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青年恭敬地递上热乎乎的毛巾,一只充满力量感觉的大手接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在脸上擦拭起来,贝兴定扫了扫周围显得有些老旧的地板,光着脚走出了电影接入设备。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功夫服,走到一张发黑的桌子旁,取下挂在笔架上的一根狼毫开始润笔,青年走过来磨墨,身子打的笔直,手臂上的青筋泛了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张虎恩三个飘逸的大字随着贝兴定的一笔一划出现在宣纸上,贝兴定神色凝重地盯着三字,呼出一口气,冲青年道:
“李全,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五年了,老师。”
“五年了啊,真是时光荏苒、光阴似箭,给廖主任打个电话吧,我要改档期。”
“老师,人的潜意识如江河涌动,不可因一时之见而妄加武断。。。。。。”
“李全,为师不是傻子。”
“请老师责罚。”
“罢了,为师自己打给廖主任吧,你下去吧。”
“是。”
看着李全脸有不甘地退了下去,贝兴定长出了一个积压在心中的闷气,看了看灯火昏黄的武馆,心中不禁凄然。
葛洛贝家,人丁凋弊,李全这个孤儿是自己的祖产寄托,可这几年武馆的生意每况愈下,从去年开始,已经是月月入不敷出了,贝兴定只能另辟蹊径,开始投身于真实电影赚取维持武馆运营的费用。
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伸手可以打下大大的一片境地,可一年多来,贝兴定在真实电影中没有混得风生水起,只能说差强人意,比之一般的龙套、背景要好些。
而年近七旬的老贝,不可能让红绿灯工作室为了他投入巨额的资金铺路,毕竟一个厉害的老头,在电影里也只能充当新手指引人、神奇老爷爷、幕后反派boss、德高望重聚宝盆之类的角色,像《赤焰战场》《飞跃老人院》《鹤山》这种以老年人为主角叫好又叫座的电影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老年人演电影,不可能像年轻人那样张狂,带着一点儿文艺气息的电影往往没什么票房,注定不可能成为最佳主角的代言人。
但是今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旧世界的许多特型演员出场时间也不是很多,但是他们靠着某个明日之星,为他们配戏,一样能够混得风生水起,譬如那些出现在喜剧片中的常客配角,往往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其赚的也不少。
不过配角必须跟对人,好比旧世界的那些出名配角,离开了主角就像蔓藤离开了大树,根本无法生存。
通过《我不知道你是鬼》的拍摄,给贝兴定的触动很大,他就像在黑夜中找到了指路明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像张虎恩这样潜意识强大到可以自我毁灭的演员,老贝没有遇到过,可说整个大夏帝国内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演员,于是老贝认死理了,他下了决心要跟在张虎恩的身后,做他的绿叶,期望能从日益竞争激烈的大夏影视圈儿里杀出一条血路。
“廖主任,我想改一下档期,嗯,王国霸业,对,您放心,没问题,是的,是是是,我知道,您费心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贝兴定看了看头上的“贝氏五行拳”匾额,内心涌起了一种陌生的念头:野心。
第17章 陈安河的预见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睡吧,睡吧,我们都爱你。。。。。。”
听着小丫头鼻腔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张虎恩轻轻地拉过那只肥硕的毛绒大狗挡在小丫头的身旁,垫手垫脚地走回书房,冲正在网上斗地主的老妈打了声招呼,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空荡荡的卧室里,那巨幅的婚纱照上,妻子的微笑显得那么可爱,不过每看一次,张虎恩的内心就痛苦一次,他如同一只卷曲的虾米躺在大床上,准备接受噩梦的折磨。
“你是张虎恩吗,麻烦你来一趟交警大队,你妻子在前往河清市的途中出了车祸,请你前来确认一下。”
当张虎恩从手机里听到这个噩耗之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江平市交警大队的,交警大队事故处理分队的秦队长很和蔼,但所说的话却让他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智的私家车掉进了930国道788公里处的一侧悬崖下,车体燃烧后爆炸,我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过多的遗物,只留下这些东西。”
一个乌漆墨黑的戒托,一个变形的金属手机壳子,一条融成一团儿的黄金项链,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剩下。尸体据说已经完全碳化了,连认尸的程序都被省略了。
李智的保险公司拒绝赔付,因为她所供职的兰陵化妆品公司认为,李智没有按照公司要求乘坐公共汽车出差,而是自己租了一辆私家车前往清河,不属于因职务导致的工亡事故,所以连工亡抚恤都没给认定。
张虎恩捏着妻子的遗物和各种证明四处奔走,上访、上告、起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可他发现,现实就像一块没有缝隙的铁板,除了白白消耗信用点,根本没有半分希望。
“老公,你说如果我死了,女儿岂不是很可怜?”
“傻瓜,我们一定会好好地把我们女儿养大成人,看着她结婚生子,我们还要白头到老。”
我要活下去,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父母,我要活下去。
钻心的疼痛将张虎恩从噩梦里惊醒,他已经断断续续失眠了半年了,精神和身体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如果不是还在自虐一般的锻炼身体,恐怕他立马就会倒下。
看了看表,又是6点半,他换好运动衣,运动鞋,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晨运是最能缓解压力的运动方式,现在人们的生活已经算很好了,盲流基本都被消灭了,犯罪率呈逐年下降趋势,大夏早出来晨练的人也越来越多,身着绿色能源服的环卫工人们开着资源回收车挨家挨户收垃圾,大街上也干净了许多。
“呼呼呼!”
那几个逞强的小胖子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前方,再一次被张虎恩毫无悬念地超了过去,不过张虎恩挺佩服他们的,连续半年了,这几个小胖子的身材较以前有了很大改善,身体素质也进步多了,更难得的是他们在小区附近搞了个“胖人运动协会”,穿着统一的t恤在小区外面哼哧哼哧地跑动,也算是一道奇特的风景了。
小区往西跑两公里,就是鹅城实验中学的大操场,许多晨练的人都会将这里作为目的地,绕圈儿的快慢人群,踢球的糙哥们,操练器材的老头老太,耍空竹、抽陀螺的杂耍艺人,热闹非凡,张虎恩从侧门钻进去,恰好碰见正在做热身运动的鹅城综合大学的体育生们。
半年来,他已经和这些体育生混得面熟了,见面打了声招呼,那个领头的小伙子露出一口白牙,道:
“嘿,大叔,几圈儿?”
“十圈儿吧。”
“又十圈儿啊,看不出差距啊,要不这样,今天就十五圈儿吧,6000米极限冲刺,咱们练练。”
白牙今天的兴致很高啊,张虎恩瞅了瞅周围的环境,看见草坪上有一群女中学生晃着大白腿喊着整齐的口号挥舞着五颜六色的花球,原来如此,白牙这小子居心不良啊。不过这小子长得挺阳光的,用张虎恩的眼光来评断,小子长得很俊,不是娘俊,是阳刚俊,很像电视广告里卖运动服装的哥们儿,笑起来除了那口亮瞎人眼的大白牙,还有一双闪烁着正能量光芒的黑眼珠,天生就给人一种好感。
(帮他一把?成人之美嘛。)
“好啊。”
四分半钟后,白牙和张虎恩气喘吁吁地回到起点,白牙吞着唾沫走到跑道边上,说:
“大叔你身体不错哦。”
张虎恩擦了擦脖子里的汗水,笑着接过白牙递过来的农夫三泉,一股脑地灌进喉咙里,他放水了,至少在最后一圈儿放水了,白牙如愿以偿地吸引到了少女们的目光,他锻炼的目的也达到了,还交了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很好。
“大叔,我叫陈安河,耳东陈,平安的安,江河湖海的河。”
陈安河伸过来的手很有力,张虎恩捏了一下,两人的力量恐怕在伯仲之间。
“张虎恩,弓长张,猛虎的虎,恩怨情仇的恩。”
“虎恩大叔很傲娇哦。”
旁边一个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凑了一句,被陈安河骂了一句:
“这是我弟弟,陈安松。我们都是鹅城综合大学的学生,他比我矮一级。”
“你好。”
“对了,虎恩大叔是演员吧?”
“哦,此话怎讲?”
“因为我昨晚刚刚看过《我不知道你是鬼》。”
陈安河微笑着,又露出了那口可以秒杀少女的大白牙看着张虎恩。
“嗨,一个混饭吃的小龙套而已。”
“虎恩大叔又傲娇了,凭大叔在那部片子里的表现,大话我不敢说,至少一个大片的主要配角是跑不掉的。”
“呵呵,小陈你谬赞了,哦哟,已经7点了,我得回去给丫头做早饭了。(。)。”
“不打扰大叔了,大叔再见。”
“再见。”
花花轿子人人抬,谁都愿意听好话,被陈家飘扬了两句,张虎恩觉得内心的情绪又有点愉悦了,回去的路上脚步又轻了几分。
陈安河站在塑胶跑道边上,看着张虎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陈安松一脸轻松地在他身旁说:
“哥,不像电影里那么难对付嘛。”
“潜意识从来都不会与一个人的表象挂钩,赖科长说的不错,这个人是我今后最大的对手。”
“你这么年轻,他已经老了,角色匹配上无法形成威胁。”
“错了,他的身体比我还要强壮,力量和我不相上下,耐力却比我强,意志无比坚定,他还是个练家子,而且外貌属于硬汉中较为出色的,不论从哪一点上来看,这种各方面都如此出彩的壮男,绝对是通杀老中青妇女和铁血真汉子群体的终极武器。”
“你太高估他了,别忘了他的硬伤《大江湖》。”
“一个炸弹演员?不,即便是炸弹演员,爆发的时候也能把你我炸地粉身碎骨。”
“那你有什么打算?”
“施伦茨教授的研究报告不是说的很明白吗,朋友、仇人,经过长时间的情绪沉淀,理论上能够做到潜意识化,我希望他能成为朋友。”
第18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闵世丽靠着老板椅,玩弄着手上的签字笔,目光已经迷茫了,她刚刚看完了《我不知道你是鬼之魔王的爱情》,她不想承认自己被那个32岁的张虎恩迷住了,但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眶却无条件地背叛了她的意志。
那个男人,尽然能够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说出那样刻骨铭心的遗言,这样的男人,不是铁血真汉子是什么?
在闵世丽从事影视行业以来,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演员,有勇猛的,有豪胆的,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演员,他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抓住观众的g点,这样的演员放在拿个公司都是金饽饽,修个神龛给供奉起来。
可偏偏大陆架目前正处在最艰难的时候,闵世丽这个总裁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靠着贷款、借款强撑着门面,等待着《王国霸业》的开拍,哪里还有半分信用来挽留住这样一个演员?
闵世丽可以想象,现在那些中小型影视企业正像饿狼一般虎视眈眈地等待瓜分《王国霸业》的票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张虎恩这样的能够制造噱头,又能吸引关注度的演员。
如果说票房是一块大蛋糕,那演员们就是切蛋糕的刀具,潜意识就是磨刀石,刀锋利与否直接决定了瓜分到的蛋糕大小。
(我还能做点什么?)
闵世丽翻出了爱疯8s,拿在手上把玩,苏丽昨天告诉她的电话还记录在上面,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已。乞求、苦肉计、美人计?得了吧,她还没有这么下作;威胁、逼迫、下套?我tmd到底在想什么?
“李颖!”
思绪混乱的闵世丽按下了答录机的按钮,年轻性感风骚的女秘书扭着臀部出现在门口。
“通知另外两位出资人、我的那几位助理、财务科长、人事科长、计划科长到我这里开会,对了,还有那几位有意**出资的朋友,帮我联系一下。”
“现在?”
“yes,now!”
“ok!”
“楼上貌似动静很大啊?”
林念修抽着哈瓦那雪茄,举着一杯波尔多红酒,抬头看着国产的天花板,金百花与大陆架的恩怨,已经从影视理念上拓展到了实际层面,金百花通过《大江湖》一夜暴富,从一个小型企业一跃成为中型企业,终于搬进了梦寐以求的鹅城影都大厦,这个云集鹅城60%中型影视公司的82层高楼,是唯一能够与鹅城三大影视集团抗衡的存在。
不知是有意无意,金百花好死不死地搬进了41层,原来的一家影视企业因为在另一部刚下档的大片《历史的天空》中赔掉了**,灰溜溜地回到影视贫民窟打工去了,楼上就是风雨飘摇的大陆架公司,两个死对头抬头不见低头见,员工之间可谓是苦大仇深,毕竟还要做给老板看表忠心不是吗?
特别是两家的当家小生,那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运气不好处在同一个电梯里,那尴尬的气氛让跟班小弟、小妹们无所适从。
“蹭蹭蹭噌!”
听着楼上不断传来的脚步声,林念修和他的第一合伙人姚安康相视而笑,看向坐在他们对面位置上的男人。
男人脸上挂着的微笑打从进来就没有变过,商人不管到哪里,面对何人,都得保持良好的素养的态度,任何一点喜怒哀乐都会被人揣摩出心思,一个被人看透的商人,只能算是菜,这不仅仅是修养,还牵扯到金钱。
“大家都在磨刀霍霍,不知道林总、姚总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啊?”
“辛总,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开得条件太苛刻,我和老林绝对倒履相迎,何须坐在这里互相猜忌?大家都不舒服。”
辛建乐抚了抚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将身体窝进沙发里,伸出一根指头说:
“一成,这是我们的底线,要知道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企业很多,一成半到两成的份额许多人也愿意答应。”
“可他们没有林峰,不是吗?”
姚安康好整以暇地搬出一根指头,接着说:
“第二、我们金百花也不是嫁不出去,昨天镜湖影视、金安集团都与我们联系过了,条件很优渥,如果不是为了等辛总你们,我们早就签约了。”
“第三、一成的融资份额我们接受不了,我相信任何一家想要持续发展的影视企业都不会答应,如果辛总真有意思,这是我们的一份协议。”
辛建乐接过协议,随意翻了翻,对于金百花给出的答复,他根本不屑于细究,毕竟他是来送钱的,没有被打脸的觉悟,他将协议扔到了身前的茶几上,不耐发地说:
“一成的融资份额,换半成的原始出资额,给你们十秒种,我还有会。”
姚安康点了点头,林念修从他硕大的办公桌后走了过来,面带微笑伸出右手道:
“合作愉快。”
“林总,我的秘书会电函你们,下午企管科的人就会过来。”
辛建乐并不领情,起身离开,姚安康将他送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对林念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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