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你的本意啊;情况我了解一部分;我觉得不管是老许还是组织上;都会考虑妥善安置你的。”马秋林道。
“可我确实是个黑警察。”余罪道。
马秋林一愣;看着他;似乎不解、不信。
“真的;马老;贾原青的事一直在我心里是个疙瘩;毕竟是我诬陷他坐监的;马鹏的死和我有关;我早知道杜立才有问题;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牵制杜立才;我一直没敢告诉马鹏;而且我也有私心;用他们俩都做饵;关键的时候让他们黑吃黑……没想到;马鹏刚烈到这种程度……”余罪道。
“在这点上我们的经历是相同的;甚至所有警察的经历都有共通之处;慈不掌兵、善不从警;想斩妖除魔;自己就得先变成染血的韦陀。我们本身就出自暴力机关;对些那穷凶极恶的嫌疑人;除了更狠的以恶止恶;还能什么别的途径吗?”马秋林道;他叹着气;也许这是每一个警察都要经历的纠结和挣扎;他拍拍余罪道着:“我们都有罪;我们都在负罪前行;我们背负这些沉重的翅膀;是为了减少这个世界的罪恶……所以;我们都是不怕有罪;但求无悔。
“我知道;如果有一个堂皇的理由;我也能说服自己;可有很多事;我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目的。”余罪轻声道;只有这位;是他能够吐露心声的人
“你是指……”马秋林看着他;有点陌生。
“我收黑钱;我搞了很多黑钱。除了上缴的;还有很多。从我当警察开始;就搞了不少。”余罪侧着脸;直接道。
马秋林一呃;笑了。
“其实我当警察的动机很简单;就觉得欺负人比被人欺负爽一点;就觉得要是穿上身警服;肯定搞钱容易点;我想搞好多好多钱;在这个大城市能够安身立命;而且有能力买一幢大房子;把我爸接来……我一想起小时候我爸背着我卖水果;一毛一块数那些艰难的钱;我就想哭;我不想让我爸还那么的苦着累着;更不想让将来我的后代;再过我那样苦得像黄莲的日子……”余罪讪讪道着。
“那你……现在抽身而退好像是时候了啊。”马秋林笑道。
“我也想过;可逃避之后呢?就像您;去看了黄三十几年;他最后的碑也是你立的……逃得过责任;逃不过良心呐;我现在明白我爸为什么在水果生意里信誉越来越好;再也不用八两秤了。”余罪道。
“为什么?”马秋林不解了。
“以前他缺斤短两;做得久了;也受良心谴责了。或者说;人不再那么穷了;道德水准也就高出一个层次了。”余罪笑道;那份自嘲却是越来越重。
“那你已经得到了。”马秋林道。
“得到什么了?”余罪问。
“道德水准比从警时候提高很多了啊……如果再回警队;我相信;你是一位合格的警察了。”马秋林道。
“大部分时候;自己当不了自己的家。我其实就想混个公务员铁饭碗;可老许挑中我了;把我送进监狱了;出来我其实就想当个小片警混饭安生饭;谁知道当了刑警;逼得你死去活来拼命……不对;也没人逼;是自己逼自己;一看到那些可怜的事主;那些被盗被抢被杀的受害人;无形中自己就开始逼自己……可我明明不想做这些啊。”余罪道;检点着自己的过去;诸多的不解。
“那就是一种清洁的精神;侠义、好善、急公;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在向往正义伸张上;每个人的心态都是相同的;这和一个人的职业无关;就即便你不是警察;有些事忍无可忍;你也会选择挺身而出的……你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你很看重警察这个职业。”马秋林道。
“是我爸很看重;所以我也很看重了。”余罪道。
“那这就是一种责任;这份职业就像你之于父亲的感觉一样;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责任;男人两肩;担山赶月;你总得学会负起这个责来;你是因为没有更好的负责而苦恼?”马秋林道。
“一直以来就是;不管是之于父亲;还是之于职业;我都有愧……”余罪讪然道。
“那你知道该做什么了;还纠结什么?”马秋林问。
“是;我知道;可我还缺点勇气;而且想来看看您。”余罪道;微微地笑着补充着:“马老;我要回汾西了;我想好好陪陪我老爸;出来这么多年了;在家呆得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够。”
“呵呵……替我问候他。”马秋林道;抚了抚余罪的脑瓜。
“一定。不过他对老头没兴趣;就巴着我领回个儿媳妇去;就那么点锅碗瓢盆的事;能天天烦你。”余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错了;生活;简单的;就是最好的;你老爸肯定是有大智慧的人。”马秋林笑道。
有吗?余罪不认为有。
不过马秋林认为有。
两人也许都没有错;在相视一笑中;舍却了争执。马秋林接替了他的活;开始刷墙;余罪帮着调白浆;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才告一段落;马秋林把东西收拾妥当;回头亲自送余罪上了火车。
送行者多了一位楚慧婕;那恬静的、那偶而还会羞涩的样子;让余罪和几年前那位出手如风的女飞贼的印像已经重合不到一起了;看着她依依不舍告别;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余罪很狠心地;很冷淡的样子;就那么走了。
“马叔……”楚慧婕很担心地拉着马秋林;在汽笛声响时;已经不见余罪的脸庞。
“你担心也没有用。”马秋林道:“就像你一样;得自己咬着牙走出来;别人帮不上他。”
“可他要是走不出来呢?要是当不成警察呢?”楚慧婕担心地道;不住地掂着脚;似乎想看到车厢里的人。
“于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能走出来。”马秋林很肯定地道。
这一天是改变很多人生活轨迹的日子;比如邵帅也是。
大南路街口;一位姑娘正在发放着美容院的广告单子;偶而有兴趣的女士路过;她会殷勤地介绍着美容项目;花很少的钱办一张体验卡;邵帅像做贼一样;跟踪加盯梢;最终还是被姑娘发现了;她撅着嘴;很不悦地看着躲在商场里的邵帅。
邵帅讪笑着跑上来;递了瓶饮料;笑着找着话题道着:“梦柳;好巧啊;今天不上课啊?”
“我不上课;你不用上班啊?”贾梦柳拧着盖抿了口;这位大男孩老是尾随着他;后来知道他是位私家侦探;总是追着她帮点忙;不过更多的时候像是讨好。
花季妙龄;青春懵懂;两人能看到彼此眼光里的东西;邵帅笑道:“我们时间很自由;哎;要不我帮你……真的;推销这个我很在行。”
“这个你不行。”贾梦柳不信了。
“这个我真行;美女不会关注同性;但对我这样很帅异性;一定不会忽视的。”邵帅恬着脸。
两人争执不下;然后打赌;然后开始散广告铜版;然后邵帅发现他在这一方面果真很差;嘴拙;似乎眼神不对;一盯过路的女人;人家吓得躲着就走……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尼马这当侦探是做贼的眼光;可不得把人吓跑了
不过难不住他;抽了冷子他钻商厦里拔电话求援了:
“喂;鼠标;快到大南路口;买我几张体验卡哎呀;别多问;回头我请你吃饭。”
“骆驼;快到大南路口;把你女朋友叫上;买我几张体验卡;美容的……什么?你不会美容;谁让你美容;我正在泡一位卖卡的妞;帮不帮吧?”
“韶军吗?好好……你叫上文涓;帮个忙;一定抽空来大南路口……”
过了很久;贾梦柳发现雕堡了;五十张体验卡居然被邵帅给推销完了;她瞠目结舌道着:“你不是做弊吧?那有这么好卖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太好卖了。”邵帅道。
“可你卖给男的了。”贾梦柳不信地道。
“销售的最高境界是把梳子推销给和尚;那个男人身边能没有爱美的女人;有的还不止一个呢。”邵帅道;把贾梦柳逗得咯咯直笑。
小姑娘还是好哄;她居然真信了;都没怀疑鼠标那歪瓜裂枣;根本不像顾客;两人倚着街栏数着这一天的收入;每张卡能抽几块钱;发五百张广告;又能挣几十块钱;然后贾梦柳有点期待地道着;等攒够了钱;要去看妈妈;给妈妈买点什么好吃的。
她征求邵帅的意见;邵帅却是心怀鬼胎走神了;半晌省悟;他道着:“要不我借给你?”
贾梦柳眉头一皱;邵帅赶紧地道着;好好;当我没说;不过我真没别的意
“那邵帅哥;你陪我一起去看我妈妈;好吗?”贾梦柳突来一个邀请;邵帅一愣;她有点不自然地道:“不过;是精神病医院;大部分时候都认不出我来了。你不去算了。”
“去去;谁说不去了……对了;去了就说你有男朋友了;喜事冲冲;说不定就好了。”邵帅道着;把贾梦柳哧声又逗笑了。
这位晒得黑黑的;在艰难地挣着一分一毛钱的姑娘;没来由地让邵帅分外地喜欢;本来想帮帮的;结果还就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正准备邀请晚上一块吃饭什么的;一定要回学校混饭去;那大餐厅里都是一对一对的;特别有气氛。
“我说;梦柳……”
“怎么了?”
“晚上……”
“是找你?”
两人在嘈杂的环境中;说话岔路了;邵帅准备邀人;贾梦柳去指着身后;回头时泊着一辆警车;再回头贾梦柳吓了一跳;似乎觉得邵帅有问题了;又一次回头把邵帅给气着;尼马邵万戈陪着万瑞升不知道怎么来;两人从警车里下来;踱步向他走来。
邵万戈是个悍匪样;万瑞升又像个笑面虎;惊得贾梦柳往邵帅身后躲;邵帅护着贾梦柳轻声道着:“别害怕;自己人。”
果真是自己人;邵万戈和万瑞升两位;在护栏之外笑着向邵帅敬了一个礼;递着一份东西;邵帅狐疑地接住了;眼睛亮了亮;一张支票;现金支票;邵万戈道着:“要不是队里有人见到你了;还真不好找你啊;此次办案给队里的奖金;万局长专门给你申请一份;五千块;别嫌少啊。”
“还真有点嫌少。”邵帅笑道;不客气地装起来了。
“那……还有个事;市局准备给你下一个正式的聘书;那;就这个。”邵万戈道。
“刑侦侦查总队二大队;组长……呵呵。”邵帅笑了。
“二队看上的人;从来都是队长亲自请;别告诉我你不愿意;你就是个当警察的料子。”邵万戈道。
“我考虑下。”邵帅小得瑟了。
“考虑什么呀?你从光着屁股就在警队大院长大;没警车轱辘高就摸枪;连玩具都是小手铐;这辈子割不断这个缘份喽。”万瑞升笑道;笑着一个敬礼;像小时候逗他玩一样道:“等着你啊。”
两人走了;邵帅还在瞠目结舌;一只小手拿走了他手上的东西;惊讶地;再一次审视着邵帅;邵帅辨解着:“我其实不想当警察;他老纠缠我;非说我适应当警察;我烦死了。”
“警察挺好的;为什么不当。”贾梦柳似乎替邵帅珍惜这个机会了。
“哦?我以为你会对警察很反感的。”邵帅眼睛一亮。
“因为我爸是贪官;所以很多人对我很反感;很鄙视我…不过我并不因为我爸违法;就反感执法的警察;他们里面还是好人;邵帅哥;你要当了警察;肯定是个好警察。”贾梦柳把聘书递给他了;笑着。
那么青春靓丽;那么纯洁无瑕。激动的邵帅差点把真相喷出来。
他憋住了没说出来;不过他决定了;去二队报到。
也同样这一天;高层职位变动;省厅王少峰副厅长、市局局长接到了职务变动的调令;调任省农业厅任职;仍是副职。五原市公安局局长位置;暂且省厅许平秋副厅长兼任。
据传;王少峰是受了顾言明一案的牵连;疑是为其举家潜逃出境提供便利;被冠以负领导责任一词;调离了公安部门。
不独他一人;随着非法制售处方类药物一案的延伸;有十数位警察因协查不力、知情不报、疏于管理被停职、清退。
又数日;全省警察公开招聘统一考试举行;五原市的招考比达到了又一个顶峰;热门职位最高招录比例为:
这里从来不是一片净土;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喧嚣;像围城一样;城里的人想离开;而城外人挤着进来;离开的带走了旧事;挤进来的;又开始了新的故事………
第五卷思维的子弹 第42章 未了
三个月后………
时间就像货架上的水果;不管春夏秋冬、总是五颜六色的;年景一日好过一日;果贩子已经不像很多年前那样肩挑手推卖清一色的大苹果了;鲜红的草莓、金黄的沙梨、深红的油桃、水嫩的西瓜;老余像检阅队伍一样;从货架边上走过;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他懂得怎样在第一时间抓住顾客的心;比如桃子一定要带几片叶子;比如香蕉一定不能有萎于的根……反正就像他本人一样;收拾的利利索索;穿戴得于于净净;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搭讪时候总不至于让人家讨厌不是。
“满塘;帮把手。”
媳妇在叫了;他应了声;奔着去帮着提水了。
“敏芝;你歇会儿;我收拾摊子。”
他在叫了;拖地的媳妇应了声。
两人相视间;似乎像小年轻一样还带着几分羞涩。
谁说不是呢;这甜得发腻的日子;让人觉得像缺乏一种真实感似的。可偏偏又是真实的;就像给十几年的苦熬一种补偿一样;老天是公平的;会善待每一个认真活着的人。
开门;打扫卫生;收拾妥当;然后老余就会像往常一样;坐在水果店门口;削几个有虫有疤的果子;切成嫩嫩的、水灵的水果片;进门的顾客他会好大方的邀着:先尝后买。
每每这些小聪明总让老婆讪然一笑;很多小动作让老余这儿的生意比其他家总是强上那么一点点;这一点一点的积累;老余快成了南街上的水果王了;每个季节大批量的吃货都是他带头的;整车整车甩回来;转眼批发就能赚不少
当然;最大的成功之处不在于生意;而是老余逢人就吹嘘着;我儿子是警察;副局长;就快当局长啦
可老余也有烦心的事;比如儿子就是;这段时间老是不声不吭回家;贺敏芝从来没见过儿子这么乖过;她隐隐地觉得有事了;私底下和老余说;老余还真有点担心;把认识的那帮捣蛋娃电话问了个遍。没事;异口同声:领导休年假。
瞧瞧;还是当领导好吧;老余斥着媳妇多心。不过这假期休得太长之后;他也有点犯嘀咕了。
正烦着的时候;有辆车泊到了他的店门口;他蹬蹬蹬奔出来;甩着扫手的苕帚就要破口大骂;不料下车的人冲着谦恭一笑;挥着手;车退走了。
“又是你?”余满塘脸色不咋地好了。
“对;余老板好。”魏锦程笑着拱手道。
“你当奸商的;不要老拍我儿子马屁行不行;我儿子能见你这种人?”余满塘不悦地道。
上个月来了一回;那开着好车的架势着实把余满塘吓了一跳;不过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五原商人;想邀儿子到他生意里;这那成;老余悖然大怒;差点扣他半个西瓜;尼马滴我儿子是警察好不好;奸商算个毛……你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懂不懂。
把魏锦程轰走了;没想到这货又来了;他笑笑道着:“余老板;我觉得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什么意思?”余满塘挡着路;根本不准备让他进门。
“可能上次我表现的太过……无耻;对;无耻……其实呀;余警官几乎是救了我一命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说受人之恩不图报答;那也不对不是;情急之下我的表达方式就有问题了……这次呢;容我细细说来可好。”魏锦程也是个老油子;都碰一次壁了;岂能不懂和这种人打交道的方式。
其实不难;别触人家的逆鳞就成;两根烟一抽、拉着凳子一坐;满口讲着余警官在五原的光辉事迹;转眼便把老余听得瞠目结舌;兴奋得仿佛都是自己于的一样。
这一聊特么就成知己;很抠门的老余罪破天荒地请魏锦程吃水果了。催着魏锦程快讲;兴奋地就那一句话:再说说;还有啥事;我儿子这么拽啊。
一拽二拽就把时间忘了;等余罪驾着货车;载了半车水果回来时;他看到了那一幕让他啼笑皆非的场景;老魏这货和老爸吧嗒吧嗒在门口抽着烟;像街坊一样;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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