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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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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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其他六百多人都宣唤完毕后,天子又在边殿赐宴,何涣、宋齐愈等六人是酒食五盏,其他进士则是泡饭。宴罢后,前六名又各进了一首谢恩诗。这才一起起身,列队出了东华门,每人各赐丝鞭一根、骏马一匹、黄幡一面。何涣和宋齐愈当先,六百多举子跟随于后,在仪仗导引之下,黄云碧涛一般,前往礼部贡院期集所。
    街上人山人海,都来争看状元、魁首,沿途豪家贵邸纷纷张列彩幕庆贺,有女儿待嫁的官宦富室,也挤在人群中争看择婿。
    宋齐愈策马前行,望着这如潮欢浪,做梦一样,忽然觉得十分孤单——如今我已名满天下,但这举世名望,却换不来莲观一个真名。
    何涣则悲喜交集,这一天他梦寐多年,只可惜祖父未能亲眼看到,阿慈也不能在身边同欢同喜。
    南薰门外,礼贤宅。
    几个婢女仆妇拥着冷缃和阿慈,从后院来到中庭,马步已经叫人备好了两顶轿子,停放在庭院中间。冷缃和阿慈各自上了轿,正要起轿,冷缃忽然掀开轿帘:“等一下!阿翠,我忘带了手帕,你快去给我取来。”
    阿翠赶忙跑去后院,众人都在庭中等着。昨天,冷缃跟蔡行说,阿慈已经回心转意,只是得先去庙里还过愿才成。蔡行当然一口答应。
    过了一阵,阿翠取了帕子回来递给冷缃,冷缃这才道:“好了,走!”
    马步挥手让轿夫起轿,冷缃的轿子在前,阿慈的在后,两顶轿缓缓向门外行去,几个婢女仆妇跟随在轿子左右,马步则在前导路。
    轿子刚出了宅院大门,走在最后的一个仆妇忽然嚷起来:“血!血!快停下!”
    其他人听见,全都回过头,那个仆妇指着阿慈的轿子仍在叫。众人一看,见阿慈的轿子下面不停地滴下血水,断断续续洒了一路。旁边一个婢女忙掀开轿帘,才看了一眼,猛地惊叫起来,声音尖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轿夫忙停下轿子,马步也赶了过来,众人争着围过去看,轿子里不见了阿慈,座上躺着一只黑狗,龇着牙,喉咙被割开,血仍在渗,已经死去。狗身上竟穿着阿慈的衣裳!有个仆妇认出来,那只黑狗是蔡行最钟爱的猎犬。狗身边还有一张纸,蘸着血写了一行字:菜花虫,莫着慌,半夜等我来敲窗。
    烂柯寺后,鼓儿封家。
    池了了听到敲门,忙出去开门,来的是曹喜。
    那天她和曹喜赶往开封府,向推官申诉了董修章死亡的事实。之后曹喜又四处花钱托人打问,终于找到一个车夫,那车夫替侯伦运载了祥瑞梅树,有了这个人证,推官终于释放了鼓儿封。
    曹喜见到鼓儿封,虽然心里感怀,却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而鼓儿封因感念曹大元将儿子养育成人,也不愿意戳破。两人相见,都只点了点头,都有些不自在。鼓儿封掏出那块古琴玉饰,递给曹喜。曹喜接过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道谢,嗫嚅半晌,终还是没能发出声。
    不过,这几天曹喜每天都要买些东西来看望他们,他仍没打定主意认生父,不过神色态度间已经是亲子之情了。
    池了了想,这样也很好。
    倒是她自己心底有件事,让她很愕然——
    她原以为自己钟情于董谦,可那天见到侯琴,她丝毫没有嫉妒之心,后来见到董谦本人,也似乎并没有格外动情。反倒是见到曹喜时,觉得越来越不对,有些慌,有些怕,却又隐隐很想见。
    这是怎么了?我不是一开始就厌恨他?
    这两天,她似乎渐渐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一开始就对曹喜厌恨无比,是因为曹喜从一开始就对她极其轻蔑。其实,她只是一个唱曲的,遭人轻蔑再平常不过,却为何单单这么介意曹喜的轻蔑?她厌恨他,其实是盼着他能在意她,能看到她的好。可是曹喜看到了吗?
    今天,估摸着曹喜快来了,她就竖起耳朵听着,一听见敲门,忙出去开了门。
    曹喜站在院门外,朝她笑了笑,池了了望着他的眼睛,觉着他看她的目光很暖,很柔,却无法断定这暖和柔,是由于她是他的义妹,还是由于她是她?
    箪瓢巷巷口,颜家茶坊。
    瓣儿、姚禾面对面坐在窗边。范楼案结束后,他们几人每天在这里的聚会也就散了。可今天,两人不由自主都在这时候来到茶坊,结果遇见了。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偶尔碰到一起,随即慌忙躲开,一起红了脸,各自看着茶盏,都低头笑着,若有所思。
    半晌,瓣儿轻叹了一声:“往后再不能单独和你见面了。”
    姚禾忙道:“是。”
    瓣儿抬眼望向姚禾,轻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
    “什么?”姚禾忙也抬起头,看到瓣儿眼中娇羞,随即明白,忙道,“当然想过,每天每夜都想,只是——”
    瓣儿又红了脸,忙低下头,半晌,才轻声道:“你可以的。”
    “什么……哦?真的?”姚禾顿时满眼惊喜。
    “我哥嫂相人不相家世。”瓣儿仍低着头,满颊红晕。
    “真的?那太好了!我马上回家去跟我爹娘说!”
    石灰巷,侯家。
    侯琴端着一碗粥,一小勺,一小勺,小心给父亲喂着饭。
    她哥哥侯伦的尸体被船夫发现,她的父亲得知儿子噩耗后,顿时变得痴痴呆呆。侯琴见父亲变成这样,心里不忍,就拜谢过赵不尤一家,回到家中照料父亲。
    一碗粥喂完后,她揩净父亲的嘴,洗过碗,这才回到自己房中,从枕头下取出一封信,又读了起来,边读边微微笑着。这封信是几天前董谦写给她的,她不知道已经读了多少遍,但仍读不够。
    董谦在信里说,要替父亲守服三年,之后才能迎娶侯琴。
    侯琴笑着想:三年怕什么?只要有得等,就是三十年,我也等得住。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父亲的叫嚷声:“伦儿!伦儿!伦儿回来了!”
    侯琴忙放下信,跑到堂屋,见父亲打开了门,呆呆站在门边,随后又“砰”地关上了门,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闭起眼,又低头眯起觉来。
    汴梁西郊,三生巷。
    赵不弃和何涣骑着马走进三生巷,来到巷里一座宅院前。赵不弃下马敲门,开门的是蓝婆。
    何涣大惊:“老娘?你为何在这里?”
    蓝婆还没来得及答言,万儿从她身后跳了出来,大声叫道:“爹!”
    何涣忙俯身抱起万儿,赵不弃笑道:“先进去,再慢慢说。”
    进到院里,一个女子站在院子中央,是阿慈。
    何涣顿时惊呆,阿慈也定定望着何涣,微微笑了笑,却落下泪来。
    赵不弃费了一番心力,正是要看他们这一幕,心里十分快慰。
    救出阿慈,是他和堂兄赵不尤夫妇、墨儿、瓣儿一起商议的计策。
    赵不尤以前曾帮过一个泥瓦匠,那个泥瓦匠家里世代都做这个活计,大宋开国之前,他祖上曾是南唐的御匠,后来南唐后主李煜被灭国,俘往汴京,软禁在礼贤宅里。那个御匠很忠心,想要救出自己的国主,便和一班朋友一起从礼贤宅外的一片林子里挖地道,想要挖进宅中,偷偷救出国主。地道刚刚挖到礼贤宅的中庭下面,李煜却被太宗赐了毒酒,饮鸩而亡。那个地道也就半途而废,这事却成为御匠家的私话,一直传到那个泥瓦匠。
    赵不尤找来那个泥瓦匠,向他打问,泥瓦匠说那地道仍在,只是入口当年被填了,不过很容易挖开。他听赵不尤说要去蔡行宅里救人,满口答应。才用了三晚上,他就挖开入口,钻到礼贤宅的中庭下面,又朝上挖。那中庭地上铺的是三尺见方的青石砖,他半夜里挖到中间一块青石砖,洞口尺寸刚好能将整块青砖取下去,而后用木架支住青砖。上面的人,若不细看,很难察觉。
    接下来,赵不弃找到马步,和他商议,将蔡府一顶轿子的底板偷偷改成活板,并告诉了他那块活动青砖的位置。又设法传话给冷缃,让她告诉阿慈,依计而行。
    赵不弃又想再惩治得狠一些,他知道蔡行有只爱犬,极其凶猛,咬伤过不少人,那些被咬的人哪敢惹蔡行?只能自认触霉。赵不弃找了个毛贼朋友,让他前一天半夜钻进蔡府后院犬舍,用药迷倒那只黑犬,偷了出来,让那泥瓦匠搬进地道。
    那天,马步将阿慈的轿子停到那块青砖上,冷缃装作没带帕子,等候的那一会儿,赵不弃亲自动刀杀了那只狗。泥瓦匠移开了支架,托下青砖,打开轿子底板,让阿慈跳下来,脱掉外衣,裹在黑狗身上,将狗放进轿子,而后重新插好轿子底板,安放好青砖,用泥土填实了砖下面的通道。
    救出阿慈后,赵不弃先把她藏到了朋友这间空宅里。
    何涣“扑通”跪倒在赵不弃面前:“不弃兄大恩,何涣永世不忘!”
    阿慈也含泪过来,深深道了万福。
    赵不弃大笑着转身避开:“你明知我最怕这个,偏来这个,不管你们了,我走啦!”
    汴河北街,蓝婆家。
    张太羽将家中里里外外清扫干净,洗了把脸,又换上那件旧道袍,带了些干粮,朝屋里环视了一圈,随后抬腿出门。
    回来后,他听母亲讲了丁旦和何涣的事,由于阿慈失踪,母亲年老,儿子年幼,他不忍离去。现在阿慈已被救回,何涣又中了状元,何涣待人诚恳和善,母亲、妻子、儿子交给他,比跟着自己更好。因此,他决定重回终南山修道。
    他心里唯一觉得愧憾的,是钱。当初,他为了买度牒出家,偷偷卖掉了家里的田产,母亲已经年老,虽说何涣看起来值得倚靠,但毕竟是外人,若自家有些田产钱财,说话行事都能有些底气。万儿长大,也有个生计倚靠。可是,他囊中只剩几十文钱,如今也没有其他赚钱之路。
    这也是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正要锁门,忽然听见有人唤他,回头一看,是顾太清。他重回汴梁那天,在孙羊正店前面遇见的那个师兄。
    “太羽,你这是要出门?”
    “回终南山。”
    “回那里做什么?师兄有桩好事——”
    “嗯?”张太羽心里微微一动,“什么事?”
    “那老杂毛。”
    “嗯?”
    “就是林灵素!”
    张太羽越发吃惊,顾太清一向视林灵素如神,清明那天也尊称为“教主”,此刻却直呼其名,更蔑称为“老杂毛”。再一看,那天顾太清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今天却显得有些张皇失意。
    顾太清又压低声音:“那老杂毛这次出了大纰漏,害得我险些送命。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已经想好主意,不过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咱们两个一起联手,好生赚他一笔。如何?”
    张太羽想到自家那桩憾事,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开封府,牢狱。
    两个差人押着饽哥走了出来,饽哥颈项上戴着枷板。
    他因杀了彭嘴儿,被判流配登州牢城营。他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小韭死了,就更加没有什么记挂。被判到哪里都一样,他不怕,也不在乎。
    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叫声:“哥!”是孙圆的声音。
    饽哥本不愿停,孙圆又叫了两声,他才停下脚,费力转过身,见孙圆扶着尹氏急急赶了过来。望着这两人,饽哥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虽然他一直并未把这两人当过亲人,但这十几年,他们的确是这世间与他最亲近的两个。
    那个差人见尹氏是个盲人,便没有管。
    “勃儿——”尹氏走近后,伸出双手,想要摸寻饽哥。
    饽哥却一动不动,木然看着。
    尹氏仍伸着手,脸上露出悲戚,饽哥能看得出,这悲戚似乎是真的,但真的又如何?
    尹氏空望着天空,大声道:“勃儿,你要好好的,我们等你回来。记着,这个家也是你的家!”
    饽哥听得出来,尹氏这话也是真的。他的心虽然并不会因此而软,却也不好再硬。他犹疑了片刻,低声道:“娘,你也要好好的。弟弟,好好照顾娘。另外,我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
    礼顺坊北巷子,简庄家。
    乌眉来到简贞房里,低声把章美做的那些事都告诉了简贞。
    讲完后,她连声自责道:“人人都夸我,说我长了双水杏眼,我看是乌煤球才对,难怪我爹给我取个名字也叫‘乌煤’。我跟章美说了那么多回话,竟一丝儿都没想到他早就中意你了。我们全都盯着那个宋齐愈,却不知道旁边还有个这么痴心的章美。若是早些知道,哪里会有这些事?唉,真真可惜了……”
    乌眉叹着气走了,简贞独自呆坐在那里,细细回味着乌眉的话。
    的确,她自己也始终只看得见宋齐愈,极少留意章美。他们两人相比,章美是一川深水,宋齐愈则是水上波浪。人大多只能见到波翻浪跃,很少去在意浪涛下水的深沉。
    若是多一些慧眼,早一些留意章美,会不会好一些?
    她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替自己惋惜,还是替章美惋惜,或是为人心惋惜。
    汴河岸,虹桥畔。
    赵不尤和墨儿一起来到虹桥边,去送别章美归乡。
    到岸边时,见章美已经搬完了行李,正在和郑敦说话。
    “我们错怪齐愈了,他引我们去近月楼,不是要巴结蔡京,而是为了让我娘能多看我几眼——”
    “我已听说了……”章美神色郁郁,抬头看到赵不尤,才勉强提振精神,叉手施礼,“不尤兄,墨儿兄弟。章美愧对故人,哪堪二位如此相待?”
    赵不尤道:“哪里话?何况你去应天府,是抱着必死之心,再大过错也算赎回了。这一节,就此掀过,莫要再提。来,我先敬你一杯!”
    墨儿提了一壶酒,斟了三杯,递给章美、郑敦和赵不尤。
    赵不尤举杯道:“君子处世,每日皆新。这一杯,别昨日,惜今日,待来日。”
    三人一饮而尽,墨儿又给他们添上,连饮了三盏。
    船主在船头笑着道:“对不住了,各位,这船客人已经坐满,得启程了。”
    “多谢诸君,就此别过!”章美拱手致礼,转身上了船。
    这时,一个人匆匆赶到岸边,是宋齐愈。
    章美在船头见到他,先是一惊,随即眼中混杂出惭愧、感激与伤怀。
    宋齐愈虽笑着,神情也极复杂。
    两人对视了片刻,章美沉声道:“齐愈,对不住。”
    宋齐愈摇了摇头,高声道:“你其实不必回去,难道忘了我们来京时的壮志?”
    章美涩然一笑:“修己方能安人,等我能无愧于自己时,再来会你。”
    船缓缓启动,章美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齐愈,那些信是我写的,但那些词是乌二嫂传给我的,都是简贞姑娘填的。”
    宋齐愈顿时愣住,望着章美在船上渐行渐远,喃喃念道:“隔窗不见影,帘外语声轻……”
    尾声:醉木犀
    不可将穷理作知之事。若实穷得理,即性命亦可了。——程颢温悦这一向都不敢出去买吃食,只能将就家里存的米麦酱菜。见案子终于结束,再不用怕人暗算,便和夏嫂出去买了许多菜蔬鱼肉,置办了一大桌菜肴。让赵不尤请了顾震来,大家好好庆贺一番。
    天气好,桌子摆在院子中间,顾震并非外人,大家不分男女,围坐在一起。顾震带来一坛好酒,大家都斟了酒,正要动筷,大门忽然敲响。
    何赛娘“腾”地站起来,粗声大嗓问道:“谁?”
    “门神娘娘开门,你家二爷来讨饭了!”赵不弃的声音。
    墨儿忙去开了门:“二哥,到处找你找不见。”
    “哈哈,才去了结了何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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