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搜奇·萌萌小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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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搜奇·萌萌小志怪-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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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说:“慎重,追远,民德归厚矣。”且不说有没有鬼这件事,从道德和人性上出发来说,尊重逝者不但是为了体恤生者的情绪,更是对生命的一种态度。对死者的戏谑,等同于对生命的放肆,既侮辱了别人,也侮辱了自己。
申某,燕人,游幕于闽。夜与友斗叶子,局散,各归寝室。申至己斋,门扃闭,室中灯影煌煌。怪而自窗窥视,有一无首妇人,置首案上,双手理发。急返故处,见三友仍在灯前赌戏,骇述其异。邀众往视。众笑曰:“君何少见多怪,我等尽能之。”于是以手承颊,各摘其头,置几上。申惊丧魂魄,飞出衙中。天明贼至,阖署遇难,申独免。
没有人见过死神的模样,因为见过死神的人都死了。
燕人申公子却和死神擦肩而过,而他的幸运,正是死神带给他的。
闽地的夜晚燥热又潮湿,年轻人总是会聚在灯下斗叶子,这是一种相当耗费脑筋的纸牌桌游,直到有人撑不住眼皮打架,各自回房就寝。
夜更深了,园林中袭来的风带来一丝凉意,吹得申公子的胳膊上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接着,他在自个儿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房门紧锁,里头却灯影憧憧,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从窗中探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儿把魂给吓飞了——
一个无头女子把头颅放在桌上,两手正缓缓地打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他一屁股跌在地上,扭头,连滚带爬,一路滚到厅堂,却见三个朋友还在灯下玩桌游,忙结结巴巴地把刚才看到的灵异事件复述了一遍。
“真的有鬼啊,你们快去看看啊!”
“嘻嘻嘻嘻,少见多怪,我们也会啊!”朋友们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厅堂里回荡着他们怪里怪气的笑声,幽幽的烛光映照着申公子惊恐的脸。
只见他们个个伸手捧住脸颊,把头拔下来放在桌子上,就像拔U盘盖子那样轻松。
桌子上一排的脑袋对着他露出了亲切而温馨的笑容。
“哎呀妈呀!”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大门。
凌晨,一群强盗来了,整个府里的人都被杀了。而这时,申公子正在很远的一个路边摊上惊魂未定,一边悉悉率率地吃着卤面,一边和摊主讲述他惊悚的撞鬼经历。
申公子撞了鬼,却换回了一条小命,但心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说不定还有找心理医生寻求安慰的必要。
“我发誓再也不玩叶子戏了!”每当看到叶子纸牌,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就止不住再度回放那夜的情景——把脑袋放在桌子上梳头的女鬼,和好友们放在桌上的笑容……是的,昔日好友!
古人常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就是说有时好事会变成坏事,有时坏事会变成好事。
所以,不要让一时的好事坏事左右你的情绪,宠辱不惊,是最酷的中华美德之一。
有趣的是,这篇不起眼的志怪传承下来的惊悚元素,如把脑袋放在桌子上梳头的女鬼、遇到熟人变脸的二重惊吓,都成为了现代鬼故事中泛滥的桥段,包括1975年的香港鬼片《心魔》、1989年的《开心鬼救开心鬼》、2012年的国产恐怖片《半夜不要照镜子》……现在看来,似乎缺乏些新鲜感了。
在魔术中,如果手中有一个仿真假头,把脑袋缩到衣服里,通过障眼法,也可以制造出把头放在桌上的假象。然而,五个人一起变魔术恶整申公子的概率实在太小了,倒不如说是一次来自阴间的温馨的集体告别仪式。
再怎么正儿八经,都要来点喜感调剂,这种港片式的幽默,市井味的轻松感,也只有明清志怪里才能经常看见啦!
邑双忠庙,有穿心阁临街,其下可通往来。陈某者,夜醉归,远见阁上灯烛辉煌,即近则仍黑暗,知为狐仙,欲观其异,乘醉登阁。既上,寂无一物,顿悔欲下,忽楼门中灯光射入,乃屏息伏暗陬。俄有俊仆十余人,挑莲炬入,展席设座,肴酒纷陈。主人导十余客,揖座欢饮,谓仆曰:“招朱家僮来作剧。”仆应诺下楼,引二狡童,婉媚皆如好女,袱出朱袍乌纱二,装饰颇雅,至座前。旁二客吹笙鼓簧,童舞蹈应节。有客善琵琶者,令朱歌而愿和之。二童若不解。又一客笑曰:“如此蠢动,纵勉强能舞,何能歌也。”主人惭,以拳击二童,嗥然长号而仆,化为二豕,冠落地上,硕腹彭彭,犹着朱袍。陈视之不觉失笑,一响,则人物俱杳。细视,东方既白,身踆栏外瓦上,木檐咋咋作响欲折,转侧即堕。狂叫僧至,缘梯下之。尝谓人曰:“虽惊怖欲死,然狐之作剧,亦可观也。”
暗夜,喝得醉醺醺的陈公子摇摇晃晃地走在街边,抬头看见阁楼上灯火辉煌。
双忠庙,阁楼临街旁,路人可往来通行,名唤穿心阁。
他使劲眨巴眨巴眼,灯火依旧。不可能,这个点儿,不可能还亮着。
更妙的事情发生了,一走近,眼前又恢复一片昏暗,后退走远几步,身后又一片亮堂。
这都是出了故障的人体感应路灯么?然而,这个时代没有感应路灯,唯一合理的解释,除了被酒精烧坏了脑袋,就是赶上了一场妖精之宴。陈公子在排除了自己够醉的条件后,决心上楼探个究竟。
阁楼内,一片乌漆麻黑,加上一片死寂,夜风吹来薄雾,一阵凉意窜上背脊,他的酒意突然清醒了几分。
斟酌眼前的情况,怎么样都是回家躺在松软的床上较为惬意,然而他正要收回脚步,楼门里隐隐有光透了出来,好奇心终于驱使他像只溜进粮仓的老鼠,不动声色地躲到一边,暗暗窥视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十几个美少年捧着莲花灯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地搬桌子,搬凳子,上酒菜。
陈公子的内心不由一阵激动——果然是要开PARTY的节奏啊!
主人领着十几个客人入座,都是神仙般俊美脱俗,把酒言欢,好不快活。然而似乎谁也不知道,暗处有一双来自俗世的瞪大的眼睛,正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切。
“叫朱家小童来表演节目啊!”只听主人大声道。
两个少年被带了上来,个个俊得跟姑娘家似的,唇红齿白,乌溜溜的大眼睛,白嫩嫩的小脸蛋,打扮得格外雅致,朱红色的衣裳,黑色的纱帽。
当两个客人吹奏乐器,他们便双双和着乐声摆手伸脚,翩翩起舞,那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奇妙舞步。
“我来弹琵琶,让他俩合唱一曲,如何?”座中客人突然道。
朱家小童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这俩小蠢货,能跳舞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唱歌?”另一个客人笑道。
主人面有惭色,用拳轻轻一击,两个少年就嗷嗷叫着扑倒,在地上一滚化为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胖猪,帽子落在地上,猪身上却还穿着衣服呢。
看见两只小猪滑稽的样子,陈公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谁知这一笑可不得了——
顿时屋里一黑,什么客人、宴席全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仿佛方才只是一场浮华的醉梦。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黎明驱走了黑暗,清晨清新的空气令人备感舒心。他突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头,低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竟站在栏杆外头的屋瓦上!屋檐不堪重负,正发出吱吱咯咯的呻吟,眼看就要塌下来了!
惨烈呼喊划破了宁静的黎明,也唤醒了庙里的僧人,最后他被僧人搀扶着,才手脚瘫软地从梯子上下来。
事后这货还挺得意,老是跟别人说:“虽然挺惊悚的,但是狐仙看戏,还挺有意思的哈!”
阁楼奇妙夜,狐仙设酒宴,两只跳舞的猪成了故事的亮点。
在北方,五种最具有灵性的常见动物胡(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往往被拟人化成精怪,而民间的共识是,狐狸是这五灵中的头头,因为它最聪明,所以法力也最强,可以控制其他五种动物灵。
更厉害的是,狐狸是唯一进入道教神仙体系的动物灵,至今在龙虎山天师府里还有供奉狐仙娘娘的宫庙,可见狐狸在动物修真界里的地位是很高的。
因此志怪里的狐狸俨然是个东北灵界黑社会老大,有着各式小弟,黄鼠狼给它当打手,刺猬为它搬枣子,老鼠打下手,在此文里,猪还来给狐狸献舞了。作者的笔墨并没费什么在狐仙主人上,反而对两只跳舞的猪描写细致生动,在志怪里真是另有一番情趣。
亳州刘晖,食鱼骨鲠于喉,咯出一物,状如鱼目,莹洁而圆。拾置几上,倏然分为两,又分为数十块,宛转俱化为人,长寸许,坐者、卧者、行者,来往纷纷。刘急捕之,皆遁去,仅获其一。置砚池中,日饭米一颗,爱如奇珍,作绿纱小帐以护之。欲为之置床榻、制衣履,而小人毙。刘甚怏怏,举置笔床上。忽见前者数人,素衣而至,向尸饮泣甚悲。刘无言,以觇其变。旋有四人舁一小棺,朱漆明净,纳小人于其中,合棺,众人拥簇而去。至几下,遂失所在。
亳州的刘晖,吃鱼骨头卡住喉咙了,咳出一个东西,长得跟鱼眼睛似的,圆溜溜又白莹莹。
那大概就是鱼眼睛吧,刘公子这样想着,把这小球放到了桌上。然而,奇迹发生了——
这个小球突然裂成两瓣,又自行分裂成几十块!
转眼这些小白块又动了起来,变成寸把长的小人儿!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跑了起来!一切就发生在一转眼之间!
这都是些神马玩意儿!看到这一幕的他宇宙观受到巨大冲击,钛合金狗眼简直要瞎了,而他既没有喝杜康酒,也没有嗑五石散,更没有在黑甜乡里!
他又惊,又奇,又喜,连忙伸手去抓,眼疾手快,还真给他抓到一个!
是的!一个泪汪汪的、活生生的、温热的、叽叽叫的小人儿,此刻就在他的手里!
他把小人养在砚台里,每天给他一颗米饭吃,疼爱得不得了。一天只给一颗米饭,这样的宠物实在太省钱了。陈公子还跟手办宅男似的,给他做了精致的绿纱小帐、小床榻、小衣服……
可是小人还是死了。毕竟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生命,对于人间烟火显然不适应。
刘公子十分伤心,抹着眼泪把小人的尸体轻轻放在笔床上。突然看见之前的几个小人穿着白衣出现了,一边啾啾哭着一边走向尸体。
刘公子不动声色地缩在一旁观察,过了一会儿,又有四个小人举着一副小棺材来了,还是新上的红漆,放入同伴的尸体,再度簇拥而去,这是小人最后一次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志怪中,描写小人的篇幅不在少数,但亲手抓住一个豢养起来,还真是极少的。
人类对小巧、纤细而可爱,并具有人性的生物,出于本能地,都忍不住会产生爱怜之心。然而作为弱势的一方,谁又愿意成为笼中物,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上呢?只不过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
这是宠物史上的悲剧,同时也说明,就像外星人来到地球总会有些不适应,精灵一类的生物,凡夫俗子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圈养的。
《酉阳杂俎》中说,唐代宗时期有个大胃王早退官员刘录事超喜欢吃生鱼片。有一次,一群人围观他吃生鱼片的时候,他吃了几盘就噎住了,也是吐出一个豆子大的骨头珠子,不一会儿这珠子渐渐长大,竟然成人,并揪住他干了一架,过后又合为一人,刘录事痴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从此对生鱼片产生了心理阴影,怎么也不敢吃了。相比之下,这位刘录事的遭遇就显得更加怪诞而倒霉了。
这些鱼里蹦出来的小珠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大概是水中的精灵一类吧!
邑章氏,家有空室三楹,多年扃闭,云其中多怪。有武夫寓其家,欲觇其异,每隔窗窥视,俱无所睹。一夕,月明鉴物,见堂中有男妇数人,皆衣锦绣,身高尺许。视案上立二人,高如前状,苇帽袍褂,相对揖。武夫以铁丸击中其一,蹶然倒案上。余俱不见。入室视之,乃一巨鼠,苇帽则鸡子壳,袍褂则青兰纸耳。
章家府里有三间荒废的空屋,一直锁着,据说里面住着妖怪。
那么,这个妖怪长啥样呢?问起这事,大伙儿都摇摇头。
有这么一位武师,他武艺高强,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天桥上把大姑娘装进花瓶的戏法,在深山老林里和狗熊打过架,在古墓扒过老狐狸皮,玩过青楼最美的姑娘,倒过古代大官人的斗,就是没见过妖怪。
“若是个没有脸的,我就拿起笔墨给他画一个;若是青面獠牙一见面就扑上来的,我就和他打一打;若是个美人儿,嘿嘿……”于是这位武师偏偏要去章家做客,就为了想看看那妖怪长得是圆是扁。
令人失望的是,每次从窗子里窥探,总是啥也没看见。
终于,有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偷窥妖怪去了,这次运气特别好——
月色明朗,只见这房间里有几个小人儿,男男女女,都穿着花花绿绿的锦绣衣服,身高一尺多。桌子上还站着两个小人儿,戴着苇帽穿着袍褂,正跟对方有模有样地作揖。
妖怪……原来长这样啊!
这武夫心中一动,摸出一颗铁丸作为暗器,嗖地弹出,击中一个,顿时砰地倒了下去,其他那些便应声消失了。进屋一看,躺在桌上的分明是一只大老鼠,头上顶着个鸡蛋壳,身上披着张破蓝色纸片。
敢情这是一群小小老鼠精啊!竟然霸占了三间屋子,实在太不像话!
韩愈说:“礼鼠拱而立。”北方有一种老鼠,见了人“则交其前足而拱”,令人惊喜。据说孔子当年周游列国,在晋地看见黄鼠作揖,便十分感叹:这里连老鼠都这么懂礼貌,我还传个什么道啊。于是就打道回府了。这就是“孔子回车”的故事。
拱鼠会作揖,因此也成了礼制的象征。诗经《相鼠》写:“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意思就是说:连老鼠都有皮有脸的,人要是不懂礼,还不如去死!
故事里的小老鼠精们也彬彬有礼地在作揖,可见,这些小东西真是很有灵性的。
黄鼠狼能成精,老鼠自然也能成精,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妖精使的是同一个把戏,就是把垃圾堆里捡来的小道具幻化得尽善尽美,但这些故事都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它们无论怎么调皮,最后都会露出简陋的原形,抱头鼠窜,叫人忍俊不禁。
文中顺带提到了武夫以铁丸为暗器,如今只能在武侠作品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在当时却有这样的绝技。铁丸射程不远,难以命中,训练之艰辛,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西贾段某,寓居京都某家空室。夜见鸡雏数十,从地隙出。穷其处,在院西隅。发之,得银锭无算,上铸崇祯年号。殆前巨绅之故第也。
西贾段公子,寄宿在京城别人家的空房间里,夜里看见地里蹿出几十只闪闪发光的小鸡,它们到处乱窜,晃得他眼睛发花,最后都跑到院子西边墙角下不见了。
于是这人灵机一动,在那墙角下一挖,竟然挖出了好多好多银两,差点闪瞎了眼,而银两上分明还铸着崇祯年号,原来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啊!
民间传说,金银财宝埋藏在地下,日久天长就会成精,夜里会出来溜达,而只有有福报的有缘人才能得到它们。和现代人梦想中彩票大奖一样,古代人也常常梦想挖到过去大富人家留下来的宝藏,因此这样的故事还编了不少。
银子最常见的动物化身是鸡,这是因为鸡在十二生肖中对应的天干属酉,因为这个时辰鸡就该叫啦,正是起床的时候,而酉属西方,西方又属白色、属金,因此将银子化身为银鸡儿,便不奇怪了。巧的是,主角发现银子的地方也在西边。
《太平广记》里有专门记载金银玉宝等相关奇闻的书卷,这里面一夜暴富的主儿倒真不少,更离奇的是,金银不是变成金鸡银鸭满地乱窜给人抓,而是直接变成人来到他面前,一整个金人儿银人儿,可比小鸡小鸭要大多了吧,真是难以想象啊!
《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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