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姓都很少听到。
只不过,这个勾子长,却是皓天改扮的。
当日,他依照玉絮的指引,在冤魂海中寻找割鹿刀和上官小仙。他坚信,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直至在这个无名岛的岸边,看到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他更加相信,近期割鹿刀与上官小仙的出现,肯定与上官金虹有关。
只不过,居然在这个小岛看到楚留香和胡铁花,皓天感到整件事可能会更复杂。
这个无名小岛,在那个无名小镇的东面,岛上也有无名小镇,而且还十分热闹。
像这种无名小岛和无名小镇,冤魂海中不知有多少,有些甚至是海市蜃楼。
因此,皓天让天暗(暗之分身)跟踪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天光(光之分身)去和玉絮会合,本尊则故意让楚留香和胡铁花,在逍遥池中注意到自己。
勾子长这个人,确实是有的,只不过他的角色,暂时由皓天扮演。皓天不但能复制别人的记忆,演技也越来越精湛。
真正的勾子长,还要昏睡一段时间,直至皓天觉得,已可以将真正身份告诉楚留香和胡铁花。他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要提防那条可怕的大蛇。
皓天笑道:“两位现在总该知道,我是不是故意作状了。”
接着又道:“其实我这人,从来也不知道‘谦虚’二字。以我的武功,在江湖中本该已很有名,只不过我根本就未曾在江湖走动过,两位自然不会听过我的名字。”
他一点也不谦虚,而且直爽得很。
胡铁花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人,大笑道:“好,好!我叫胡铁花,你既然认得楚留香,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皓天:“不知道。”
胡铁花笑不出了。他忽然觉得,太直爽的人,也有点不好。幸好皓天已接着道:“但我也看得出,以胡兄你的武功,在江湖中的名气,绝不会在楚香帅之下……”
胡铁花忍不住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这人还不算太小心眼……”
又瞪了楚留香一眼,板起脸:“但你也不必太得意。我就算不如你有名,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酒比你喝得多,醉的时候比你多,所以风头都被你抢去了。”
楚留香笑道:“是是是,你的酒比我喝得多。每次喝酒,我喝一杯,你至少已喝了七八十杯。”
胡铁花:“虽然没有七八十杯,至少也有七八杯。每次我看见你举起杯子,以为你要喝了,谁知你说几句话后,就又放下去。”
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你的毛病就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楚留香:“是是是,天下哪有人喝酒能比得上你?你喝八杯,我喝一杯,先醉倒的也一定是我。”
胡铁花:“那倒一点也不假。”
皓天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两人斗起嘴来,简直就像是大孩子。
其实,楚留香和胡铁花已发现,路旁的杂树丛中有人影闪动,所以才故意斗嘴。
那人影藏在树后,皓天竟全未觉察。胡铁花和楚留香对望一眼,都已知道这皓天武功虽高,江湖历练却太少。他说的“根本未曾在江湖走动过”,显然不假。
但他既然从未在江湖走动,又怎会认得楚留香呢?那人影一闪而没,轻功仿佛也极高。
胡铁花向楚留香打个眼色:“你说他可曾听到了什么?”
楚留香笑道:“什么也没有听到。”
皓天咳嗽两声,抢着道:“我非但未曾听说过胡兄的大名,连当今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我都不知道是谁。”
第八章 箱子
胡铁花失笑道:“那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皓天:“当今天下的英雄,我只知道一个人,就是楚香帅。”
胡铁花:“他真的这么有名?”皓天笑道:“这只因我有个朋友,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楚香帅的大名,还说我就算再练三十年,轻功也还是比不上楚香帅一半。”
胡铁花微笑道:“这只不过是你那位朋友,在替他吹牛。”
皓天:“我那朋友常说,楚香帅对他恩重如山。这次我出来,他再三叮咛,要我见到楚香帅,千万要替他致意。他还怕我不认得楚香帅,在我临行时,特地将楚香帅的风采描叙一遍。”
他笑了笑,接着道:“但我见到楚香帅时,还是未能立刻认出来,只因……”
胡铁花笑着接道:“只因那时他脱得赤条条的,就像是个刚出世的婴儿。你那朋友当然不会是女的,又怎知他脱光了时是何模样?”
皓天笑道:“但我一见到楚香帅的行事,就立刻想起来了。”
楚留香:“却不知贵友尊姓大名,是怎么认识我的?”
皓天:“他叫王二呆。”楚留香皱眉道:“王二呆?”
皓天笑道:“我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假名。但朋友贵在知心,只要他是真心与我相交,我又何必计较他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姓?”
楚留香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别人不愿说的事,他就绝不多问。
三人边谈边走,已经走上小船。
张三仍在烤鱼,香气越来越浓。
胡铁花忍不住道:“我看你这条鱼,大概已经烤好了吧?”
张三不理他。胡铁花:“再烤会不会烤焦?”
张三叹口气:“被你一打岔,一分心,这条鱼的滋味一定不对了,就给你吃吧!”将鱼连着铁叉子送过去,喃喃道:“性急的人,怎么能吃得到好东西?”
胡铁花笑道:“但性急的人,至少还有东西可吃,总比站在一边干流口水的好。”也真不客气,盘膝坐下,大嚼起来。
张三这才站起来招呼,望着皓天笑道:“方才在澡堂里,你差点被我撞倒,我本该先烤条鱼敬你才是……你们为何不替我介绍介绍?”
皓天:“我叫皓天,我不吃鱼。一看到鱼,我就饱了。”
张三怔了怔,大笑道:“好,好,这位朋友说话真干脆。但不吃鱼的人,也用不着罚站呀……来,请坐,请坐。我这条船虽破,洗得倒很干净,绝没有鱼腥臭。”
他船上从来没椅子,无论什么人来,都只好坐在甲板上。
张三瞪着皓天的皮箱。这皮箱放下来时,整条船都似乎摇了摇,显见分量重得惊人。
皓天笑道:“我不是嫌脏,只不过我的腿太长,盘着腿坐不舒服。”
张三似乎全未听到他在说什么。
皓天笑道:“你一定在猜,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你永远也猜不着的。”
张三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箱子里装的,至少不会是鱼。”
皓天目光闪动,带着笑道:“我可以让你猜三次。若猜出了,我就将这箱子送给你。”
张三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出?”
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猜着道:“分量最重的东西,好像就是金子。”
皓天摇摇头:“不是。”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就算将世上所有的黄金堆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将这箱子换给他。”
张三眼睛亮了:“这箱子竟如此珍贵?”
皓天:“在别人眼中,也许一文不值。在我看来,却比性命还珍贵。”
张三叹口气:“我承认猜不出了。”
凝视着皓天,试探着又道:“如此珍贵之物,你想必不会轻易给别人看的。”
皓天:“但你迟早总有看得到的时候,也不必着急。”
笑了笑,接着道:“性急的人,是看不到好东西的。”
鱼烤得虽慢,却不停的在烤。胡铁花早已三条下肚,却还是睁大眼,盯着火上烤的那条。
皓天笑道:“胡兄为何不留着点肚子?或许,等一下会有人请客呢!”
胡铁花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上哪有一样菜,能比得上张三烤鱼的美味?”闭上眼睛,摇着头道:“熊掌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若是张三烤的鱼,舍熊掌而食鱼矣!”
张三失笑道:“想不到这人倒还有些学问。”
胡铁花悠然道:“我别的学问没有,吃的学问却大得很。就算张三烤的鱼并不高明,我也先吃了再说。能吃到嘴的鱼骨头,也比飞着的鸭子好。”
楚留香忽然道:“这罐醋里怎么有条蜈蚣?难道你也想毒死我?”醋里哪有什么蜈蚣?
胡铁花忍不住要说话,楚留香却摆摆手,叫他闭嘴,然后拿起那罐醋,走到船舷旁。谁也猜不出他这是在做什么,只见他将整罐醋全都倒了下去。
“这人究竟有什么毛病?”胡铁花这句话还未说出来,就发现平静的海水中,忽然卷起一阵浪花,似乎有条大鱼在水里翻跟斗。
接着,就有个三尺多长、小碗粗细的圆筒,从水里浮起。
圆筒是用银子打成的,打得很薄,所以才会在水中浮起。
胡铁花立刻明白了:“有人躲在水里用这圆筒偷听?”
楚留香点点头,笑道:“现在他只怕要很久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水里听不见水上的声音,只有将这特制的银筒套在耳朵上伸出水面,水上的声音就会由银筒传下去。但他想不到,上面会灌下一瓶醋。
胡铁花笑道:“耳朵里灌醋,滋味虽不好受,但还是太便宜了那小子。若换了是我,一定将这瓶辣椒油灌下去。”
张三叹口气,喃喃道:“没有辣椒油倒还无妨,没有醋,鱼就烤不成了。”皓天早已动容,忍不住道:“香帅既已发现水中有人窃听,为何不将他抓起来问问,是谁派他来的?”
楚留香淡淡一笑:“问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但纵然不问,我也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皓天:“是谁?”楚留香还未说话,突然看到两匹快马,沿着海岸急驰而来。
马上人骑术精绝,马也是千中选一的好马,只不过这时嘴角已带着白沫,显然已经过长途急驰。经过这条船的时候,马上人似乎说了两句话。
但马驰太急,一眨眼间就又已奔出数十丈外,谁也没有这么灵的耳朵。
只有一个人例外。胡铁花自然知道这人是谁:“老臭虫,他们说的是什么?”
楚留香:“那有胡子的人说:‘帮主真的在那条船上?’没胡子的人说:‘只希望……’,下面的话,我也听不清了。”
胡铁花摇摇头:“原来你的耳朵,也不见得有多灵光。”
但皓天已怔住。他想不通楚留香怎么能听到那两人说话,看出谁有胡子,谁没胡子,还能分辨话是谁说的。皓天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留香忽然又道:“你可看出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么?”
胡铁花和张三抢着道:“自然是从十二连环坞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胡铁花接着道:“奇怪的是,武老大怎会到这里来?”
皓天又怔住了,忍不住问:“十二连环坞是什么地方?”
胡铁花:“十二连环坞,就是凤尾帮的总舵所在地。”皓天:“凤尾帮?”
胡铁花:“凤尾帮是迷失大陆大华国的江淮间第一大帮,历史之悠久,几乎已经和丐帮差不多,而且行事也和丐帮差不多,正派得很。”
第九章 驼子
皓天:“武老大又是谁呢?”
胡铁花:“武老大就是武维扬,也就是风尾帮的总瓢把子。”
张三接着道:“此人不但武功极高,为人也极刚正,可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我若见到他,一定请他吃条烤鱼。”
胡铁花笑道:“你要知道,想吃张三的烤鱼,并不容易。神龙帮的云从龙已想了很多年,就硬是吃不到嘴。”
张三:“其实云从龙也并不是什么坏东西,只不过他以为,我既然在江上混,就该听他的话,我就偏偏要叫他看得到,吃不到。”
皓天:“神龙帮就在江上?”
张三:“不错。神龙帮雄踞大华国的长江已有许多年,谁也不敢来抢他们的地盘。武维扬就因为昔年和神龙帮有约,才发誓绝不到长江。”
胡铁花:“武维扬一向只在大华国活动,今天却来了这里,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奇怪。”
皓天:“可是……你们又怎知道,那两骑一定是从十二连环坞来的呢?”
胡铁花:“你可看到,他们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皓天:“好像是墨绿色的衣服,但穿墨绿色衣服的人也很多呀。”胡铁花:“他们的腰带却是用七根不同颜色的丝绦编成,那正是凤尾帮独一无二的标志。”
皓天怔了半晌,长长叹口气,苦笑道:“你们的眼睛好快……”
张三淡淡道:“要在江湖中混,非但要眼睛快,还要耳朵长,单凭武功高强,是绝对不够的……”
突然听到蹄声响动,两匹马自上流沿岸奔来。马上却没有人。这两匹马一花一白,连皓天都已看出,正是方才从这里经过的,现在又原路退回,但马上的骑土怎会不见了呢?
皓天忽然从船头跃起,横空一掠,已轻轻的落在白马的马鞍上,居然还提着那黑色的皮箱。只听得耳边一人赞道:“好轻功!”
他转头一瞧,就发现胡铁花也已坐到花马的马鞍上,笑嘻嘻的瞧着自己。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勒住马。
这时楚留香才慢慢的走过来,笑道:“两位的轻功都高得很,只不过勾兄更高一筹。”
胡铁花笑道:“一点也不错。他提着个几十斤重的箱子,自然比我吃亏多了。”
皓天居然没有现出得意之色,翻身下马:“香帅深藏不露,功夫想必更深不可测,几时能让我开开眼界才好。”(备注:目前皓天是以勾子长的身份出现)
胡铁花笑道:“你以为他真是深藏不露?告诉你,他只不过是个天生的懒骨头而已。能躺下的时候,他绝不坐着;能走的时候,他绝不会跑。”
楚留香笑道:“能闭着嘴的时候,我也绝不乱说话的。”
皓天目光闪动,忽然道:“香帅可知道,这两匹马为何去而复返?马上的骑士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勾兄想必也已看出,他们只怕已遭了别人毒手!”
胡铁花动容道:“你们已看出了什么?怎知他们已遭了毒手?”
皓天指了指白马的马鞍:“你看,这里的血渍还未干透,马上人想必已有不测。”
马鞍上果然是血渍斑斑,犹带殷红。
胡铁花叹口气:“你学得倒真不慢,简直已像是个老江湖。”
皓天苦笑道:“我只不过是恰巧站在这里才发现的,谁知香帅谈笑之间就已看到。”
楚留香沉声道:“武维扬是个一流高手,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两人骑术既精,武功想必也不弱。两骑来去之间,还未及片刻,他们就已遭了毒手……”
胡铁花抢着道:“去瞧瞧他们的尸体是不是还找得到……”一句话未说完,已打马去远。
皓天:“纵能找得到他们的尸体,又有什么用?”
楚留香:“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就能查出他们致命伤在哪里,是被什么兵刃所伤,也许就能猜出杀他们的人是谁。”
皓天默然半晌,长叹道:“看来我要学的事,实在太多了……”
海岸风急,暮色渐浓。胡铁花放马而奔,沿岸非但没有死人的尸首,连个活人都瞧不见。海上的船只,也少得很。如果没人刻意保留尸体,系统很快就会将其刷新。
胡铁花只得返回船上。此时,楚留香、胡铁花、皓天,又已聚在一起。
楚留香:“若是我猜的不错,武维扬想必已死!”
张三动容道:“你说武老大已遭了他们的毒手?他们究竟是谁?”
楚留香:“那两个骑马的人,说不定早已是傀儡。我们刚才看到的,或许只是两具僵尸。”
皓天:“幕后操纵的人,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楚留香沉默半晌,忽然笑道:“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
皓天:“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得到答案?”
楚留香微笑道:“就算不能,也可以见见某人……只是不知,他现在还好么?”
这个无名小岛上,有个无名小镇,东郊有条小小的弄堂。起风时这里尘土飞扬,下雨时这里泥泞没足。高墙挡住了日色,弄堂里几乎终年见不到阳光。
但无论多卑贱多阴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的活着!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别处可去;也许是因为,他们对人生已厌倦,宁愿躲在这种地方,被世人遗忘。
弄堂里有个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劣的饮食,后面有三五间简陋的客房,店主人孙驼子是个残废的侏儒。
他虽然明知这弄堂里,绝不会有什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