”
没想到福本说出这些话来,直贵感到意外。从一开始被介绍到这儿来以后,就没有跟他正经说过话。
怎么办?被问到这个,直贵也无法回答。现在光是为了活下去已经筋疲力尽了。
福本看到他没有回答,算啦!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慢慢考虑一下吧!今天不去上班也可以,不过,在宿舍里可要当心一点了,明白了?”
“我知道了。”
“对不起!”直贵再一次低头道歉,出了事务所。
回宿舍的路上,直贵反思着福本见过的话。高中毕业以后,一直藏在脑子角落里的想法被福本说了出来。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样下去挺好。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在工厂里工作的情形,自己心里也着急。可又不知道如何从目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回到宿舍看到门口放着仓田的鞋。是他每天穿着去公司的鞋。好像今天他也休息了,或是被人家要求在家休息。
不想再见到他,直贵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想着去厕所的时候要小心着点。
刚想到这,听到仓田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敲自己的房门。“喂!是我。”
直贵身体有些发硬,把门打开了二十公分左右。眼睛上方贴着创伤膏的仓田站在那里。
“干嘛?”
仓田看着旁边,吐了口气:
“别那么愁眉苦脸的行吗,又没打算找你算账。”
“那有什么事儿呀?”
“你数学怎么样?”
“数学?怎么啦?”
“成绩啊,算好的呢,还是也很差劲儿呀?”
“没啥……”直贵摇了摇头。突然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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